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沈景湛会是操纵一切的那个人……
她怎么觉得事情在无形之间还是跟他有关系。
或许真的是受方种月和沈老太太今日所言影响,总之,她觉得事情有蹊跷。
一次就算了,这可是两次啊。
更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她居然在沈景湛倒茶的恣意优雅之间,品出了更令人奇怪的坐收渔翁之利之感。
他像是背后的操.盘手。
对,卫家的一切就像是有人在操纵。
而沈景湛会是操纵一切的那个人么?
她不知道。
说到操纵,她又回想起来一件事情,当初她担心沈景湛受到牵连,祈求沈景湛不要再管祝家的事情,沈景湛跟她说了一句话。
他说这盘棋已经开始下了,执棋的人不只他一个,所以不能够贸然收手。
他到底是执棋者,还是参与者?
祝家的灾祸至今悬而未决,卫家的突破口在于卫籍大义灭亲,舍弃亲子,将卫家所有的灾祸全都推到了卫如琢的身上,才能够保全卫家剩余的人。
可未免过于残忍,祝吟鸾无心怜悯卫如琢,之所以感叹,是因为她也曾被至亲骨肉给舍弃过,那种滋味
若是两相对比下来,卫如琢似乎比她还要更惨一些。
她当时走投无路,卫如琢如今已锒铛入狱。
“鸾儿,你怎么又在走神?”
不过是微微闪神而已,沈景湛居然又发觉了。
祝吟鸾连忙回神,“我就是被吓到了。”她没有回避卫家的事情。
直道,“在朝廷事面前,卫老大人大义灭亲固然是好,可我不免觉得他有些心狠手辣,毕竟虎毒不食子。”
到底是亲生的儿子啊。
或许,真的是因为父子分离多年,没有情分了吧?
在她的印象里,卫籍这位公爹还是慈和温良的,没想到行事这么果毅。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沈景湛呢?有朝一日他脱开了他的温润,会是什么样子?
祝吟鸾没有办法想象,却又忍不住冒出这个念头来。
“早知道我便不说了,鸾儿吃一口茶压压惊,已经不烫了。”
他把放到她手
边的茶水端喂到她的嘴边。
祝吟鸾方才尝了一小口,温热的水入了喉咙,她彻底回神,两只手接过茶盏,“我、我自己喝。”
这又是抱又是喂的,哪里受得了。
沈景湛没有过分强求。
他任由她接过茶盏自己喝,就这么看着她喝水。
或许是在拖延时间,她整个人就像是小猫一样,小口小口抿着,仰头的时候,睫毛无意识颤着。
沈景湛一只手圈着她,另外一只手撑在圆桌那,就这么看着她。
祝吟鸾喝完水,见到男人慵懒的姿态。
她抬手擦拭着嘴角,躲避男人的视线。
“鸾儿频繁走神,是担心吗?”
他又来了。
即便是没有说出后面那个人的名字,祝吟鸾也知道沈景湛要提卫如琢。
纵然是吃味,也计较得太频繁了一些吧?
祝吟鸾放下茶盏之后,“我只是唏嘘而已。”
“卫如琢的下场好不了。”沈景湛道。
“会处死么?”她问。
闻言,沈景湛看向她的小脸,她看着他,但不敢过分与他对视,眼瞳时不时左右躲闪,有趣又可爱。
“鸾儿希望他被处死么?”沈景湛勾唇反问。
“我我不知道。”
她的确是厌恶卫如琢,但若是希望他死当初在有司衙门的时候的确希望卫如琢死,可如今或许是身怀有孕,总觉得却也不至于就要他死了,毕竟是条人命。
但卫如琢咎由自取,那也是他自己的命数,跟她没有任何的干系。
“不知道那就是不希望?”
沈景湛往日里总是一语中的猜中她的心思,今日却一直在反复询问。
祝吟鸾也察觉到他的话语里,隐隐约约弥漫着一股醋味。
“夫君期望我怎么希望?”她索性就跟沈景湛绕弯子。
“我自然是期望鸾儿盼着他死。”
毕竟,卫如琢碍眼,现如今的下场,在他看来,还是手下留情了。
“夫君心中所想便是我心中所想。”
如此说,沈景湛是否满意了?
可他似乎还是不怎么相信,就这么看着她的脸,她的眼睛。
迎上男人的目光,祝吟鸾没有回避,任由他审视自己。
她清楚,沈景湛这么看着她,就是想要看看,她有没有欺骗他吧?
人的言语措辞可以信手拈来,眼神却不好隐藏情绪。
以前她在卫府管家的时候,查账也经常会看着对方的眼睛,看看对方是否躲闪说谎。
两人对视了一会,沈景湛抬手摩挲她的侧脸,又抚了抚她的长发。
“”
沈景湛的确还有事情要忙,他抱着祝吟鸾上了床榻,吻了吻她的眉心,让她先睡。
等沈景湛走了之后,祝吟鸾才想起来,她还有事情没问,卫如琢既然已经快要得到处决,那祝家呢?
可如今他在忙三省的事情,祝吟鸾也就没有起来,太尉被问责,沈景湛作为他曾经的关门弟子,当然也难辞其咎,否则陛下也不会让他去肃查此案了。
祝吟鸾脑海当中翻来覆去想着这些事情,迷迷糊糊入了梦乡。
书房之内,姣惠跟沈景湛回禀了今日发生的事情。
他边听边翻阅着手上的青简,眉头微微皱起,“你确定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异常?”
“是,没有什么异常。”姣惠道。
沈景湛翻阅的动作停下,他看着不远处被灯罩笼护,依然防不住风吹而摇曳的烛火。
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在冥冥之中脱离了他的掌控,却又无从抓起。
难道真的是她的身子骨不舒坦?
“这些时日你多多看顾着少夫人。”沈景湛吩咐。
“是。”姣惠端着茶水退出。
“大人,需不需要增派人手在院落周围?”属下看出沈景湛的担忧,询问道。
沈景湛却摇头,“暂时不用。”按兵不动再看看,妄动只会打草惊蛇。
姣惠不防在外面撞到了起夜的明芽。
姣惠被吓了一跳,连忙端稳手里的东西,笑着问,“明芽姐姐,你今日不守夜,怎么起来了?”
明芽揉着眼睛,“我就是起来方便一下,又想喝碗水,我怎么瞧着你是往世子爷的书房出来?”
姣惠一向连内室都不怎么伺候,怎么会从书房出来?
明芽方才还以为自己看走眼了,沈景湛的书房怎么会有小丫鬟走出来。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有小丫鬟趁着祝吟鸾不注意,企图上位勾引。
定睛一看,居然是姣惠。
“适才世子爷身旁的人使唤我去端茶,说是世子爷要喝,我沏好茶送进去就出来了。”姣惠听着明芽的话,断定她没有亲眼见到沈景湛跟她说话。
“原来如此,你累不累,若是累了,我换你守夜,你去歇歇?”
“我不困,明芽姐姐休息吧,明日你还要伺候小姐。”
明芽对姣惠还是比较放心的,叮嘱她注意身子骨,便回了。
人走之后,姣惠松了一口气。
“”
熏香里面添了安神香,祝吟鸾这一夜歇得还算是安稳,并没有梦魇。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她身怀有孕之后,便很少梦到之前昳丽的梦境了,那个男人也没有出现,也是从她和沈景湛说开之后。
翌日,沈景湛陪着她在院落单独用早膳。
太医过府上来的时候,沈夫人也到了。
问祝吟鸾怎么样,是不是昨日看账累到了?
祝吟鸾连忙说没有,刚要解释,沈景湛却已经接了她的话茬,帮祝吟鸾回话,“母亲,只是正常瞧瞧脉象,鸾儿一切安好。”
“原来如此。”沈夫人勉强安心,听到这边找太医,她的心都悬了起来。
祝吟鸾肚子里的孩子可不能有丝毫的意外。
把脉之后,太医说祝吟鸾的身子骨安好,只是不宜多思乱想。
祝吟鸾总感觉太医后面这句话仿佛有弦外之音。
往前的时候,太医可从来不会这么说的,只说胎象平稳,叮嘱吃食,怎么忽然就说让她不要多思胡想?
莫不是沈景湛叮嘱太医的?她在心里琢磨。
“可听清太医的叮嘱了?往后不要再去看账本了,等你出了月子有多少看不得。”
沈夫人不清楚祝吟鸾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和沈景湛两人都在想什么,毕竟两人整日里就是蜜里调油,能有什么事。
只以为祝吟鸾昨日非要过去看账本,是担心没有了参与管家的权利。
为了安定祝吟鸾的心思,沈夫人才变相说了后面这一句话,瞧着祝吟鸾也不是个笨的,应当能够领略她的心思吧?
祝吟鸾点头应好。
下意识抬眼瞧了沈景湛一下,他听着太医的叮嘱,随后亲自送太医出去,姿态一派闲适优雅。
沈夫人跟祝吟鸾说着话,留意到她在看沈景湛,倒是没有说什么。
沈老太太知道这边请了太医,也打发人来问。
得知没事,送了一些燕窝来,让祝吟鸾炖了吃,还说吃完了接着去跟她拿。
今儿有太医上门,沈夫人都不叫她出门了,只让她还剩歇息静养。
“这些时日家里过来的人多,仔细冲撞了你的肚子,若有贵客提前来访,我再使唤小丫鬟过来叫你,一来方便你认人,二来陪着说话也能解解闷。”
主要还是认人。
祝吟鸾也清楚沈夫人是在给她抬身份,如今她为长房世子少夫人,将来便是侯夫人,多数人不配她与之交集,沈夫人在替她筛选着圈子。
“劳烦母婆母您费心了。”祝吟鸾抿唇笑。
这时候沈景湛送了太医折返,沈夫人率先离开。
“夫君今日不去官署忙碌么?”见他坐下,拉着她的手,摩挲着手背,似乎要长留在此,祝吟鸾忍不住问了一句。
“鸾儿不想我在家中陪你?”
“想。”祝吟鸾略是羞赧,“可我不愿意耽误夫君办公务。”
“怕你在家中闷坏了。”
“家中幽静,我不觉得闷。”沈家比卫家要好太多了。
她的确是不觉得闷。
“果真?”沈景湛跟她说着话。
“嗯。”祝吟鸾点头,
“我不觉得闷。”
“只是”
“只是什么?”他牵着她的手,摩挲手背还不够,忍不住捏了捏。
“只是小姑即将出嫁,我能不能过去陪她?”她要去探探沈蔻玉的话。
说不定能够从沈蔻玉那边得到什么消息呢?
奉安公主一直在沈家,那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主儿,沈景湛想了想,“小妹那边喧闹,仆妇丫鬟进进出出,鸾儿忘了太医说的,你要静养,待过些时日再去吧。”
沈景湛这句话算是拒绝了,祝吟鸾也不能说什么,只好点头,“嗯”
他曲起指骨,刮了刮她挺俏的鼻梁骨,“委屈鸾儿了。”
祝吟鸾摇头,“不委屈。”
能有什么委屈的,无非就是在家中静养而已。
但她总觉得沈景湛似乎害怕她出门。
是的,不想要她和奉安公主接触,现如今就连沈蔻玉都开始防备上了。
“不高兴了?”见到她不说话。
沈景湛越发离她近了一些,伸手去捏她的面颊。
男人的指腹粗粝温凉,还有些许淡淡的清冽香味。
“待姚家的事情处理完,陛下能准几日恩假,我在家陪你,那时候鸾儿的身子骨也差不离稳了下来,或许还能出去游湖赏荷。”
“我能出门吗?”祝吟鸾意外。
自从回门之后,以极快的速度有了身孕,她基本就没有离开过沈家。
“说什么傻话,自然是可以。”他捏了捏她的雪白的腮,很像一个面粉团子,嫩滑无比。
“嗯,那我等夫君恩假。”
听着沈景湛的口风,姚家似乎难以周全脱身了,她没有过多追问,毕竟跟她没有关系。
沈景湛临出门之前,给她掖了掖被褥,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又用鼻尖蹭了蹭她。
原本只是一触即离,但闻到她身上的香软,他的大掌拐顺到她的后颈,将她整个人带起来了一些,低头就这么吻了下去。
祝吟鸾意识到沈景湛要吻她,心里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可真当沈景湛吻下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是忍不住轻颤了,尤其是她的睫毛抖得十分厉害。
主子两人在亲密,旁边的小丫鬟们连忙低头退远了一些。
祝吟鸾是要推开他的,毕竟在青天白日之下,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情,万一传扬出去,更何况沈夫人方才走,谁能够确定她会不会回来?
万一要是回来看见,岂不是很尴尬么?
可小丫鬟们退出去,她又被沈景湛提抱到怀中吻。
他的吻落下之后便长驱直入,压根就没有给她喘息之机。
他的身躯高大,俯身压下来,给人十足十的压迫感,她仿佛要被他吃干抹净了。
沈景湛卷着她柔软的舌头亲,将她逼得四处闪躲,他还是不肯放松,就这么追逐着她,吻着她。
两人在无形当中互相嬉戏。
沈景湛吻得深入,看起来有些许凶,内室自然也就响起两人接吻的声音。
祝吟鸾始终有所保留和躲闪,却没有想到这样的娇,越发惹得他得寸进尺。
已经不是吻了,而是吃。
胡吟鸾接吻换气的节奏已经在无形之间渐渐赶不上沈景湛。
可他的大掌又按着她的后脑勺,根本就不叫她脱离,脱离都困难,更不要提说话了。
祝吟鸾觉得自己都快要喘不上气了,她的两只手横在中间,阻隔着沈景湛的靠近,抵触着他宽厚.硬朗的胸膛。
但也没有什么用,因为她推不开沈景湛,若是他伸手,捏着她的两只手腕,就可以轻而易举将她整个人给完完全全的制服,压在身下。
就当祝吟鸾准备轻咬沈景湛阻止他的时候,他松开了她。
不过就是吻了一小会,祝吟鸾却觉得仿佛吻了许久,她整个人大口呼吸。
垂眸看下去,唇瓣已经肿了,“”
她的呼吸起伏。
“鸾儿把我的衣襟捏得很皱。”
祝吟鸾这时候顺着看去,的确如同沈景湛所说,他的衣角不知在何时被她捏得皱巴巴的,可祝吟鸾分明记得,她捏的不是沈景湛的衣角,而是被褥。
可定睛一看,的确就是他的衣角。
她连忙松开,“对、对不起。”
“我我重新叫人给夫君换一身衣衫。”
“没事。”沈景湛按着她的手腕,叫她不必动身起来。
“我自己去换。”
祝吟鸾没有说话,就是这么看着他。
说是去换,根本就没有换,可沈景湛出来的时候,祝吟鸾留意到还是原来的那一身。
但是原来的衣角已经捋平了,若是不细看,根本就瞧不出来原本的痕迹。
旁人或许不知道,祝吟鸾却觉得心知肚明,尤其是瞧见上面没有彻底被捋平的皱纹,不可避免想起缠人猛烈的亲吻。
“夫君不是说换衣衫么?怎么没有换,还是我去帮夫君”
说着说着她躲避着沈景湛的目光正要起来,却又被他给按了回去。
“是我临时更改主意,不想要换了,鸾儿不必起来。”
“做什么不换?”若是被人瞧见了岂非不好。
他仿佛清楚她的心中所想,安慰着她,“鸾儿放心,不会有人瞧见,我会当心一些。”
“之所以更改主意不换,是因为方才与鸾儿亲近,这衣衫留下了鸾儿身上的味道,所以我不想换。”
祝吟鸾,“”脸上的红润好不容易降下去,又因为沈景湛这一句话给热了起来。
她清咳一声,别过小脸,“青天白日,夫君不要乱说话,若是被人给听见了不好。”
“什么不好?”男人仿佛不懂,认真跟着她发起疑问。
祝吟鸾噎了一下,他当真是不清楚什么地方不好么?
“鸾儿怎么话只说一半?”
“就是就是你不要总说黏糊糊的话,叫小丫鬟们听去,有损你中书大人,世子爷的威严和名声。”
“怎么会呢,鸾儿多虑了。”
他说着话,弯下腰来,祝吟鸾以为他又要亲他,整个人在床榻之上无处可躲,便只能捂住她自己的嘴。
从根本上面防护,不叫沈景湛亲她。
可她的动作行径又把男人给惹笑了,他凑近,大掌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她黏在脸上的乌发给顺到耳朵后面去。
祝吟鸾的心跳加剧,男人看着她的眼睛,对着她笑,明明就是在故意逗弄她。
他问道,“我并不打算做什么,反倒是鸾儿,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他居然还在逗弄她。
祝吟鸾忍不住抿唇,嘴上不好说些什么,眼神却已经含着幽幽怨怨瞪了过去。
沈景湛又笑,他碰碰她的乌发,“鸾儿歇一会,起来用午膳,今日朝廷忙碌,我恐不得空回来陪你,你一个人用膳没胃口,就去找祖母一道用。”
他细细叮嘱着。
祝吟鸾也随之点头,“嗯。”
沈景湛走后,明芽进来伺候。
祝吟鸾重新梳妆打扮。
期间,明芽跟她说起昨日晚上发生的事情。
祝吟鸾一愣,“你没瞧错吗?”
“是啊。”明芽确认自己没有瞧错。
就是姣惠。
“小姐您担心姣惠?”明芽见祝吟鸾眉头紧皱。
祝吟鸾摇头,“不是……”
她担心的不是姣惠“企图”勾引沈景湛,因为她确信姣惠不会这样做。
她怀疑的是,姣惠跟沈景湛之间……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会不会是沈景湛派过来监视她的人?
如今想想,沈景湛的话有漏洞,方种月的话有猫腻,姣惠何尝不是呢?其实她很多地方也透露着古怪。
只因为姣惠到她身边来,有些年头了,她很信任,从来没有怀疑过,倘若不是这些时日发觉不对,又听明芽这么说,她是完全不会怀疑到姣惠的头上。
先前只是觉得那个医馆有古怪,毕竟是姣惠带着她去的。在那个医馆,她撞到沈景湛…
现如今沉下心思细想,还有一些古怪的地方。
除医馆之外的事情,姣惠还“撺掇”她和离呢,和离的时候提到的人,也是沈景湛。
当初她被卫家人祝家人逼得四面楚歌要找沈景湛,所托付的人也是姣惠。
一开始,姣惠跟她说没有把握能够找到沈景湛。
可当她走投无路之时,姣惠又把消息给带过来了,一切都无比巧合。
她那时候琐事缠身,十分信任姣惠,根本就没有怀疑过她,别说怀疑了,甚至都没有细问,姣惠到底是怎么找到沈景湛的?又是怎么收到信的?
姣惠虽然有些门路,可沈景湛是什么人,他是朝廷命官,御前红人,且不说行踪不定,他去哪走哪,定然刻意隐藏行踪,姣惠若是真的那么厉害,一开始也不至于卖身葬父了吧?
不单单是这样,祝吟鸾还想起沈景湛跟她求娶之后发生的事情,那时候她纠结
着要不要跟明芽与姣惠说,最后还是跟姣惠说了。
姣惠跟她说了一句话。
她说,其实她不嫁给沈景湛为妻,沈景湛必然也会庇护她。
那时候她不认为姣惠的话有什么古怪。
只觉得姣惠话语之所以如此笃定,都因为姣惠觉得沈景湛人好。
可如今发觉了猫腻,冥冥之中,她觉得不是这样了。
姣惠当时言辞那般认真,或许不是因为沈景湛的人品,而是故意的呢?就像是方种月那般,故意说给她听呢?
“小姐,您面色如此凝重,若不是放心不下姣惠,那因为什么?”
直接跟明芽说怕是不行了。
若姣惠真的是沈景湛身边的人,那……一切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找别人留意姣惠,必然不妥,只有让明芽。
不如就以此为借口,让明芽暗中留意姣惠的一举一动?
反正两人天天都在一处,有了这番说辞,明芽也不会起疑。
明芽是她陪嫁的人,陪了她很久很久,知根知底,她自然不担心。
“嗯,我实话与你说,的确是有一些放心不下。”祝吟鸾顺着她的话,摆出担忧的样子。
她甚少撒谎,明芽又留意她的反应,祝吟鸾还真是害怕被她给发现。
幸而明芽没有起疑,只是说觉得姣惠老实,忠心于她,跟在她身边很多年了,不会背叛她的。
“人不可貌相。”祝吟鸾如此道,“你是跟着我出嫁的人,我自然是信任你,但……”
祝吟鸾接着胡说八道,她抿唇,“但你也知道夫君他是人中龙凤,难免会有人心思不正,我不得不多为自己考虑些。”
“而且我刚嫁进来没多久,这身上就有了,几房的叔叔婶婶们都想要往我这边塞人伺候夫君,外头人都挡住了,身边的人更要注意。”
“那句话怎么说的?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明芽,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姣惠看起来的确是老实,我也不希望她有那样的心思。”
“为了我们之间的主仆情义,不得不这样做。”
不枉费祝吟鸾长篇大论,总算是说动了明芽。
她没有再劝祝吟鸾,反而觉得她说得对,是应该防着一些。
“小姐你放心,奴婢往后一定会暗中盯着姣惠和世子爷的动向,看看她有没有蓄意接近。”
祝吟鸾点头,“你不要叫姣惠发觉,除此之外,你也瞧着姣惠往日里都做些什么,跟什么人往来,又说了什么,都跟我说。”
“好。”明芽点头。
吩咐下去之后,祝吟鸾勉强安心了些。
祝吟鸾今日不打算出门,出了院子走不了多久便能够听到不远处的吵嚷声。
过几日就是沈蔻玉出嫁的日子了,时日说慢,却也过得很快。
世事无常,去年的她哪里能够想到,现如今居然会怀着沈景湛的骨肉呢?
晨起晴空万里,午膳过后,罕见的开始落起雨来。
这雨来势汹汹,下得很大。
祝吟鸾看着外面的瓢盆大雨,仆妇指着小丫鬟们撑伞把庭院当中的珍稀花植给抱到廊下,以免被打坏了。
富贵人家的一草一木都是无比昂贵的。
一盆洛阳牡丹,春剑兰花,罕见绿菊,足以抵平民之家几年的吃食。
祝吟鸾原本想歇息,但昨日睡得实在太好,没有睡意,她索性起来做针线,先前她跟沈景湛换物件赠沈蔻玉。
他帮她搜罗了一个玉鞭,她给他裁了一身衣衫,是绛紫色的锦袍。
沈景湛十分喜欢。
刚怀孕时闲来无事,她说再给他做几身,他怕她累,说针线活费眼睛,不叫她弄,因而她便只能偷偷的。
今日落雨,做做针线活也好。
没一会,祝吟鸾起来活络眼睛,外面的雨没有停,只能在院子里转。
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沈景湛的书房。
旁边把守的侍卫朝她请安,并未阻拦她,不允许她进。
书房是沈景湛处理公务的地方,可想而知的重要。
她往日里不会来的。
以前在卫家,卫如琢不允许小丫鬟进入他的书房,说里面有重要的公文,害怕遗失,疑惑着被窥窃。
祝吟鸾有眼力见,卫如琢都那么说了,她自然也不敢进去。
嫁到沈家来之后,这边的小丫鬟也不入沈景湛的书房,自然她也“避忌”。
今日却是巧打误撞。
外面的人不拦,想必是得了沈景湛的默许。
祝吟鸾便在书房里随意转了转。
沈景湛的书房宽大,甚至可以和内室相比了,博古架上塞满了青简,手札等物,各类典籍书册数不胜数。
书案也宽大,桌上的物件摆放井井有条,笔墨纸砚一一陈列,器物玉瓷也有,只是没放太多。
祝吟鸾原本只是简略看看就出去了,却被书案下方,压塞在小几底下的抽屉吸引了目光。
这个抽屉很隐蔽,之所以吸引她,是因为它完全不像是一个抽屉,但又的的确确是个抽屉。
这种巧妙的抽屉,她在闺中瞧的杂书上面看过。
表面没做抽屉扣,只雕刻了纹路,实际上有个暗格,只要按下去,就能够打开。
原以为不会有人做这样的抽屉,不曾想在沈景湛的书房里面见了。
若是不懂行的人,只会以为它就是个装点的刻纹而已。
祝吟鸾好奇这暗格抽屉是不是跟书上的一致,她半蹲下去看了一下。
凑近了看,这雕刻的纹路比书上画的还要精致细腻。
许是因为雕在小叶檀木上,凑近了闻,还能够闻到木材的淡淡香气。
真的很漂亮,祝吟鸾忍不住伸手轻微触碰感受到它的纹路。
她碰得很轻柔,也避开了书上所记载暗格的位置,却在收手之时触碰边沿促使抽屉弹开了。
祝吟鸾惊诧,“……”
这暗格跟书上所写的位置居然不一样?或许是沈景湛改了吧?凭他的能力,这根本就不算什么难事。
她不想探寻沈景湛的抽屉里放了什么,正要寻找暗格把它关上。
可就在无意之间,扫眼而过的同时,看到了里面存放的东西。
是……一个一眼看去便知道归属女子所用的荷包珠坠链子。
只不过,这荷包坠珠链,怎么那么眼熟?
第72章 第72章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祝吟鸾被熟悉的物件吸引,目光便下意识停留住了。
这样的荷包坠珠链,似乎她也有,只不过她今日没有佩戴在身上,否则还可以当面对比一番。
但她的记性一向不错,荷包坠珠链子很少有人用,一般都是珞穗,所以她一眼就可以认出来。
看了一会,她发现这个荷包坠珠链子,跟她所有的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除此之外,这个荷包坠珠链看起来并不崭新,仿佛已经被人使用过了,既然是用过的东西,又归属于女子私物。他怎么会私藏起来?还藏得那么隐蔽。
她在想,这是不是沈景湛喜欢的女子所喜欢的东西?
今日临出门之前,沈景湛还跟她吻得难舍难分,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至今为止,她甚至都觉得他的气息萦绕在身侧,还能够感受到他在她唇齿之间搅弄风云的动作。
转过头,就在他的书房当中发现了姑娘家的用物,怎么能够不失落伤心。
祝吟款捏着抽屉边沿的手忍不住抓紧了。
“……”
之前沈景湛不是说自从她出嫁以后,便已经断了念想,放下她了吗?怎么还偷偷藏着她的东西?
祝吟鸾霎时间觉得难受。
沈景湛是不是又骗她了?
若是真的放下了,为何要留着过去的物件东西?还藏在了书房最隐蔽最深处?是忘记清理还是怎么的?
