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踏进阵里,就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陈腐阴气,谢负尘定睛一看,只见沈轻随正捏着那只红面人偶的下巴,笑嘻嘻地朝他招呼道:“快过来搭把手,这东西死沉死沉的。”
好巧不巧,红面人偶的两只木爪还卡在怀微君的腰间,挣扎中将他不合身的衣裳勒得更紧,腰线一览无余。
谢负尘铁青着脸,三两下把木偶的四肢拧断,当场做了个人彘。
“嚯,这个是实心的。”沈轻随利落地把木偶碎片踢进床底,拍了拍手上的灰,“行了,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吧,也不知道白脸怪们什么时候来。”
回头却见谢负尘正盯着供台上的菩萨像出神,问道:“你干什么呢?”
谢负尘不答反问:“怀微君,您认为这些人偶是为何要带走新娘?”
沈轻随想了一会儿:“可能就是演戏吧,谁知道!”
谢负尘摇摇头:“您说过,布阵者技艺卓绝,连您也看不出更多的破绽,若非刻意隐世,此人定是在修真界有名有姓的人物。”
他顿了顿,又道:“这座城不大,无论是风水还是人情,俱无特殊之处,李府虽为地方富户,但也并非独一无二。世间结亲者甚众,从不曾听谁家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为何头一遭偏偏就被我们撞见了?”
沈轻随反应过来:“你是说布这个阵法的人认识我们,故意演给我们看的?”
谢负尘指着墙上那副对联,道:“怀微君,您看。”
供台上香烛明灭,白瓷人像半边身子隐在阴影之中,肩上若有若无的披帛滑落,漏出白皙浑圆的臂膀,一双媚眼如丝勾魂,眼角红痣几乎要沁出血来。她身后书着两联大字:
情菩萨夜奔不救苦难;恶比丘思凡枉谈慈悲。
横批:佛本荒淫。
这对联沈轻随当然看过,不然也不会知道这尊女像是位“菩萨”,不过先前只是粗略一扫,不曾细究其中含义。
——细究也究不出什么名堂,怀微君整个人拧三拧大抵只能挤出半滴墨水,看完脑子里仅剩了“荒淫”二字,对上谢负尘绝无半分杂念的坚定眼神,混混沌沌地脱口而出:“嗯,很香艳。”
谢负尘:“……”
或许是被他的文盲程度震惊到了,谢负尘默了一会儿才道:“上书菩萨与比丘,而傀儡戏出场时,周围响起的正是木鱼声。”
“所以说这出戏的主角其实是和尚?”沈轻随恍然大悟,“怪不得一个个都没长头发!我还以为是偷工减料忘了装了。话说回来,和尚们吃饱了撑的给自己脑门上安个‘荒淫’?这好像不是什么好词儿吧。”
沈轻随心大如斯,完全没有追根究底的兴致,管他和尚还是道士,干他屁事?
他凭感觉倒步走着歪向喜床,正没骨头似的想往上一躺,岂料脚踝突然被什么东西一抓,整个人“咚”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扭头正对上一张红艳艳的笑面。
“我的妈呀!”
人彘竟然从床底下爬出来了!!!
沈轻随三魂瞬间丢了七魄,手胡乱在地上一撑,脚底掌心却都像抵到了根圆溜的木棍,非但没借着力,还被带着骨碌一滑,胳膊差点没折在这里。
原来他摸到的不是别的,正是木偶的一节手臂!
视觉加触觉的双重攻击,前一刻还气定神闲的怀微君登时吓得神魂俱灭,连滚带爬地缩到一边。
只听两声响亮的“噗咚”,谢负尘动作极快地把人偶的四根木肢钉在了它的头脸腹部,彻底送它含笑九泉。而与此同时,也听得“嘶啦”一声,沈轻随的外衣和中裤也成功地开了个大口子,猝不及防地归了西。
在弟子兼儿子面前怂出这副熊样,沈轻随厚了一万年的脸皮也忍不住发起烫来,啪地打掉谢负尘伸过来扶他的手,扒拉着身边的梳妆台站了起来。
谢负尘摸着刚被拍过的手心,道:“它可能是听到您说的‘和尚’二字,受了刺激,这才突然爬了出来。怀微君……您还好吗?”
