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动着,惠芷玉又慢慢安静下来。她想起了娘亲交代的话,心中阵阵发虚。
方才情绪涌动得激烈,情绪涌动下她出手出嘴也快,没能及时念起娘亲的嘱咐。现在人已经离开,情绪回缓,这样背地里忤逆娘亲,仿佛背叛她的信任一般,令她不住心虚心焦。
娘亲对她是极好的,惠芷玉一直都知道这一点,从她有记忆起就是这样。
小时候她在惠宅后花园甩脱贴身侍女一个人乱闯,钻到绿草丛掩的假山洞里躲猫猫,无意中听见宅子里碎嘴的侍从们谈论惠家的事。
他们说惠老爷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居然身子一直带病,现在撑不住没了,留下她们孤儿寡母以后还有得苦;说当今圣上偏爱钱家,钱家作为没落惠家的顶替者获得皇上的喜爱,惠家几代没出有能之人又逢这代家主病死,早就是外强中干……
惠芷玉当时一心只想着藏好不要被发现,硬生生听他们聊了半个时辰,直到脚都木麻,侍女喊着名字来寻她,才终于解脱。
听了满耳朵自然也有疑惑,明明听娘亲说起爹的时候也是赞叹的,于是她去找娘亲,问:“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说我爹不好,说我们家不行了?”
已经记不清娘亲当时说的大通道理,只记得娘怀抱着自己,温柔地抚摸自己的脸颊,那眼神至今无法忘切,她说:“娘会护好你的”。
……现在想来,娘那时候也是悲怀的,却还要撑起来保护唯一的女儿。惠芷玉埋在被褥里抿了抿唇,想到自己没忍住又跟世子殿下玩闹一场更是愧疚。
她是唯一不能惹娘伤心的人,因为娘只有自己,自己也只有娘了。
太阳穴又是一阵晕疼,惠芷玉捂住脑袋干脆顺着晕意睡去。
远去的游万洲根本料不到前脚还好好的小青梅后脚又出事,他依然抱持着某种愤慨兴奋激动之心,快速钻洞飞跑,踩着信王府高墙几步翻越,又沿着熟悉的道路偷偷摸回自己房间。
大门一开,他松懈下来呼出一口气,摘掉蒙面走入黑暗房间。下一秒又突感不对抬头后撤,却晚了亮起的烛火一步,烛光把他的身形暴露个彻彻底底。
烛火中是他扶额叹气的娘亲。夏王妃凤眼瞄来,游万洲犹豫了一秒放弃后撤,往夏王妃走了几步,跪下来低头,说:“抱歉,娘,我没有听你的去睡觉。”
“嗯,还算有点担当,”夏王妃拿起了桌案上的戒尺,“去哪了?”
游万洲摇摇头道:“抱歉。”伸出手掌心向上。
“你这小子,这点倒是像我,”夏王妃拿着戒尺往他掌心抽了三下,眼看着儿子白皙的手掌被抽红,目中也流出一丝不忍,放下戒尺又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是去见惠家的女儿了吧。”
抿抿唇,合拢五指收回手,游万洲还是没有说话。夏王妃起身,错过儿子时落下一句叮嘱:“以后莫再粗陋行事,小心你爹,早点睡。”
目送着王妃离开房间,游万洲才关起门来右手扯了扯紧绷衣领,嘶了一声被手掌心的灼疼刺激到,看着自己在烛光明灭下依然红彤的掌,嘟嘟囔囔:“不就是偷溜出去嘛,娘下手也太狠了。”
嘴上嘟囔着,心中也没几多抱怨。反而还对自己红彤的手掌升起好奇来,不知道被戒尺打过是什么味道。游万洲将手掌凑近嘴唇,用舌头舔了舔,除了热烫无甚特别,于是他有些失望,换好寝衣灭了烛,躺入被窝。
他才没有粗陋行事呢,今日爹约了他的好友出去山中小住喝酒,不会发现他从学堂偷溜出去跟安安玩,也不会发现他半夜去看安安。哪怕被娘发现也就是小惩大诫,他想得多完美啊。
不过娘不会无的放矢,我到底哪里又遗漏了?游万洲又想了想:亲眼看见爹出门,确认他离开京城,没问题;借比试的由头把侍卫全放倒让他们重新去练习一日支开他们,没问题;马车夫是娘的人,不会泄密给爹,没问题;给夫子准备了银钱拜托他通融,也没问题。
明处的全都没有问题,明处,暗处?游万洲想通了起身,推开窗户,“影一,出来。”
暗卫不知从何处闪出,跪在窗台前恭敬低头。游万洲吩咐道:“虽然你是信王派给我的人,但既然在我手下,今天发生的事,现在起你一个字都不能说,否则自行了断。”
“是。”
让暗卫退下,游万洲关上窗打了个呵欠。一整日又是计划、又是玩闹、又是惊吓、又是忙乱,最后还要被娘亲教训亡羊补牢,他也实在有些乏了。重躺上。
说起来,今天安安不太对劲。玩得好好的忽然开始说胡话,还破天荒开始赶客。她说以为自己死了是什么意思,不可能是他用树枝把她戳死啊。
游万洲皱起眉翻了个身。而且怎么莫名开始发晕了,多虑多思,安安明明是个缺心眼,她竟然突然有了烦恼,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还不告诉他?