越想越是觉得难受,祝吟鸾害怕自己在书房之内展露出情绪,使劲缓和着。
可意识到这件事情后,她怎么都无法平复下来。
意识到不能再看,可她还是没有办法收回目光,视线始终定格在暗格抽屉里的东西之上。
似乎想要“以毒
攻毒”才能够彻底放下,所以一直盯着。
看久了,她发现了更多的东西。
这个坠珠的边沿光亮,仿佛被人时常拿在手上摩挲一般,否则不可能如此滑亮有光泽。
再见串坠的红线都起毛边了,变相印证了祝吟鸾心里的想法。
他根本就没有放下吧,否则不可能时常看了。
祝吟鸾的心里生出了两股念头正在交织打架。
一股是幽怨酸涩,她计较着被沈景湛放在心上的人,甚至有些嫉妒,沈景湛收藏着她的东西还经常拿出来观看,已经足够说明了,的的确确放不下“她”。
另外一股却是强颜欢笑的大度,不断在心里跟她申诉提醒道,谁没有过去啊?她曾经还嫁给卫如琢四年多了呢?
沈景湛有过去,她也有过去,这一切都是正常的。
两人都有过去,她也不应该计较他的事情。快点关上吧,偷看别人的私隐本来就不好。
可渐渐的,那股幽怨酸涩的念头打败了强颜欢笑的大度。
因为这些时日沈景湛总是跟她蜜里调油,一口一个鸾儿,他表露着对她的关怀,她的爱意,一直对她亲近。
眼前他收藏的东西,祝吟鸾只觉得是一种背叛。
她心里升起来的幽怨难以消解。
她想要知道被沈景湛久久放在心上的人究竟是谁啊?
到底是谁,让他这么放不下。
都过这么久了,她的肚子里都有他的孩子了。
是忘记丢掉有关那个人的东西,还是根本就舍不得丢掉。
外面传来小丫鬟说话的声音,是在跟明芽说,雨水下得太快太急,还是有来不及搬走的花卉打坏了一些,问明芽怎么办?
祝吟鸾回神了一些,她害怕这时候明芽进来书房找她,松开了紧紧捏着抽屉边沿的手,想要把抽屉给关上。
一时之间忘记了这是个精巧的抽屉,寻常的往里面推根本不管用,反而把抽屉给带出来了一些。
除了这个坠珠链子,祝吟鸾还看到一锭银子。
怎么还有银子?
同荷包坠珠链子放在一处,莫不是那姑娘的东西么?
有关这锭银钱,祝吟鸾暂且看不出来什么门道。
但是很快,她又发现了新的东西,整个人的目光彻底被吸引了,心也跳得特别快。
因为抽屉打开得太大了,里面的东西往外掉下来。
荷包坠珠链子和银钱下面压着……似乎是画像?
因为宣纸罩遮在上面,一开始她并没有发现宣纸下面还压着东西。
露出了半边,她方才知道似乎是画像。
是那名女子的画像吗?
祝吟鸾的心跳得无比厉害,她感觉自己在窥探沈景湛的秘密。
她的手已经伸过去了,可快要触碰到宣纸边沿之际,祝吟鸾猛然打了一个冷颤,她的手顿住了,往回缩了一些。
不行,怎么可以?
她怎么能够探看沈景湛的东西,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便是他放不下,也是独属于他这个人的秘密。
既然是秘密,自然是不愿意让人知道的,更何况她也有自己的秘密,不能够叫沈景湛知道。
思来想去,祝吟鸾还是克制住了。
说不上是胆怯害怕知道是谁而令她自卑抑或着别的什么。
总之,她还是迈不出这一步。
祝吟鸾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将所有的东西摆正,小心翼翼关上了抽屉,将一切恢复原样,任何细节她都留意了,确保沈景湛不会发现。
祝吟鸾半蹲了好一会,等到彻底将脸上的情绪恢复正常,她才从沈景湛的书房离开。
明芽在外面迎上她,跟她说廊下的花打坏了,又问她晚膳想用些什么,厨娘们准备着。
下这样大的雨水,沈景湛想必是不会回来用晚膳了吧?更何况,白日里他还嘱咐她了。
祝吟鸾面上的情绪收拾好了,心里的却没有,她没有胃口,又害怕不吃被看出破绽,抿出一抹笑告诉明芽,让小厨房的人看着弄便好。
晚膳祝吟鸾吃得少了一些,明芽一直让她多吃乌鸡,连连舀了好几碗汤,祝吟鸾都喝不下。
这雨从午后到用了晚膳都没有停,沈景湛的人倒是提前来传话了,让她自己先休息,今日公务多,不用等他。
暂时不用面对他倒是挺好,她的心里油煎似的难受,就因为看到了那些东西。
祝吟鸾忽然觉得她自己变得小气起来。
即便是面对卫如琢,知道卫如琢和长姐之间有往来她都没有这样。
现如今沈景湛和那个不知名的女子也没什么事,只是偷偷藏了对方的一些东西而已,她就难受得心里翻覆。
这不是小气,这是什么?
今日他或许真的很忙,沐浴之后听着外面的雨声,沈景湛始终没有回来。
没有睡意的,岂止是祝吟鸾一个人。
大理寺收监的地方,卫如琢狼狈坐在湿透的茅草堆上,衣衫边角被勾破了,褴褛得像是一个乞丐,冷风从四周窜过来,冷得他打颤,他孤身坐着。
他没想到,已经是夏日了,夜雨下雨竟然都能够那么冷,几乎要冷到他的骨头里面去,冷得他牙根打颤。
不仅如此,他也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居然落得那么一个下场。
捅他一刀,将他彻底推入悬崖深渊的,还是他的生父。
居然是他的亲生父亲啊……
真是可笑。
他从未想过防备,甚至一直在维护的人,就这么舍弃了他。
难道就因为父亲刚回京城的时候彼此闹翻了脸,有了新儿子,又因为他损了身骨,所以他的父亲卫籍便弹劾.折.弄了他吗?
就因为那么一件事情?
可卫如琢觉得这一切都没那么简单,这其中一定隐藏着什么阴谋。
就像是他的身子骨异样,一定和沈景湛有关系!
如果不是沈景湛要跟他抢祝吟鸾,这一切根本不会变成这样,他不会那么快跌落,成为阶下囚。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他的父亲毫无征兆在朝堂之上跟他翻了脸,明明临出府门之前都还好好的,甚至还在叮嘱他别担心,说什么卫家一定会渡过这道劫难。
原来保住卫家的诀窍,就是舍弃他啊!
卫如琢的拳头捏得骨节泛白,咯吱作响,可怜他居然相信了他的父亲。
这其中的鬼,不是沈景湛就是礼部尚书马其昌,一定是这两个人的其中之一要害他。
他原本清清白白,倘若不是马其昌让他去办那些事情,帮他解决了那么多的麻烦,现如今也不会双手都是麻烦。
拿不到礼部尚书之位就算了,甚至还为骆家扶持上去的人做了嫁衣,这让他怎么接受?
马其昌跟他玩狡兔死走狗烹的路子,他也不会让他好过的。
还有沈景湛……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他一定要见到祝吟鸾。
想到祝吟鸾,他是恨的,但又不可避免,十分不争气的想到她曾经在面对他时的温言细语,觉得后悔,无尽的后悔。
倘若是祝吟鸾陪伴在他的身边,她不会放弃他。
因为她从来不会对他不耐,任何时候都无尽的包容,永远设身处地为他着想。
当初若是听她的,谨言慎行一些,没有在.操.办庆功的席面之上大放厥词,也不可能会有后来的事情。
即便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不要去借着祝家的势力,攀附礼部尚书马其昌,没有搭上马其昌的贼船,他也就不会成为马其昌处理麻烦的替死鬼。
现如今马其昌倒是卸磨杀驴做得特别好,居然跟陛下陈情说,他的那些麻烦事情都是子虚乌有,全都是他卫如琢自作主张惹出来又处理的,跟他没有丝毫的关系。
礼部尚书的晋选已经结束,骆家人上位,马其昌.联.合他的同僚们把所有的脏水泼到他的身上,他入狱了,马其昌反而安安稳稳致仕了?
现如今他走投无路,被至亲至人背弃,不仅仅是卫家的弃子,更是所有人的弃子。
就连他的母亲,为了保全在卫家唯一的正妻位置,也没有替他辩解了。
父亲?母亲?呵呵呵呵………
思及此,卫如琢听着雷声雨声,忍不住仰头自嘲笑出声来,他的眼角流露出泪,愤恨的泪。
他不甘心!
他就算是死也不会甘心。
明日大理寺提审,他一定会把所有的人都给拉下水。
祝家,骆家,马家,连带着沈家,谁都别想好过。
话是这么说,他手上的证据不多,不知道能不能够为自己博得一线生机,他只知道他不想死,他还没有见到祝吟鸾,他不想死。
不论祝吟鸾有没有参与这一切,他都要见到她,要问她。
他不相信祝吟鸾嫁给他的那四年,全都是虚情假意,毕竟他感受到了她对他的真诚托付。
倘若她没有跟沈景湛一起骗他,那就是最好,他不能让祝吟鸾蒙在鼓里,被沈景湛欺骗。
现如今,他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她。
想到她曾经依偎靠在他的身侧,顺滑如水的长发披散在后背,一派乖怜的样子,他的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在闭上眼的那一瞬间,卫如琢攥紧到极致的拳头最后还是松开了。
他的眼角有一滴眼泪滑落,但是眼里的愤恨和不甘不减,并且越来越浓烈。
转眼之间,他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
卫如琢瞬间警惕起来,他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要杀人灭口?
毕竟来人的脚步刻意放轻了下来,况且此刻早就过了探.监送饭的时辰,狱卒们根本不会过来,到底是谁?
没一会,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对面,卫如琢抬眼看去。
是披着斗篷的黑衣人,蒙着脸,压根就看不清楚,所以他也无从分辨究竟是谁派来的人。
要杀他?
卫如琢悄无声息摸向旁边,想要看看有没有趁手的武器。
可是牢房当中只有枯草,他四处搜寻,总算是找到了一块石头。
对方只用一根铁丝便打开了牢房,然后走进来。
脚步声轻到没有。
卫如琢正要动手抢占先机,对方却停了下来,目光扫过他攥着石头的手,然后先开口道,“卫大人,我们大人派我来给你送生机。”
生机?
谁知道是死路,还是生机?
卫如琢现下谁都不相信,“你是谁的人?”
“我们大人,你日后自然会见到,如今还不是相见的时候。”对方的声音沉冷,能够轻而易举进入大理寺,绝非等闲之辈。
这时候一道惊雷劈下来,印出对方的黑影,在潮湿森冷的牢房当中,活像是鬼影。
“你不说你是谁的人,我如何信你送来的是生机?”卫如琢脑中飞速运转,猜想究竟是谁的人?
可是他绞尽脑汁都没有办法想清楚,这究竟是谁的人。
要说礼部尚书马其昌,那也不可能,马其昌不可能在这个关头派人过来。
就算是派人过来,也一定是了结他,而不是给他送生机。
除了马其昌,其余的骆家和祝家,都一定很害怕跟他扯上关系,而不是来保他。
或许……是沈景湛的人?
沈景湛老谋深算,指不定用什么生机来套他呢?
沈景湛才是藏得最深的人,现如今除却他的身子骨以外,几乎没有人知道沈景湛对他下套了,把他的手伸到了卫家。
“大人眼下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对方似乎一点也不担忧他会不会答应。
卫如琢的眼睛眯了起来。
不等他回话,对方丢掷了一个东西过来,他伸手接下的同时,对方的身影消失了,牢房居然在顷刻之间恢复了原样。
卫如琢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是一封密函。
他起初还特别警惕,可打开看了之后,眼底渐渐浮现出癫狂的笑意,手指也攥紧了这封密函。
“……”
祝家近些月萧条了不少,原本门庭若市,现如今冷清得不像话。
朱夫人病了,被吓病的,祝沉檀在她床榻边沿伺候。
今日吃了药,她坐起来,问祝沉檀,“你父亲呢?”
“父亲和哥哥在书房商讨对策,求人保全祝家,母亲还是不要起来了,您的身子骨不好,郎中说了少折腾。”
朱夫人病去如抽丝气,全凭汤药吊着一口气,“我……我睡不着,你父亲和你哥哥有没有想到什么对策了,有没有谁接祝家的帖子,沈家呢?”
祝沉檀,“……没有。”根本没有人接祝家的帖子,沈家?
沈家倒是过去了,祝大人和祝鸣生都去了,但是沈家的人居然说,若是祝家不想死得太快,最好审时度势,最好不要再上祝家的门。
从那以后,祝家哪里还敢去攀沈家?
“那怎么办啊?”
朱夫人开始哭起来,短短几个月,朱夫人就仿佛老了好几岁,鬓边都开始有白发了,人也瘦弱不少。
祝沉檀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给她拍着后背,哄了一两句。
“你让你哥哥来见我。”朱夫人道。
“哥哥晨起时来过,母亲那会子睡着,哥哥又离开了,我正要跟您说呢。”
其实祝鸣生是来看她的,居然问起她的婚事,祝沉檀不懂他的意思,问他,他却说没什么。
祝鸣生走后,祝沉檀的心里始终不安定。
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但又说不上来。
想要跟朱氏说,但她的身子骨又不行了,前些时日为祝家的事情四处奔波,受气受多了,又听说卫家的事情,一口气没喘上来,当日就病了。
若是说了,又让她忧心不已怎么办?
说来说去,都是祝吟鸾那个小.贱.人的错。
如今她是辉煌了,高高在上,娘家人出事,全然不管。
父亲原本想用祝吟鸾那小贱人的小娘的牌位威胁,居然又被沈景湛身边的人给弹压下来。
沈景湛的面都没有见上,只听到他身边的人说,若是想死的话可以去试一试?
当下,父亲哪里还敢动她小娘的牌位,甚至.日.日派人去擦拭着,生怕损害了一星半点。
“檀儿?”朱夫人跟她说了好几句话,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母亲,您说什么,女儿适才走神了。”
“我说你哥哥来时说了什么,为何不叫我?”
“哥哥也没有说什么,您吃了药好不容易睡下,女儿便没有叫您。”
“我这身子骨不要紧,要紧的是祝家!”朱夫人声音大些就忍不住咳嗽。
祝沉檀听着她的咳嗽声,整个人都不耐烦起来,但又不得不忍耐。
朱氏在她耳边絮絮叨叨,一会说祝家的事情,一会又问卫家,说今日是不是要过朝廷审问卫如琢了。
“是。”
听父亲说,卫如琢这一次是必死无疑,让她少去沾边,不仅不能沾边往日的事情都要尽量撇清楚干系。
“结果如何?”朱氏忍不住追问。
祝沉檀没好气,“女儿也不知道,父亲和哥哥在书房还没出来。”
朱氏愣了好一会,忍不住道,“檀儿,实在不行,你去求求你妹妹吧?”
祝沉檀眼睛都睁大了,“母亲您说什么?”
“您让我去求祝吟鸾?!”她当场就炸了。
朱氏知道她不愿意,但已经到了这个关头,心里总觉得有不好
的事情发生。
“母亲知道委屈你,但母亲的身子骨不好,不然母亲亲自去求她。”
“她如今位高权重,春风得意,又身怀有孕,若是能够出手帮忙,咱们祝家一定能够渡过危机。”
朱氏说出心里的主意,“你就给她服个软,让你父亲带着你去,假意跟她道歉,先把她哄住了再说?”
祝沉檀自幼心高气傲,就算是假意的低头她都不肯,直接冷哼一声,“不可能,我绝对不会去求祝吟鸾。”
就算是假意也不可能,她不会向祝吟鸾低头。
朱氏原本还想再劝劝,看到祝沉檀咬牙切齿的模样,最终还是把话给噎了下去。
卫家几乎是翻天覆地,庞氏病重,原本只是中风而已,现如今居然垂危了?来给她看病的郎中居然也给庞氏看过病。
跟她说庞氏的病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病,还有心病,保不齐就是哪天的事情了。
庞氏原本还是生龙活虎,如今却……
朱夫人害怕闭上了眼睛。
“母亲——”朱夫人没了声音,祝沉檀也渐渐冷静下来,见朱夫人脸色不好,刚要跟她说话宽慰。
小丫鬟进门来,说祝大人叫她去书房一趟。
祝沉檀问是什么事?
小丫鬟摇头道不知,也不明白为何,祝沉檀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是越来越强烈了。
朱夫人催促她,“快去吧,既然是你父亲叫你,别叫他等了。”
“母亲好生歇息。”
越靠近书房,祝沉檀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几乎要冲破脑门了。
很快,她的预感得到了证实,整个人宛如晴天霹雳。
祝大人一开始说得特别好,说什么家里拖累了她,没有保护好她,让她耽误到现在。
还说如今祝家摇摇欲坠,为了保全她,打算把她送出去避祸。
祝沉檀话都没问清楚,要把她送到什么地方,就听到她的嫡亲哥哥说,她已经在家中耽误很久了,现在为她寻觅了一门好亲事,让她嫁过去享清福,对方一定能够庇佑她,庇佑祝家。
原本祝沉檀还在雀跃,想着到底是什么样的亲事,居然能够享清福,庇佑她,庇佑祝家,如此厉害,那是不是还能够压过祝吟鸾了?
可没想到,居然是把她嫁给郭老王爷做续弦?
郭老王爷年纪那么大了,府上妻妾成群不说,听人讲他还会玩弄“闺中手段”,弄死了不少人,他上一个续弦,至今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父亲是要推女儿进入火坑吗?!”祝沉檀大叫。
“什么火坑,你胡说什么?”祝大人被戳破了心思,恼羞成怒,“为父是替你盘算,为你着想!”
“什么着想,是为了您的荣华富贵,为了哥哥的前程仕途吧!”
没想到,她居然比不过她的哥哥?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的父亲怎么舍得。
“这件事情我跟你哥哥仔细想了,是一门很好的亲事,你就在家中待嫁吧。”
祝大人懒得跟她争辩,现如今是焦头烂额,祝沉檀的婚事能够解救祝家于水火,不得不那么做了。
祝沉檀一气之下跑了出去,祝大人叫人跟上,不许她离开。
“……”
祝家也开始闹得翻天覆地起来。
不仅仅是祝家,沈家也受到了波及。
沈景湛当初为祝鸣生提携官位,还是被当朝提审的卫如琢给弹劾了。
除此之外,他还提到了当初尚书大人给他的那封喜帖,跟圣上禀明沈景湛如今的正妻是他曾经的发妻。
卫如琢处理太尉姚家一案,本就得罪了不少人,太尉门生众多,案子牵扯的人也多,当堂之上,即便卫如琢没有直接点名沈景湛,却也有人借题发挥了。
祝吟鸾对于外面的风雨一无所知,她是在午后起身,没告知外面的人,听到小丫鬟们说闲话,这才知晓。
得到消息的祝吟鸾都惴惴不安,原来昨日沈景湛一夜未归是出事了吗?
那些乱七八糟的吃味和幽怨念头,在涉及到正事之时被压了下去,她只有一个想法,祝家的事情还是连累到沈景湛了。
她想叫人去叫沈景湛,但又怕惊动沈家的人。
只能干着急。
晚膳时分,沈景湛也没有露面,倒是有人来传话了,说是晚些回来。
祝吟鸾实在等不了,她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下属见祝吟鸾焦急,道他不知,但会为她催促。
祝吟鸾抿唇,“夫君公事忙碌也不用催促,我会在家等他。”
“是。”沈景湛的下属很快走了。
祝吟鸾沐浴之后,沈景湛还是没有回来。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她听到外面的动静,心中一喜,却发觉是进来添香的小丫鬟,喜悦落空。
祝吟鸾闻着熏香,昏昏欲睡。
在她扛不住安神香,快要彻底睡过去的时候,又听到了脚步声。
这一次的脚步声,似乎不是添香的小丫鬟,而是沈景湛。
祝吟鸾心里担忧,思绪挣扎间猛然睁眼。
她坐起来撩开幔帐,往外看去,见一抹颀长的影。
男人仿佛也听到她起身的动静,温和的声音传进来。
“鸾儿?”
第73章 第73章谁说沈景湛不会吃醋了?……
他终于回来了。
听到这句温和的话,祝吟鸾的鼻尖不可控制地酸了一下。
“这么夜了,你怎么还没歇息?”
男人的眉心微不可察触动了一下,余光隐蔽扫向他的下属。
跟在后面的人感受到了威压,看向旁边伺候的小丫鬟。
小丫鬟不知道怎么说,她分明已经添了安神香,但祝吟鸾居然没有睡着?
顾忌着祝吟鸾的身子骨,安神香的分量也不敢添太多,或许不起效用?侧面不也说明少夫人忧心大人吗?辗转反复,难以入眠吗?
沈景湛揭开青苍大氅丢给旁白的人,净了手快步走进来。
“鸾儿不要起身。”他见她有动作,连忙安抚了下去。
祝吟鸾抿唇,“我……我有话想问你。”
“嗯。”沈景湛知道是什么事情。
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是有嘴不老实的人,他眼睫敛下,抬眼之时满是温和,甚至还与她调笑,
“少夫人要拷问什么且等一会?我身上满是风尘,容我先去沐浴更衣可好?”他今日出入大理寺和刑部,身上脏。
祝吟鸾听着男人略显的语气,看着他蕴着笑意的面庞,略有几分不自然。
她攥紧了床榻边沿,“你……你快去吧。”
瞧他一脸轻松,应该没有出事吧?
但又说不准。
“好,我会很快。”沈景湛点头。
说是很快,却也没有很快。
祝吟鸾闻着安神香,听着浴房传来断断续续的水声,整个人又开始犯困。
“……”但又怕这么睡过去,明日醒来的时候沈景湛不见了。
她往外叫明芽给她拿一盏提神茶来。
“小姐,您这时候恐怕不能喝提神的茶。”已经很晚了。
祝吟鸾却不听,让她快去。
沈景湛的下属在外面自然是听到里面的动静。
他看向姣惠,后者会意,主动跟出来的明芽说,她去弄茶水,让明芽留神着里面,怕祝吟鸾出事,
明芽想了想,让姣惠去了。
这端上来的,自然不是安神茶,不过就是普通的温水,沾染了一些茶味。
祝吟鸾吃了一会,觉得奇怪,她问明芽是提神的茶水吗?
明芽颔首说是,末了,想到祝吟鸾让她监视姣惠的事情,便跟祝吟鸾说了,这是姣惠斟的茶水。
祝吟鸾听到姣惠两个字,目光下意识放到没喝完的茶水里。
她的心里活络着主意,不动声色刻意留了一部分,让明芽放到旁边去。
也正是这一会子的功夫,沈景湛居然出来了。
祝吟鸾让明芽先下去。
茶水没有端走。
沈景湛擦拭着湿发,眉眼清润俊美,身姿颀长,迈步的双腿遒劲有力。
“鸾儿要问我
什么?”他在她的身侧坐下。
“你先擦头发。”祝吟鸾酝酿着措辞。
沈景湛讲不碍事,“鸾儿说吧。”
“我今日听小丫鬟嚼闲话,说你……”即便是心里已经酝酿好了大半的措辞,可她还是不可避免绕了几句舌。
“说卫如琢今日提审,弹劾了你,在御前讲你徇私舞弊,为祝家的人谋官位放到三省当中的集贤殿做学士。”
“嗯,的确有这么一回事。”沈景湛放下擦头发的帕子,他看起来要倒茶水喝,不知为何居然伸手拿了她喝剩的一杯。
祝吟鸾眉心微动,直接抢了过来,“这……这是我喝剩的。”
她直接把茶水给拿走了,放到更远的地方,除非沈景湛起身,否则伸手不可能拿到的地方。
“即便是鸾儿喝剩的,我也不嫌弃。”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祝吟鸾闻言看着他的脸,却忽略着男人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桌面的指骨。
“我给你倒新的。”她重新倒了一盏,放到男人的手中。
沈景湛笑着说好,端起她倒的茶水喝了一口,放下之时问她,“鸾儿是在担心我,还是担心卫如琢。”
祝吟鸾没想到时至今日,他居然还在计较。
就算是吃味,他的醋意未免也太大太久了一些吧?
“我……”沈景湛计较得她下意识噎声,她回神之后长叹一口气,“我自然是担心你啊,你是我的夫君,我不担心你,担心一个外人吗?”
男人薄唇微勾,看着她难得焦急的样子,“那鸾儿是担心沈世子,还是担心沈景湛?”
祝吟鸾顿了好一会,没懂。
“夫君说的是什么话?”
“我担心你,你…你不就是沈景湛吗。”难不成,他不是沈景湛,而是别人吗?
会有人伪装他?
可是谁能够伪装他?祝吟鸾下意识盯着他的眉眼看,瞧得十分仔细专注,分辨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沈景湛。
他感受到她的打量,挪着圆凳往前凑,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鸾儿要看,那就看得仔细一些。”
“瞧瞧我是不是你的世子夫君,是不是沈景湛?”
两人在对视,祝吟鸾的思绪被他的话茬给转移走了,还在思索他说的究竟是什么话,完全没有注意到男人在靠近之时,手里拿着他喝过茶。
他凑近之后,长臂一伸,轻而易举碰到了她方才喝剩的,挪走的那一杯茶水。
他的目光凝视盯着她,祝吟鸾也在看着他,几乎是全神贯注,完全不知道男人伸远的手指掀开了茶盖,往她的茶水里面倒了些许提神的茶水。
两者混到了一起,颜色更浓郁些许。
祝吟鸾最终还是扛不住他的凝视,败下阵来。
她的目光下意识挪开。
沈景湛已经做完了所有的动作,把她的茶盏给盖上,把他的茶杯放回了原位,就连他的手也收了回去。
可他也没料到祝吟鸾挪开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时候,心中在想,沈景湛突然靠近,他伸手就可以触碰到她放远的茶盏了吧?
思及此,祝吟鸾又下意识看了一下,发现沈景湛的茶盏在原位,他只是靠近,应该没动什么手脚。
她的睫毛浓密,垂下之时,遮住了她的情绪。
沈景湛也没看到。
还以为她在沉思,问她,“鸾儿想清楚了吗?”
“我担心的是你这个人。”她缓了一会,明白沈景湛在问什么。
无非是在说侯府沈世子也可以是别人,沈景湛却只是他这个人。
他吃味计较的角度也太刁钻了,比女子还要厉害。
祝吟鸾回过味来,颇觉得无语的同时,又隐隐好笑和不可思议。
谁说沈景湛不会儿女情长,他的心思也是七弯八绕的,可是厉害了。
“让鸾儿见笑了。”听到想听的话,男人挑眉。
祝吟鸾,“……”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你是不是受到弹劾牵连了?”
