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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红月

作者:没气的雪碧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一点金光划破混沌,仿佛一只荧虫飞过夜中山林,驱散了黑暗,一缕火光借助风势席卷整而来,浓烟呛鼻。


    心有所感,阿也猛地睁眼,眼前夜幕瞑瞑,金光跌跌撞撞地靠近,忽闪着,像是随时会消散。


    甘棠……认出其中虚弱的气息,阿也抿唇,伸手接住那道光。


    霎那间,寒意窜上脊背。阿也下意识打了个哆嗦,等到领会光中讯息,立刻跳出睡袋,冲进营帐,“芳长老!”她上气不接下气道,“兽潮!”


    芳芪正在擦拭旧时战甲,闻言,眉间煞气腾起,引爆了身旁烛花。她披上战甲,大步迈出营帐,一言不发地点燃信号弹。


    巨大的忍冬在夜空中绽放,醒目的赤红色。


    紧接着,四面八方有信号弹陆续回应,分别是高山、衔尾蛇,以及八卦阵,但最醒目的,当属那朵青兰,缓缓舒展三叶七瓣,璀璨绚烂。


    云间派要动手了。记起云弈的话,阿也皱眉,手中金光忽而躁动起来,一松手,便飘摇着飞进西北角的丛林。


    这是在指引方向?但兽潮在即……她犹豫着,却听身侧道,“去吧。甘棠不会害你。”


    她知道那是……阿也愕然,转头对上芳芪目中哀切,点点头,迅速越过集结的弟子们,追着金光而去。


    “咔咔——”


    落叶被踩破碎,在这寂静里震如擂鼓。阿也放慢脚步,在木头腐朽的味道里,忽然闻到熟悉的香气——


    清冽的一点冷香,仿佛风捎来远山的雪。


    狂风骤起,成百上千只飞鸟振翅起落,树木疯狂摇摆,落叶纷纷扬扬,扰乱视线。


    周边荡起透明的涟漪,白雾如潮水涌来,浓稠得挥不开。雾中黑影浮现,憧憧若水鬼,潜伏着,窥视岸上的她,蠢蠢欲动。


    阿也抽出袖剑,抬起头,与那轮鲜红的满月对视,云遮雾障,活像被眼帘遮去一半的瞳孔。


    好久不见了,公子闲。她在心底轻声说,一个转身,投入独属于她的搏杀之中。


    “穹苍一脉的给我听好了!”


    东南方位,一柄三叉描金戟劈进山巅,遏制了地底的闷响。穹苍山主踏碎岩石,冷眼俯瞰第一波兽潮越过天际线,右脸的伤疤如蚰蜒蠕动,重铠滚起雷光。


    “去!”一道轻叱声响起。


    幽幽深林中,拐杖悬浮在半空,下半截的累累蛇鳞脱体而出,化作无数柔软的细蛇,向四周蜿蜒爬行,映在金银错的眼底,仿佛涌动的波浪。


    “生门六丙合六丁,醮谢苍穹,使敌自伏,剪恶除凶,此方大吉!”


    西南方位,绞盘和机括以狂乱的节奏运转,绳索不断延长、收紧,吊起巨石,有力地抛出弧线。咚咚声响里,巨石沿着既定的路线颠簸前行,带起一阵风,将明黄色的法衣吹得上下翻飞。


    “云弈师姐……”


    望向队列最前方坚定的背影,云欢喃喃自语,仍在消化一刻钟前自己听到的讯息。


    “当年遇袭,是师祖血祭青兰,黎丘得以幸存。如今兽潮将至,唯我一派继承净化之法,以血开阵,誓死捍卫天堑,护我五州!”


    天堑?是五州与真实的世界的边界吗?为什么要捍卫天堑?是因为真实的世界不容她们吗?为什么……会不容她们?她们的存在……难道是假的吗?


