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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卢氏

作者:一米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绣条的脸刹那间红起来,兄妹二人皆是愤愤不平,偏那女子锦衣绣服,身边又有豪奴美婢相伴,看上去非等闲人家小姐。


    绣条阿兄撇开眼,捉了绣条的手,哑声:“走,我们外边说话。”


    那女子冷哼一声:“说起来像我欺了你们似的。”言罢,一扭身朝里头走。


    宝音见绣条及其阿兄垂头走出,心里也是不忿。她故意扬了声:“绣条,你们出去做什么?外头吵吵嚷嚷的,有什么离别的话,不如回屋里聊。”


    未等宝音话落,那楼下的幕离已慢慢抬起,隔着软烟罗纱,宝音瞧不见幕离后的女子是何等面目,又是如何注视自己。她心里有些发怵,但到底强撑起来,挪开眸子笑盈盈去看错愕的绣条兄妹。


    榕参瞬间明了宝音用意,她是在给绣条撑腰。常年跟随崔承戟浸淫在大理寺,榕参见惯了这些趾高气昂、外强中干的高贵人,此刻神色倒松泛许多,他扬了扬鼻尖,弯了唇瓣:“绣条,愣着做什么?小姐唤你们上楼呢。”


    贞杏站在宝音身后,也不觉暗自发笑。那女子说绣条阿兄是“脏的臭的”,偏偏自家小姐邀他们上楼交谈。如此一来,那女子进来也不是、离开也不是。


    果真,幕离后的那张脸盯住宝音不动,不肯轻易开口了,反是站在幕离旁边的、穿红戴绿的丫鬟冷笑着:“奴婢眼拙,原来这两人是小姐的家奴。不知这位小姐是哪家的,竟舍得自家家奴在谷澜河边驮粪驮泥?”言罢,这丫鬟不由笑起来。


    这番话说得婉转,宝音自然听不大懂,还当是她问自己出身。榕参却知道,那丫鬟是说宝音身边的小厮丫鬟在外头做那些腌臜活计,如此一看,宝音的小姐气派也无甚尊贵的了,凡正经门户的千金小姐,身边伺候的丫鬟小厮多半是家养的,出身清白,顶得上普通人家的半个小姐,哪里会跟这“驮粪驮泥”的扯上干系?故此,这丫鬟问宝音出身是假,暗讽宝音冒充千金假威风是真。


    榕参余光瞥见宝音正要开口,忙朗声笑道:“谷澜河的水养人,淤泥里出清莲,粪土里沤稻禾。不知姑娘是哪家的,怎么满嘴里奴啊粪啊的?诶呦,我们都知你是个奴婢,你也不必这么提醒我们。”榕参佯作想起什么似的,朝宝音拱手作揖,赔笑道:“属下失言了。”


    他刻意讲重了“属下”二字,如此便将自己与奴仆撇得干净,转而却悄悄抬眼,朝贞杏使了个眼色,低声道:“搬大人的名讳出来。”


    贞杏愣了一下,旋即了然,厉声同榕参道:“好你个榕参,当着小姐的面说这些话,少卿大人素日的规矩你真是忘了!等回了京都,我非要到侍郎老大人面前告你一状!”


    榕参忙把腰弯得更低,嘴角却压不住笑,两颊抖得不停。


    那厢楼下丫鬟还要出口,却被幕离女子拦住。幕离女子挑了眼前软纱,露出一张尖尖脸儿来,细眉红唇,眉心粉痣,端的是妩媚袅娜。她略一扬眉,声音也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原来是京都崔家的小姐。”幕离女子稳步行至楼上,立在宝音跟前,眼尾斜斜飞起:“我姓卢,今番也要往京都城去。若行路便宜,不知可否与崔小姐搭个伴儿?”