“说什么弹劾牵连,我如今不也好端端坐在鸾儿的面前了。”
听着他的话茬,那就是没有了?
祝吟鸾还是不相信,毕竟那两个小丫鬟说得若有其事,很是严重。
“真的没事吗?”他就一句话,怎么不告诉她?
“嗯。”沈景湛让她放心。
“可你被弹劾了,陛下肯定不愉悦。”若是不悦,岂不是会责贬他?
“我跟在圣上身边也有几年了,圣上的心意我有数。”
更何况,这不过就是一场局而已,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祝吟鸾抿唇,跟他道,“朝廷的事情我不太懂,但我知一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你要小心行事,我不希望你出现任何意外。”
闻言,看着眼前姑娘恬静的模样,沈景湛心头一暖。
他伸手蹭了蹭她雪白的腮帮子,“鸾儿放心,我答应过你,会保护好你和孩子,自然了,也会保全好自己。”
“朝廷上面的事情,并非我不跟你讲,这些事情听多了烦心扰神,且牵扯过深,三两句话说不清楚,你放心吧,沈家根深蒂固,我不会有事的。”
他又捏了捏她的面颊,问她今日好不好,腹中的孩子听不听话。
祝吟鸾叹一口气,虽然还是担忧,但是听他那么说,心里总算是安定了些许,“我在家中一切都好。”
“下人们说话总是喜欢夸大其词,再不然听风就是雨。”他让她别怕。
“相信我就好。”他的手始终没有从她的侧脸离开。
他感受着她面颊的柔软,她也同样感知到了他的粗粝。
祝吟鸾忍不住咬唇,男人见她娇态,唇色微微深了深,“……”
即便是快要过头三月了,沈景湛也极为克制。
亲了亲祝吟鸾,没有似昨日那般深吻,搅弄风云。
这个吻更像是安抚她,哄着她。
在感受男人亲近吻重之时,祝吟鸾想到了他在书房角落里收藏的物件和画卷。
那个荷包坠珠链子,还有银钱……
画像……
画像应当就是那名女子的,荷包也是对方的。
银钱能和这些东西放到一处,应当也是那女子的吧。
她怎么和沈景湛产生了交集,居然能够让沈景湛收藏这些东西,莫不是两人往日里有往来,所以才有这些信物吗?
沈景湛有她的,她会不会也有沈景湛的啊?
祝吟鸾依旧在想着。
心里的酸泡泡随着她的思绪冒得十分厉害,她想着这件事情,或许是她也醋了,比往日里都要回应得明显。
沈景湛原本不想过分深入,但因为她回应的动作,被勾起了兴致,停留得更长了,也与她吻得更厉害了些。
静谧的内室,氛围起来了,越来越热,祝吟鸾的衣襟不知道何时居然扯开了。
她心绪起伏得厉害。
许久没有碰她了,即便只是碰,也仅仅就是吻她的唇瓣,她的面颊,啄吻她的鼻尖。
再厉害一些,便是吻着她的细颈儿,再也没有过分越过锁骨。
沈景湛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碰上她的一瞬间总是会大打折扣,所以他在这段时日都没有越过关头。
今日却因为她不同寻常的回应没有克制住自己。
算是久违地攀上了,芙蓉拟就而成的春山。
因为春山之上的美景实在过于吸引人,叫人流连忘返,所以男人诸多停留赏玩。
祝吟鸾忍不住发出了娇气的叹.吟,听起来像是哭,但实际上就是受不住了而已。
实在是太久违了。
说实话,两人上一次亲密,行房在何时,都已经有些许记不清楚了。
非要往前回想,祝吟鸾只想起来沈景湛问她的那句话,她问她满意吗?
他带着她的手,引着她去触碰他的腹肌和人鱼线,把她变成一个考究人的“女夫子”,也可以说她是一个恩客,而他是她的点的小生戏人。
“……”
但是那一次,两人也没有直接进行到最后一步。
他顾及她的肚子,没有那么做。
现如今祝吟鸾的回应,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热情了,跟她先前的过往比起来。
自从她身怀有孕之后,那些香露里面没有添.生情的香料,熏香也很注意,所以她今日是怎么了?
是因为太过于担心他,所以才这么热情?
她以前不过就是细微的回应都令他无比的激荡,现如今加入了热情,简直让他没有办法抗拒。
无异于默许他的动作,甚至还让他更进一步。
怀孕之后的祝吟鸾比之前更敏感。
沈景湛顾及她的身子骨,压根不敢太过分,一直十分轻柔。
因为之前他问她身子有没有不适,她说没有,但姣惠汇报说祝吟鸾讲她虽然不怎么显怀,但跟她们讲胸脯难受疼痛,后面倒是好了一些,时至今日,也不疼了。
他曾经问过太医,太医说,这是正常的现象,妇人怀胎十月,身子骨总会有些影响,但她先前吃过许多汤药,如今依然不必再吃了。
现如今碰怀中人的芙蓉柔软,沈景湛克制着力道,没有瞧见她露出痛苦的神色,总算是放下了心。
但与此同时,他也发现,似乎……变化了一些?
先前一手可以掌握春色满园,如今居然无法做到了。
他低头亲了亲,“……”
在男人的薄唇吻下来的一瞬间,祝吟鸾忍不
住躬起身子。
她抓紧了被褥,两只小脚也忍不住绷了起来。
她都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身子骨居然变得那么敏感了。
沈景湛也没亲多久,可以说稍微碰了碰而已,她居然就有这么大的反应。
骨子里那股对沈景湛的渴望瞬间窜了起来,是因为她看到那些东西么?
祝吟鸾已经分不清楚了。
她只知道,此刻的她希望和沈景湛亲近。
她想起跟沈景湛亲近的感觉,是美好的。
他顾念着她,会小心翼翼。
可另一方面也有克制,但此刻欲望旖旎烘热的幔帐当中被压下去了。
她抱着他,手指摸着他的肩背。
是宽阔的,结实的,劲瘦的。
只是碰一碰,就能够让人感受到他磅礴待发的力量。
即便是有伤痕,依然触感很好。
就像是他的腹肌,隔着薄薄的中衣,她已经感受到了。
在昏暗的视线当中,沈景湛看不太清楚祝吟鸾的神色,她本就羞怯,每次都会躲藏,所以他多从她周身的反应捕捉她心绪感受。
这一次,没想到她居然情动得这么快,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沈景湛意外之余,剩下的全是愉悦。
“鸾儿……”他低声唤她的名字,小心翼翼护着她,亲着她。
男人的吻铺天盖地落下来,祝吟鸾觉得她仿佛在经历一场春风和煦的雨。
这些吻柔和落在她的脸上,令她觉得舒坦,更重要的是,她喜欢,尤其是被他抱着。
沈景湛占据她的同时,她也觉得自己在占据着沈景湛。
如此一来,他就不会再想到那个人了吧?
“夫君……”
她抿唇低声回应着他的叫唤。
这场雨令她渐渐燥热,她为了更深感受到春运的降临和浸透,彻底融在春雨里,所以她任性了一些,解开了束缚。
沈景湛自然察觉到她的变化。
她的猛然“热情”是因为今日发生的事情吗?
她真的担心他,不仅仅体会在言语之上,还付诸于行动当中,身体力行的想要跟他亲近。
是这样吗?
似乎是的,否则再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沈景湛的吻重了一些,祝吟鸾娇柔,所以他也没有太过分地用力,始终也还是克制着。
但她承受不住,所以他的大掌便放到了后颈之上,撑着她的力道。
祝吟鸾回应着他的吻,在他的亲吻之下,越发软得厉害。
两人的唇舌在双方之间的城池之间互相追逐嬉戏。
“……”
外面的小丫鬟们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明芽欣喜主子们久违的亲近,却担心祝吟鸾的身子。
问旁边沈氏派过来的老妈妈,这样会不会有事,也就是变相询问,要不要提醒主子们。
老妈妈也是担忧,但想了想,这都情到浓时了。
此刻若是敲门打扰,只怕……会惹怒世子爷。
她即便是沈夫人派过来的人,对于沈景湛还是很忌惮很害怕的。
便道,“先不用吧。”毕竟处在兴头之上。
听着里面传出来断断续续的娇吟和喘息声,便知道有多么情浓了。
这个关口,谁敢开口?
老妈妈让人快去准备热水。
她被派到祝吟鸾身边也有些时候了,祝吟鸾做事知道分寸,而且已经差不离三月了。
两人到底是新婚,这么快有了孩子,这些时日基本上没有行房,如今有了房事,也算正常,毕竟血气方刚的。
内室,春雨下得很大。
祝吟鸾太久没跟他亲密了,没有办法承受。
而且沈景湛一直有意照拂着她,所以越来越慢。
祝吟鸾感受到沈景湛的克制,但也正因为如此,春日行路变得特别困难。
她攥紧了被褥,眼角不受“重负”的挤压,被挤出了眼泪。
不只是眼尾红,就连她的鼻尖也是红红的。
看起来仿佛被欺负狠了。
但实际上,他也的确在“欺负”她。
超出沈景湛的预料,他没想到,短短几日而已,她居然“自我防护”变得那么厉害。
别说她吃不消,就连他都受不了。
沈景湛哄着她放松。
行路难呐。
祝吟鸾心生退意。
今日也不知道着的什么魔,居然变成了这样,明明在等沈景湛,可她等他回来不是做这件事情的啊。
原本只是问问,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一开始是想,现在箭在弦上。
不,已经不算是箭在弦上,因为已经弦发出去了,只是受力阻隔了而已。
她慌乱之下居然问了一句,“夫君,你、你是不是变了很多……?”
沈景湛留意着她的反应,也不敢乱来,此刻听到她的话,居然没有明白,“什么?”
“就是……长成了很多。”她说得非常委婉。
她怎么记得以前没有这么凶?
沈景湛是顿了一会,才彻底会意,他忍不住闷声笑开,“……或许是吧。”
祝吟鸾听到他的笑声,又知道她闹了囧。
祝吟鸾,“……你……不要笑了。”她的声音断断续续。
沈景湛小心翼翼护着她的腰身,害怕伤到她。
他很有耐心,伴着绵绵春雨缓慢行走在春路上,去接应她。
祝吟鸾捏着被褥,整个人的脸上都是泪珠和汗水。
她不觉得疼痛,只是……久违的,需要缓和才能够适应。
沈景湛也十分的难受,因为他一直在等着祝吟鸾适应。
可是很久了,她还是没有适应。
整个人颤着,惹得他也十分难受,而她一紧张,整个人也在围困“绞杀”他。
沈景湛呼出一口气。
他再次低下头,吻去她脸上的泪珠,哄着她,让她放松。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祝吟鸾在他磁沉的低哄之下,终于渐渐放松下来。
“……”
风雨虽然不算激烈,但因为刻意的克制,维持了很久。
祝吟鸾累得睡了过去,加上天色晚了,头一歪,趴着睡着了。
沈景湛没有彻底尽兴,但她累了,即便是她自己还隐隐约约的难受,他也不能够继续,只能这样。
他闭眼,眉心蹙动,调整呼吸。
“……”
为了安定祝吟鸾,沈景
湛翌日晨起告假早朝。
沈夫人听到老妈妈来说昨日的事情,她觉得有些胡闹。
看沈夫人眉心微皱,老妈妈探问,要不要找个人放在内院伺候?
“世子爷血气方刚,正值壮年,少夫人娇弱,恐怕受不住。”
“这距离生孩子,还有好几个月呢。”
沈夫人叹气,“我何尝不想往听澜的院子里面放人,可如今…祝氏身子骨还不算稳定,她和听澜成亲的时日也短,真要这么做了,只怕……”
只怕会出事。
沈蔻玉就要嫁了,关口之上,绝对不能够说什么不吉利的话,沈夫人便将话给噎了回去。
“您不好做主,不如找侯爷或者老太太?”
沈夫人想了想,“这件事情先放一放,等玉儿嫁了再说,你留意着人选吧。”
天长日久,沈景湛定然还是会收人的。
现如今蜜里调油,过个三年五载,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啊?
“是。”
“对了,世子爷被弹劾的事情,还有卫家那档子事,京城人议论,昨日有两个不规矩的小丫鬟嚼舌根被少夫人听去了,今日晨起世子爷叫下属狠狠发落了两人,掌嘴打了板子扔到了桩上去,还险些拔了舌头。”
沈夫人之所以动摇了要给沈景湛收小房的念头,也是因为祝吟鸾家里的事情牵扯了沈景湛。
但听老妈妈这么一说,她眉头皱得越发厉害。
老妈妈接着道,说没有拔舌头,是因为那两个小丫鬟不停祈求,说往日里很用心照顾祝吟鸾,今儿就是头一遭。
说来说去,沈景湛也是看在祝吟鸾的面子上才勉强放过两人。
沈夫人叹一口气,“多盯着那边吧。”
“祝氏脾性能力都还不错,就是出身家世糟糕。”
但也没办法,自家儿子看得跟命根子一样。
老妈妈点头说是。
祝吟鸾醒的时候,沈景湛出去了,说是宫内传唤。
他留了话,让她多用早膳,好生歇息。
祝吟鸾觉得身上酸疼,但还能够忍受,“……”
起来好一会,她才想起来那杯茶,可茶水早就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
明芽这些时日长了心眼,倒是替她留意了,说她收拾的,的确就是提神的茶水,看不出来什么问题。
祝吟鸾心里却觉得古怪。
自从想到那些事情以后,她就觉得姣惠奇怪,没有办法彻底信任她了。
“外头可有什么新鲜事?”祝吟鸾用着饭的时候问。
明芽道都是一些旧事,说卫如琢被关押入刑部了,指不定要关多久呢。
“他没有被流放吗?”祝吟鸾问。
“这些事情奴婢并不清楚。”明芽摇头,只知道卫如琢被关押起来了。
“那夫君呢?”祝吟鸾问。
明芽却转了一个话茬,“这京里的人嘴碎,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些事情,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祝吟鸾闻言,便知道京城当中的人还在议论她和沈景湛了。
否则明芽不会如此支支吾吾转移话茬。
“对了小姐,奴婢听说祝家要把大小姐嫁给郭老王爷做续弦。”
“长姐?”祝吟鸾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明芽点头,跟祝吟鸾说着她打听来的事情。
说是祝家要被贬官了,也不知怎么的,居然搭上了郭老王爷这一条线。
祝吟鸾沉默,不知道说些什么为好。
这不是“卖”长姐保全祝家吗?
就跟她当初一样。
可当初……她是为了周全两家的面子,父亲和嫡母才推她出去替嫁,长姐现下竟然也和她走向了相同的道路。
而且,郭老王爷那样的人…
长姐似乎比她还要惨。
“父亲和嫡母那样疼长姐,竟然也舍得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祝吟鸾心里也清楚,事情若是属实的话,那就是祝家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不得不让她出去嫁人了。
只是没想到,长姐竟然也成了被舍弃的人。
“舍不舍得,恐怕也不得不这样做了。”
“因为朝廷之上,根本没有人为祝家说话,都怕惹一身腥呢。”
祝吟鸾,“……”
“小姐,您身子骨还好吗?要不要找太医来看看?”怕祝吟鸾深思,明芽绕话。
祝吟鸾的确身上酸痛,但也不至于到找太医的地步。
何况,为了房中内事惊动太医,终归是不好。
祝吟鸾摇头说不必,“…过些时日就会好了。”
“若是您身上不爽,不好找太医,奴婢可以去帮您找个医女来。”
医女,郎中……
祝吟鸾想到那个除病斋,那个医馆倒是可以。
郎中给钱就办事,从不问什么。
那会她给他一锭银钱,让他开一剂吃了能让身子骨虚弱的药方,他没过问,收钱就开了。
的确是野路子。
祝吟鸾摇头,刚要说不必。
忽然之间,她顿住了。
银钱……
一锭银钱,当时她给那个郎中的银钱。
祝吟鸾的目光不自觉抬起,看向沈景湛的书房。
第74章 第74章这是病到变态的喜爱。……
又是巧合么?
当时她给那个郎中的也是一锭银钱,沈景湛书房当中同样是一锭银钱。
一样的荷包坠珠链子以及一样的银钱。
这种巧合又来了,先前,她和沈景湛偶遇,一切都是巧合。
祝吟鸾用膳的速度越来越慢,渐渐的陷入沉思。
她脑中蹦出一个心惊肉跳的想法,沈景湛所喜欢的姑娘不会是她吧?
这个想法一出来,祝吟鸾瞬间又摒弃了。
不,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会是沈景湛所喜欢的姑娘呢?
她根本就不认识沈景湛啊。
在她出嫁之前,她压根就不认识沈景湛,两人完全没有过交集,第一次碰面,是在京城的那条道巷,和沈景湛的马车发生了碰撞。
也不算是碰撞,就是沈景湛的马车坏了而已,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交集了。
哪里还有交集啊?
可是真的有太多的巧合了。
祝吟鸾垂眸看着碗中的甜芋,明芽夹过来的,已经被她戳得有些许稀烂,祝吟鸾看着看着,又想到了最紧要的,重合的一桩事情。
当初沈景湛说,他喜悦的姑娘已经嫁人了。
嫁出去的那一年,也正巧是她嫁出去的那一年。
祝吟鸾心跳得越来越厉害。
真的太多了。
难不成
不。
她很快又甩开了脑中的想法,觉得这件事情说不通。
之所以这样认为,说不定就是因为昨日夜里她和沈景湛耳鬓厮磨了。
他温柔缱绻地照拂,爱怜她,甚至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伺候她,所以她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一定是这样的。
床榻之上的亲密总是会让人产生错觉,床榻上下并不一样,两者如何能够混为一谈呢?
可是,话虽如此,沈景湛除却一开始在床榻之上不一样,其余都是一样的啊。
他下了床榻,人还要更温和朗润一些,只是在与她亲密的时候,凶狠了太多,她吃不消。
除此之外,似乎就没有了。
旁边的明芽在催促,祝吟鸾动了一下银筷,却也没有太快的速度。
她的心里乱糟糟的,感觉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异常已经发觉了很多,但是追根溯源,她还是想不明白,还是不愿意相信。
因为这要怎么去相信,根本就没有办法能够相信。
她的前半生基本全都待在闺中,根本就没有跟沈景湛见过面。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祝吟鸾思来想去,还是不肯相信,归根结底,她就是觉得沈景湛喜悦的人根本不可能是她。
甚至喜欢到,偷藏她的荷包坠珠链子以及她给郎中的银钱?
太荒谬了。
事实的真相若真是如此,那沈景湛的真面目是什么样的,她根本没有办法想象。
说出去,谁会相信。
绕回荷包坠珠链子,祝吟鸾又想到了一些细节。
说到这个荷包坠珠链子
当初也是跟沈景湛有交集的。
那会是在卫如琢二妹的家宴之上,当时她不想听席间的人议论,离开席面去了后.庭院,在池子里见到挣扎的红鲤,便捡了一根枯枝想要将它给拨弄回去。
当时那红鲤太肥太.大了,她太专注,险些掉到池子里面去,就当她以为自己要在席宴之上出囧的同时,沈景湛捞住了她。
再然后
那是她认为的,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和沈景湛见面,当时他不仅仅是救了她,还解救了那只大肥
鲤。
后面,两人说了几句话就分开了。
一直到离开,有小丫鬟给她送荷包坠珠链子,说是掉了。
若说沈景湛在那个时候偷偷掉包了,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即便是真的,祝吟鸾也觉得荒谬,实在是太荒谬了,荒谬到可怕。
又不是很值钱的物件,还是用过的,沈景湛为何要拿她的荷包坠珠链子?
甚至还收藏起来?藏得那么好。
祝吟鸾已经觉得不是喜爱,而是病态变态。
这是病到变态的喜爱。
没有理由的。
倘若那些东西是她的,她只觉得后背都窜起凉意,觉得恐惧。
“小姐?!”明芽晃了晃祝吟鸾的手臂。
“怎、怎么了?”祝吟鸾猛然抬头。
“你真的没有不舒坦么?”明芽看她失神不说,脸色居然也开始变得恐惧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怕祝吟鸾出事,明芽只能拔高了声音。
“我没事”祝吟鸾快速平复心绪。
“那个就是太累了。”祝吟鸾道没有歇息够。
她放下碗筷表示不想吃了。
“小姐是同情大小姐么?”明芽劝她多用些,她前两日就没怎么用饭。
祝吟鸾想的不是这件事情,但是不好跟她言说,便只能够点头,“嗯,我是同情长姐。”
郭老王爷是什么人,都年过半百了,年岁甚至和父亲差不多,长姐嫁过去,那日子几乎是一眼看到头的。
抛开恩恩怨怨,是非善恶不说。
父亲和嫡母怎么就狠得下心?
但眼下她自己都有了困局,两边顾及不上。
她在想荷包和银钱的事。
到底是不是她的?
明芽知道她心慈手软,劝她,“您可不要心软,这件事情跟您本身就没有任何的关系,大小姐那是咎由自取,当初她攀高枝把不要的姻缘丢弃给您。”
“骆家几年爬不上去,她又立马回来跟卫家的人套近乎,一门心思挤兑您,让您在卫家过得举步维艰,又被又被扫地出门,走投无路,求告无门。”
“如今的下场也是她应该得到的,您千万不能去.插.手,若是您去了,牵扯到沈家,更是麻烦呢。”
“不光是大小姐,还有那个卫如琢,当初那样对您,如今囚禁在刑牢当中,也是他自作自受,您是他的发妻,他飞黄腾达便苛责摒弃您,得到这个下场,也是他的报应,与您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关系
祝吟鸾的脑子忽然窜出一种可能,祝家和卫家,骆家,这三家的跌落和晋升,会不会跟沈景湛有关系啊?
她不清楚,自己究竟怎么会这样想,但这个念头就这么冒出来了。
而且,再往深处想想,凭着沈景湛的权势地位,他完完全全可以做到。
她是不是太过于恶意揣测沈景湛了。
这些事情跟她有关系,跟沈景湛有什么关系呢?
沈景湛跟她的相遇十分巧合,私藏的东西她也有,但是不足以说明就是她的啊。
距离她从沈景湛的书房发觉那些东西再恢复原样离开,已经有几日了,她恢复得小心翼翼,沈景湛应当完全没有发觉。
或许他发觉了?隐藏得比较好,而她根本就不知情呢?
祝吟鸾觉得思绪很乱。
先是卫家,然后到祝家,卫如琢被卫家舍弃,锒铛入狱生死未卜,现如今轮到长姐了,长姐虽然没有入狱,但也是被舍弃,她若是嫁了,便是生不如死。
事情发展成这样,真的是轮回报应吗?
她怎么觉得不是?
卫如琢和长姐,算是欺负她最狠的人,除却这两人,还有她曾经的婆母庞氏
说到庞氏,祝吟鸾倒是不得而知,她连忙问明芽对方如何了?
明芽支支吾吾,起初还不想说,祝吟鸾让她快些讲,可她居然说庞氏快死了。
“快死了?”祝吟鸾大惊失色。
“怎么会?”庞氏虽然有一些老毛病,但也不怎么碍事。
她最严重的是她的头疼病,多是因为过分.操劳导致的,自从她嫁到卫家以后,从庞氏的手里接过摇摇欲坠的卫家。
庞氏起初还会过问几句,后面见她管得差不都了,就彻底撒手不管。
不管这些事情以后,加上她时常帮着庞氏调理,揉捏,找药,庞氏的身子骨养得好了不少,现如今才过去不到一年吧?庞氏居然就要死了?
上次听到庞氏的消息,是卫家的老大人带着私生子回京,她中风瘫痪。
“是因为中风的缘故么?”祝吟鸾在明芽的催促下,端起补汤,一口口慢吞吞喝着。
“是,后来又因为卫如琢入狱,觉得没了指望,所以才一病不起,奴婢听出府采买的老妈妈们说,卫家现如今是卫家老大人带回来的女子掌家管事呢。”
“那女子掌家管事?”庞氏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且不说那女子是什么心思,庞氏若是死了,那女子必然受益啊,她有儿子女儿,还有卫家老大人的宠爱傍身,庞氏一死,必然成为正室。
庞氏病了之后,或许那女子也没有让人费心去治吧。
庞氏就这么一个儿子,卫如琢被舍弃,庞氏就像是被人掐断了命脉。
祝吟鸾顿了一下,问卫清丝和卫明烟。
卫明烟对她还是不错的,她不希望她出事。
曾经她被卫家扫地出门,也曾想过去找卫明烟帮忙,但是卫明烟在养胎,不宜四处操劳,怕卫明烟动了胎气,便没有去劳动她。
离开卫家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过往来了。
纵然如此,她依然还是感激卫明烟的,因为她在卫家特别难熬的那几年,她带给她不少欢声笑语,也曾在人前维护过她很多次。
“卫家出事,卫家两个姑娘的夫家也被查了呢。”
“被查了?”祝吟鸾问什么时候的事情?她一点都不知情。
明芽晓得祝吟鸾跟卫明烟交好,让她放心,卫明烟倒是没什么事情,她的夫家底细干净,督查司的人没查出什么问题。
反倒是卫清丝那边出了问题,她的夫家被贬官了。
说是卫清丝那几年也跟着庞氏收了不少贿赂,所以判了一个结党营私,卫清丝现如今的日子可不好过了,她自顾不暇,也无法照拂庞氏了,卫明烟倒时常去卫家伺候。
若是没有卫明烟,只怕庞氏这口气吊不到现在。
祝吟鸾听罢,没有说话,她只在想着。
与她交好的卫明烟没事,与她交恶的卫清丝出了事情。
卫明烟居然成为了卫家唯一保全下来的人。
抛开一切来说,是不是有些许奇怪了?
是她的错觉吗?她真的出现了好多错觉。
与她有没有关系?
祝吟鸾品着碗里的甜汤,心里觉得细思极恐。
她的预感渐渐强烈起来。
“方种月呢?”祝吟鸾问。
“小姐您怎么想起来问她了?”明芽都意外。
方种月当初靠近她,对她释放善意,在庞氏面前透露沈家的消息故意说给她听,她背后的人至今都没有查出来。
因为根本就没有线索。
如今她得在沈家养胎,出门?
