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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心声

作者:什淮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借着自己今日要读书不出门,给侍卫休沐去陪家人的理由,游万洲再次从侍卫的包围中脱身。


    新来的年轻侍卫早先还在抱怨世子殿下仗着自己功夫好点就折磨他们,现在又开始感激起世子殿下的恩惠来。而资深侍卫则淡然拎起夫人给收拾的包裹提点新人:“这就是雷霆雨露均是天恩,世子殿下想一出是一出的日子多着呢。”


    被手下人背后议论的世子殿下正一人坐在马车中摇晃。垂眸思索自己接下来的言行。


    夏王妃以给游万洲布置下七日内修完双倍习课为代价,终于是答应儿子给他安排可信之人。


    “可在此之前,你还得先去跟惠姑娘说明白才行,”夏瑶岑坐在软椅,凤眼微眯享受侍女的摇扇伺候,“不让他们惠家人发现不难,可要贴身护卫惠姑娘,她本人需得知情且愿意,否则难于上青天。”


    “她当然会愿意,她从来没拒绝过我什么。”游万洲脖子一抬得意开来,刚得意上就想起自己昨天刚被赶客。游万洲自己心里摇摇头驱散念头,不算不算,她后面还是没赶。


    面对儿子一副胜券在握的态度,夏瑶岑却不置可否,道:“哪怕她愿意,也得告知,你去一趟吧。回来再修习功课。”


    所以游万洲现在只身一人坐在了马车内。他思索了片刻,又觉根本无甚谨慎必要,这不就是他一说她一应的事吗?


    绕到惠宅后墙,他下了马车,用红布条裹住小石子,往惠芷玉房屋瓦片上扔去。


    叮啷。石子滚落,游万洲耐心地在后墙等待。不休片刻,小侍女就捡起红布石头去寻惠芷玉。


    看见小侍女拿着红布石头过来,躺在账房床榻上休憩的惠芷玉愣了愣。方才她跟赵汀兰讨论算账事宜认真,正在发挥自己两年经营的本事,又是一阵晕晕不得不火线撤退。拿到侍女挤眉弄眼的红布石头,她努力想了想这是什么。


    想了半晌无果,她只好问小侍女:“这是什么?”


    小侍女惊讶地瞪大眼,贴近来小声说:“小姐,这是世子殿下的暗号,你忘了吗?”


    这要人怎么记得!惠芷玉朝她也瞪了两眼,又问:“我是在考你,还有其他暗号吗?”


    小侍女嘴巴开合就是一串念咒:“蓝布条就是老样子在悦湖亭见;黄布条是今天有点事玩不了多久现在快出来;绿布条是今天可以随便在哪里玩一整天;红布条是有重要事情和小姐商量。我都记着呢。”


    什么蓝黄绿红,惠芷玉又看向手里的红布条,颇为不屑。居然还取暗号,真是太幼稚了。于是又道:“你说慢点再说一遍。”


    终于记住了蓝黄绿红,看在红布条的份上,惠芷玉决定瞒着娘亲再去见他一次。向娘亲告安道自己要回屋休息,换了身方便行动的便服,又在小侍女的引导下找到花园狗洞,惠芷玉沉默了两秒,她长大后再也钻不动所以许久没钻过。犹豫了会儿,从自己花园的狗洞不娴熟地钻了出去。


    爬出来时头发上挂了几根草叶,一只手直接伸来帮她拿掉,抬头一看果真是游万洲,他正朝自己眨巴那双漂亮凤眼:“好慢啊,猜猜看我要跟你说什么?”


    “不知道,你要说什么?”惠芷玉拍拍衣裤上的灰。


    “你不猜我就不说,走,蓉街新开了一家烤鸭铺,我们去尝尝。”游万洲拉上她的手就登上马车。


    他该不会根本就没有重要的事吧。惠芷玉暗暗咬牙,但是新开的烤鸭铺。烤鸭被火炙烤,薄皮炸开飘出香味,一口焦黄酥脆,鸭肉多汁肥美。她心动了。


    憋着一股对游万洲的气,到了烤鸭铺,惠芷玉以要吞下整家店铺的架势,吞下了整只烤鸭。不愧是开在最繁荣的蓉街的店铺,吃完美食后唇齿留香,甚至连晕乎的脑袋都暖和清晰起来。


    “……”游万洲看看自己手里剩下的小半只鸭,又看看她手中空空的骨头,“你,吃这么快,没用早膳?”


    惠芷玉杏眼一瞪:“瞧不起谁呢,我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如果不看她油亮的手嘴,或许能有几分不存在的气势。


    游万洲加速干掉了自己手里的小半只鸭,用鸭骨头去戳惠芷玉的脸。惠芷玉惊呼一声:“好脏!不要碰我!”但小丫头躲不掉功夫小子,于是小丫头的脸上也油亮起来。


    她要抓狂了!惠芷玉恼极,举起自己的鸭骨也朝他脸上画。可她左刺右戳,他右闪左躲还格挡,根本碰不到。一急之下,她往前直扑出去。


    “喂!”游万洲赶紧接住要扑倒在地的人儿,刚抱稳,就被鸭骨头抹了一脸油。


    “哈哈哈哈哈,我赢了我赢了!”惠芷玉开怀大笑。


    街边路人目光都被引来,见是玲珑可爱的两小童在嬉闹,皆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


    笑完后她与路人对上视线,羞耻感促使她脑袋一缩躲进了游万洲怀里。游万洲可不顾这么多,袖子一擦脸,又把她提溜出来,说:“你刚刚耍诈,不算。”


    “诶诶,上马车,上车再说。”惠芷玉耳朵红红,扯着他袖子往马车上逃。


    虽不知她在红什么,但游万洲清晰捕捉到了胜利信号,于是丹田一沉下盘一稳,拽着她当街趁火打劫:“你说你刚刚不算赢。”


    连扯不动她只好投降,“嗯嗯嗯,不算赢,快上车吧——”惠芷玉低着头耳朵都要滴血了。那么多眼睛盯着呢!他讨厌死了!


