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儿竟然是章擎和容徽的女儿!
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响,杨柯心中一紧,立马将狸儿拉回身边。小女孩却拼命挣扎,哭喊着拽着容徽的手,死死不肯松开。
杨柯蹲下身,双手轻捧起她泪湿的小脸,柔声道:“狸儿,我们必须走了。不能被任何人发现,跟姐姐离开这儿,好吗?”
狸儿哭得几乎失声:“爹……娘……我舍不得……”
杨柯的眼前再次模糊,她强压哽咽:“狸儿乖,你要活下去,这也是爹娘最大的心愿。跟姐姐走,好不好?”
狸儿极慢、极慢地松开了紧握的手,杨柯一把将她抱起,迅速躲回地窖。怀中的狸儿仍在不住颤抖,温热的眼泪一次次浸透杨柯的肩头。过了好久好久,狸儿哭得累了,在她怀中沉沉睡了过去。
终于等到天黑,外面再无任何动静。
杨柯叫醒狸儿,带着她钻出了地窖,她背上容徽早已备好的行囊,紧紧拉住女孩的手,穿梭过死寂的军营,一头扎进无边的沙漠。
终于逃出了义县。
杨柯回身望去,天空静谧,那座被遗留在身后的死城,与地狱无异。
这座城,像她亲眼看见的,正在沉入血红的死海,敌人的双脚纷至沓来。
它,和它曾经的城主一样,再也不会睁开双眼了。
战争何时才会平息?流血何时才会停止?人的性命,就像地上的一粒沙,随时会被风卷走。
“阿柯姐姐,我们要去哪儿?”狸儿轻声问道,嗓音还带着哭过的沙哑。
去哪儿?答案瞬间闯入脑海:“雁门城。”
可随即她便陷入茫然,虽有罗盘,却无地图,莽莽黄沙,该往何处?正感到沮丧之际,却听狸儿小声道:“燕子城……我去过的。”
“燕子……你是说雁门城?你认识路吗?”杨柯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认得,”狸儿点点头,“我跟着爹爹的队伍去过好多回了。”
杨柯心下大喜,连忙蹲下身拿出罗盘,仔细告诉狸儿东西南北,“好狸儿,你瞧瞧,咱们现在要往哪里走?”
小女孩伸出短短的手指,对着东北的方向,“那边。”
“要走多久?”
“等太阳出来了,就能走到沙沙山上,爬过沙沙山,就到燕子城了。”
“沙沙山?”原来是鸣沙山,杨柯忍不住笑着轻捏她的小脸,“多亏有我们狸儿在,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很快就能见到你叔叔了。”
狸儿睁着大眼睛,满脸疑惑:“叔叔是谁?”
“是你爹爹的弟弟啊,他呀,可崇拜你爹爹了。”杨柯一边说着,一边牵着她的手往东北的方向走。
狸儿绽开了笑,眼里盛满了星星:“那他也喜欢爹爹。”
杨柯冲她点头:“他当然也会喜欢狸儿,还会像爹爹一样疼你爱你。”
“那他会喜欢阿柯姐姐吗?”狸儿眨巴着眼睛,天真地看着杨柯。
杨柯被问得一愣,脸颊顿时绯红,差点儿在三岁小孩面前结巴起来:“会……会的呀,我们早就认识了。”
狸儿又继续问道:“阿柯姐姐是不是很喜欢叔叔?”
这小孩怎么这么多问题?杨柯故作惊讶地指向远处:“哎呀,狸儿快看,那边是不是有片湖?”
狸儿果然被吸引了过去,踮起脚尖,睁着大眼睛,使劲张望,却只看到连绵沙丘,不禁嘟囔:“全是沙子呀……”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走了很久,夜色也愈深,天气逐渐冷了起来,狸儿人小体弱,渐渐走不动了,杨柯就抱着她继续赶路。
“阿柯姐姐,我好冷……”怀里的狸儿缩在杨柯颈窝,声音闷闷的。
杨柯连忙将她放下,脱去自己的外衣,紧紧裹在她身上,“这样好些了吗?”