    纵是宝音再怎么迟钝,也看出方才榕参与贞杏唱双簧抬她身价,更看出眼前卢娘子的拜高踩低。她扭头看还扭捏站在楼下的绣条兄妹:“怎么还不上来?快回屋里去。”等见绣条兄妹垂头走进屋,宝音才开口拒绝:“那怕是不方便了,卢娘子。”说罢,携贞杏转身回屋。


    榕参却不着急,待宝音等回屋,他眯眼瞥这卢娘子:“我家小姐心善,把那些‘脏的臭的’都往屋里拉,只怕污了卢娘子的眼呢。”


    卢娘子咬牙顿足,恨恨骂了一句,榕参已噔噔噔溜开了,宝音的房门也咚的阖上。跟在卢娘子身边的小丫鬟垂红儿小声道:“小姐,何必上赶着去……”


    “你懂什么!”卢评芳斥垂红儿,“牙尖嘴利的丫头!也不睁眼仔细瞧瞧,人家是大理寺少卿的侄女!刚在靖州掀了好大一阵风浪呢,我们能惹她?”


    垂红儿嘟囔着嘴:“那不是小姐先说她的人是驮粪驮泥的么……”此言一出,垂红儿就生生受了卢评芳一记掌掴。这声响不小,非但官驿正厅里的人无不被停眸看此处动静,连宝音屋中的交谈声也戛然而止。


    垂红儿觉着自家受了天大委屈,眼圈立时红了,呜咽着说了一句:“奴婢本是为姑娘好!”言罢,捂着脸扭身就跑出去了。


    那厢卢评芳冷笑一声,眼眸忍不住去窥宝音房中动静。


    晚间时分,小二将晚膳摆在崔承戟屋中。九烛齐燃,映得屋内明亮如昼。烛台边那博山炉中吞吐出一蓬一蓬的乳白色烟雾,袅袅消散于空中。


    宝音垂首端坐在八仙桌前,静静翻膝上的书页,等待崔承戟归来一道用膳。


    外头足音响起,先是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而后崔承戟阔步走进,拢袍坐于宝音对面,墨瞳如电:“今日下午好生热闹。”


    宝音知道,二叔今夜特特吩咐她晚间务必到他房中用膳,果然是要过问午后之事。她梗着脖子想,自己护着绣条兄妹何错之有?非但自己没错,连榕参、贞杏也没错,但不知怎的,二叔这架势偏偏让她心里没底,好像自己真做错了什么一般。


    “榕参呢?”自卢娘子事件过后,她就没看见榕参了。


    崔承戟不急着回答,反是手握桌边青瓷茶盏,慢条斯理地斟了杯茶,而后推至宝音面前。碧色茶汤倒映出崔承戟与宝音,可一细看,二人却被浮叶隔开了。崔承戟垂眸又斟一杯,抿了一口:“学过茶道么?”


    宝音摇摇头:“不曾。”


    崔承戟轻笑:“那等回了京都,让侍郎老大人教你。他最爱品茶。”


    侍郎老大人,便是崔承戟之父、宝音之祖父崔樟。因崔樟如今在门下省行走,任从三品侍郎一职,故而人称侍郎老大人。此刻崔承戟故意这样说,显见得是知道午后贞杏那句话了。


    宝音忽见水面倒影处二叔的嘴角抿成直线,眼见着崔承戟恼了要发怒,宝音慌忙离座福身:“二叔,宝音知错了。”


    盏中茶汤微微摇晃,崔承戟抬眸:“你有何错?”


    “宝音不该借祖父、二叔之名,在外掐尖要强、逞能斗胜。”


    茶盏被重重掼在桌案,碧色茶汤泼泼洒洒的,溅了几滴落在崔承戟手背。崔承戟霍然起身,袍袖带翻的茶盏咣当坠地,碎成几瓣的青瓷滚落至宝音足前。崔承戟立于窗前,负手背对宝音:“你用我的名义,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所谓。人人皆道我是大理寺的冷面阎罗,你便是在外说我杀人放火,那也没什么的。可你祖父不同。”


    “门下省掌国政机要,并审查诏令,权势极盛朝中多有忌惮。你今日无心之语,若被有心人利用,他日便是刺向我崔家的一把利刃。”


