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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整整

作者:一米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少年粗厚的掌心猛地覆在唇上,宝音立时愣住。她双眼蹬圆,与屠苏四目相接,眼睛一眨,泪水顷刻挤出来,流到屠苏的手背。


    屠苏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和唐突,忙撤回手,可手背的濡湿却留了下来。脑海中又浮现崔承戟的话,屠苏今生第一遭产生了异样的感觉。宝音似乎和从前不一样了,但又是没变的,眼睛还是那双眼睛,嘴巴还是那只嘴巴,大抵是他的心境变了。屠苏说不出这是什么感受,只是自胸腔腾地涌起一股冲动,想抱住宝音、和她一起痛哭的冲动。他委屈,也知道她委屈。


    新伤未愈,一举一动似有游针牵引,稍稍提臂起身,便是好一阵刺痛。屠苏叹气,扭头重新趴回青布枕上。这遭闭眼,见到的却是那夜他拼死冲入火场救宝音的场面。她浑身由薄毯盖住,在他怀中奋力挣脱手脚,口中不停地尖叫。他急得焦心,却只能“啊、啊”地着急唤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屠苏感到臂膀处有人轻轻推了下。他转过去,宝音上齿咬着下唇,手中捧药碗:“我知道你恼我,可药总是要喝的。”


    屠苏喉头滚了滚。


    “就当是我赎罪罢。”宝音猛吸了下鼻子,把泪憋回去,将药勺递到屠苏嘴边。


    屠苏没法子了,他从来都不曾恼过她的。他抿完勺中苦药,眉心蹙紧,下一瞬,口中却教人塞了颗甜丝丝的桂花糖。


    宝音笑开:“还苦吗?”


    屠苏难得的展颜,摇头。


    宝音垂眸,嘴角含笑:“二叔知我最怕药苦,日后你喝药,也含颗桂花糖,就不苦了。”


    只是那一声“二叔”又将屠苏拉回现实,崔承戟的告诫重新烙在他心头。屠苏敛了那一丝丝的笑,眸光重新黯淡下去。


    宝音看出他的转变:“你怎么了?”


    他没说话,而是从宝音手中夺过药碗,仰脖一饮而尽。空空的药碗掼在床沿,一颗棱角圆润的桂花糖在碗底四下哐当摇晃,晃了宝音带泪的眼。


    自这日后,虽屠苏仍旧是不大理宝音,但宝音还是时时来看望他。三日后,贞杏歇好了身子,同绣条一起贴身伺候。白日里宝音读医书,贞杏和绣条就坐一旁做针线,到了用膳时分,三人常把膳摆到屠苏房里,监督他喝药、监督登旺给他换药。很快,贞杏、绣条和登旺也都熟起来,几乎日日要说笑玩乐。宝音便同贞、绣二人道:“屠苏恼我,我也不好常去看他。你们二人去,倒是合宜的。”


    绣条皱眉不解:“他一个护卫,怎生还恼小姐了?”


    宝音叹气:“前番他数次救我,他的伤、他的哑病都是为我的缘故。”


    既是如此,绣条也无甚可说,午后她便同贞杏去了屠苏屋里,搬了条窄长的脚踏搁在屠苏床前,又叫上登旺,三人带着屠苏摸牌斗棋。宝音怕自己出现,惹得屠苏心里不痛快,只好站在屋外窗下,听屋内四人言笑晏晏,也才稍稍放下心。


    宝音那本医书已看完泰半,其中脉络繁复,难以贯通。宝音便将不懂之处悉数记下,想着等崔承戟闲暇下来,再去问他。这么一等,就是半月之后,崔承戟终于忙完靖州的私铸铜钱案。


    这日上午,崔承戟从前头衙门里销案回来,榕参等人已帮着将行李抬到马车上。那厢宝音屋中,主仆三人还在收拾残装。崔承戟单手挽了卷宗,风尘仆仆,甫一跨过门槛,便听见贞杏问:“小姐,这些书也带么?”


    “当然。”宝音一把将书尽数塞进箱笼里,“我还没读完呢。”


    崔承戟从她身后探头,箱笼中安静躺的,可不是他教人寻来的医书。这些日子他忙案子的事,没想到小姑娘竟真把此事作了真,到现在还未放弃。崔承戟眼疾手快拿起最上头那本,书页开合,其中密密麻麻的注红煞是惹眼。崔承戟越看眉心皱得越紧,不冷不淡地笑了声:“宝音还真是满心眼里都想学验尸。”


    贞杏和绣条眼见崔承戟面色不大好的样子,忙福身告退,屋内只剩下崔氏叔侄。


    宝音抽回医书,宝贝似的拢在怀里,轻轻搁回箱笼中。她冲崔承戟飞了飞眉毛,扬起笑:“是呀。初时读还觉得分外枯燥,读得多了也就还好了。”


    崔承戟瘪嘴:“何苦吃这些罪。”


    宝音正要驳他,院里响起榕平的声音:“大人呢?这匾额是绑那四驾大车后么?”


    一时院中纳罕声四起,宝音跟随崔承戟步出房门,正见那只“雀音阁”的匾额由榕平等四人抬着,螃蟹似的往后门马车处移去。


    宝音“咦”了一声:“雀音阁不是烧了么?”


    “匾额还好好的。”崔承戟立在她身后,“这次正好一块带回去。”


    “那雀音阁和一品堂呢?”