别说出门了,院子都不
怎么出得去。
若是接触了卫家的人,沈景湛肯定会过问的,他必然要吃味,又跟她说这说那。
不单是沈景湛,还有沈夫人和沈老太太都看着她。
“她如今还在沈家么?”祝吟鸾问。
“应当在吧,奴婢并不清楚。”明芽道没有再听到方种月的消息了。
“需要奴婢留心么?”不清楚祝吟鸾为何要问方种月,明芽却还是顾念她的留神主意。
祝吟鸾颔首,“你留意留意。”她压低声音,“但是不要被人知道,姣惠也不行。”
末了,祝吟鸾又补充她解释为何要这么做,“方种月之前在卫家也算是靠拢我这边的人,她当时在我罚跪的时候还给我递了膏药。”
“最重要的是,她母亲不是在沈家做活么,也算是沈家的人了,你留神她的动向去看看吧。”
“是。”明芽点头,让祝吟鸾赶快喝汤,已经要凉透了。
就在祝吟鸾喝汤的时候,明芽跟她说,这些时日盯着姣惠倒是没有什么发现。
一切都很正常。
祝吟鸾轻声点头。
可当明芽说到,沈景湛的下属随从会跟姣惠交托事情之时,祝吟鸾的眼睫微顿。
她看向明芽。
“但一直都是这样的啊,小姐。”
自从祝吟鸾嫁到沈家之后,她的小丫鬟和沈景湛那边伺候的人对接,负责递话的人就是姣惠。
“之前你怎么没有告诉我?”祝吟鸾蹙眉。
明芽不解,“小姐您也没有问啊?”
“对了您不必过分担心,因为与姣惠对接的人是世子爷的下属,与世子爷没有往来的,除却上一次端茶。”
祝吟鸾没有说话,好一会她再问明芽,上一次姣惠端着茶水进入沈景湛的书房是什么时辰,她每日跟沈景湛的人递话,又都是什么时候?
姣惠说一半是沈景湛回来之后,而上一次端茶,夜色很晚了,基本上所有人都歇息了。
“小姐,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没事”这件事情还不宜声张,“你继续盯着,对了你帮我去查查姣惠的身家,若是被她察觉,转而问起我为何要查,你便借口说是我想要给你和她挑选夫家。”
“好。”
明芽也觉得若是祝吟鸾一直不放心姣惠,把她嫁出去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毕竟姣惠的年岁差不离到了。
祝吟鸾只是笑笑,没有应声。
若是姣惠背后真的有人那的确不适合留在她的身边了。
只是她背后的人,会是沈景湛么?
“”
祝沉檀没有想到,她的婚事居然尘埃落定得那么快。
前两日,她的亲生父亲和兄长还只是商榷的口气,转眼而已,郭王府的聘礼都送上门来了。
那日从书房跑了出去,她就被祝大人派过来的人给看管起来了。
想去找朱夫人为她做主都不能够,因为外面的人压根就不让她踏出房门半步,任凭她怎么哭闹都不理。
听到外面的嬉闹声,得知对方已经来下聘了,祝沉檀意识到她非嫁不可了。
心一狠,先砸摔桌椅板凳,闹出大动静,在外面守着的婆子往里面偷看的时候,她咬牙撞向红柱。
好在赌赢了,婆子大惊失色打开门,阻止了她。
祝沉檀以为这样就能够改变家里的主意,却没有想到她的父亲和兄长甚至没有来看她一眼。
第二日,她的母亲朱夫人来了。
祝沉檀见到朱夫人的那一瞬间仿佛见到了救星,扑到她的怀中哭得无比厉害,抱着朱夫人一直叫母亲,说终于见到了她。
“母亲您再不出现,就永远见不到女儿了。”
朱夫人也跟着哭,“我苦命的女儿啊。”
两人抱做一团哭了许久。
祝沉檀让朱夫人快带她出去,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朱夫人居然是来劝她的。
劝她嫁人,嫁给郭老王爷。
“母亲您疯了吗?”祝沉檀看着眼前的朱夫人觉得她无比陌生。
“您是不知道郭老王爷是怎样的人吗?您让我嫁给他,您是要逼我去死吗?”祝沉檀大叫。
“到底为什么?”祝沉檀问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祝大人和祝鸣生的打算,想要把她给嫁出去保全祝家。
朱夫人抱着她,声泪俱下,“我苦命的女儿啊,为娘对不起你,但这都是你的命啊。”
“你父亲已经跟我说了,你必须要嫁,若是不嫁,咱们整个祝家都要完蛋了。”
“女儿啊,你不要怨怪你父亲和母亲,就当是家里的人对不起你吧。”朱夫人安抚着她,让她不要哭。
“你放心,你先嫁过去,待你有了孩子,地位稳固了就不会遇到那么多事情了。”
朱夫人安抚着她,给她描绘着宏图的未来,说当王妃可比世子少夫人都要威风多了,还说什么她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日后祝吟鸾见到她都要称呼王妃娘娘,给她行礼问安的。
祝沉檀越听越是恼火,一把推开朱夫人,“我不要!”
“我不稀罕什么郭王妃!”
“我不要嫁!”她红着眼睛瞪着朱夫人。
“母亲真是好狠的心,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为了哥哥的前程仕途,就要牺牲女儿入虎狼窝,你有没有想过,我进去就是一个死。”
“什么叫做我的命?!我不信命。”
“我不嫁,死都不嫁。”郭老王爷她见过,又老又丑,一无是处,要不是站着宗亲的名头,谁尊他敬他?
郭王府的地位虽然胜过昭平侯府沈家,但论起权势,谁能够敌得过沈景湛啊?
凭什么祝吟鸾能够嫁给全京城最好的权臣公子,而她就只能给老王爷做续弦。
“不。”祝沉檀眼里噙满恨意。
“你眼下就算是拒绝也没有用了。”朱夫人颓废坐到一边,她告诉祝沉檀,不是她的父亲去求郭老王爷,而是对方在下朝之后朝他透露,说想要娶她。
“是郭老王爷瞧上了你,如今的祝家摇摇欲坠,母亲和父亲还有你哥哥是想要护着你的,但是我们护不住你。”
朱夫人也崩溃了,哭得脸色发白,“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不为你盘算?”
就算是她有私心,也是想要保全祝家,也要有权势和能力去保全啊,眼下事实就摆在这,根本就没有办法保全,她还能够怎么办?
“你先忍忍,待你父亲和哥哥起势之后,说不定就能够救你回来了。”
“父亲和哥哥根基不稳,如今我嫁过去,在郭老王爷的府上受了虐待,谁来替我出头?”
再也没有人能够保全她了。
她想了想家里的人,除却祝吟鸾之外,还有谁?
可是要求到祝吟鸾的面前吗?
不
外面的仆妇催促说时辰到了,祝大人叫朱夫人离开。
怕朱夫人心软,祝大人不允许朱夫人停留太长时间。
一见朱夫人要走了,祝沉檀连忙扑上去,“母亲,您若是还心疼女儿,您就去找祝吟鸾,让她帮帮女儿,我到底是她的长姐。”
朱夫人哭得泪眼朦胧,仆妇们进来将她给请走了。
祝沉檀都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
就因为她触柱寻死的事情,祝大人派了很多人在周围看管,就连里面都有人,现如今她是真的.插.着翅膀都难以飞走了。
“”
时日转瞬而逝,很快就到了沈蔻玉出门的时日。
祝吟鸾的身孕已经三个多月了。
依旧不显怀,完全看不出来。
沈家嫁女,嫁过去的夫家又是京城的世家大族,场面可谓壮观至极。
这约莫是祝吟鸾到了沈家以后,第一次跟在沈景湛的身边出席大场面。
无数双眼睛都凝聚在她的身上。
她跟在沈景湛身边感受到了无数的注视,堪比成亲的那一日了。
作为世子少夫人,免不了许多人上来与她套近乎。
虽然多数人沈夫人已经提前说过了,祝吟鸾都记得,但人实在太多了,她有一些还是分辨不清,幸而全程都有沈景湛跟在身侧陪同。
他总是温言细语跟她说这是哪家的大人,哪家的夫人,姓什么她又该称呼对方什么。
待客应酬期间,祝吟鸾也留意到不少的细节,前来客套攀交的沈景湛的那些同僚们,似乎对于沈景湛温言细语维护她的模样十分的惊叹。
即便是隐藏得很好,祝吟鸾依然是发觉了。
众人十分意外。
看来,沈景湛在面对别人与她的态度并不一样。
她不禁好奇,沈景湛在外是什么样的?
很凶吗?凶到什么程度?
眼下的她是不得而知了。
祝吟鸾身怀有孕,怕她累,沈景湛没一会就带着她去歇息了。
他作为沈蔻玉的兄长,还要去拦门。
祝吟鸾没到后院坐一会,沈夫人那边的婆子来喊,说是叫她去正厅的内堂陪着见人说话。
饶是过来的路上都知道有哪些人,真见的时候,祝吟鸾还是忍不住惊了一下,因为这些人都是京城权臣贵妇们。
对方的目光全瞧过来的时候,她心里紧张,面上维持着笑意,跟诸位夫人们见礼。
原本众位世家夫人都瞧不上祝吟鸾,见她第一眼不免带着轻蔑。
这会子见了她的言行举止,没想到竟如此得体,主要她是小门户出身还不露怯,见了人撑得起场面。
沈夫人很满意祝吟鸾,心想这些时日让人去教她学规矩,总没有出错。
“媳妇来这边坐。”
不管往日喜不喜欢,沈夫人在人前都给足了祝吟鸾面子,让她到身边坐,依次给她介绍人。
见沈夫人很抬脸,众人的态度也不敢轻慢,毕
竟在沈家的场子里,祝吟鸾可是世子少夫人,如果她一直有福气,那将来沈景湛承袭了侯爵,祝吟鸾就是侯夫人了。
更何况,她的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孩子呢,不知是男是女,终归是沈家长房的血脉,只要孩子生下来了,那便是她的依仗了。
没一会,沈翕云过来了,她是名义上的祝吟鸾的母亲,有她添脸面,登时更没人敢轻视祝吟鸾。
祝吟鸾基本上没怎么说话,多是贵眷妇人们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并不主动挑起话茬。
没一会,沈翕云起身说要去看看沈老太太,几位贵眷妇人随行。
祝吟鸾在这边继续跟着沈夫人陪客说话。
人走了大半,没剩下多少。
沈夫人忽而再热情的给祝吟鸾介绍一位世家夫人,说也是沈家的旁支,只不过出了五服,但还是有往来,姓孟,官职不低。
说话间,祝吟鸾留意到孟夫人的后面带着一个姑娘,样貌身形都很出挑。
几句话过后,祝吟鸾知道了,是孟夫人的女儿,沈夫人叫她的名字孟云,让老妈妈挪了一个圆凳叫她坐,孟小姐绕到前面行礼问安之后,顺从坐到孟夫人旁边。
虽然再没有过多提到这孟小姐,但祝吟鸾不是傻子,孟云小姐的这一露脸,恐怕
她心里隐隐有数了,抿了抿唇。
“”
时辰快到了,那边接亲的人已经过来了,祝吟鸾得起身去送沈蔻玉,便过她的屋子去。
沈蔻玉的屋子里人多,祝吟鸾已经很小心了,还是不小心被喜茶的小丫鬟撞到了袖摆,没碰到人,但她的衣衫脏了。
幸而还有会子空,不宜惊动了,她带着明芽去就近的厢房处理。
茶渍晕染快,一时半会擦不干净。
祝吟鸾在厢房等着明芽回院子取外衫。
她就在厢房等。
没一会,传来推门声,正诧异明芽的速度怎么那么快。
触及眼前明媚张扬的面庞,祝吟鸾下意识竖起防备。
“少夫人,别来无恙啊。”
奉安公主这句话说得奇怪,祝吟鸾礼貌福身问安,“不知公主怎么在此,当真是巧合。”
“不是巧合,我特意来找少夫人说话。”奉安靠近,看了看她,又瞧了瞧她不显怀的肚子,坐在祝吟鸾对面。
“公主的意思,我不太明白。”祝吟鸾觉得对方来者不善,她警惕看着。
“放心,我不会伤害少夫人,只是想跟少夫人聊聊。”
祝吟鸾尴尬笑,“不知公主要与我聊什么?”
奉安公主给祝吟鸾和她自己倒了一盏茶,边喝边道,
“聊沈世子,不知道少夫人有没有兴趣?”
第75章 第75章他图谋她什么?
祝吟鸾听到这句话,瞳孔骤缩,她的手也下意识蜷起来。
奉安公主察觉她的反应,唇边带笑,继续品着茶水。
原以为祝吟鸾露了“马脚”,便会控制不住反问,奉安公主等了好一会,也没见她开口,当真是沉得住气了。
尤记得第一次碰面,在沈家花厅的亭子里,她用卫家的事情去套话,祝家女那会就相当沉得住气了。
不论她说了些什么,祝吟鸾基本都没有接腔,反而是笑笑不说话。
现如今也差不多。
祝吟鸾沉得住气,奉安公主此刻却没有多少时辰陪她在这里耗。
沈景湛身边的人不是吃素的,换个衣衫的功夫,若是拖久了,他一定会发觉。
看着他往日里对着祝家女形影不离的样子,找个空处真是太难,若非沈蔻玉结亲,只怕都难以见到祝吟鸾。
祝吟鸾不说话,奉安公主再问,“听闻少夫人和沈世子相识不过一二月的光景,甚至没碰过几次面便成了亲,少夫人真的了解过沈世子的为人吗?”
祝吟鸾动了动身子,隐藏至宽袖之下的手越发蜷握起来。
她神色隐藏得很好,直接问,“公主拐弯抹角,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少夫人不愧是个爽快人。”奉安笑着放下茶盏。
“我只是想要告诉少夫人,沈世子不简单,他似乎瞒了少夫人不少事情呢,这其中还包括了少夫人娘家,前夫家的事情。”
祝家和卫家?
祝吟鸾咬唇,想到那些错觉,那些诡异的巧合,还有沈景湛话语之间的漏洞和隐瞒,刚好开口探话。
“你——”
外面传来了叩门的声音,打断了祝吟鸾。
奉安公主随之起身,她道今日不便说话了,“沈世子不希望我与少夫人靠近,若是旁人我不忌惮,偏生他是个我惹不起的人,所以不能不仔细些。”
就连奉安公主都直言惹不起沈景湛,祝吟鸾在心里默了默。
“少夫人若是对我说的话感兴趣,不如来寻我坐坐,这些时日,我还会待在沈家,奉安倒是很喜欢和少夫人亲近呢。”
言罢,她带着身边的小宫女施施然绕从另外一边离开了。
明芽抱着外衫和新披帛过来的时间,奉安公主和她的贴身宫娥早就没了身影。
“小姐,您在看什么?”她只见祝吟鸾盯着屏风的方向失神。
祝吟鸾深呼一口气,“没什么…”
她只是在想,奉安公主为什么要跟她说沈景湛的事情。
是因为喜爱沈景湛,要跟她“抢”人,挑拨离间她和沈景湛之间,让她对沈景湛产生隔阂吗?
可瞧着这位公主的做派,又不像是她想的那么一回事。
先前听说奉安公主心悦沈景湛,如今她瞧着,更像是针锋相对。
既然不是那么一回事,那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奉安公主的目的是什么?
她和她互不相干,为什么要来跟她说沈景湛的事情?听着奉安公主的语气,她似乎知道不少事情,牵扯到了祝家和卫家
会是她想的那样吗?祝吟鸾脑中思绪循环往复,不一会又出现了沈景湛温润如玉,舒朗无害的面庞。
他晨起对着她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不只是晨起,而是一直都这样,从她跟他认识到现在都是这样。
他温润,他柔和,他一点都不凶残,甚至连明芽和姣惠所说的所谓的清冷,祝吟鸾都没有体会到。
所以,即便是发觉了猫腻,旁人都说他不一样,她自己也有所察觉。
祝吟鸾还是难以相信,沈景湛会是另外一副样子,另外一副她难以想象的,甚至可以称得上可怕的模样。
祝吟鸾换衣衫的时候问明芽,奉安公主这些时日在沈家都做了些什么?
明芽摇头,猜测道,“左不过就是帮着玉小姐收拾嫁妆,宽慰玉小姐的心思吧?”
“夫君呢?”出了厢房之后,祝吟鸾问。
“在前厅呢。”明芽让她不要着急,走慢些,还怀着身子。
沈蔻玉的闺房当中已经人满为患了。
旁边的小丫鬟报世子夫人到,众人纷纷让开一条宽敞的道路
祝吟鸾一眼便注意到了沈蔻玉旁边站着的奉安公主。
奉安公主往日里无比喜爱穿红衣,她不过多簪珠钗,凭借一身红衣便能够耀眼夺目,今日给沈蔻玉让场子,换了一身鹅黄裙衫。
两人的视线在
无形当中碰上,奉安公主笑着说,“许久不见少夫人了,可还安好?”
祝吟鸾谢过她的关怀,“一切都好。”
“嫂嫂,我有几日不曾碰到你了。”沈蔻玉凤冠霞帔,明艳不可方物,她笑着跟祝吟鸾说话,但透过笑容,祝吟鸾轻而易举便窥见了她的苦涩。
她还是不想嫁,但又不得不嫁。
祝吟鸾站到她的身侧,夸她道,“小姑今日很漂亮。
沈蔻玉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说已经过好几个月,她却不怎么显怀。
旁边的喜婆惯会说吉祥话,顺着两人的动作,便道沈蔻玉今儿摸了祝吟鸾的肚子,明儿定然也会有喜事,众人都笑着顺话祝贺。
今儿人多,沈蔻玉便是不喜,面子上的功夫也做得特别好,她娇羞应话。
没一会小丫鬟们跑进来,说该出门子了。
沈蔻玉拿过一旁的团扇,由旁边的喜婆搀扶着起身出门去拜别父母双亲。
祝吟鸾在后面,走得慢一些,她有身孕,旁边的人都不敢离她太近,以免发生碰撞和意外。
她的身子骨金贵,众人都小心在意。
不知不觉当中,祝吟鸾居然跟奉安公主并排走了。
奉安公主喜欢用香料,闻到身侧的香味,祝吟鸾便知道是她。
上次她跟奉安公主共事,一道帮着沈蔻玉整理嫁妆单子,她在写,奉安公主在侧念数名,她已经闻了许久。
奉安公主身上所用的香,都是名贵的香料,别说寻常人家,就是世家大族的小姐都未必有,所以她知道是她。
本以为这是奉安公主有话要说,所以才落后到她身侧并排行走,可是过了许久,祝吟鸾都没有听到奉安公主说些什么。
快要到正厅,奉安公主又落到她的后面,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不少。
“鸾儿。”沈景湛过她这边来。
他牵她的手,伸手抚了抚她的发梢,温声问她,“累不累?”
祝吟鸾还是很不习惯人前的亲密,虽然此刻众人都留神在新人身上,可注意沈景湛的人不在少数。
此刻,他对着她温声细语,有不少人在看了。
祝吟鸾清咳一声,微微抿唇,“不累。”
“旁边有许多人伺候,我没累什么,夫君一会要送小妹出门快去”祝吟鸾催促他。
沈景湛笑了一下,他微微俯身,低头跟着她说话,“小妹的事情终归比我更重要些。”
祝吟鸾,“?”
她看沈景湛,男人如画的眉眼噙着笑意,一袭绛紫色衣袍,丰神俊朗,越发显得身高腿长。
喜宴之上不缺乏偷看他的姑娘,即便是沈景湛已然娶妻甚至生子,但还是有人虎视眈眈。
那些人看着他,而他的目光只凝聚在她的身上。
专注且偏爱。
这是她在祝家卫家从未有过,从未得到的,很美好的东西。
祝吟鸾心头一暖,喜悦隐隐缠绕在她的心尖。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不会那么轻易相信沈景湛欺骗她。
但越来越多的猫腻也让她无比的恐慌,她不知道该不该去戳破这样从未得到的美好。
隐藏在温润美好之下的,又是什么呢?
人大抵都是喜欢沉浸在愉悦安宁的,所以她到今日都无法做出选择。
还在想,要去接触奉安公主吗?
倘若不去,便什么都不知道。
她是不是真的要蒙在鼓里一辈子?
祝吟鸾抿唇,看着看着沈景湛的眼眸,她率先挪开了视线。
真的很害怕在他的眼眸当中瞧见什么令她恐惧的深意。
但说起来这件事情,她实际也感受过几回。
犹记得她和沈景湛刚成亲的时候,即便是第二次成亲,整个人还是不可避免的慌张起来。
那时候沈景湛来接亲,他牵攥着她的手。
从他的动作之间,她不仅仅是感受到了温和,甚至还感受到了无尽的强势,不容许她退却。
包括好几次,他看着她,她都觉得他深不可测。
是啊,再往前追溯,有司衙门的邢大人目中无人,但沈景湛一露面,吓得满头大汗浑身打颤。
若只是忌惮沈景湛的世子和中书大人身份,那也不一定,京城权贵遍地,下位者见上位者,恭敬是一定的。
吓成邢大人那样,已经不仅仅是权势忌惮,说不定还有沈景湛的手腕。
沈景湛的手腕
她虽然只是个后宅妇人,朝廷有些事情却也可以打听一二。
“鸾儿若是累了,早点回去歇息,送亲一事有我。”
“嗯。”祝吟鸾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沈景湛蹭了蹭她的鼻尖,牵着她入座,这才上前面去。
沈景湛走后,旁边有贵女小声嘀咕,“这沈世子还真是疼惜他的夫人啊,祝家女真是好命。”
“可不是吗,也不知道是不是祖上冒青烟了,一个小小的庶女,居然能够嫁给沈世子,成为他的正妻,将来还是侯夫人呢。”
“什么祖上冒青烟,就是会攀高枝,勾男人罢了,如今她可不是祝家人了,祝家如今支离破碎,就要被定罪了,可是她呢?”
“人家背后可是施家,成亲才多久啊,就有了孩子,只要生下来,不管男女地位都稳固了。”
“嘘,低声些,别叫她听去了。”
见明芽往那边瞧了一眼,小声嘀咕的贵女们立马噤下声音来。
祝吟鸾听到了,但是只能当做没有听到。
明芽却替她不平,但这是沈家,眼下又是沈蔻玉的喜宴,祝吟鸾只能噎下这口气,对方是宾客,不管说什么,不能够将人给撵出去。
训话已经结束了,沈景湛作为兄长送沈蔻玉出门。
大部分人都出去了,祝吟鸾随之起身。
走到外厅,明芽拉住祝吟鸾,让她看不远处的廊下,竟然是席间嚼说她闲话的两名贵女被人给拦住了。
拦住贵女的人似乎是奉安公主身边的宫娥。
两名贵女道,“这是沈家的喜宴,公主就算是要耍横,也得看看是什么地界吧?”
奉安公主的宫娥道,“若是两位小姐不识抬举,那就不要怪公主给沈侯爷和侯夫人通通气,让他们评评理在沈家喜宴上议论世子少夫人,到底冒不冒犯沈家。”
两名贵女再也说不出话了,直接离开了沈家,绕过回廊,见到祝吟鸾,两人一脸衰样,即便是看不上祝吟鸾,却也不敢冒声,直接离开了。
宫娥走到这边来,见到祝吟鸾给她行礼问安,主动交代道,“这是我们公主给少夫人送的礼。”
哪有人是这样送礼的啊。
祝吟鸾思忖片刻,颔首道,“多谢。”
宫娥很快就离开了。
“小姐,这奉安公主是何意啊?”明芽不知所以。
祝吟鸾摇头,“不要告知任何人,以免起风波。”
“是。”明芽点头。
祝吟鸾有身孕不必出门,就在沈家待客,但说是待客,却也不用劳累。
她即便是嫁入了沈家,成为世子少夫人,且身怀有孕,背后靠着施家,但真正的高门根本就瞧不上她,因此不会与之结交。
祝吟鸾虽然清闲,但心中却怎么都放不下,她还在想奉安公主的事情。
到底要不要去找她?
若是真的要去找,此刻一定是最好的时机。
因为府上人多眼杂,沈景湛不在,沈夫人又留意不上她。
更重要的是,姣惠。
姣惠如果真的背后有人,这会是避开她的最佳时机。
要去找吗?
祝吟鸾思来想去,想了想,心里一横,还是去了,她先是支开了一些小丫鬟回去,说要去庭院散散步。
她没有直接去奉安公主的院子,而是去沈蔻玉的院子,避免被府上的人知道。
就看看奉安公主会不会在那边了,如果奉安公主足够聪颖,她也清楚,在她的院子里不宜见面,沈蔻玉的院子是最好的见面之地,彼此都有借口。
奉安公主果然在这里。
她似乎很有预感她会来,桌上倒好了茶水和糕点。
明芽以为祝吟鸾是为着刚才的事情,去靠近奉安公主。
可祝吟鸾把她也给支开了。
饶是不解,明芽也还是去了。
祝吟鸾坐到奉安公主身侧,她没有说话,奉安公主抬手示意她喝茶吃糕点。
“沈世子疼惜少夫人,用功劳请求父皇让御膳房赏赐糕点,给少夫人带回来。”
“这糕点,少夫人想必吃的次数比我还多吧。”
祝吟鸾没有说话,奉安公主拿起一块梅花点翠糕放到她的旁边,“京城大道。”
随后她又拿了一块芝麻糖糕,“万香斋。”
奉安公主说到京城大道的时候,祝吟鸾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她说了一句万香斋,祝吟鸾看着眼前的芝麻糖糕。
想到万香斋说是不做了,却又买到的芝麻糖糕。
那个店铺小二说是分铺做的,可她那时候尝了一块,觉得味道好多了,简直可以和宫里做的相媲美,不仅仅是她那么觉得,就连明芽也认为不错。
京城大道,梅花点翠糕,是第一次碰到沈景湛,然后她她吃到的,沈景湛给的糕点。
“公主这是何意?”祝吟鸾攥紧手,心里的慌张加剧了,面上竭力压制着。
“少夫人冰雪聪明,怎么会不明白我的意思?”
“难道我说话太委婉了吗?”奉安单手撑着脑袋。
祝吟鸾也不绕弯子了,“公主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沈世子做事滴水不漏,若非本宫是皇族,又能在御前说话,恐怕没人知道他做了些什么,少夫人定然一辈子蒙在鼓里了。”
祝吟鸾没有被她牵着鼻子走,“我想要知道公主告知我这些事情的目的到底为何?”