他话里带着不明显的笑意,在眼下分外敏感的沈轻随听来就是赤裸裸的嘲笑,当即没好气地“哦”了一声,眼珠一转,把谢负尘一把扯过来,压在了红木妆台上。
妆奁被猛地一撞,梳篦胭脂叮叮咚咚响了一阵,谢负尘腰背卡在妆台的边缘,半边身子都贴着身后的铜镜,被怀微君用一种极其微妙的姿势环着,呼吸一窒:“这……”
“嘘,别说话。”沈轻随拍拍他的脸,指腹轻轻擦过他的嘴角,笑道,“我给你打扮打扮。”
此人心眼蔫坏,自己丢了脸不好意思承认,就要想尽办法在别人身上讨回来,绝不肯吃一点亏。
谢负尘的眼珠颤了颤,近乎贪婪地嗅着怀微君身上的味道,悄悄伸出舌尖,舐了一下他手指蹭过的地方。
沈轻随一只脚踩在绣凳上,身后呼呼漏风也不影响他发挥,牛嚼牡丹地伸手在胭脂盒里一捞,沾了满手鲜艳芬芳。
他一边毫无章法地在谢负尘脸上拍打涂抹,誓要将他改头换面成个老道的媒婆,一边诚恳无比地道:“不是我捉弄你,就是突然觉得吧,你还是伪装得和红脸怪再像一点的好,那个面具忘了带了,涂点胭脂也是一样的。”
谢负尘的喉结动了动,似乎在隐忍着什么,突然道:“既然要像……还有一件事情没做。”
沈轻随十分享受在谢负尘脸上乱摸乱捏的感觉,除了幼稚的恶作剧心理以外,也得意于自己有叫人听话的本事,上下左右拍粉拍得不亦乐乎。他漫不经心道:“什么事?”
谢负尘道:“您说,它带您拜……”
沈轻随指尖往他谨慎翕动的唇上一按,生拉硬扯地逼他作出一个滑稽的鬼脸,笑道:“拜堂是吧?谢负尘啊谢负尘,你胆子是大了,敢调戏到我头上来了!”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模糊的咚咚声。
白面人偶!
沈轻随飞快地将身下人一抄,两个人紧贴着齐齐滚到床上,中途还顺便把死透了的红脸怪踢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
刺耳的“吱呀”声响起,沈轻随抖开喜被把谢负尘闷头一罩,嘱咐道:“你就待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知道吗?”
谢负尘被他粗暴地裹了个严实,只漏出一个被妆点得红扑扑的脑袋,乖顺地点了点头:“知道。”
沈轻随没忍住揉了一把,又交代了一句:“要是我去得久了你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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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阵法会破的吧?”
谢负尘眼睛亮亮:“会。”
咚咚声离得近了,白面木偶们秩序井然地走到床前,像一群训练有素的丫鬟,扶起沈轻随往外走去。
门外昏沉沉的,阴云蔽月,唯有一丝余亮能照出这是一条古拙的游廊。尽头的台阶下铺着一片宽阔的广场,两幢小楼一左一右直立在侧,拥着前面一座高大的殿宇。
谢负尘猜得不错,这是一个寺庙。
柏叶如针,在风中尖啸嗡鸣,刺破庄严的静谧。殿外是极不和谐的一片荒凉,单薄的月牙完全隐去,连一丝光也不见。一队恭谨的笑面人偶搀着一位衣衫褴褛的新娘,行在一条荒无人烟、鼠啮虫飞的小路上。
四野地面凹凸不平,荒草萋萋,残尸白骨掩映其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乱葬岗。
幻境给人的沉沌感在慢慢减弱,沈轻随屏气凝神,警惕着各方的动静,心里愈发没底。
也许莺儿已经是这些荒尸中的一具了。
不多时,队列在一个土坑前停下了。坑沿的土痕迹很新,下面横着一副棺材,乌油油的底上盛着许多圆滚滚的果子,血红的干枣,惨白的莲子。
木偶们向他作了一个彬彬有礼的“请”。
什么样的情况下,人会将刚娶过门的娘子送进棺材?沈轻随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大费周章地抬人进门,就为了享用一夜的欢愉吗?……等一下,和尚娶亲?!
既已知了新娘去处,也就用不着和这些没脸怪物虚与委蛇了,沈轻随双手在一左一右两只木偶天灵盖上一扣,笑道:“是什么让你们觉得靠‘请’就能叫人乖乖去死?”
他十指深深扎入木偶脑中,不一会儿,它们就扁成了两张干皮。
沈轻随转手帕一样把两张皮转得风生水起,重影叠叠,利如风刃,就在他要大杀四方的时候,一道金光突如箭矢,直直冲他面门刺来。
他下意识拿木偶皮一挡,却不想顾了头没顾着尾,脚底冷不丁被什么绊了一下,扑咚一声滚进了棺材,里面铺得密密麻麻的红枣莲子几乎要给他砸出满背洞来。
沈轻随痛得龇牙咧嘴,还不待他反应,棺材盖便重重合上了。
沈轻随:“……”
真是日了狗了,这些木头是专阴人下三路的吗!
棺材应该是第一次接客,尚未来得及沾染死人的尸腐气,只有沉厚的闷灰味。沈轻随正要推盖而起,却听见耳边蓦地吹起一缕幽幽的哭声,在逼仄的棺中听得愈发真切。那声音脆嫩尖细,虚软无力,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孩。
哪来的孩子!
沈轻随猛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把——该有的疼痛没有,手上摸到的是一团温热软绵的骨肉。
还真是个“鬼”地方!沈轻随心里大骂,手上蓄力往棺盖上重重一击,破土而出。
几个黄袍僧人站在坑边,见他出来,纷纷举杖竖眉:“什么人!”
沈轻随呸道:“我还问你们是什么人!大半夜来乱葬岗,赶尸吗?”
当即把两张木偶尸皮绞在一起,拧成一条粗壮的打狗棍,往一个和尚脑门上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