    “卖了。”崔承戟举目感受穿堂风,“往后,我与宝音,怕是再不回来了。”


    宝音顿时笑开,尾音藏不住的惊喜:“当真?”她忍不住欣赏这只匾额,目光追随而去。


    崔承戟将她的模样看了个饱,轻笑:“本不想带回去的,也是麻烦。偏偏这匾额是圣上御笔敕造,不带也得带了。”


    “圣上御笔敕造?”宝音不敢置信,“二叔怎么从没跟我说过?圣上为何赏这块匾额给二叔?”她一箩筐的话还未来得及问完,二人迎面撞上由登旺搀扶的屠苏。


    屠苏身上披了件褂子,隐隐约约露出身上缠绕的棉纱布。迎头碰上两位主子,屠苏及登旺一齐弓身作揖,宝音一壁上前欲拦他,一壁道:“小心牵动了伤口。”她手却教人从后扣住,崔承戟沉声:“做什么?”


    宝音回头,懵懂看二叔:“扶他呀。屠苏受伤了,苏老先生说过不能乱动的,容易撕扯伤口。”


    那厢屠苏已做了个全全的礼,登旺也赔笑道:“不妨事的,屠苏年少,根基尚固,伤已好了许多。”


    宝音蹙眉,直晃晃盯着屠苏、登旺二人,上次苏老先生分明不是这样说的,他说屠苏侥幸躲过致命伤,已是命大,若此番不能安心修养,日后正常生计也怕受影响。因此缘故,宝音正想着回京都后想法子延请名医替他医治。


    崔承戟沉声:“既如此,早些扶屠苏上车罢。”未待二人行礼回答,崔承戟已拉着宝音往他所乘坐的马车跟前走去。


    他将宝音抱上马车,待宝音入内,崔承戟放下车帘,唤来榕参:“另雇辆小马车,安置屠苏。”他顿了顿,又吩咐:“屠苏重伤未愈,让他们行得慢些,远远儿跟着我们,不必追进程。”


    那日崔承戟告诫屠苏时,榕参亦在场,故而他此刻迅速明白崔承戟之意,当下就唤来一名小厮,付下雇车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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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再唤登旺将屠苏安置上去。


    那厢宝音等在车内,膝上躺了一本她注红的医书。崔承戟挑帘入内,见她膝上医书,不动声色地皱眉。


    “二叔,这是我近日所读感悟,还有许多不明白的,不认识的,二叔能替我解解惑么?”


    崔承戟大马金刀靠在另侧椅座上,屈指扶额,语调懒懒:“待会儿,乏得很。”


    宝音立时紧张起来:“怎么了?是不是那毒又发了?”


    崔承戟缓缓睁眼,睨了她一眼:“也不知我家小宝音近日都在忙些什么,二叔的毒早解了,宝音竟不知道吗?”


    宝音“诶”了一声:“二叔不是忙着销这次的案子,我都好几日未整整地见过二叔一眼了。”


    “还有不曾整整地见过我的时候?”崔承戟失笑,心想着“整整地见过”是小妮子从何处学来的字眼。


    宝音莞尔颔首:“二叔每日卯初出门办差,我就提前一炷香时间醒,让贞杏悄悄把木窗支一条缝,每次都能见二叔出门呢!”


    崔承戟仍旧是方才那副屈指为枕、倦乏困顿的模样,但嘴角早已随着宝音的话悄悄扬起。他悄悄一侧脸,迅速敛了笑,随之一同消逝的,还有方才因宝音溺于医书的不痛快。再抬头,少卿大人又换上那副身为长辈才有的正经端方:“教我们阿满担忧了。”


    “不过,二叔这毒是如何解的?前时榕度大哥说过,”提及榕度时,宝音声音不自觉变轻,“二叔的毒极其诡异复杂,恐怕只有回京都请教宫中名医才有法子。”


    “那个毒,只怕宫中太医也解不出来。普天之下,最好的解药,往往在下毒者那里。”


    “郑伯益。”宝音脱口而出。她想起自己装死那夜,二叔同郑伯益的交谈。当时,二叔就猜测是郑伯益下毒,其目的就是毒杀崔承戟,教郑浴对这个出身不显的庶子刮目相看。


    “是他。”崔承戟以指叩额,“他招了很多。”


    宝音信口叹道:“我还以为他这样的人,是咬死也不会说的。”


    “有时候,下毒者比普通人更怕被下毒。”


    宝音愣怔,不敢置信地抬眸。


    崔承戟轻笑出声:“逗你的。郑伯益此人,心结悉在其父郑浴一人身上。我不过是告诉他,他在雀音阁闹鬼那一夜,郑浴想的却是如何把郑伯约平安送出靖州,就连次日我们抓住郑伯益,郑浴都不曾像当初救郑伯约那样亲自上门见我,同我打擂台,明里暗里施压要我放了郑伯益。他就死心了。”


    宝音怅声:“这样看来,他也是可怜人。”


    “呵。”崔承戟自鼻腔中冷笑出来,“他手上人命不知凡几,雀音阁火场一案的榕度、鱼应等人,是他药死的。青邙山一案中,绑你和贞杏的王三吉兄弟,还有那屠苏的兄弟阿大,是他毒杀,又教山贼搁下头颅,阻碍我们核查死者身份。除了这些,就连当日我意外在靖州别院救你,细论起来,也该谢一谢他。”


    “这都如何说?”


    车帘外,榕参跳上车板,双手持缰绳,甩鞭慢行。崔承戟并不着急回答,而是斟满两盏清茶,一杯递予宝音,一杯自家饮了,待得满口留香,才缓缓将这一个多月以来靖州所发生的大小案子以及他背负圣命而来所查的靖州私铸铜钱案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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