“本宫和沈世子之间有过节是其一,至于其二嘛本宫热心快肠,不喜欢见男人掌控女子。”
“蔻玉与我交好,她道少夫人为人不错,脾性温婉,沈家花厅初次见少夫人,本宫对你印象也好,就想帮帮你。”
祝吟鸾没有受她这些话语动摇,“公主的目的仅此而已吗?”
奉安公主看着她的脸,意外她的沉着冷静。
真不像是小门户出身的呐,若是投在别家,只怕也是厉害的人物。
“想给沈世子添些堵。”奉安公主摇晃着杯盏里面的茶水。
祝吟鸾沉默下来,“”
好一会她看着糕点问,“公主提到这些糕点,又提到大道铺面,是想告诉我什么?”
“我想要告诉少夫人,你与沈世子的初遇并非偶然,而是他蓄意之下的图谋。”
图谋?
祝吟鸾攥紧了手,沈景湛图谋她什么?
她身上究竟有什么好图谋的?
她想不明白,便直接问了,“他图谋我些什么?”
奉安公主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绕了话茬,“沈家的马车临出门之前都有特意查修,怎么可能会坏在大道上面呢?”
“更何况,还不偏不倚堵了少夫人的路,你不觉得蹊跷?”
祝吟鸾没说话。
奉安公主又跟她提起戏班子的事情。
这件事情她居然也知道。
“那日沈世子跟父皇告假,本宫一时好奇,叫人去查了查,得知他在戏院,而少夫人也正巧出现在了戏院,这也是巧合吗?”
祝吟鸾沉默,当日在戏院,她并没有见到沈景湛,但那排戏的人不愿意加戏,她带着明芽要离开,那个班主却忽然就出来了,说有戏,说沈家老太太不看了。
前半月,她跟沈老太太说起这件事情,沈老太太匪夷所思的神情,祝吟鸾没有忘记。
居然不是巧合吗?
“还有呢。”奉安公主放下茶盏,示意身边的人拿了个东西放在祝吟鸾面前。
她还有些犹豫,看着眼前的东西,像是身契。
这又是什么?
祝吟鸾心惊肉跳,一时之间居然不敢触碰不敢打开。
“我相信,这个东西对少夫人很有帮助。”奉安公主自顾自添着茶水。
祝吟鸾呼出一口气,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抬手打开了眼前的东西。
定睛看清上面的东西,她的瞳孔骤缩。
这居然是方种月的身契。
她不仅不是沈家的人,还不是京城人士。
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她父母早亡,是北边来的流民。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究竟是哪里来的?
祝吟鸾已经惊诧到失言了,不称公主,直言你。
当初方种月的身契可是她亲自收拢到卫家账房的,现如今这份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户部得到的。”
户部。
那就是真的了。
“本宫有个相好,在户部任职,他知道本宫与沈世子不睦,但凡沈家的事情都很留意,这便是他拿给本宫的。”
所以这份才是方种月真正的身契。
她拿到卫家的那份是造假的了。
能让户部做这样的事情,除却三省之上的大人,祝吟鸾想不到还有谁了。
是沈景湛。
方种月背后的人居然真的是沈景湛,所以这一切都可以说得通了。
“不仅仅是这个人,还有一人。”
“谁?”在问出是谁的时候,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姣惠。
“少夫人身边的一个贴身侍婢,她的武功可不低。”
“你说的人是姣惠吗?”祝吟鸾不想绕弯子了,她要确切的答案。
“对,就是脸上有胎记的那个侍婢,她可是沈世子的死士。”
“你怎么证明姣惠是他的死士?”
虽然她怀疑姣惠,但没有确凿的证据,祝吟鸾始终没有办法完全相信。
“看来那人到少夫人身边几年,少夫人对她无比信任了呢。”奉安公主拿起糕点品尝。
这时候,奉安公主身边的人又给祝吟鸾送上几份身契。
不是姣惠的身契,但是姣惠死去父亲的身契。
当初她卖身葬掉的父亲。
祝吟鸾抬手翻看着,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姣惠的父亲,而是京城里面死掉的乞丐,也是外乡人,他还有妻儿,是来这边讨生计,却不防意外死在这里的。
“沈世子安顿了他的家人,那边早已封了口,就算是少夫人去查,也查不到什么。”
“这名男子的正妻早已带着孩子改嫁,如今正在利州,拿到这些人的身契,可费了本宫不少力气。”
沈景湛的势力实在太大,她甚至求到了皇祖母那边。
祝吟鸾翻身契的动作越来越慢,神色隐约之间已然有些隐藏不住了。
奉安公主看着她备受震惊的反应,越发有心情品尝糕点。
祝家女知道了这些,明白沈景湛的真面目,她会怎么做?沈景湛又该如何自处?
当初她说过,最好不要让她知道他的弱点。
祝吟鸾缓了好一会,噎了一口沫,“卫家和祝家又是怎么一回事?”
第76章 第76章得知沈景湛并非表面温润无害……
都到这个份上,居然还能够保持一定的冷静。
奉安公主越发欣赏起祝吟鸾。
她答非所问,“少夫人此言,是相信本宫了吗?”
她都把身契给摆了出来,面对如此铁证,祝吟鸾还能说什么?
“如此看来,想必往日里少夫人也在沈世子身上察觉到一些异常了吧?”
否则也不可能就这么快相信了。
也是,这祝家女又不是傻子,从她的言行举止便能够看得出来,她警惕和机敏,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就过来沈蔻玉的院子里寻她了。
“我想要知道祝家和卫家的事情。”祝吟鸾同样的答非所问。
奉安公主却笑了一下,“少夫人想知道,我却不怎么敢说了。”
祝吟鸾眼睫一动,只怕奉安公主不是不敢说,而是不想说,故意给她卖关子。
祝吟鸾沉默下来,思忖着怎么接奉安公主的话。
她在想,奉安公主告诉她这些,除却跟沈景湛有过节不和之外,会不会也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东西,亦或者利用她去做些什么?
现在的人不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么?即便是奉安公主说了许多,祝吟鸾也不完全相信,对方一定还对她有所隐瞒。
否则她何必平白无故费这么大力气。
重要的是,开罪了沈景湛。
从奉安公主的言行当中得知,她还是害怕和畏惧沈景湛的,对沈景湛也诸多忌惮。
背着沈景湛告诉她这些,就不怕沈景湛查到她的头上吗?
如果不怕查到她的头上,想必也不会如此隐晦和避忌见面了吧。
“公主是想要跟我交换什么物件东西么?”利益往来,才是
最稳妥的。
又一次,祝吟鸾出乎了她的意料。
奉安公主忍不住拍手,“少夫人当真是个爽快人,你不仅仅是为人不错,做事还很通透。”拎得清楚。
祝吟鸾却没心情调笑,她此刻的心绪无比沉重,“只是我身上并无长物,恐怕无法与公主做等利益的交换。”
“有少夫人这句话,本宫纵然真的想要从少夫人身上得到些什么,即便你此刻没有,本宫也是安心的。”
奉安公主还是没有说她想要从她的身上交换,亦或者得到些什么。
她问,“有关祝家和卫家,少夫人都知道些什么?”
祝吟鸾抬眼看向她,“我知道的消息多是京城当中流传的消息。”
“少夫人自嫁入沈家之后,便再也没有跟祝家的人有往来了么?”
祝吟鸾摇头,“没有。”
当初被卫家休弃,已经闹得相当难堪了。
她也不想再跟祝家和卫家的人有任何的往来。
只是
这件事情似乎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看来少夫人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祝吟鸾皱眉,“我只是隐约意识到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譬如卫家的瓦解,还有祝家长姐要嫁人的消息。
说到祝沉檀,这些时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祝吟鸾问奉安公主,她要嫁给郭老王爷做续弦的事情是真的吗?
“怎么不是真的,郭王府的聘礼都送到祝家去了,祝家人要面子,不想叫人觉得这是一场卖.女求荣的姻缘,给的嫁妆倒是丰厚,只是时日挑得非常着急,帖子也没送几家。”
尤其是祝家那边的亲戚族长,多数人都不知道。
提到这位年过半百毫无建树,且无礼义廉耻的皇叔,奉安公主的脸上也是忍不住露出厌恶。
祝吟鸾不知道怎么问,她在犹豫着。
祝家和卫家的事情,她只察觉到方种月不对劲,还有卫家与她亲近,唯一被保全的卫明烟,除此之外
卫如琢的身子骨,当初奉安公主也提过,说消息走漏得太快了,就仿佛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个人又是谁?
当时奉安公主含沙射影的人又是沈景湛么?
见祝吟鸾的神色已经越发绷不住,奉安公主也没有耽误太久,她告诉祝吟鸾,她在梨花园里有个喜欢的小生。
因为对方卖艺不卖身,加上家世不太好,孤苦无依,到底没有过分强求,往日里去只给钱让他弹曲子听听就罢了,渐渐的也有了些朋友之间的情谊。
可在她被禁足的那段时日里,这位小生最后还是落到了她那皇叔的手上,现如今都没有出得来。
“他跟我说,你长姐的画像是被人有意呈到郭老王爷手中的。”
“什么?”长姐的姻缘竟然也有内情。
祝吟鸾脸色一白。
“是是沈景湛做的?”她已经被吓得改口了。
奉安公主挑眉,“对。”
“皇叔喜好京城没人,府上有两个侍妾跟皇叔说,祝家长女国色天香,虽然和离过,但看着跟京城当中未出阁的姑娘没有什么区别。”
“她二人日常轮流给我皇叔吹枕头风,夸耀祝沉檀的美貌,怂恿皇叔娶她过门做续弦,所以才有了祝家与郭王府的亲事。”
“郭王府提亲的聘礼送上祝家门后,这两名侍妾纷纷病了,得宫内太医周旋,如今已然脱离了郭王府,太后宫里的小宫女亲眼所见,沈世子身边的人与前往郭王府给那两名侍妾看诊的太医有往来,只是没有听清说了些什么。”
祝吟鸾的心沉入了谷底,她觉得恐慌。
沈景湛的手居然伸得这么长了。
可他既然要处置祝家,当初为何要帮祝鸣生提携官位呢?
这是说不通的。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真的是因为她么?
想不明白,索性就问了奉安公主。
对方蹙眉苦思道,“沈世子帮祝家人提携官位的事情,我也不得而知他为何要这么做,还需要查探。”
这件事情既然问不出来了,祝吟鸾问还有没有别的?
“祝家那边沈世子倒是没有过分.插.足,但是卫家这边就有很多他的手笔了。”
祝吟鸾心中紧张,不仅仅是手蜷捏起来,就连神色之上的慌乱都展露无遗。
奉安公主看着她楚楚可怜的倔强样子,只觉得娇态惹人。
自问见过的美人也不少了,还是在京城这样的地界,可这祝家女还真是招得住人时常看的,瞧得久了,不仅不觉得厌烦,反而觉得漂亮精致。
若非在沈蔻玉那边也听到了一些消息,奉安公主或许真的觉得他见色起意,觊觎朝廷臣妻了。
“什么手笔。”祝吟鸾攥紧了裙摆。
“少夫人还撑得住吗?”
奉安公主这时候想起来,祝吟鸾是身怀有孕的,告诉她这么多事情,看她备受震惊,脸色都隐隐发白,万一出事,她可承担不起。
祝吟鸾深吸一口气,她抬眼,与奉安公主对视,“能。”
奉安公主眼神示意旁边的人,去给祝吟鸾端一盏安神汤来。
很快,安神汤内很快就端上来了,与此同时,宫娥还说了一声外面的情况,倒是一切如常,只是祝吟鸾的贴身小丫鬟明芽回来了,在外面等着呢。
祝吟鸾道了一声多谢,低头慢慢喝汤。
奉安公主等她缓和了一会,见她的脸色还可以,便接着道,“卫家当年获罪,卫大人被外放,卫家子弟多受到打压。”
“这件事情也是他做的么?”祝吟鸾对沈景湛在朝堂之上的事情并不算很了解。
此时此刻的她,脑中思绪被这些消息冲得嗡嗡的,已经有些难以分辨奉安公主说的话了。
她觉得沈景湛无比陌生,陌生到了一种恐怖的程度。
他居然瞒着她在背后做了那么多事情。
奉安公主说得对,倘若不是她,这些事情她不会知晓,一辈子都会蒙在鼓里。
“卫家出事的时候,少夫人还没有嫁过去,所以沈世子没有掺和。”
奉安公主把旁边的糕点往她面前推,让她吃一些,好歹压压惊。
祝吟鸾拿一块,抿了一小口,却没有吃。
她实在没有胃口,甚至有些许想吐。
前三月她还没有多大的孕期反应,现如今却难受得不行。
她分不清,到底是心里的恶心,还是身上的恶心,总是非常难受,幸而有安神汤压制着。
“当初姚太尉推崇梵昌新.政的事情,不知少夫人可知晓?”
祝吟鸾颔首,“我知道。”当初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让她留意到姚太尉,还有沈景湛。
“推崇梵昌,表面上是姚太尉,实则是沈世子的主张,其中有一条律例谏议,贬臣后嗣再准录用一则,便是最主要的。”
“当初我父皇和皇祖母都不明白,他为何提到这个,且为了打压御史台和谏院的朝臣们做了很大的功夫,得罪了一大批人,都还是要提议进言。”
“后来我明白了。”奉安公
主看着祝吟鸾,“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为了给少夫人的夫家提携官位,重新入仕晋升。”
“这件事情过去很久了,再往前查,难以找到蛛丝马迹,但是少夫人自己想想,您前夫当时是个什么职位,怎么就那么顺利进入了翰林院呢?”
奉安公主跟她说,“翰林院可是清闲肥差,多少人挤破脑袋都进不去,卫家当时没有势力,只是靠祝家,根本难以敌打同期晋选的对手。”
说起来这件事情,她当初也有疑问,父亲一向不看重她,怎么会那么倾尽全力去帮卫如琢入翰林呢?
那时候根本无从查起,她又养在后宅,哪里知道些什么啊,即便是觉得不对劲,也不得不压下心里的想法。
原来,不是祝家的功劳,而是沈景湛在其中推波助澜。
“然后呢?”
祝吟鸾捏着的糕点都快要被她给掐碎了,她的后颈窜起一股凉意,尽量压抑着不叫自己抖。
“然后卫家儿郎连连晋升,骆家停滞不前。”
“骆家长子骆暄的远房表妹也不是无缘无故来到京城的,应家获罪流放,她一个女流之辈,如何能够周转回京城,又那么顺利跟骆暄搭上线啊?”
“有什么证据吗?”即便是心中已经相信,祝吟鸾还是要知道有没有确凿的证据。
“城门进出人员的归档之上,给骆暄表妹应如芬做保,归办京城落脚户册的人是沈世子身边派去的。”
祝吟鸾问,“这也是公主在户部档案的人所说的吗?”
奉安公主说是,“归档本宫看过,但无法带出来给少夫人查阅了,若是你不信,日后可以去我的公主府,我让他带出来给你看看,上面可是戳着官印的。”
祝吟鸾的心中又是一个暴击,此刻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为好了。
“公主的意思是他让人办了骆家的事情,然后促使卫如琢晋升?”
“是。”奉安颔首,“卫家子能在短短几年爬那么高的位置,若是没有沈世子在背后斡旋,怎么可能呢。”
“少夫人若要说是祝家助力的功劳,你怎么不想想,祝家都能够将卫家子提携到这么高的位置,为何不提携提携自己儿子?”
祝吟鸾又说不出来话了。
是。
“没有祝家提携,只靠卫家,更没有可能了,卫家的真要这么厉害,卫家老大人至于那么多年回不了京城?”
奉安公主让祝吟鸾自己好生想想。
“能在朝廷当中如此游刃有余,走官员的操纵,除却三省之中的人物,旁人可做不到。”
祝吟鸾感觉她过往所知的一切全都崩塌了,尤其是她心中温润如玉的夫郎形象崩塌得无比厉害,此刻只剩下一片黑洞,深潭。
她甚至都不敢上前探知,眼前真相究竟是什么,害怕一脚踩下去,就会落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简直难以想象,沈景湛居然跟她所知的一切根本就不同,何止是不同,简直就是天翻地覆。
要让她怎么接受,原来一切都是假象。
她再嫁的如意郎君并非表面那样的温润如玉,清朗无害。
卫家门第攀升是他做的,长姐和离亦与他有关,就连她和他的每一次相遇都并非偶然。
这铺天盖地的一张密网,处心积虑所有的一切,究竟是为何而来?
沈景湛算计着祝家,卫家,骆家,最后得到了什么?
她思来想去,长姐与骆家和离,又重新跟卫如琢旧情复燃,只有她被扫地出门。
沈景湛在这场博弈当中得到了什么,得到了他得到了她。
所以,是为了抢夺她而来的吗?
沈景湛算计着所有的一切,是为了抢夺她?
目前,事实摆在眼前,饶是祝吟鸾不想要去承认,却也不得不认清。
“这件事情的确荒谬到可怕,但少夫人沈世子所为,本宫还是希望你知道的。”
祝吟鸾手里的糕点已经彻底被她捏碎了。
糕点本就做得细腻,此刻从她的指缝被挤出,掉到了桌上和地上,祝吟鸾却沉浸在她自己的思绪当中毫无察觉,足以见她此刻的内心有多么的煎熬了。
只怕天人.交战,没有结果。
奉安公主从旁边的小宫娥手中拿了帕子,递过去给祝吟鸾,又叫人端着热水来。
热水端上来了,祝吟鸾此刻心中却还天地翻覆。
奉安公主等了许久,热水已经冷了,她方才回神,松开手里的糕点沫子,清洗她的手掌,奉安公主刚说换成热水,她的手却已经伸入了凉水当中,清洗的动作缓慢且木讷。
这样的事情不管是谁,碰到了都难以接受。
所以,祝吟鸾的反应,奉安公主也能够理解。
毕竟,沈景湛对她的占有欲和掌控欲都到了一种可怕,甚至令人恐怖的程度。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吗?”祝吟鸾又问。
这一次她的声音很轻柔。
奉安公主道,“卫家子难以生养的事情,应当也跟沈大人脱不了干系。”
卫如琢没有办法生养,不是天生的么?
居然是沈景湛做的?
祝吟鸾心神一震,脊背之上的凉意猛然窜起,她整个人都有些想要打颤。
这才是沈景湛的真面目?
令人不寒而栗,胆颤心惊。
卫家的晋升是他做的,那卫家的陨落以及祝家被查,也是他的手笔了吧?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不知少夫人身在沈家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呢?”奉安公主问。
“什么?”祝吟鸾心烦意乱,此刻整个人的声音都是干巴巴的。
时辰已经不早了,奉安公主长话短说,“沈家二房夫人曾经找过本宫,是为着她家的儿子沈嘉显外派的事情,这件事情也是沈世子做的。”
正因为沈景湛在其中斡旋,所以她即便是公主,也帮不上什么忙,主要是沈景湛这个人不好开罪。
当时她让二房的夫人来找祝吟鸾,但是没有想到,这么久过去了,祝吟鸾居然还不知情,想来沈家二房害怕,不敢来找她。
对于二房夫人这个被外派的儿子,祝吟鸾有些印象,她在沈老太太和沈夫人那边也听到了消息,甚至还帮着沈夫人问过沈景湛,在中间传过话。
依稀猜出沈嘉显外派的消息跟沈景湛有关系,但具体的内情,她根本就不清楚。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奉安公主见她一头雾水,跟祝吟鸾解释道,“说起来沈嘉显被外派,少夫人你才是因头呢。”
“我?”祝吟鸾本就沉顿的思绪越发混乱了。
“是啊,二房夫人告诉我,沈嘉显之所以被沈世子外派去贫瘠之地做官,是因为他偷偷在查少夫人的事情。”
“我的事情?”祝吟鸾奇怪。
她问起沈嘉显是何时被外派的?
奉安公主说了一个确切的时日,祝吟鸾一顿,那时候她和卫如琢还没有和离呢。
等等
沈嘉显去查的这个时日,不正是她去除病斋拿药的时日么?
又是这么巧。
所以,沈嘉显又是知道了什么才会被外派?就连沈蔻玉成亲都不能够回来。
“少夫人也不必觉得愧疚,二房的沈嘉显可是个管不住的野性子,出去历练几年也好,磨磨性子对沈家二房是有好处的,否则我父皇也不会批调令批得那么快了。”
祝吟鸾心中五味杂陈,“到底是因为——”心中翻覆得太厉害。
她实在是难受得不行,话没说完,俯身就吐了。
整个人奋力抓着桌沿,连着呕了好几下,不单单是干呕,就连晨起吃的东西都吐出来了。
奉安公主第一反应是起身躲避,可见祝吟鸾如此难受,连忙叫人去请太医,祝吟鸾咳嗽着把人叫住,“…没事,不必”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请太医并不吉利。
奉安公主看着她的脸色实在不好,担心她出事,还是让宫娥去了,但吩咐了人请得隐蔽一些,不要惊动了。
祝吟鸾连连吐得厉害。
奉安公主看着她的样子都忍不住心惊。
开始有些后悔,是不是不应该说?
若是祝家女有个什么闪失,只怕是
祝吟鸾的脸色很不好,她整个人失魂落魄,想要竭力保持心绪情绪,却怎么都控制不住。
因为,她觉得太可怕了。
这种怕和恐慌,她从未经历过,此时此刻始终窜沿在她的后背和脸上,她觉得浑身上下凉飕飕的。
奉安公主把祝吟鸾送回她的院子,虽然走偏廊,绕后花厅,但还是惊动了人——姣惠。
祝吟鸾尚且有意识,余光扫见到姣惠往外走,心想,她必然是去给沈景湛报信了吧?
太医倒是来得很快,给她把了脉,也说是害喜,还说她心绪是起伏过大,需得平心静气,若是长此以往,必定损心神,害胎儿。
“给开些药方吧?”奉安公主问。
太医写了一个方子,说是带回太医院抓药再拿回来。
刚交代完事情,没有想到祝吟鸾居然又开始吐了。
她这次吐得更厉害,酸水一波接着一波,整个人伏在床榻边沿,脸色苍白无比,神色差得难以入眼去看。
明芽在旁边担忧得快哭了,可今日是喜宴,万万不能哭,只能噎了下去。
奉安公主见状,越是觉得后悔,恐怕不该说的,至少不能在这时候说。
她也没有想到,祝吟鸾的胎象明明已经稳住了,可还是变成这样。
太医连忙取了针线,给她扎针。
明芽给祝吟鸾擦手净口。
这边吐得如此厉害,老妈妈过去通气,沈夫人那边已经得到信了。
一听祝吟鸾出事,顾不上客人,沈夫人连忙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不少贵眷妇人,其中包括孟家母女。
“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吐成这样了?”不是说害喜吗,怎么过了头三月还要扎针。
见到奉安公主,沈夫人直觉与她有关系,可又不好问。
祝吟鸾脸色太差了,状态也很差,沈夫人坐到旁边,满心焦急盯着她的神色,刚碰到祝吟鸾的手,只觉得冰冷异常。
“天哪,到底出什么事情了?”奉安公主身边的宫娥很有眼力见。
主动解释道祝吟鸾也不知为何在沈蔻玉的院子里忽而吐了,整个人面色难看,恐怕是人太多,堵了气,她不叫请太医,还是奉安公主叫人去找的,又把她给送了回来。
沈夫人想说祝吟鸾做什么要去沈蔻玉的院子,人不是都送出去了么?她去那边凑什么热闹啊,一直在院子里养胎,不是什么都好么?
但见她如此,又什么都不敢说了,怕叫她心中郁闷,雪上加霜。
“世子呢?看他忙完没有?快些叫他回来。”沈夫人驱使旁边的小丫鬟去找人。
听到世子两个字,祝吟鸾猛然攥紧旁边的被褥。
第77章 第77章“鸾儿知道了些什么?”……
一想到那些事情,想到他的真面目,祝吟鸾只觉得整个人都在抖。
他回来之后是不是又要跟她演戏了?
说到演戏,一开始她还觉得她跟他都在演戏,没有想到,沈景湛的面具之下,还是一副令人难以察觉的面具。
撕开了这层面具,就是他的真面目了吗,他会不会还有别的面具?
倘若不是奉安公主“多管闲事”,那她就算是察觉了猫腻,这辈子也即将蒙在鼓里。
因为沈景湛权势滔天,这场局面又是从几年前就开始布了,连她身边很信任的姣惠,都是他派来的,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一想到之前她对姣惠的托付和信任,祝吟鸾只觉得心口好像有火气在烧,她是震惊的,也是愤怒的,但这些种种情绪汇集到了一处,她便开始觉得很可怕,十分的惶恐,后怕。
她仿佛从来都不认识沈景湛,他到底在图谋些什么?若说是她这个人,有什么好图谋的?她不理解。
小丫鬟连忙应声道,“已经派人去了,想必很快就会回来。”
“怎么过了三月还在害喜?”旁边跟过来的孟夫人凑上前来问道。
祝吟鸾听到沈景湛回来的消息,心里乱糟糟想着,又是忍不住呕吐,太医扎的针都被她抗拒推出了几分。
太医连忙叫旁边的小太监去拿静心丸来,重新拔了所有的银针,让小丫鬟先给祝吟鸾擦拭唇边的秽物。
太医还没有开口,奉安公主已经看穿了他的意图,径直道,“人多气味杂,就让沈夫人和太医在此处,众位夫人小姐还是先随本宫出去吧。”
奉安公主开口了,众人也不好多说,只能往外出去。
孟夫人宽慰了沈夫人几句,这才走开。
人走了之后,沈夫人听从太医的话把窗桕打开,在内室燃了安神香。
小丫鬟已经帮祝吟鸾唇边擦拭干净了,甚至还亲自给她擦拭了手脚。
见她面色惨白,魂不守舍,沈夫人真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等太医给祝吟鸾扎针,见她总算是不吐了。
这才给旁边的老妈妈使了一个眼神,让她去盘问跟着祝吟鸾的小丫鬟。
人走之后,又吃了静心丸,重新扎上针,祝吟鸾的脸才渐渐有那么一些血色。
只是方才吐得实在太狠了,此时此刻,人还有些呆滞,靠躺着,一句话都没说。
老妈妈进来凑到沈夫人耳边低语。
听完之后,沈夫人压低声音,“果真没有听到什么?”
那老妈妈摇头,“没有。”
沈夫人蹙眉,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难不成这祝氏是平白无故就这么害喜?
太医收针之后,祝吟鸾闻着安神香,吃了静心丸,就这么睡了过去。
害怕在这里吵醒了祝吟鸾,沈夫人带着太医往外走,问他祝吟鸾的病因是怎么了?