狸儿点点头,又抬头问:“阿柯姐姐冷不冷?”
杨柯摇摇头,将她重新抱起:“姐姐抱着你走路,浑身热乎乎的,一点也不冷。”狸儿很快在她怀中睡去,温热的口水沾湿了她的脖颈,顺着背直往下滴。
杨柯刚抬手去揩,一阵大风骤然刮来,沙尘顿时四起。
她心里猛地一沉,糟了!现在已是半夜,恐怕风暴要来了。
上天没有给她们多余喘息的机会,风变得越来越大,几团风滚草翻着筋斗从眼前飞过。
她抱着狸儿飞奔至一块大石头旁,在背风的那一面蹲了下来,颠簸惊醒了狸儿,杨柯将她放在地上,顺势伏身贴地。
“狸儿,等会儿要起大风,像我这样趴好。”杨柯示范着将脸埋在沙中,狸儿照着她的模样,乖巧地照做。
杨柯揪了揪她的脖子:“用手捂住!”说着将双手严实地捂住自己的口鼻,狸儿也连忙模仿,用小手紧紧捂住脸庞。
杨柯迅速从背囊里拿出一块双层粗麻布,撕成了两截,一截裹住狸儿的小脸,将系带绕到脑后,死死打了个结。剩下的一块则蒙住自己的脸。两个人只余四只眼睛露在外面,紧张地相望。
杨柯从腰间取出一把雁翎刀,竖直插进身下沙地,用胸膛牢牢抵住刀柄,撑起身子,将所有的重量压在刀上,然而刚一发劲,一阵狂风便卷着黄沙飞扑过来,瞬间将她掀倒在地。
“阿柯姐姐!”狸儿失声尖叫。
“趴好别动!”杨柯高喊,脸上的粗布被吹得掀起,灌进了满口沙粒。她扛着狂风,用手肘艰难地支起身体,费力翻转过来,匍匐着爬回原处。所幸刀把仍矗立沙中,杨柯趁着风力减弱的间隙,猛地将上半身压上刀柄。终于,雁翎刀被深深地插进了沙子底下的根系里。
有了它,她们就有了在狂风中唯一的把手。
“沙飞朝似幕,云起夜疑城。”杨柯忽而想到了曾经在诗集上读到的句子,起初她还不明白,哪里的风沙能大到让人误作一座城。如今才知道,萧纲所言并非有假,只不过领悟这句的这代价,实在有些沉重。
杨柯将狸儿严严实实地围在身下,一手护住她的头脸,另一只手死死攥紧刀鞘。
白昼的日光有多炽烈,夜晚的风暴便有多狂野,仿佛积蓄了半日的仇恨,等到阴阳交接之时,用风暴还击烈日。
沙暴越来越大,天地间一片昏黄混沌,沙粒噼里啪啦地砸在岩石上,发出冰雹一般的声响。
杨柯将头深埋进臂弯,纵使紧握刀鞘,整个身体仍然像是纸糊的人偶一般,在风中飘摇,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掀翻。
风声在耳畔怒吼,杨柯心里阵阵发颤,但一个声音却在她脑海里铮然作响:不!我不能死!狸儿更不能死!