    “云澄。”


    嘶哑如磨刀的声音率先响起,打破了云欢乱糟糟的思绪,也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


    “云漪。”


    紧接着,陆续有人报上姓名,耳熟能详,既是朝夕相处的师姐妹,也是一同长大的伙伴和至亲。


    一声接着一声,引得无数画面在云欢眼前交替闪过,时而是师祖托付项链时遗憾的神情,时而是夜色里亮起的半节晶柱,最后是她被人群围绕却独独对自己招手时的笑容。


    青烟从香炉中袅袅升起,隔开了云弈的眼神,云欢却觉得自己置身其中,仿佛一切都无所遁形,于是她上前一步,将年纪更小的弟子拦在身后,朗声道,“云欢。”


    从前,是先辈挡在她们面前,而如今,她们到了该站在后辈面前的时候。


    回过神来,云欢环顾四周,身边人陆续溯溪而上,一张张年轻的面容坚硬如生铁,无惧淬炼。


    她们还那么年轻,潜力无限,以后或许会是宗门的中流砥柱,又或是另立门户,成为开山之祖,名扬四海,却甘愿为这五州百姓赴死。


    纵使这芥子是假的,但那些牺牲……在过去的,亦或将来的,都是真的。


    “在想什么呢?”


    肩头遭人一拍,云欢蓦地回头,是云漪。


    在想……要是能活下来,明年再一起去看承水环烟吧。云欢在心里回答,扬起笑脸,嘴上却道,“什么也没想,师姐呢?”


    “撒谎。”云漪捏了捏她的鼻尖。


    “在想……不告诉你。”云欢努了努嘴,又问,“师姐在想什么?”


    “淘气。”云漪笑了一下,眺望远方,溪流尽头不知会是什么。她收回视线,“我在想……早知那么仓促,就该把桃糕送给人家吃的。”


    “师姐做了桃糕?”云欢瞪起眼,“怎么不给我吃?”


    “还吃呀?小时候贪吃那么多,结果蛀了牙,疼得在地上打滚,哭着求着让师祖给你施咒,闹了好大的笑话,怎么,把这些都忘啦?”云漪挪揄。


    怎么会忘呢?云欢抚过颈间犹带体温的晶柱,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转而学小时候嘴硬道,“我不管,我就要吃,就要吃!”


    “好好好。”云漪熟练地哄道:“等回去了给你做,要吃多少有多少。”


    话音落下,两人却都沉默。


    以血开阵……大概会死得很难看吧?云欢想象不出那时自己的模样,却兀地记起滩涂之上那张被流水冲刷的惨白的脸,心口揪了起来。


    “等等我。”云欢匆匆忙忙抛下云漪,跑到溪边,取出那朵并蒂芙蓉,花瓣洁白,蕊心金黄,一贯的优雅美丽。


    这么漂亮,要是被弄脏了,多可惜。云欢对自己说着,俯身将手探入溪中,目送花随水流远去。


    其实有很多话想交代,比如说谢谢,比如说不要难过,再比如说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但最后,什么也没有交代。


    等到花飘出视野,云欢在心底轻声说,不要来找我,也不要……找到我。


    西北方位,第一波兽潮抵达海岸。


    平整的水面隆起一个又一个的弧度,寸寸拔高,像是水蛭在人皮下游走产卵,卵在温暖中孵化,等待破壳而出。


    轰然一声巨响,大海犹如暴沸之汤。


    无数混元兽破出水面,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齐齐抖擞身上的水,汇聚成一场滂沱大雨,泼向这片幽蓝的冰原。


    芳芪被轰鸣震得胸口一紧。她平稳体内激荡的气息,咽下喉头腥甜,擎起大旗,“游界逆行——”


    冰原中心的断崖上,一轮金黄的满月徐徐升起。元力汇聚犹如山峦,接连拔地而起。飘扬的忍冬旌旗之下,是千百位弟子坚毅的面庞。


    “杀!”