太医刚要说话,外面传来脚步声,抬头看去,是沈景湛,大步流星走了进来,浑身俱是冷意,还没说话,已经叫人下意识惧怕起来了。
奉安公主摸摸鼻头,退到人群当中去。
沈夫人和太医立马站起来。
沈景湛问太医,祝吟鸾如何了?
太医连忙道,“少夫人是急气攻心引发的不适呕吐,下官已经给她吃了静心丸,又扎了针,如今让她多歇歇,宽慰宽慰,仔细养着,饮食上也要精细,最好不要叫她不快。”
“急气攻心?”沈夫人疑惑,“今日喜宴,晨起的时候她过正厅去,人都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沈景湛的目光从太医的身上投向不远处的外室人群当中。
奉安公主瞬间感受到了对方森冷透骨的视线,落到了她这边。
饶是心中紧张,甚至有些害怕,奉安公主的面上依然露出富有深意的笑容。
她并没有回避沈景湛的视线。
适才亲眼见祝吟鸾吐成那个样子,即便眼下
太医说已经是稳住了,让她多多休息,沈夫人还是没有办法放心。
“请求太医多多留几日吧。”沈夫人说是担心祝吟鸾的身子骨再出些什么差错。
太医没有推拒,就此留下了。
今日家里还有客人,沈夫人没有停留太久,出去外面待客,这里留下沈景湛看着,说是有事,就派人来叫一声。
沈景湛坐在祝吟鸾的床榻边沿,看着她即便是有些许血色,依然是无比苍白的小脸,“”
这一觉,祝吟鸾睡得很不安稳。
她做梦了,梦到了过往,很多很繁杂的画面,之所以知道是做梦,是因为梦里的画面重复出现过很多次。
她在卫家做过的梦,沈家做过的梦。
梦境画面不断在她的脑海当中飞来闪去,有交.缠在一起的身影,还有对话,说话的声音,低沉的声音,还有喜悦的,各种繁乱交杂。
所有的东西全都汇了总,她整个人都睡得不安稳,直到耳畔传来温柔的喊声。
鸾儿鸾儿
是谁,是谁在叫她,忽远忽近,忽而清楚忽而模糊。
究竟是谁?声音既让她觉得熟悉,又让她觉得无比陌生。
“鸾儿”
声音越来越近了,祝吟鸾猛然睁开眼睛。
她急速喘着气,看到一张凑近的俊脸,祝吟鸾,“”
缓和不过一瞬间,她渐渐分清梦境与现实,又想到了最先得知的一些事情,猛然觉得身侧的男人十分恐怖。
避开了他拿着帕子要为她擦拭的手。
沈景湛蹙眉看着她激烈的反应,眼睫微动,但很快将他眼底的情绪掩去,“鸾儿,这是怎么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若是之前祝吟鸾还觉得柔软,心动,现如今她只觉得恐惧,那股后怕又开始从她的脊背窜上来了。
“我、我没事。”
她的唇瓣嗫嚅动着,躲避着沈景湛的靠近,整个人俯身钻到被褥里,连她的脑袋和发梢都不敢展露,就算是缩在柔软的被褥里面,祝吟鸾想到那些事情都忍不住发抖。
但是她也很清楚自己不能够抖,若是抖了,沈景湛会察觉出异常,索性就抿咬着唇瓣不发声,整个人越发的不知所措。
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沈景湛。
现如今又是在沈家,她几乎去无可去,能怎么办?
和离么?
她的肚子里,还有沈景湛的骨肉,经得起和离么?
说到这个孩子,也是他的谋算吧?
当初她绞尽脑汁,询问太医,试探他的意思,却被他给倒打一耙弹压了回来,还让她产生了愧疚的心思。
沈景湛真是厉害啊。
他明明就知道她能生,甚至容易受孕,说到这件事情,祝吟鸾想起很早之前,沈景湛在床榻之上的那些“反常”。
他时常会攥着她的腰身。
入得特别深就不说了,甚至还在她的腰身后面垫着软枕,即便是结束了,也许久都不肯出来。
包括他时常所用的那些姿势,根本就不是她的错觉,不是误打误撞,就是他刻意的。
他的目的就是要让她怀孕。
所以她才会在嫁入沈家没有多久的情况之下,身怀有孕。
沈景湛的心机城府居然深到了这种地步,无孔不入,可怕至极。
他算计着一切,她几乎所有都被他给算计了。
现如今沈景湛究竟还是想要什么?
祝吟鸾越是深想,整个人心绪起伏得越发厉害。
和离?
现如今,若是真的跟沈景湛和离了,离开了沈家,她有容身之处吗?
若是沈景湛,沈家人高抬贵手放过她,那她离开了沈家,卫家和祝家的人会放过她吗?
外面都是“豺狼虎豹”,之前被逼得走投无路的窘境她还没有忘记,这时候离开沈家,恐怕会过得比之前都还要差。
说到她之前住的雅音小筑,是姣惠去置办的,说不定也是沈景湛的手笔。
祝吟鸾耸吸着肩膀。
沈景湛垂眸瞧着她的一动一作,思索着她的反常。
究竟是因为做了噩梦,还是因为害怕他?
之前她也有过回避,却不像是眼下的反应那么大,都已经彻底醒过来了,居然还钻到了被褥当中。
不像是躲避她的那个梦境,更像是躲避着他。
沈景湛看了一会,悄声往外走。
此时此刻已经是深夜了,他到书房以后,盘问身边的人。
下属皱眉道,“并没有查出什么端倪,奉安公主那边已经着人去问了,但是也没有查到什么,只听说今日少夫人在前厅时,有两名贵女在背后说了一些难听的话。”
“当时正在沈家的喜宴之上,少夫人没有声张也没多说什么,但奉安公主的人出手,将两人赶了出去,在抄手游廊之下,被少夫人撞见了,后来少夫人去玉小姐的房中,见到了奉安公主,跟她说了几句话,应当是为了这件事情。”
“对了,那会少夫人身子骨不太舒服,奉安公主给她熬了一盏安神汤,少夫人吃了一会还是觉得身子骨不舒坦,径直吐了出来,随后奉安公主便着人去请太医了。”
“安神汤?”沈景湛重复这三个字。
下属道,“安神汤没有喝完,属下已经着人拿给太医瞧了,太医说安神汤一切正常。”
“您要亲自看看么?”沈景湛也懂一些药理,下属很是清楚。
沈景湛让人拿上来,他看了,的确没有什么问题,下属又把这些东西给端下去。
沈景湛又问,“今日她跟奉安公主待了多久?”
“差不离有半个时辰了。”下属道。
俊美的男人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冷意,“半个时辰?”
“是。”下属道,“当时少夫人身边没有带旁的小丫鬟,奉安公主的宫娥又是贴身的,因而探听不到什么消息。”
须臾之后,沈景湛吩咐,“去查查奉安前些时都做了些什么。”
“把时年放得长一些,不要拘束在眼前的几个月,尤其是她的那些面首,都看看在什么地方任职。”
“大人远见,属下这就去办。”
人走了之后,沈景湛沉默静坐了许久,书房没有点燃太多的烛火,他清隽的侧影隐在昏暗当中,越发显得深邃而迷人,但也很危险。
祝吟鸾很久没有听到声响,就当她以为沈景湛出去了,正打算出来透透气的时候,耳畔传来一声幽微的叹息。
是他的声音,即便是隔着被褥她都能够知道。
因为沈景湛的声音实在是磁沉好听,极少有人能够比拟。
“鸾儿要这样闷头躲到何时?”
他这话问得很是奇怪,祝吟鸾在心里思忖斟酌,沈景湛是不是已经知道什么了?
但若是知道了,他的声音还会如此温和么?
思来想去,她迅速在心里下了决定,此时此刻还不宜跟沈景湛撕开一切闹开了。
因为沈景湛在暗,她在明。
现如今,知道了一切,她也算是在暗,他在明了。
且先看看,他还谋划些什么。
下定决心之后,祝吟鸾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慢吞吞钻出了被褥。
她感受到了男人投过来的视线,一句话都不敢说。
整个人略微拘束,还有些战战兢兢。
沈景湛坐到她身侧,刚要碰到,发觉她下意识往里面挪了一些。
他看着她的动作。
祝吟鸾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回避,她磕磕绊绊跟沈景湛解释道,“我梦魇了,久久难以回神,所以才才会这样。”
沈景湛瞧着她的侧脸好一会。
祝吟鸾也感受到了他的注视,也不清楚是不是因为知道了这些事情,她总觉得沈景湛没有之前那么好糊弄了。
他是不是在她歇息睡过去的时日里也得知了些什么?
祝吟鸾忍不住在想。
倘若沈景湛没有知道些什么,又怎么会这样看着她?
他的“反常”是因为她的回避,还是因为他也知道了什么?
“奉、奉安公主呢?”
沈景湛刚要开口,听到她这句话顿了一下,很快,他眼底的暗色恢复了正常。
“鸾儿怎么一醒过来就问奉安公主,我竟然不知道鸾儿何时跟奉安公主如此相熟了?”
沈景湛话是这么说,语调却十分温和。
他扶着她坐起身来。
这一次,祝吟鸾没有抗拒沈景湛,但她动作之间的僵硬,沈景湛哪里会感受不到。
她在无形当中抗拒他。
今日晨起在正厅的时候都还好,她还会脸红躲避他的触碰,娇怯低着头,小声催促着他去忙碌。
不过是分别了一个下午而已,回来就变成了这样。
若真是做噩梦,梦魇了,怎么说得通呢?
沈景湛心里有数却没有戳破。
听到祝吟鸾醒了,外面早就被备办好了各样的细粥,还有配粥的小菜。
小几已经搬了上
来,祝吟鸾暂时不能够起身,只能够倚靠着。
沈景湛喂她,她道,“我自己来就好。”
又是疏离的抗拒。
沈景湛看着她,“鸾儿就算是要逞强,也得注意身子吧?待你好起来,再跟为夫倔强好不好?”
男人温声细语,若是放在之前,祝吟鸾一定会觉得心中温暖,此刻却觉得身上很冷,她害怕。
一直到现在,醒过来许久了,她都不敢抬头去看沈景湛。
她无法面对沈景湛的那张脸。
他的俊逸出众,放眼整个京城,压根就没有人能够超过。
越是俊美,越是让人觉得迷幻。
从前她就是这么被欺骗的,被欺瞒的。
所以,她怎么都不敢看沈景湛了。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祝吟鸾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能乖乖坐着让沈景湛喂。
闻到男人身上飘过来的清冽气息,祝吟鸾下意识屏息,都不敢多闻一口。
她真的害怕。
糕点粥饼都是费心做的,味道相当不错,祝吟鸾就算是没有胃口,但今日吐得实在厉害,也多吃了几口。
说是多吃几口,实际上也没有吃多少。
沈景湛哄着她多吃一些,祝吟鸾却也还是摇头。
怕适得其反她又吐出来,沈景湛也没有强求,只让她若是饿了,随时告诉他。
祝吟鸾净了口,这才留意到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晚了。
想必沈景湛也要上床榻了。
眼下让她跟沈景湛睡到一处,她实在是难以入眠。
她在沈景湛起身之后才将目光投到外面去,看到男人颀长挺括的身影在屏风之后闪动。
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也还是能够看得出来,沈景湛宽肩窄腰。
此刻她看着他,却生不出任何旖旎的心思,即便是无意之间联想到那些事情,她此刻也不脸红了,只觉得害怕。
思来想去,祝吟鸾甚至在想,说不定圆房的事情,他也在其中布局了。
他会不会还用了什么手段,让她对他十分上瘾,喜欢被他亲吻,喜欢和他行床笫之欢。
这一切,根本就说不清楚。
越是往里面深究,她越是觉得恐怖。
所以沈景湛净手回来之后,祝吟鸾跟他说,“我今日身子骨实在不舒坦,夫君能不能上别的地方睡?”
她不敢看着沈景湛,垂眸瞧着他的腰。
上面悬挂着她给他做的玉佩络子。
两人的情好蜜意就在昨日,可她觉得恍若隔世,好像是一场虚幻的梦。
何止是过往,就连之前那一些,她都觉得像是一场梦。
也的确是一场梦,若不是一场梦,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
若不是一场梦,这些谋划是人能够做出来的吗?
甚至是从几年前就开始布局了。
那时候,她怎么会想到是沈景湛,两人之间从无往来,她根本就不认识沈景湛。
若是没有奉安公主拿出来的那一些铁证,就算是有人跟她说,这一切都是沈景湛做的,她都不敢相信。
“鸾儿梦魇,我更应该在旁边照顾,怎么能走?”他坐下。
原本是想要坐到床榻的边沿,但是他还没有坐下呢,祝吟鸾已经开始躲闪了。
沈景湛瞧着她的面颊,虽然隐藏得很好,压根就看不见她眼底的神色,但是他还是能够瞧得出来她无形的抵触在蔓延。
更何况,他了解她,无比了解。
一点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办法能够逃脱他的眼睛。
但此刻她不愿意说,那就不逼她。
或许,她知道了什么。
又或者,什么都知道了。
男人的眼底一片幽静,垂眸掩落,什么都瞧不见,此刻看着他,也只见到他的温润清朗。
即便是如此的无害,祝吟鸾也不敢多看一眼。
她始终垂着眼睛。
沈景湛坐到了圆凳之上,两人之间留有一定的距离。
祝吟鸾跟他解释道,“今日就是有些许累了,我梦里实在害怕,所以想要自己睡,夫君能不能依依我?”
她找不到什么好的借口在,只能祈求沈景湛。
男人倒是没有过分纠缠,他温声说好,“鸾儿都这般求我了,我怎么能够不依呢?”
说话间,男人伸手过来。
祝吟鸾的余光扫到了,她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内侧的手却下意识攥紧了被褥。
她以为天衣无缝没有人瞧见。
可沈景湛的身量实在很高,即便是坐下来了,他也能够瞧见她的动作。
“”
沈景湛收回试探的手,最终还是没有碰到她,笑着道,“那我就在侧室,鸾儿若是有事,叫一声就好了。”
沈景湛的庭院很大,整个内还有一间侧室。
也算是隔壁了,沈景湛的确可以睡隔壁。
祝吟鸾颔首说好,“夫君快去吧,如今天色已经晚了,你今日也累了,你去歇息,这边有小丫鬟守着。”
催促他走,倒是抬眼瞧了他一下。
只是方才对上男人深邃的俊脸,祝吟鸾的神色开始闪烁躲避了。
对视不过一瞬,她实在是无法在沈景湛的注视之下装得平安无事,现如今她的心里都还是乱糟糟的,根本没有办法正视他。
她的害怕没有消散,恐慌一直都是在蔓延的。
尤其是靠近沈景湛,看着沈景湛的时候,她觉得他深不可测到了极点。
索性直接移开了,什么都不敢再说。
她不知道她拙劣的演技,究竟有没有被沈景湛看穿知晓,但是她真的已经尽力了。
她还是需要平复,想要自己静静,想想以后的打算,日后的盘算。
她应该怎么办?
这件事情是没有办法揭过去的。
“好。”男人点头,可是没有走两步,他居然又转回弯来。
祝吟鸾松下去的心不免提了起来。
他看着她的玉白小脸,问她,“鸾儿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第78章 第78章她梦里的男人是沈景湛吗?……
祝吟鸾听到这句话时瞳孔骤缩,她本就攥捏着被褥的手越发收紧起来。
面上却很快就竭力维持住了,甚至抬头看去,跟他说,“什么?”
沈景湛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他的神色没有任何的变化,但是他的眼眸无比深沉。
不仅是寂静的,还很幽暗,令人感觉到不可估测的,叫她莫名煎熬。
祝吟鸾自认胆识也不低,可她所有的伪装在碰上沈景湛的那一瞬间,就会自动瓦解,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究竟是因为什么。
总之就是想要回避。
但是她隐瞒在先,不应该是他心虚吗?她又在躲闪心虚些什么?该躲闪心虚的人不是她,而是沈景湛。
纵然他权势滔天又如何,怎么能够欺上瞒下,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桩事情真的深究起来,也是他的过错,他弄垮了祝家和卫家,又又把她抢了过来。
时至今日,祝吟鸾依然不敢想象,沈景湛所图谋的人是她吗?
以利益角度来清算,沈景湛大费周章之下,得到的人是她。
祝吟鸾忍不住这样想,给她自己定了定神。
许是因为有了底气,所以她也平缓了一些。
专注看着沈景湛,想要透过他的眼睛,看看他伪装之下的破绽,可惜她看了许久,也没有瞧见沈景湛的破绽,他似乎一点都不害怕。
透过沈景湛的眼睛,她感受到了他甚至还在考究试探她一般。
在这场无声的博弈当中,双方纷纷寂静下来。
虽然安静,但眼神的交锋却迸溅出火花。
沈景湛的眼眸当中渐渐泛起笑意,“”
他觉得自己说错了,这么多年过去,他的鸾儿还是学会了很多,渐渐成长了起来。
至少在之前,她不会那么快收拾好心绪,甚至仰头看着他。
此时此刻的她,整个人的姿态分明都是孤弱无依的,却已经流露出了她的倔强,是独属于她的柔韧。
“夫君说的话,我不明白。”她不能因为沈景湛深不可测就对他产生畏惧。
这件事情归根结底,都是沈景湛的错,倘若不是沈景湛,事情不会变成这样。
就算是他权势滔天,说破了天,也是他的错。
越是深入去想,祝吟鸾整个人越发有了底气。
浑身的紧绷和害怕都渐渐放松了下去,浮现上来的是愤怒,被他欺骗的恼怒。
但此刻还不能说,因为她不喜欢在气头之上与人争辩,理论。
除此之外,祝吟鸾也很清楚,倘若是把一切说出来,她真的就是一点优势都没有了。
重要的是,她没有守住自己的心。
沈景湛已经试探出了许多,此刻却没有继续逼迫,而是重新坐下来,他问她突然急气攻心,是不是听说了祝家的事情。
祝家的事情?
不确定沈景湛是否在跟她顾左右而言其它,祝吟鸾干脆就顺着话说下来。
“今日的确听说了这件事情,我觉得有些许恶心。”
“鸾儿是心软了吗?”他问她。
心软?
祝吟鸾思忖着他这句话,许久之后她才回,“只是觉得很唏嘘很巧合。”
“巧合?”沈景湛捕捉重复她这句话。
“是。”她反问沈景湛,“夫君不觉得巧合吗?”
“怎么巧合了?”两人互相套着对方的话茬。
“郭老王爷要续弦,怎么偏偏寻上了长姐?若是长姐没有嫁过人,我或许不会这么认为,但她是与骆家和离的,郭王府到底是皇室。”
“鸾儿不也嫁给我了吗?”他给她掖了掖被角。
祝吟鸾没有想到,沈景湛就这么一句话把她的试探给打了回来,让她辩无可辩。
是啊,她作为庶女,都能再次高嫁,长姐那边又算什么呢?
纵然沈景湛不是皇室的人,但他手握重权,又年轻有为,她配他着实是高就了。
这句话若是放在之前,祝吟鸾会觉得自卑,但此刻她却没有那些心思了。
“是啊,我与夫君的身份如此不匹,夫君有没有想过与我和离,另外娶妻?”
她旁敲侧击,说出和离两个字,即便脱口而出,她整个人的心中也是煎熬的,但还是说了。
听到和离二字,男人眉心微动,整个人仿佛下意识停滞了片刻,良久之后,沈景湛笑着问她说什么?
祝吟鸾以为她的声音太小,他没有听清楚,提起一口气正要重复一遍。
沈景湛却在她前面开口,“和离?”
他瞧着她笑,虽然是笑,却不同以往的温润,也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因为得知了那些事情,总之她此刻觉得他不是在笑。
有些害怕,令人恐惧。
饶是她已经给自己鼓了鼓勇气,但还是紧张。
沈景湛给人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
祝吟鸾一紧张,就开始抿咬她的唇瓣,睫羽颤抖。
“我不喜欢听到和离这两个字,鸾儿以后不要说了。”男人声音慢悠悠。
他并没有凶训她,可祝吟鸾依然觉得心跳过快。
这种莫名的情绪,她很是不解,一时没有说话。
“我们不会和离。”他又重申了一遍。
“是吗?”祝吟鸾有些许心不在焉。
她觉得自己或许是身怀有孕的缘故,此刻听着他说这句话有些许莫名的委屈,还有些许想要哭,压抑着耸吸着鼻尖。
难道,她不想跟沈景湛和离?
她分明是想的。
“鸾儿今日究竟是怎么了,身子骨难受,转而又提到和离的事情,莫不是鸾儿已经厌烦我,有了旁的心仪的郎君?”
他这话像是调笑,可这一次祝吟鸾看得很清楚,男人的脸上根本就没有丝毫的笑意。
“我我没有。”
沈景湛只是笑了一下,再也没有继续这个话茬。
祝吟鸾却平白想到今日上沈家门吃喜宴,沈夫人给她介绍的那个姑娘,姓孟,叫孟云的。
如果她没有猜错,是沈夫人选定了想要给她过过眼,纳入沈景湛房中的人吧?
即便是什么都没有说,但她已经都明白了。
可当初,她不明所以,被逼得走投无路之时也跟沈景湛说好的了。
他娶她,此生不会纳妾。
若是他纳妾了,就让他罢官削爵,此生不入朝堂。
当时他还写了罢官削爵的文书盖上了玺印递给她。
此时此刻,那文书就在她的箱笼底下压着呢。
他会是哄着她的吗?那个玺印会是假的吗?
祝吟鸾在心里想着。
“今日鸾儿也累了,你早些歇息,有事叫我。”沈景湛趁着她发愣,伸手揉了揉她毛绒绒的发顶。
等祝吟鸾下意识想要回避的时候,他已经把手给收回去了。
这一次沈景湛没有多停留便去了侧室。
祝吟鸾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发愣。
只见男人高大修长的身影,根本没有瞧见背过身去之后,男人陡然转变的清冷神色。
好一会,祝吟鸾才想起来叫明芽。
明芽给她端了一盏甜汤来,祝吟鸾没有直接开口,因为明芽的后面跟着姣惠。
“怎么了小姐?”明芽见祝吟鸾一边喝着甜汤,一边看着姣惠。
祝吟鸾喝了一口之后问,“姣惠到我身边也有几年了吧?总觉得你似乎没怎么长肉,是不是往日里太辛苦了些?”
祝吟鸾忽如其来的关怀,让姣惠受宠若惊。
“跟着小姐身边吃饱穿暖,比奴婢以往的日子都好,奴婢很知足。”
祝吟鸾笑了一下,垂眸瞧着碗中的甜汤。
旁边的烛火摇曳,甜汤幽幽,倒映出她的脸。
她看起来是不是十分单纯好骗?
“我之前怕你伤心没有细细盘问,你家中可还有旁的人?”
“小姐今日忽然问起这个?”姣惠道她的父母已亡。
“叔叔婶婶都不在了吗?”
“在,但是许多年没有往来走动,奴婢也不清楚家中亲戚身在何处。”
“你和明芽都到了适婚的年岁,明芽是自幼跟着我的,她的家中底细我非常清楚,但是你的我一时想不起来。”
姣惠暗觉奇怪,但没有戳穿,而是顺着祝吟鸾的话往下道,“小姐待奴婢宽厚,奴婢不想嫁人,只想一辈子留在小姐的身边,保护小姐,伺候小姐,回报小姐的恩情。”
听罢,祝吟鸾笑了一下。
她敛下睫毛,遮掩住不达眼底的笑意。
保护?伺候?回报恩情?
倘若是蒙在鼓里的她一定会十分感动,眼下只觉得毫无触动。
姣惠不过就是沈景湛派到她身边的棋子而已,就是为了监视,算计她而来。
“我知道你对我好,我自然也不能够辜负你待我的一片心意。”
“你性子温和,做事踏实,我定然会为你挑选一个好的夫家,让你嫁出去了,也能够过得和顺舒坦。”
这句话也是祝吟鸾的肺腑之言。
虽然姣惠到她身边的居心不良,但是这些年她在她身边,做事很尽心尽力,没有丝毫的怠慢,好好为她挑选一个郎君,嫁出去,是她想到最好的办法。
否则,她平白无故将人给赶走,一定会引起沈景湛的怀疑。
“小姐,奴婢真的不想要离开您。”姣惠也学了明芽那一套,开始跟祝吟鸾卖惨呼人。
祝
吟鸾却只是笑笑,没有接过话,“天色不早了,你先下去歇息吧。”
“今夜是不是明芽守夜?”祝吟鸾看向明芽。
对方很快反应过来,“是。”
“姣惠,你去歇息吧。”
见状,姣惠也只能下去了。
人走了之后,祝吟鸾问明芽,今日她害喜,沈家都出了些什么事情?
她那会实在难受,整个人吐得十分厉害,但还是有意识的。
明芽把所有的事情,事无巨细告诉了祝吟鸾。
尤其是沈夫人身边老妈妈去盘问小丫鬟,以及奉安公主对沈家人说的那番话。
祝吟鸾听罢点了点头,正在思忖着。
“小姐发生什么事情了?”明芽小心翼翼问着,“您真的要把姣惠给嫁出去么?奴婢这些时日瞧着她,其实她很安分,并没有什么逾矩的地方。”
说实话,姣惠也算是得力的心腹人,若是就这么出去了,明芽也挺舍不得的。
祝吟鸾抬头看向明芽,没有解释为何,只道,“她也在我身边许久,若是再留,只怕年岁真要上去,别说她,你不也是这样吗?总不能在我身边留一辈子。”
“奴婢不要嫁人。”提到婚事,明芽也是一脸不情愿,眉头都拧到了一起。
祝吟鸾牵唇笑了一下,“好了,你也去歇息吧,我有事再叫你。”
明芽还想再说,祝吟鸾却已经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过得还算平静。
祝吟鸾原以为心里装着事情,她再也睡不着了,却还是低估了安神香和静心丸的厉害,闭上眼睛假寐一会,她渐渐睡了过去。
翌日,她睡到了早膳时分。
刚醒过来就听到明芽说,沈夫人来好一会了,还有沈老太太身边派过来的人,都在正厅候着呢。
她连忙起来,明芽叮嘱她慢一些。
祝吟鸾问,“夫君呢?”
她并没有看到沈景湛的身影,他从来不会贪睡,绝对不可能睡到日上三竿。
“世子爷进宫去了,留下话让奴婢们好生照拂您,您还不知道吧,姚家出事了。”
“姚家?”祝吟鸾一顿,“太尉姚家?”