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心里莫名的闷。明明他无论什么事都跟她说的,甚至暗卫都给她看过了,怎么现在她反而有了自己的小秘密,真是太过分了。
不对不对,不能这么想。游万洲睁开眼看着房梁发呆。她明明才是最难受的那个,如果又因为多虑多思晕倒了,没有个会武的人及时护着,那她不就要摔了吗,这可不行。
如果他有办法能给她指个武夫就好了,可是人事权在爹手上,爹一向不乐意自己跟非大家族的人来往;哪怕出钱雇人,也不一定能保证可信;更何况赵姨也不待见自己,肯定不会留自己的人在安安身边。游万洲又烦恼开,捏了捏自己的脸,有点恼恨自己为什么才八岁,心有余力不足,过于折磨。
要不明日问娘想想办法……思索着,消耗的精力终于告捷,游万洲瞬间入眠。
大梦初醒时,惠芷玉眼角尚有余泪。她拭掉泪水,松缓松缓自己因噩梦紧绷的弦,在侍女伺候下穿戴好衣裳,去向娘亲问安。
娘亲已经坐在账房,被漫卷账册藏了半个身子。惠芷玉只听见账房里笔墨沙沙,看见她戴一副镜逐字对账。账房空间足够大,除了算账的书桌,也有茶歇小间与休憩床帐;账房空间又太小,小到娘亲只能弯腰佝背缩在那张木椅上。
惠芷玉走去,大声道:“娘,该用早膳了,别看了。”说着接过赵汀兰手中的账册,拿起来看了看。是染坊近日的账册,收成不佳,入不敷出,前翻几页,这家染坊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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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连续亏损了数年,全靠吃惠家主家银钱支撑。
拿起朱笔太阳穴又开始跳,犹豫再三,惠芷玉看向赵汀兰,说:“这家不能再开下去了,这种亏损势头已经积重难返,再继续下去只会更拖累。”
“念了一天书,我儿就会看账了?”赵汀兰笑了笑,接过她手里的朱笔,“一会儿等用完膳我再看看,你只要好好念书就是给娘争气了。”
她早就会看了,鸣县的新生意还是这两年她起的呢。自知虚无之事没有说服力,惠芷玉只是撇撇嘴没有反驳,扶起赵汀兰,只道:“你要相信你儿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天才,以后看账这些事也可以分一点给我,不然你一日日案牍劳形总得熬坏。”
“好,好——乖女长大了,懂事了——”赵汀兰笑着摇摇头。
且不论懂事与否,惠芷玉怀着种心虚后的补偿心,现在一心只想让娘过好点。可饭菜一入口炸开味蕾实在惊艳,把沉默的胃肠惊得轰天响,惠芷玉又一心扑在了早膳上,好一顿生龙活虎的食。
胃肠饱饱,身体也热乎。惠芷玉感受到一股暖气从胃肠往脑袋冒,缓和了跳动的太阳穴,她又狠狠咬下一口糖包子,咽下说:“娘,分龙节的那日我们出去逛街吧。”
“可惜那日我恐怕不得空,咱家铺面目前的去向,都要我掌眼。”赵汀兰叹气。
“可是那日有很多好吃的,还有祭典,你应该休息一下放松放松。”而且说不定还能看见你女儿救人英姿。后半句惠芷玉没敢说。
“让知画知春她们陪你去吧,娘实在是走不开。”赵汀兰摇摇头依然拒绝,转头叫身旁伺候的两个侍女分龙节那日跟紧小姐。
恨恨地咽下最后一口糖包,惠芷玉开始恼恨自己现在这样小。不足够被娘信任,也不足够说服她休息。
好想快点长大啊。此时此刻,同样的念头在不同的两个孩子心中回响。
游万洲不死心地又问夏瑶岑:“娘,你真的不帮儿子这个忙吗?”
“你也不想想你要我帮的是什么忙,”夏瑶岑夏王妃仪态翩翩,放下品完的热汤,“让我指一个可信的武夫,不被你的小青梅家发现,偷偷护着她?”
“是啊,有什么不妥吗?”游万洲一脸坦然看去,“你知道我现在就是担心她,哪怕为了儿子的快乐,娘难道不愿意帮我?”
“油嘴滑舌,”夏瑶岑依然仪态万方,“今日武功练否,诗文读否?”
游万洲看向窗外。阳光爽朗铺洒,树儿繁茂叶儿动,两只鸟儿枝上叫,白石地砖光鉴人,正是赏春好时光。
“圆圆。”万恶娘声近旁响,原是趁火打劫来。游万洲耷拉一半眼皮去瞅她。
万恶王妃笑得悦,能看见自己这装成熟的儿露出真面目,真是一大快事。她迎着游万洲的视线也没有收敛唇边弯笑,只稍微抬手略遮保持仪态,说:“要求高,当然付出的代价也高,你想好了吗?”
“是——娘——”游万洲拉长声音表达不满。
还真是看重他的小青梅啊。夏瑶岑眼看儿子从活力十足变得生无可恋,对惠芷玉这女孩的印象又深两分。不论长大如何,现在也是一番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