    闻言,宝音心头皱缩,她没想过这么多,她以为只是女儿家斗嘴。宝音慌忙跪地:“对不住二叔,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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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这些。宝音日后再不会了,绝对不会。”


    夜风撞开雕花窗,卷着春露湿气扑往他绷紧的眉心。窗下的□□院,榕参颤颤巍巍从地上直起身,脊背后十道血痕将如水月光割得破碎,但还是强撑着朝崔承戟行全了揖礼。


    直到崔承戟微微颔首,榕参才离去,踉跄背影消融于夜色中。


    崔承戟转身,见小姑娘跪在地上,两手撑地,手边正是方才碎裂在地的碎瓷盏,不由蹙了眉心:“要我亲自扶?”


    “二叔,”宝音抬头,“我……”


    “知道你知错了,也知道你日后不会再犯了。”崔承戟有些无奈。纵是他再如何生气,纵是他来之前便想好如何罚宝音,可这会子一见到小姑娘认错后可怜兮兮的样子,心底软了又软,原本想没收她那些医书药典的心也歇了,特特寻来、藏在袖中的戒尺也被忘了,只剩下妥协。


    宝音忙点头:“绝对不会再犯。”


    崔承戟将她拉起,携她入座:“若再犯呢?”


    “二叔就罚我,打我掌心。”


    崔承戟不由笑开,方才绷紧的眉梢此刻也松快了,但声音还是冷津津的:“昔年因我之故,御史台连递十二道折子弹劾崔氏跋扈,便是父亲替我挡下了。这几年父亲就要致仕,宝音和我都不可再节外生枝,惹老人家替我们操心,明白吗?”


    宝音握着崔承戟的手,郑重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崔承戟坐回宝音对面,肃声,“今日下马车,你要榕参抱你?”


    宝音不解,歪了头看二叔:“榕参让我踩他背下去,我不要。之前不也是二叔抱我上车的么?”


    崔承戟指节叩桌:“等回了京都,莫说榕参,便是我,日常与宝音相见也最好是隔帘避影。京都城中规矩繁冗,一言一行都有人注视,我知宝音心思纯净,可若落在有心人眼里,编排出闲话来,漫说你祖父的乌纱帽要被人唾沫星子淹了,便是你自己也要受人背后指摘。”


    “可我,可我……”


    “我知道,宝音还小,可那些闲言碎语是从不会怜惜人的。除了榕参,还有屠苏……”未待崔承戟说完,宝音猛然抬头,直勾勾望进他眼里。宝音瞧了他几瞬,忽而像明白什么似的,怅声:“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二叔要专门为屠苏租辆马车,又让他跟在我们后面,不许追上。”


    “宝音……”崔承戟一时噎住。那些方便屠苏养伤确实是他的粉饰之词,让屠苏与宝音再不相见也确确实实是他原本的目的。


    前几日屠苏有意躲她、不搭理她的景况慢慢浮现,宝音终于想明白屠苏的异样,不是他恼她,而是二叔警戒了他。宝音攥紧膝头襦裙,她只是很想感谢屠苏的救命之恩而已。她从榕参处听说了,那夜雀音阁大火,是屠苏伏在她身上,让火烧他自己,才免了宝音很多皮肉之苦。光这一件,宝音对屠苏的愧疚与感恩就是一辈子的,就像宝音对二叔的感恩、依赖和种种希望二叔好的情愫也是一辈子的。


    宝音垂头嗫嚅:“我知道了。”


    她知道二叔是望她好,知道那些虚无缥缈的男女大防,也知道自己无力对抗这些。她所能做的,只有说一句“明白了”,可到底还是不甘心,她清清白白一颗心,待人也干净纯粹,凭什么要为了这些所谓礼教规矩泯灭本性呢?


    这厢宝音和崔承戟的结还没有解开,房门已教榕平推开,他大口喘气:“大人,小姐,午后那卢娘子身边的婢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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