明芽压低声音,“太尉被贬官,如今已不是太尉了。”
祝吟鸾只觉得不可思议,怎么睡一觉起来就变了?
这些时日留意着祝家和卫家的事情,完全想不起来过问姚家。
往前回想,沈景湛是在什么时候跟她说过?
似乎是上次她问他,能不能出去的时候,沈景湛说等处理完姚家的事情再陪她,还说可以去游湖?
是这样吧?她已经有些许记不清楚了。
“是今日传出的消息吗?”
“是。”明芽点头,欲言又止。
祝吟鸾让她接着往下说,明芽方才开口道,“降罪的圣旨传出来之后,姚夫人居然上吊了。”
“上吊?”祝吟鸾吓了一跳,声音都忍不住拔高了些许。
“您如今有身孕,本来是不该告诉您的。”明芽让她仔细身子。
“他他是去宫里,还是去了姚家?”祝吟鸾都说不清楚她为何要重复问这一句,跟明芽确定。
她想起来,沈景湛和姚家的交情。
自从上次以后,姚姿基本上没有来过沈家了。
昨日沈蔻玉出嫁,姚家提前派了人送礼来,却没有人露面,这缺席的借口便是说姚夫人身子骨不舒坦,不好过来了。
没想到,降罪的圣旨下来,姚夫人居然自尽了?
明芽说,去了宫里,但听着来请沈景湛的人的口风,八成要去姚家走一趟的。
“圣旨是怎么裁决判审姚家的?”
“奴婢不清楚。”明芽摇头,“奴婢是今儿见到外面的人匆匆跑进来,跟着宫里的人,说是陛下让世子爷快快进宫,姚夫人上吊,就剩下一口气,太医已经先行一步去了姚家。”
沈景湛是查姚家的人,为着这件事情,两家的往来几乎没有了。
现如今,姚家被降罪,圣上居然还让沈景湛去沈家探望,到底是什么意思?
祝吟鸾蹙眉。
正当她思索期间,沈夫人带着人走进来了。
祝吟鸾发觉那孟家的姑娘居然还在沈家,就跟在沈夫人的后面。
她非常知礼数,带着东西过来了,还说了一些场面话,祝吟鸾浅笑着回应,吩咐小丫鬟去沏茶。
原是要起来请安的,沈夫人叫摆手叫她别动弹,好生坐着,还问她舒坦一些没有?
吟鸾颔首说好多了。
沈夫人瞧着她的脸色,的确是比昨日有血色,尽管还是病恹恹,却也好很多了。
原本想问,又怕祝吟鸾不舒坦,便让小丫鬟摆饭用早膳。
孟小姐也在这边用早膳,期间她十分关怀祝吟鸾的身子骨,但也不乏套话的嫌疑。
祝吟鸾看出她的企图,到底没有拂却场子,毕竟是沈夫人的客人。
沈夫人不放心她的身子骨,用过了早膳,也在这边陪着,想来是沈景湛的吩咐。
府上有不少的事情要忙,沈夫人让人全都送到祝吟鸾的院子里。
祝鸾睡不着,就看着沈夫人忙碌。
她本来要帮忙,但沈夫人不让,就叫她陪孟云说话。
这孟云小姐出身高门,祖上文官清流,看着文文静静,但不柔弱,说话做事很有条理与自家的见解。
没一会,沈景湛的随从送了糕点来。
祝吟鸾一看到这个糕点,就想到他处心积虑的各种偶遇。
其中有三次,都有这个糕点。
孟云感叹道,“早就听闻沈世子疼惜少夫人,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可不是疼惜,就算是在宫内忙碌,也不忘记吩咐人给祝吟鸾带糕点回来,还是宫内御膳房的手艺,高门世家都少有能够品尝到的。
祝吟鸾笑了笑没说话。
孟云很会察言观色,瞬间感觉到了不对劲,迅速遮掩了尴尬,转移话茬。
接下来,孟云再也没有提过沈景湛。
只跟祝吟鸾说起京城当中的趣事,的确帮祝吟鸾解了闷。
晚膳,孟云也是留在这边用的。
用过晚膳之后,孟云跟着沈夫人折返。
人走了,祝吟鸾方才展露出疲态。
许是真的劳心劳神,她觉得肚子不太舒坦。
除却衣裙之后,只着亵衣,方才能够看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祝吟鸾伸手抚摸着她的小腹。
一下一下。
这个孩子来得意外,从震惊到接受,现如今即便是知道是沈景湛的算计,她也没有生过厌恶的心思。
这个孩子,一定是要留下的。
今夜起风了。
祝吟鸾透过窗桕往外看去,见到小丫鬟们跑出来收拾金台花盏。
夜风若是再大一些,只怕要被吹毁了。
怕风刮到了祝吟鸾,姣惠吩咐人将小窗纱给放下来。
隔着漂亮的窗棂往外看去,这一瞬间,祝吟鸾觉得她就像是被人诓进笼中的雀.鸟。
现如今,她就算是要走,也有了羁绊。
羁绊还不只是这个孩子。
重要的是,她对沈景湛生出了情意。
即便是得知了沈景湛欺瞒她,做了那么多事情,可见到孟云,猜中沈夫人的心思是想要给沈景湛纳妾,她的心中也无比的忧郁。
听着外面的风声,祝吟鸾耸了耸鼻尖。
“”
沈景湛接连忙了许久,姚家那边才勉强稳下来,说是稳下来,其实也还是乱成一锅粥。
姚夫人虽然救回来了,但因为她赴死的决心强烈,脖颈勒得严重,如今话说不了,就连用膳都成了问题。
整日里,只能用一些熬得稀碎的米粥吊命,随时需要太医看顾着,身边根本离不开人。
姚太尉如今虽然被革职了,但他在朝为官多年,门下子弟众多,可以说树大根深,因为姚夫人上吊的事情,朝廷吵闹不休。
沈景湛是奉圣命顺着殿试的案子彻查姚家的人,因而他身边的人皆受到了波及,不仅仅是他身边的人,还有他本人也受到了弹劾。
朝廷的局势瞬间变得很不稳,动荡难安,便是祝吟鸾在后宅,都听到了风声。
京城街头巷尾都在说这件事情,说姚太尉这些年在朝为官,一心为君为民,不相信他会做出泄题的事情,定然是有人栽赃陷害。
即便大理寺那边放出了案子的的确确是从姚家漏出去的证据,可众人居然觉得这也有可能是无心之失,可以谅解,毕竟姚太尉年岁大了。
风向瞬间变得乌烟瘴气起来。
因为这件事情,沈景湛几乎是脚不沾地。
他早出晚归,祝吟鸾能够收到他派人送来的吃食,听到他让人转达的话,就是没有碰到他的面。
如此下来,倒是叫她冷静了几日,心绪也渐渐回稳,但奉安公主告诉祝吟鸾的事情,始终横在她的心里。
说起来这件事情,原
本说喜宴之后要留在沈家几日的奉安公主忽而离开了,听明芽说,奉安公主甚至没有回府,她去了太后的宫里。
祝吟鸾忍不住在想,奉安公主忽而去找太后,会不会跟沈景湛有关系。
她得知这件事情以后,心绪难以控制,虽然有梦魇作为借口,但是沈景湛很有可能知道了些什么。
奉安公主进宫找太后,很有可能是为了躲开沈景湛吧?
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祝吟鸾心里的事情不能够跟旁人说,便只能隐藏下来,不动声色地兀自揣摩着。
沈蔻玉回门的那一日沈景湛不在。
祝吟鸾倒是得见了她的夫郎,看起来的确孱弱几分,但整体的身形还是高大的,相貌也很出众,与沈蔻玉站在一处倒相配
沈景湛的地位高,即便是他不在,该敬的茶水,还是依着样子敬了,提前就备好的礼,由祝吟鸾送出去。
吃过敬茶,姑爷在前厅陪沈侯爷说话。
祝吟鸾跟着沈夫人去庭院给沈蔻玉说姑娘家的训话。
方才到内厅,才坐下呢,沈夫人就开始问两人圆房了没有。
饶是沈蔻玉性子比寻常的姑娘都要活泼些,都架不住沈夫人这么直接。
她红着脸,跺着脚,“母亲!”
“您问这个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关心你啊。”
祝吟鸾在旁边没有说话,单是瞧着沈蔻玉的反应,脸红归脸红,应该还是没有。
“到底有没有啊?”沈夫人催着她回答。
沈蔻玉犹犹豫豫半晌,在纠结着,她丢给沈夫人一句有。
可是话都没有说完,手腕子就被沈夫人给猛然拉起捞开了。
沈蔻玉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因为沈夫人看到了她的守宫砂。
祝吟鸾下意识怔愣住,她没有想到沈蔻玉居然有守宫砂?
这是什么时候点上去的?
该不会是沈夫人在她出嫁之前想的招吧?
“还骗你母亲我!”沈夫人很是生气。
沈蔻玉自知理亏,没有说话,看着沈夫人的怒容,悄然起身躲到祝吟鸾的后面去。
贴着她的耳朵喊嫂嫂,让祝吟鸾帮着她说说话。
被迫横在中间的祝吟鸾,就算是想要默不作声也不可能了。
她只能劝沈夫人息怒,有什么话好好说。
对于沈蔻玉没有圆房的这件事情,祝吟鸾并没有表态。
害怕说错话,两边得罪。
沈夫人很生气,说她千叮咛万嘱咐了,沈蔻玉还是当耳旁风,浑然不把她所说的当成一回事。
不敢拨弄祝吟鸾,毕竟她还有身子。
瞧着她最近还在养身子,心绪也不好,沈夫人眷顾着祝吟鸾,没有对她大声说话。
只是让她挪到另外一边做。
沈蔻玉却抓着祝吟鸾的披帛不放手,“嫂嫂你不能走,你若是走了,母亲定然要动手打我。”
沈夫人气笑了,“当着你嫂嫂的面开始胡言乱语了?你从小到大,我何时动过你一根手指头啊?”
沈蔻玉摆出委屈的神色,“女儿女儿也不是故意的。”
“那洞房之事怎么能让女儿家主动?”
“姑爷病弱,你总要顺着他些,重要的是孩子。”
沈蔻玉又开始跟沈夫人顶嘴,“孩子孩子!母亲就只知道孩子,您自己都说了他的身子骨不好,却还是让女儿去迁就他,万一不小心折腾过了,出什么事情呢?”
听到一句折腾,饶是祝吟鸾身怀有孕,都忍不住为之尴尬脸红。
沈夫人听着她嘀嘀咕咕,趁着沈蔻玉不注意,一把将沈蔻玉给抓了过去。
她让祝吟鸾坐到另外一边,数落了沈蔻玉很多句,说得沈蔻玉眼圈都有些红了。
祝吟鸾跳出来打圆场,沈夫人这才消停,嘱咐沈蔻玉回去务必要跟赵家姑爷赵谨白圆房,不许再耽误。
即便是沈蔻玉点头,沈夫人还是不放心,从她身边拨了一个信得过的老妈妈,让她跟着沈蔻玉回去,在她身边伺候。
美名其曰是伺候,实际上还是监视。
沈蔻玉不想要,但拗不过沈夫人,只能点头了。
绕过圆房的茬,沈夫人又嘱咐了管家的事情,得知赵家夫人已经在第二日敬茶的时候,把对牌钥匙都给了沈蔻玉,便彻底放下了心思。
她担心沈蔻玉被人欺负,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祝吟鸾就在旁边看着听着,无端想到她回门的那一日,在施家沈翕云也是这么叮嘱她的,只是沈翕云温和,她没有沈夫人这么凶。
说到施家,也是沈景湛给她找的娘家,第一个让她感受到无尽温暖的地方,在施家待嫁的那一个月里,她觉得自己无忧无虑极了。
这都是因为沈景湛。
思及此,祝吟鸾的思绪又沉顿下来,想到这些时日发生的心事,“”
沈夫人待游说够了,总算是停了下来。
沈蔻玉怕沈夫人吃一盏茶又继续,趁着她喝茶的功夫,连忙将话茬给转移走。
问祝吟鸾这些时日身子骨好不好?
有没有哪里不舒坦?瞧着她还是不怎么显怀,是不是这些时日没有好好用膳?
出嫁那日,祝吟鸾害喜的消息,沈蔻玉也听说了。
今儿回来她还给祝吟鸾带了一些补品,此刻瞧着她的脸色很不好,仿佛心事重重。
原本想要帮祝吟鸾把脉,但是碍于沈夫人在,沈蔻玉便没有这么做。
“我一切都好,只是忽而害喜,所以脸色瞧着差一些。”
祝吟鸾最近心绪很不好,沈夫人不好问,如今沈蔻玉张口,她就在旁边听着。
“嫂嫂,即便是过了头三月,你也还是要仔细身子,有孕之人是不宜多思的,若真有什么难以开解的心事,你大可以告诉哥哥啊。”
“尽管哥哥这些时日为朝廷的事情繁忙,但是嫂嫂的事情在哥哥眼前,永远都是第一位的!”
沈蔻玉也知道祝吟鸾在京城当中没有什么手帕交,先前还与她谈得来,如今她嫁出去了,自然是闷了。
“实在不行,找人来排排戏嘛,嫂嫂你不是喜欢听戏么?”
“小姑怎么知道我喜欢听戏?”祝吟鸾最近很警惕,沈蔻玉的这句话令她觉得无比奇怪。
沈蔻玉愣了一会,被祝吟鸾看着,她卡壳了,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说些什么为好。
找不到借口,干脆就把锅甩到沈景湛的头上,“我从哥哥那边听说的啊。”
“是哥哥说,嫂嫂很喜欢听戏。”
沈景湛说的?
是,她想起来,曾经她也问过沈景湛,那时候沈景湛说有意问过她身边的人,所以得知她的喜好厌恶。
得知她喜欢听戏。
先前她就觉得沈景湛对她的了解,几乎到了一种了如指掌的地步。
那会子她觉得是错觉,这会子她不觉得是了。
所以,到底什么是真的?
真的有寻她身边的人问过么?
除此之外她还想起来一件事情,当初跟沈家的众位亲长一道用膳,那时候沈景湛给她夹菜。
他把她不喜欢的芥菜给挑掉了。
可是,明芽和姣惠都不知道她不吃叶用芥菜,沈景湛却知道了。
当时他说是因为在施家让人留意她的饮食起居,可现在认真想,她在施家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吃过叶用的芥菜啊。
他这么了解她
她有没有见过沈景湛?
或许在很早之前,早到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想着想着,祝吟鸾想到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梦。
梦里的男人是真的吗,是他吗?
第79章 第79章他非正人君子而是斯文败类。……
曾经,她真的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
现如今知道他不是正人君子了。
梦里的男人会不会是沈景湛呢?在梦中屡次对她凶悍,强势,喜欢狠狠欺负她,重重吻她,严丝合缝抱着她,控制着她的男人,会是他吗?
是他隐藏的那一面?是他的真面目,他衣冠楚楚之下的斯文败类?
有些事情真的经不起考究,越是深入越是体会。
他早就知道他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在她夸他是正人君子是很好很好的人之时,他笑了。
那时候,她不明白他为何要笑,他难道不是正人君子吗?
眼下她却明白了,他根本就不是正人君子。
他在笑话她,笑话她所说的话。
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这就是沈景湛的深意吧?他将她玩弄到了股掌当中,居高临下,冷眼旁观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喜怒哀乐。
除此之外,她还想起来一件事情。
她怀孕的事情,那会子她原本是怀疑沈景湛的,加上梦境干扰,她那会子害怕沈景湛,很担心他是不是梦里的人?
因为好几次都觉得他无比熟悉,那会她也在无意识远离沈
景湛。
但最终为着这个孩子的到来,被他倒打一耙的行径转移了话茬。
他当时说开了与她的情意,她便对着他敞开心扉,后来渐渐将这桩事情抛诸脑后,再也没有想起来过。
现如今再往前想,想到有一日她梦魇。
在梦中她被男人给欺负,春山崩溃的一瞬间,那种惊心动魄的崩溃感让她整个人瞬间惊醒。
然后她看到了沈景湛的脸。
她觉得沈景湛的轮廓身形,都特别像是她梦中的男人。
就是在那一刹那间,她睁开眼看到沈景湛,甚至觉得梦境都重合具象了。
“嫂嫂,你果真没有事情么?”察觉一句话之后,祝吟鸾的神色变来变去,仿佛走神又像是落魄一般。
沈蔻玉追问着她究竟是怎么了?“若是不喜欢瞧戏了,也可以找点别的乐子。”话是这么多,祝吟鸾肚子大着,还能做些什么?
沈夫人也在这一瞬间面露出担忧,“是不是哪里又不爽利了?我现在去写拜帖,真要如此不能强撑,让太医来给你看看。”
前些时日太医留了几日,祝吟鸾的身子骨好转以后,沈家人就备办厚礼重谢,将人给送回去了。
这些时日祝吟鸾在家中,瞧着情况倒是还可以的。
沈景湛忙碌不堪,沈夫人又多派了一个老妈妈到祝吟鸾的身边看顾,饶是如此,沈夫人还是时常过来陪着祝吟鸾用膳。
在沈夫人的督促之下,祝吟鸾都用了不少饭菜,可是她依然不怎么长肉。
说句实话,沈夫人是一个很不错的婆母,尤其是在卫家的对比之下,祝吟鸾心知肚明。
“没有,只是忧心夫君,因为有许多日不曾见到夫君了。”她也学会了睁着眼睛说瞎话。
害怕她自己说身子骨还好,沈夫人和沈蔻玉不相信追着问,索性就转移了话茬。
“原来如此。”沈夫人松了一口气。
祝吟鸾思念沈景湛到底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两人成婚才半年不到。
如今也算是聚少离多了,主要还是沈景湛事务太过于繁忙,这小半年下来,基本上是聚少离多。
沈夫人倒是没有训斥她,反而安慰道,“听澜忙过这阵子便好了,你且在家安心着吧,待他得了空处一定多多陪你。”
这都不需要沈夫人说的,她那个出色的嫡长儿子有多喜欢祝家女,她最是清楚,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这些时日虽然忙着,可不曾空缺关注祝吟鸾,祝吟鸾整日里的衣食起居,他都着人过问。
话是这么说,小房还是要纳的。
祝吟鸾的身子骨实在是太弱了,即便是容易受孕,这一胎怀得如此让人恐惧,真是害怕,能不能顺利保住生下来都是问题。
沈夫人却又在想,祝吟鸾是不是已经清楚了,她让孟云在沈家多住几日的心思究竟是为何?
前些时日孟云倒也回去了,但沈夫人始终还是觉得要多为长房开枝散叶,尤其是在沈景湛的强盛之年,否则将来长房凋零,被其它房占据风光。
祝吟鸾心思细腻,孟云前几日在沈家住着,她很有可能是知道了。
但也没有办法,沈夫人就是想要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所以才留下了孟云。
好在这些时日,祝吟鸾都没有传达任何不满,对于她的乖顺,沈夫人也是满意的。
沈蔻玉会医术,即便是心思不怎么细腻,却也看出她心绪不佳。
这话一听就是推诿的。
她跟祝吟鸾也在一处相与了许久,对于祝吟鸾的性子,有几分清楚。
祝吟鸾往日里一直很娇怯,怎么可能会说思念沈景湛。
沈蔻玉估摸着,祝吟鸾就跟她方才差不离的,想要转移话茬。
“母亲,女儿适才席间没有吃饱,想要吃您做的八宝甜酪,您去给女儿做好不好?”沈蔻玉撒娇。
沈夫人虽然训斥了她两句,但还是起身去了。
又问祝吟鸾想吃些什么,一道给她做了。
祝吟鸾说都可以,“辛苦劳累婆母了。”
沈夫人摆了摆手,沈蔻玉拉着她的手腕,“嫂嫂,都是一家子,你怎么还说这样的见外话。”
沈夫人走了之后,沈蔻玉又找了借口,把身边的人给打发开了,然后给祝吟鸾把脉。
刚碰上祝吟鸾的脉象,她就忍不住蹙眉。
待过了一会,沈蔻玉面色凝重,“嫂嫂,我给你开一张舒心解郁的安胎方子吧,你让人拿去煎熬,煎了吃个把月,解释我找借口回家帮你再看看。”
“我我没事啊。”祝吟鸾摸了摸肚子。
“嫂嫂,我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你心绪繁重,胃口不好,即便是眼下吃了饭菜,这堵在肚子里不消化,人会越来越萎靡不振,届时你的孩子”
孩子只怕都要留不住,纵然留住了,月份大了难以生产。
“这么严重了?”她的确心事重重,但胃口都还好,夜里也能够睡得着,太医也说了她没事。
怎么一到沈蔻玉这里就变成了这样?
但沈蔻玉的医术,她是信得过的,想了想便点头,叫明芽拿笔墨来。
在沈蔻玉书写的时候,祝吟鸾想了个借口,便说是外面开的方子。
沈蔻玉却不在意了,她摆摆手,“如今我已经嫁人了,这一身医术叫家中人知道了也无妨。”
她边写边问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适才当着沈夫人的面不好说,眼下可以跟她讲,她或许不能够为她排忧解难,但很愿意听一听。
“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强,憋久了容易滋生心病的,嫂嫂。”
沈蔻玉不仅仅是宽慰祝吟鸾,甚至还跟她叮嘱了一些吃食上的注意事项。
怕祝吟鸾记不得,沈蔻玉还十分贴心全都写到了一旁的宣纸上面。
“我没事,只是忧心你哥哥办理姚家的事情不利,外面不是已经有人开始弹劾他了么?”这些时日可以说是满城风雨了,还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太尉的拥护者如此之多,沈景湛作为皇帝手中的一把利剑他又要如何破局?
他什么都能算计,活像是一只彻头彻尾的老狐狸,
“哥哥的事情不用担心,哥哥的本事大着呢,嫂嫂你就不用忧虑他了,就算是旁人出事,他都不可能出事的。”
“朝堂上面的事情哥哥还有父亲和叔叔伯伯们帮衬,您当务之急是保养好身子,对了嫂嫂,你要少用些安神香啊,总过分依赖安神香,这对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就连你也会上瘾的。”
“是药总有三分毒性,那怕用量微浅,日积月累,积少成多,也会损害身子骨。”
祝吟鸾眉头一皱,“什么安神香?”
她自从怀孕之后就很少用安神香了,除非到了迫不得已才会用,沈蔻玉说的什么安神香,祝吟鸾一瞬警惕起来。
“就是安神香啊,嫂嫂你没用?”沈蔻玉顿笔抬头,“你这些时日不是都在用安神香吗?”她说她不仅仅是把脉把出来,甚至凑近了,都能够闻到祝吟鸾身上清淡的安神香味道。
“我的嗅觉比一般人都要灵
敏。”沈蔻玉说,她的嗅觉不会出错,而且家里人都不知道呢,就像是她的医术。
医术倒也还好,只是这嗅觉,她怕被人取笑是狗鼻子,这才没吭声。
祝吟鸾一瞬间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沈蔻玉接着说她的眼下浮现淡淡的乌青,眼皮微微肿胀,这是心绪难安,却长时因为安神香歇多的典型病状。
除此之外,她还精准说中了祝吟鸾一些近期才有的病症。
祝吟鸾心里却在想,是谁给她点的安神香?
不是明芽,明芽只会听从她的吩咐,那就是姣惠了,亦或者院子里的小丫鬟,在沈家,沈景湛的地界,必然都是沈景湛的人。
除此之外,还有谁?
“只不过嫂嫂身上所用的安神香,是外域的贡品,每日焚上一些并不碍事,但过于依赖总是不好的,嫂嫂先吃我给你开的方子,舒解了心绪才是。”
心病还需心药医啊。
沈蔻玉想着,不然就去找她兄长好生说一说,这些时日就算是忙,也不能够忽视了嫂嫂。
但她也清楚沈景湛喜悦祝吟鸾,怎么可能会平白晾着她,姚家的事情还是太棘手了。
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祝吟鸾和沈景湛之间,仿佛闹了嫌隙。
祝吟鸾不想说,沈蔻玉聪明的点到为止。
“嫂——”刚落下最后一个字要顿笔,身侧的祝吟鸾猛然攥住她的手腕。
“小姑,你可以随我去我的院子里瞧瞧吗?”
“瞧什么?”沈蔻玉被她吓了一跳,不明白祝吟鸾怎么突然一惊一乍,仿佛如临大敌的模样。
“就是,我的一些胭脂水粉,也是外域送的,总觉得不能用了,先前太医来过,我没叫他看,总觉得不好。”
“原来是这样啊。”沈蔻玉松了一口气。
祝吟鸾滞了一下才缓缓放开沈蔻玉的手。
她此刻的心里无比的煎熬。
她这些时日真的不是在胡思乱想而是回顾回想到了之前的事情。
那会子是她跟沈景湛圆房之夜。
当时她在沐浴,觉得身上好热,脑子里总是不可控制想到一些亲密的画面。
想到沈景湛严丝合缝抱着她,想到跟她亲吻的滋味,想要跟他更深的进行交流。
还跟明芽要了茶水喝都没有办法把心里,身上的燥热给压制下去,甚至有越演越烈之势,口干舌燥起来。
当时她不知道沈景湛的真面目,现如今揭开了这一层面,难道就不蹊跷了吗?
那时候,她的难以克制,忍不住,脑中的春遐,真的跟沈景湛没有关系么?
没有记错的话,她问了明芽炉子里面烧的都是什么香?
明芽当时说就是正常的香,没有什么区别,她让明芽把窗扉给打开些,还用手扇了扇燥热。
她的嗅觉没有出错的话,那香真的要比往前的都要浓郁,可当时明芽觉得正常,所以她没有起疑。
往熏炉那地方看去的时候,还记得,她隔着屏风看到了一抹高大的身影。
是沈景湛,他出现在了熏炉的边沿。
如今他给她放安神香,那一会就没有在熏炉里给她放点别的什么东西吗?
再然后,她不想要泡下去了,说要起来,明芽给她擦香露,香味简直异常,当时她让明芽不擦了,沐浴之前已经擦过一次了,明芽却说她没有仔细看,这是不一样的。
说那香露是沈景湛身边人拿给姣惠的,还说是宫内妃子们才有的贡品,是沈景湛用功劳跟圣上给她换的赏赐,除却香露,还有熏香
这些东西正常吗?
会有古怪吗?