所幸,上天是眷顾她们的。这场沙暴仅仅持续了半个时辰。结束时,天上已经露出了一丝光亮,斜阳正从天际线冒出头来。
“咳!咳咳……”杨柯刚解开脸上的粗布,抬头想要张口呼吸,细沙就狡猾地钻入口鼻,呛得她一阵急咳。她一边吐着沙粒,一边从沙堆中挣扎起身,伸手去探身旁的狸儿。
只见那团卷发微微一动,还好,孩子没事。她心里的大石头也随之放下。
“狸儿,”杨柯嗓音嘶哑,“你怎么样?”她赶紧从背囊里取出水囊,解开狸儿脸上的粗布,把水轻轻喂到她唇边,狸儿噘起小嘴,跟着啜饮起来。
“嘴巴都是沙……”狸儿一边吞咽,一边小声咕哝。
等狸儿喝够,杨柯也接过水囊仰头痛饮。凉水滑过灼热的喉咙,她这辈子从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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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水竟能如此甘甜。
黄沙已经将她们埋了半截,杨柯撑起双手试图起身,却发现一直紧握刀鞘的左手已经僵硬得无法伸直,整条手臂的布料也残破不堪,和裸露在外没什么两样,手臂和手背满是被沙石刮出的细密血痕。
“阿柯姐姐,你还好吗?”狸儿已自己从沙堆里站起,跑到杨柯跟前,小脸上写满担忧。
“姐姐的手没力气了,帮姐姐一起把刀拔出来,好不好?”杨柯伸出尚能活动的右手,握住刀鞘,狸儿的小手立刻覆了上来。
杨柯深吸一口气,和狸儿齐声发力,两人使出吃奶的劲,终于将刀从沙中拔出,却也因惯性双双跌坐在地。
杨柯本觉懊恼,想要出声咒骂,忽听耳旁传来清脆的笑声:“咯咯咯……”狸儿的声音像是驼铃在摇晃,这笑仿佛有感染力,看着她弯弯的眼角,杨柯的嘴角也不自觉地扬了起来,越笑越觉得痛快,索性敞怀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太阳晒肚皮啦!”狸儿摸着被晒得暖烘烘的小肚子,整个人沐浴在金光中,纯洁得好似天使。
杨柯心中蓦地一恸:容徽,是你在天上保佑着我们吗?
她踉跄着站起,甩干身上沙尘,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尝试缓缓伸直蜷缩在胸前的左臂。一阵钻心之痛瞬间袭来,杨柯眼前忽然发白,额头也渗出冷汗。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低头一看,狸儿仍在沙堆里打滚嬉笑。杨柯无奈蹲下身,一把将她捞起,仔细拍净她身上的沙粒:“狸儿,我们得继续赶路了。”
狸儿用大眼睛瞧着姐姐:“好!”
孩童的体力恢复之快令人惊叹。杨柯本担心经历沙暴后,狸儿会没了力气,行进速度必将大减,没想到这段路上,小丫头一句多余的话不说,只乖乖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跟着自己往前走。
太阳在头顶高高挂着,阳光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好!难道是追兵?杨柯心头一紧,赶紧抱起狸儿,使出全身的力气,奋力往前狂奔。可人腿终究是跑不过马腿,转眼间,蹄声已迫至身后,一群骑兵自四面八方围拢而来,将她们彻底困在中央。
这是一支颇具规模的队伍。数十匹高头骏马通体披覆鎏金铁甲,连马首也戴着狰狞的铁面帘,马背上的骑兵个个罩着精锻鱼鳞甲,背负制式劲弩与弯刀——这绝非寻常柔然骑兵。
杨柯迅速将狸儿护在身后,一名骑兵注意到狸儿的面容,猛地将长矛指向杨柯,操着别扭的汉话喝道:“你!为何带着我柔然的小孩?”
杨柯冷声回应:“你更该问问,柔然的小孩为何愿意跟着一个大夏人。”
那人脸色一沉:“杂碎!你身上带着什么?”
“水,干粮。”
另一人厉声问道:“为什么会在沙漠里?”
杨柯反问道:“你们又为何会在这里?”
“废话少说!杀了她!”其中一人早已不耐,提起长矛便要刺来。
“住手!”人群中央骤然传来一声喝止。只见一名男子策马而出,他身披唯一的金色战甲,戴着的头盔也华丽许多,看来是这帮人的首领,“你从何处来?”开口便是地道的汉话。
杨柯镇定答道:“天河。”那是邻近义县的一座城,去年已陷于柔然之手。
“从天河去哪儿?”
“去逃命。”
闻言,男子脸上倒是波澜不动,视线落到杨柯裸露的手臂上时,眼中微微一动,随即下令:“把她们带走!”
话音未落,杨柯和狸儿便被马上骑兵一把掳起,还来不及反抗,后颈便遭重击,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