    暴喝声中,各式各样的命格开始显化,或鹿或棋,或鸟或鱼,一同迎上踏裂冰面的铁蹄,以及狂舞的白沙之中,密密麻麻的红色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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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


    如玉枝叶抽飞凌栾背后的尖翅。华谏避开斜刺而来的肉舌,合拢折扇,由下至上劈开面前的七腮鳗,血混着脏器碎片溅了一身。


    无暇顾及脏污,华谏一把拽过凌栾,呵斥道:“你不要命了?!”


    “滚开!”


    凌栾杀红了眼,挣脱他的束缚。赤练奉命激射而出,将一只背生百眼的蟾蜍囚住,绞成一滩烂泥。


    “你!”华谏追着向前冲锋的凌栾,攻伐和防御的同时,目光急切在混乱的战场里四处搜寻。


    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


    她……到底在哪里?


    “咝咝——”


    一缕鬼影溃散了,更多的鬼影前仆后继地涌来。


    阿也麻木地举剑、劈砍,手腕被刻意忽视的酸意逐渐演变为胀痛,宣告这副身体快撑不住了。


    必须撑下去。阿也咬牙,在掌心划出更多伤口,血染遍了剑身,是唯一能克制黑气的解药。


    与黑衣人不同,这些鬼影皆由黑气所化,被寻常攻击打散后会再度聚拢,不伤不灭,若是放一个出去,不知会造成多大的伤亡。


    眼前一花,阿也将将避开鬼影一爪,落地打了个滚,隐入丛林间,平复剧烈的喘息。她握紧那支手指粗细的白瓷瓶,只能赌一把。


    “这瓷瓶内的折血丹也是长老所赠,对混元兽造成的伤有奇效,但副作用严重,轻易不可使用。”


    “小心血。”


    见过往生教的试验后,还有什么不懂的?


    过量的胎血会使人异化成兽,而少量却能大幅度提高人的愈合能力。


    公子闲分明在提点她,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疗伤圣药,而是掺了混元兽胎血的毒,是人临死前反扑的最后依仗。


    这才符合石磊的作风。阿也笑笑。她拔开瓶塞,耳畔忽然响起一道声音,“我劝你别吃。”


    “你难道还没发现这身体的变化?”黑焰似笑非笑道。


    阿也一顿,垂下眼。


    每一次动用那些力量,她必然会失去一些东西,先是味觉,再是嗅觉……虽不知上一次为何安然无恙,但据桃夭所言,她曾出现呼吸和脉搏骤停的症状。


    不,与其说是失去,倒不如说是华烨这副身体正在回归本来的模样——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


    鬼影擦肩而过,森森气息灌入口鼻,惹得她浑身骤冷。阿也用力闭了闭眼,“你想怎么样?”


    “睁大你的眼睛。”黑焰道,“好好看一看。”


    一片六角雪花在识海中浮现,那是穆州的地图。实景逐渐放大、拉近,聚集在西北一侧,连海浪起伏的轨迹都清晰可见。


    从上往下看,整片冰原仿佛一块被撕碎的干粮,被饥饿的黑蚁疯狂噬咬,鲜红的碎渣在海面漂浮,如同破碎的血珊瑚——简直是人间炼狱。


    “还没想好?”


    像是生怕惊扰周围飘忽的鬼影,黑焰轻声道,“再犹豫,你就要死在这儿了。”


    这一声落下,阿也忽地笑了起来。只听得咔嚓一声,她徒手捏碎那支瓷瓶,顺手甩出无数沾染血迹的碎片,清出一片空地。


    走出林间阴影,阿也举起那枚猩红的折血丹,与红月遥遥相对,凑近了,闻到熟悉的腥气,果然有胎血的成分。


    咕咚一声,她仰头吞下,慢条斯理道,“你舍不得我死的。”


    眨眼间,强劲的药力抵达丹田,沿着缺口冲刷四肢百骸。原本细小的经脉被迫扩张到极致,近乎迸裂的瞬间,却被一层透明火焰包裹,牢不可破。


    黑焰低低笑了一声,“那就祝你好运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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