她心里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因为她的自制力也不算低,即便是面对沈景湛,一开始她跟他成亲,但是她也没有动过什么歪心思。
可在那一天,成功圆房的夜晚,两人一道躺入床榻当中,她的心里却生出了无比的渴求。
她希望沈景湛亲她,甚至还盼着来听墙角的老妈妈们都在,想要以此为借口跟沈景湛亲近。
没有料到沈景湛居然抢在了前面,只是叫了她一声鸾儿而已,她的心尖就忍不住颤粟了,听到沈景湛的下文说听墙角的老妈妈们过来了,她的心中忍不住雀跃。
这其中难道没有鬼么?
沈景湛清白吗,他没有在其中动什么手脚吗?
如果没有得知奉安公主说的那些话,祝吟鸾或许会相信,现如今她说什么都不会再相信了。
一定有问题,“”
“嫂嫂,你走慢一些。”沈蔻玉跟在她的后面,一道去庭院。
直觉告诉沈蔻玉,一定是出什么事情了。
若没有出事,祝吟鸾为何这么着急,不像是带着她去看胭脂水粉,像是去看“杀人凶器”一般。
“嫂嫂。”沈蔻玉又叫了一声。
祝吟鸾还是没有听见一般,沈蔻玉只能够跟在她的后面。仔细帮着祝吟鸾看着她的脚下,害怕她不小心摔了。
总算是到庭院了。
沈蔻玉都忍不住喘气,只见祝吟鸾的脸色微微苍白,她目光定定看着里面。
姣惠原本正在看着小丫鬟们清扫青石台阶,见到祝吟鸾带着沈蔻玉走进来,连忙跟在后面。
刚要问是怎么了?明芽怎么不在身边跟着伺候。
就听到祝吟鸾让她出去的声音。
姣惠做出惶恐不解的样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祝吟鸾深呼吸一口气,都说不上来是不是不敢去面对,她勉强压下心里的郁,跟姣惠说,“我要跟小姑说姑娘家的私房话,没有传唤,你们都不要进来。”
“是。”姣惠带着旁边伺候的小丫鬟下去。
沈蔻玉见她把人支开了,然后去妆奁台翻翻找找。
明明胭脂水粉都在台子上面,可是祝吟鸾还是在找。
“嫂嫂。”在祝吟鸾翻找的期间,沈蔻玉已经帮她看了台子上的胭脂水粉,“这些都是可以用的,没什么。”
在来的路上沈蔻玉就觉得没什么事情,祝吟鸾这一胎,沈家的人可是无比看重,往日里她吃的穿的用的全都由专门的人看顾,哪里会有什么?
胭脂水粉这些东西,她的母亲一定更加叫人留心了。
“不是不是这些。”祝吟鸾摇头。
她让沈蔻玉等一会,往外叫姣惠,叫她快去把明芽给叫来。
明芽适才被她支走了,去抓药方子。
没等一会,明芽就来了。
“小姐,药方子还没有抓好。”
此时此刻的祝吟鸾哪里顾得上什么药方子,她问明芽,“我之前怀孕之前所用的香露,熏香,你都放在什么地方?”
“有一些已经用完了,奴婢都丢掉了。”
听到丢掉两个字,祝吟鸾心里一咯噔,“全都丢掉了?”
“有一些丢了,有一些奴婢还留着呢。”
祝吟鸾往日里都不怎么用胭脂水粉,所以用得不快。
“留下了哪些?”她实在是没有耐性了,又更直接了一些问,“是不是之前夫君给我的香露香料?”
听到祝吟鸾这么一问,在门口伺候的姣惠心中暗觉不妙,想到这些时日祝吟鸾的疏远还有反常,觉得她恐怕有可能是知道了。
不仅仅是知道了一切,还有可能知道了更多。
大人派去查奉安公主面首的事情还没有回信,少夫人居然已经查到了香露和香料?
明芽一愣,“小姐您怎么知道?”
“这些用了大半,原本姣惠当时还说这些东西放久了不好,毕竟是打开过的东西,待您生完孩子,世子爷定然给您买最好的,让丢掉的,可是奴婢觉得”
明芽挠挠头,“到底是赏赐的贡品,这才收了起来。”
听到丢掉两个字,祝吟鸾的眼神朝外看去,准确落到了姣惠的身上。
姣惠在这一刻,竟然无法做到无愧于心跟她对视着。
因为祝吟鸾的目光实在是很犀利,重要的是,往日里祝吟鸾对她真的很不错,非常用心的。
所以姣惠下意识躲闪了。
“”
沈蔻玉看出了不对劲的苗头。
却也说不上来是什么问题,难不成是小丫鬟不好么?
可这是祝吟鸾陪嫁过来的小丫鬟啊,往日里还是很老实的,莫不是见了侯府的荣华富贵,若是就变得贪婪起来了吗?
想要偷她嫂嫂的胭脂水粉去卖?否则她也不会提议丢掉了吧?
这些小丫鬟之间的弯弯绕绕,沈蔻玉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些的,就是眼馋,然后阳奉阴违偷主子的东西去卖嘛。
祝吟鸾如今的吃穿用度可都是数不胜数的名贵,小丫鬟要偷,瞧着不敢,所以才在她用过的东西上面动手脚了。
即便是用过的胭脂水粉,可到底也是贡品,拿出去倒卖,必然有好价,若是祝吟鸾所剩得多,换一个小一些的罐子,重新包装成为
新的,也是能够大捞一笔。
就算是这样,也不值得生气吧?到底是用过的东西了?给了下人也无妨。
祝吟鸾往日里并不是小气的人,料想不会如此,可她如此生气,一时之间沈蔻玉也找不到别的理由。
“去找出来,他给我的所有东西全都找出来。”
所有东西?
明芽不解,问了一句是不是香露和香料,还是再要找些什么别的?
祝吟鸾也是气昏头了,她收回视线,“先找香露和熏香。”
明芽很快就从内室给翻出来了。
看到熟悉的罐子,祝吟鸾还闻了一下,她叫沈蔻玉过来看。
沈蔻玉端着闻了一下,眉头微蹙,又接着闻。
期间,祝吟鸾一直看着她。
好一会,沈蔻玉放下香露,说这些不宜在孕中使用,因为里面有一味名为舒芳华的香料,能使肌肤生香不生汗渍,但有活血化瘀的隐效。
“除此之外就没有了吗?”祝吟鸾问。
沈蔻玉看着祝吟鸾,“嗯”
察觉到对方的欲言又止,她催促问还有什么?
“只是在使用这香露的时候,房中不能用龙船子,否则就会身动情.热。”
“香料有问题吗?”祝吟鸾问。
沈蔻玉使劲闻了好几下,“没有,这香料没有什么问题,都是上好的外域使用的贡品香。”
甚至还是寸香寸金的,她和母亲都没有。
哥哥对嫂嫂还真是舍得,朝廷给的赏赐,他就给她换这些女儿家的东西。
祝吟鸾看向熏香炉,此刻还在焚烧着,她让明芽,把熏香炉子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倒个底朝天,让沈蔻玉仔细帮她检查一下。
沈蔻玉不解,但祝吟鸾说的事情,她都照做了。
都已经过去了许久,或许那香料,沈蔻玉查不出来了。
原本,祝吟鸾心里已经不抱希望了,想着沈蔻玉翻闻了好一会,她想着要是没察觉,从别的地方下手。
但是她没想到沈蔻玉的鼻子竟然灵到了如此地步,她找了一会。
摸着熏炉壁沿,抬头问,
“嫂嫂,你、你和哥哥焚过龙船子吗?”
第80章 第80章您是要孟小姐给夫君做小房吗……
这句话问出来,沈蔻玉也有些许的尴尬,毕竟在她看来,这已经是属于闺房.乐.趣了吧?
即便都是一家子,可这到底是兄长嫂嫂的闺房事。
她做小姑的,当着众人面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是面皮子薄得红了起来,还要忍不住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继续扒着没有燃烧完全的香料。
旁边的小丫鬟给沈蔻玉换了一个扒香料灰烬的细长勺。
祝吟鸾一愣,暂时没有接过话,就在脑中分辨沈蔻玉所说的话。
倘若她没有记错,沈蔻玉说沈景湛给她的香露当中有一味药加做舒芳华,单用了没什么,只是在用的时候,不能够燃烧龙船子,否则就会情动身热。
此刻,沈蔻玉又在这熏香炉子当中发觉了龙船子焚烧过的佐证。
所以,当初沈景湛的确是动手脚了吧。祝吟鸾的心怦怦跳得厉害,沈景湛居然算计到了圆房。
新婚之夜,不,是过了几日,两人的圆房之夜,她不是错觉,沈景湛的确往熏香炉子里面添了东西。
配合着香露的使用,所以她才会变成那个样子,才会想要跟他求.欢,原来完全不是因为他的身姿出众,她心动了。
都是因为这个香,然后她就钻到了沈景湛设下的圈套当中,成为了他的猎物,被他吃干抹净了。
“你确定吗?”即便是心中确信,祝吟鸾又问了一遍。
她还是觉得太迷幻了。
沈景湛费尽心机,处心积虑,每一步都无法逃脱他的算计。
沈蔻玉已经彻底检查完毕,她把手里的细长勺子递给旁边的小丫鬟,“我十分确信!”
“我的嗅觉不会出错的。”
“可这香——”
祝吟鸾刚想要说,这香已经是几个月之前焚烧的了,每日都有人清洗熏炉,添加新的香料,怎么还会查找得出来?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沈蔻玉给拦截打断了,“嫂嫂恐怕不知道龙船子价值昂贵,比起寻常的依兰花,合欢醉,都要难寻,它的味道清幽难寻,只要沾上一点点,那怕是用力清洗了,味道也会经久不散。”
“更不要提,被人放到熏香炉里燃烧,所以即便是过去了几个月,这壁沿还是残留了龙船子的味道。”
祝吟鸾再也没有话可以说了,“”
沈蔻玉见她失魂落魄,不清楚是怎么了。
难不成这龙船子的燃烧她不知道么?
还是哥哥被旁人给算计了?
“原来是这样啊。”祝吟鸾喃喃低语道,“我早就应该想到的。”
什么早就应该想到,什么原来是这样?
“嫂嫂,你在说什么?莫不是这龙船子有什么不对吗?”还是她说错话了?
看着祝吟鸾失魂落魄的脸色,沈蔻玉都忍不住担忧起来。
可祝吟鸾失魂落魄好一会,她又自嘲笑出声音。
“嫂嫂你——”沈蔻玉不明所以,使眼神让小丫鬟快把地上的熏炉给收拾处理了。
外面老妈妈过来传话,说是八宝甜酪和糕粥已经做好了,已经送到了那边的院子。
知道两人在这边,问是要在哪边用?
若是在这边用,那沈夫人带着人送过来。
“嫂嫂,你想在哪边吃?”沈蔻玉声音都不自觉放轻。
她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到现在沈蔻玉虽然弄不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渐渐回过味,她很有可能说错话,惹事情了。
祝吟鸾不说话,沈蔻玉自作主张,说过去那边用小食,就怕祝吟鸾继续留在这里,继续看着这里的东西失魂落魄。
沈蔻玉见祝吟鸾不动,直接上手推了祝吟鸾,挽着她的手,带着她往外走。
走了几步至于门口,祝吟鸾的脚步忽而停了下来,她的余光扫过姣惠,往后看去,吩咐明芽,“把这些香露好生收起来,不得有失。”
说到后面一句话,祝吟鸾的视线轻飘飘扫过姣惠,然后才往外走。
沈蔻玉站在她的身侧,瞧着祝吟鸾的侧脸,恍惚之间,就好像看见了她的兄长。
怎么觉得两人无形当中相似了起来。
哥哥最喜欢这样瞧人了。
嫂嫂之前有这样过么?
沈蔻玉此时此刻却顾不得多想,连忙跟上。
在过来的路上,祝吟鸾很快就收拾好了心绪,看着一切如常。
沈夫人身边的老妈妈过去那边传话的时候,那边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所以根本就不知道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加上这些时日,祝吟鸾的情况一直很不稳定,所以没有在意,只以为是沈蔻玉打翻了熏炉,小丫鬟们在收拾。
用糕粥的时候,祝吟鸾也很正常——看起来很正常,沈蔻玉跟她说话,她也做了回应,沈蔻玉稍微放了放心,说是放心,却也不能够彻底放下心。
因为香露和熏炉的事情,沈蔻玉并不清楚。
祝吟鸾没吃多少,她还是有些走神,茶水不小心弄湿了袖摆,起身去
屏风后面处理。
祝吟鸾走后,沈夫人问沈蔻玉,适才她不在的时候,可曾从祝吟鸾的口中套出什么话?问问她这是怎么了?
沈蔻玉顿了一下摇头说没有。
沈夫人不信,“若是没有,她怎么还郁郁寡欢的?”明显能够看得出来,祝吟鸾这些时日跟前三月相比,性格都变了。
变得沉默,变得郁郁寡欢。
若说之前的急气攻心是因为那两家背后的贵女议论纷纷,话说得很难听,可当时发觉此事的奉安公主不是已经将人给赶走了。
后来,说她的这两家人,在沈景湛肃查案子的时候,找了不少麻烦,如今正焦头烂额呢。
有这样一位强劲的夫君为之出头,侯夫人自己都羡慕了,不知道她还在愁苦什么,都过去多久了,还是闷闷不语。
说到闷和倔强,跟祝氏相与的这些时日,沈夫人发现,她的确是很能忍,很少同人吐露她的心事,不管旁人怎么问,她都不会说,就连蛛丝马迹都难以探寻她的心路。
“嫂嫂真的没有同我说什么,我也没有从她嘴里套出什么话来。”
“许是因为闷了?”沈蔻玉让沈夫人若是有空,可以带着她出去转转,因为沈蔻玉很清楚,现如今祝吟鸾在沈家,沈夫人和沈景湛都不让她随意出院子。
而往日里,祝吟鸾又比较安静,但人的性子也不是生来就安静的,如果不是祝家苛待,想必她也是明媚灵动的性子吧。
她都难以想象,一整日闷在院子里,岂不是憋坏了?哥哥又那么忙,没有多少时日陪伴嫂嫂,她一个人在沈家难免害怕。
沈蔻玉也是嫁出去之后,才渐渐体会祝吟鸾。
毕竟赵府也成为了她的家,赵家对于她而言,还是太过于陌生了。
她贵为侯府的嫡女,父兄都是朝中的重要人物,即便两家没有世交,赵家的人更不可能慢待她。
祝吟鸾就不一定了,她孤身一个人,家中没有什么依仗,即便是有施家,可她也不会麻烦到对面去。
所以,她一个人在后宅,也算是无依无靠的。
“她如今心绪不稳,哪里敢带着她出去?更何况你哥哥不许。”沈夫人越发低声,问她是不是忘记了,沈景湛往日吩咐了,不要让祝吟鸾出院子。
“如今奉安公主已经回了,母亲多带着嫂嫂转一转,这不是挺好的吗?”言及此,沈蔻玉又忍不住为奉安公主正名,说她其实很好,并没有外面说的那么不堪。
沈夫人敷衍着点头说是,奉安公主很好。
“母亲,且不论奉安公主,女儿跟您说的话,你记得就是了,多带着嫂嫂去转一转,解解闷,说不定她的心绪就好起来了呢。”
沈蔻玉觉得祝吟鸾是闷坏了。
“好好好,你母亲记住了。”沈夫人道。
“对了。”沈蔻玉想起来一件事情,“我听人说,母亲你近来跟孟家的人走得近?”
沈夫人反问,“你听谁说的?”
“母亲不要管女儿听谁说的,您就说是不是吧?”
沈夫人:“问到这里,是不是还听到了什么风声?”
沈蔻玉没有点头,接着问,“您该不会真的想让孟家的人进门吧?”
对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沈夫人便没有隐瞒,“的确是有这个意思。”
沈蔻玉连忙劝道,“母亲您最好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哥哥绝不会同意的。”
因为沈景湛对祝吟鸾有执念,更何况,她也能够看得出来,祝吟鸾喜欢沈景湛,若是横入一个孟家的孟云,中间不知道要出多少岔子。
“哥哥是不可能纳小房的,您弄这些就是白费力气。”
“你怎么就只泼你母亲的凉水,不为咱们家长房的子嗣想想?你哥哥作为世子,将来是要承袭爵位的,那他的子嗣自然是越多越好了。”
祝吟鸾还没有出来,沈夫人压低声音,“你想想祝氏的身子骨,如今怀一胎都如此凶险,过了头三月还反复折腾地害喜,我真是害怕啊”
沈夫人还以为两人的对话没有人听见,却不想被那边的祝吟鸾听了一个完全,她之所以还没有出来,就是一直在接着听。
“母亲!”沈蔻玉皱眉啧声,“咱们长房的血脉还不够多么?父亲膝下又不只是哥哥这么一个儿子,那些姨娘生的,谁不是家里的人?”
“咱们长房已经足够枝繁叶茂的了,您何必一直要盯着哥哥膝下?”
沈夫人却还是执着于自己的想法,“你哥哥出色啊,旁的怎么比得了?更何况,祝氏这一胎若是生的是一个女儿,将来怎么承袭爵位?岂非要拱手让人了?”
沈夫人看着眼下沈景湛疼惜祝吟鸾的劲头,只怕祝吟鸾生完这个,就不会再让她生了,自然是要防患于未然。
更何况,祝吟鸾的出身还是不够好,将来这个她的孩子承袭了爵位,母族不够强盛,这可怎么办?长房的子嗣多,侯爵的位置谁不虎视眈眈啊?
长房其余的庶子们也都很出色,要不是沈景湛足够厉害,根本就弹压不了。
“母亲,女子何苦为难女子啊?”沈蔻玉真是受不了她说的什么女儿就不能承袭爵位,但也知道就此跟沈夫人反驳,她听不进去。
干脆就用她自己来举例子,“母亲您看看那赵谨白,他身子骨弱成那个样子,若真是为了子嗣,赵家人多给他纳妾室通房,您觉得成不成?”
“你可不要胡说八道,你这门姻缘是不能这样说的,那赵家的身子弱,你这属于是吃亏,你的事情怎么能够跟你哥哥的混为一谈?”
“怎么就不能了?”沈蔻玉让她自己设身处地想想,“父亲纳姨娘您每次都很不开心,做什么要给哥哥收小房?难不成您嫉妒嫂嫂得哥哥专宠?”
沈夫人,“”真是生气,偏生又是自己的女儿,打不得骂不得,还得压低了声音,忍下这口气。
“您不想要赵家的纳小房,不就是疼惜女儿么?嫂嫂是儿媳妇,跟女儿不一样,所以您才主张给哥哥收小房。”
“你本来就是我的女儿,我多为你盘算盘算怎么了?”沈夫人没好气戳了戳她的额头。
“哎呀母亲,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嫂嫂为人也很不错的,她虽然出身小家,但做事待人丝毫不缺大家风范,女儿嫁出去了,您就把她当成您的女儿一样宠着就是了,您宠着嫂嫂,哥哥也会开心的。”
沈蔻玉又跟沈夫人细数了一下祝吟鸾的长处,让她多念念祝吟鸾的好处。
“好了好了,说什么你都是有理的。”沈夫人摆摆手,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茬。
沈蔻玉倒是想要接着开口,但祝吟鸾出来了。
“嫂嫂!”她连忙迎上去,说祝吟鸾若是再不出来,这糕粥可就快要被她给吃尽了。
“我不太喜欢吃甜腻的,小姑只管多吃些。”祝吟鸾对着沈蔻玉抿唇笑。
“那我就要多谢嫂嫂了,嫂嫂你爱吃什么就吩咐小厨房多做些什么,你有了身子骨,可不能亏了自己。”
“嗯。”祝吟鸾点头,把八宝甜酪挪到了沈蔻玉的面前。
沈夫人让她慢点吃,“若是不够,为娘再去给你做就是了。”
“”
用了晚膳之后,沈蔻玉就要走了。
沈夫人抹着眼泪,将人给送到门口。
沈景湛真的很忙,祝吟鸾今夜沐浴之后,她还是没有回来。
原本她想着,既然姣惠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定然会把信透到沈景湛的耳朵里。
却没有想到,沈景湛还是没有回来
或许真的是朝政太忙了。
祝吟鸾有意等了一会,想要等着沈景湛回来跟他摊牌,可沈景湛还是没有回来,即便是没有燃安神香,她也有些困倦了便径直睡了过去。
沈景湛的确是得到了消息,但被朝廷的事情绊住了脚跟,因为朝廷太尉一.党,有人死了,消息从沈家传过来的时候,他还在刑部大牢里看着仵作验尸。
他先问了祝吟鸾如何?
“少夫人看起来心绪还好,只是她今夜等着您,恐怕是
要跟您”摊牌。
沈景湛淡嗯一声,看着仵作划开尸体。
“派出去查奉安的人可有回信了?”沈景湛接着问。
侍卫道,“属下正要跟您说这件事情,已经回来了。”
沈景湛没有详细问,只是挪了视线,看着对方。
他的侍卫颔首。
意料之中的结果,沈景湛挥手,“这些时日朝廷忙碌,加派人手,多多看顾她。”
“是。”下属道不会出现任何的错漏。
“嗯。”沈景湛淡声。
接下来的几日,祝吟鸾也没有见到沈景湛。
夜里甚至都没有回来了。
因为她听明芽说,他没回府上。
不仅仅是没有回府上,往日里也没有如常给她送糕点之类的了。
倒是派了人传话,让她好生休息。
祝吟鸾也可以让人给他传话,但是这件事情涉及了私隐,她还是想着当面跟沈景湛说比较好。
因此,并没有过多催促,就是一直等着他回来。
她不相信沈景湛不会回来,只不过是时日的问题。
沈老太太的病还是没有好,如今到了秋日,就快临冬了,身子骨越发懒怠,额发也白了不少。
她经常见祝吟鸾,叫她过去陪着说话。
沈老太太很细心,问她是不是跟沈景湛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祝吟鸾知道沈夫人和沈老太太都是人精,恐怕瞒不过两人,若是说没事,必然不信。
所以,她找了一个借口,“前些时日夫君说小姑出嫁以后,他便能得空歇歇,带我去游湖,可如今却是越发忙碌,人也见不到了,所以”
祝吟鸾垂着小脸,沈老太太看不清楚她的眼底情绪。
看了祝吟鸾一会,倒是相信了她说的话。
“姚家的事情复杂,朝廷可用的人不多,我听你公爹说,陛下此次有意彻底清洗朝廷格局,听澜监管御史台,所以他忙碌不堪。”
“你嫁进来还不到半年,聚少离多,也难怪你心里不爽快,放心吧,听澜心里有你,他只怕比你惦记着他那般,还要惦记你呢。”
祝吟鸾面上抿出一抹笑,“祖母说得是,都是孙媳不懂事了。”
“你跟玉儿一般大,年岁也算小,却比她懂事不少。”祝吟鸾在她跟前伺候汤药,尽心又尽力,比家里大多数人都要尽心,沈老太也越发喜欢她。
这会子说着话,让旁边的老妈妈给祝吟鸾拿了一副头面。
祝吟鸾一看那头面的料子,居然还是上好的翡翠,连忙说贵重不敢收。
“你年轻,要多收拾收拾,收下吧。”沈老太太示意老妈妈递给祝吟鸾身边的小丫鬟,没有再给她拒绝的机会。
如此,祝吟鸾也只能道谢了。
从沈老太太那边用了午膳出来。
撞到了沈夫人身边的老妈妈,说是正要找她呢。
祝吟鸾问什么事?
“夫人带您出门去看戏。”
“出门去看戏?”是因为那日沈蔻玉说的话吗?
“我如今身上有了,婆母疼惜,不叫我管家理事,过几日就是放月钱的日子,婆母手头上忙碌,这看戏只怕是不去了吧?”
“戏院子那边是已经约好的了,少夫人您还是去吧,今儿不只是有夫人呢,还有别家的,帖子早就递过去了,您要是不去,夫人岂不是自己一个人了?”
别家的?祝吟鸾刚想问是哪家的。
老妈妈却催促着说耽误时辰,让她快去。
祝吟鸾只好跟着过去。
她跟沈夫人一辆马车,沈夫人如常一般问她话,祝吟鸾老老实实回着。
问着问着,沈夫人也跟沈老太太一样,问她和沈景湛之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祝吟鸾还是那番措辞来应付。
沈夫人听了也没有起疑,瞧了她好一会,祝吟鸾由着沈夫人打量。
说是去什么戏班子,其实就是到孟家。
祝吟鸾看着孟家的匾额,心里觉得今日沈夫人带着她出门,恐怕不只是来看戏。
孟夫人对于两人的到来十分欢迎,早早就准备了,还亲自带着人到门口迎接。
沈家虽然势大,孟家低了一筹,却也低不到什么地方去,可孟夫人却很讨好沈夫人。
孟云小姐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裙,头发挽了流云发髻,站在孟夫人旁边,整个人看起来无比温婉乖巧。
先是跟沈夫人见了礼,又朝着祝吟鸾问安。
戏班子不是之前祝吟鸾看的那家,却也演得很好,她心中郁闷,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入迷了。
期间沈夫人看了她好多次,她都没有发觉。
孟夫人跟沈夫人说话,“世子少夫人的身子似乎不怎么显怀,这都快四个月了吧?”
“她瘦,往日里又不怎么吃,所以才这样。”沈夫人应声,“可能要月份再大些,才会显出来。”
言及此,孟云把剥了云壳的糕点递过去,“少夫人,这酥云脆,味道很好,您尝尝?”
祝吟鸾侧身看过来,“多谢孟小姐。”
“少夫人客气了,您接着看戏。”
沈夫人瞧着两人的互动没说话。
“”
晚膳自然是留在孟家吃的,孟家明显是费了心思的,上至饭菜,下至糕点,无一不精细。
祝吟鸾今儿看了戏,心情舒朗了不少,晚膳也用得比较多。
饭后,没有停留太久,沈夫人带着祝吟鸾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婆媳两人说着话,起初都还好,只是说着说着,沈夫人问她觉得孟家的人如何?
祝吟鸾眼睫一动,“不错。”
“怎么个不错法?”
“孟夫人和善,孟小姐温婉。”祝吟鸾更具体了一些。
沈夫人接话道,“孟云这个姑娘的确不错,满京城的贵女啊,我看着她算是顶个拔尖的,不仅仅是样貌,她的才学”
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沈夫人停下来喝茶。
祝吟鸾攥紧手里的暖炉,抿唇问,
“婆母,您是想要孟小姐给夫君做小房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