    胜利的游万洲终于尊步迈动,他瞧惠芷玉拿起帕子净脸,两手还抓着耳朵绕圈揉,觉得她今天的反应非常新奇,眨眨眼,说:“我安排个侍卫给你吧。”


    “不要。”惠芷玉毫不犹豫。


    他一说,她没应。游万洲愣住,“为什么?你现在很容易多思晕迷,有个可靠的侍卫可以保护你呀?”


    揉着耳朵,惠芷玉撇他一眼,说:“你这是在往我身边安插人手诶,为什么我要答应啊。”


    “我又不是这个意思,”游万洲嘟囔,“昨天和今天要不是都有我在,你就都要摔地上了,我只是不想你再受伤。而且你身边的侍女都没有功夫,要是你突然晕迷她们肯定接不住你啊。”


    听见这话,惠芷玉才正眼瞧瞧他。瞧见世子殿下微嘟嘴皱眉的不满样子,忽然觉得他有些可爱,便伸手去戳他的脸。


    “……我在跟你说话呢。”游万洲忍受着她的戳。他越忍受她越来劲,左戳戳右戳戳,这脸颊肉嘟嘟软嫩嫩,手感极佳,好像终于有点明白逗小孩的乐趣了。


    在他爆发前,惠芷玉终于心满意足地收回手,终于回答他的话:“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啊?”


    也揉了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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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脸,游万洲回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当然要关心你。”


    最好的朋友。未曾设想的答案令她一愣,方才的满腹满足又绕成了某种涩,既然是最好的朋友,那为什么你从来不给我写信,也从来不给我回信呢。


    她安静下来,坐在软靠上,低着头看自己的手。是小孩子那种稍显圆胖的手,虽然可爱,但孩子的形象却是留不得多久,顷刻便会随着长大消失的。


    纯粹的童心也是如此。惠芷玉齿关咬住自己舌尖,不让自己把伤人话出口。


    等了半晌,还是没等到她的声息。游万洲也从玩闹余韵里逐渐清醒,观察起眼前的安安来。


    她双肩紧缩又努力放松,胸膛反复起伏,低头垂眸不肯瞧他,细眉微皱。游万洲也皱起眉,开始缓慢呼气调整不安,试探道:“安安?你怎么了?”


    “没怎么,”迅速吐出此话后她又抿了抿唇,“……我真的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当然是了,”游万洲像是找到光的飞虫,一股脑扑去,“其他人要么是因我身份讨好我,要么是因我身份畏惧我,我随便做点什么,都要被他们大呼小叫,跟他们待着一点都不舒服。跟你一起玩才最自在最舒畅,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那,长大之后呢?”惠芷玉脑袋埋得更低,她一手掐住自己的大腿想要阻止自己说话,她的嘴巴却不受控制倾吐心声,“哪怕现在是这样,长大之后呢?你还是世子,你还是要跟符合你身份的人待在一起,你还是要待在京城,等我家搬走之后,你都不会愿意跟我来往了罢!”


    一气漏完,惠芷玉终于还是没忍住颤抖的呼吸。她在鸣县驿站等了整整两年,从八岁等到十岁,每天都盼着来往的马匹上有一封寄给她的信,但每次都失望而归。


    她也寄出去那么多信,为了履行承诺,为了与他聊话,明明自己向来在先生面前溜号开差,却也每天认真习字练字,努力的成果有时是一两句字,有时是一整段字,统统都落在信纸之上、驿差之手,随着马匹扬起的烟尘载着她的期望远去。


    结果什么都没有,连一句解释也没有,现在又来说是最好的朋友?惠芷玉越想越委屈,委屈极了捂着脸闭上眼,陷入深深的沉默。


    跟他说又有什么用,他才八岁。他没有以前记忆,只有自己记得。可那些委屈那些迷茫那些痛苦,从来不会因为面前人是个孩子消失。


    人生中的第一次,游万洲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后背发凉额冒烫汗,什么叫冰火两重天。他张了张嘴,抬起手,又闭上嘴,又张开嘴,眼睫剧烈颤抖着,他突然用力咬住自己的下唇,伸直双臂把安安抱住,把小小的她抱在他小小的怀,声音也颤抖,眼泪大颗大颗滚出。


    “我不会,真的不会的,你信我……”


    他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词不达意,什么叫言语比鸿毛还轻,什么叫无能为力。


    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什么身份什么差距,或许真的是他想的太浅了只顾眼前?车帘被风飘飞,游万洲余光里看见刻着“忠惠”二字的老旧牌匾被拆下摔落在地。


    安安家经营着的忠惠商行,连最繁华挣钱的蓉街都已经待不下去了。游万洲心里忽然被刀刺般冰凉地明了起来。明了她的怨怼,明了自己的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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