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儿被她打得重心不稳,一下跌在泥地里,颊上一瞬便涨红充血,留下一个清晰可见的掌印。
管事不在,这攀高踩低的周嬷嬷便没有了顾虑,将卑劣本性原原本本暴露出来。
见红儿被打,叶莲顾不上礼数,半跪在地上将她搀扶起来。红儿一身泥污,跌跌跄跄地勉强支起身子,头发散乱红着眼咬唇不语。
“嬷嬷这是做什么?好话不听,平白打人,莫非看我们管事不在,你就觉着可以随意欺辱了!”
云儿气极而论,梗着脖子怒斥她。
周嬷嬷听完将身一摆,冷哼道:“哼,你们是不知道自己惹了怎样的祸事!莫说是一巴掌,就算现在拉你出去打死都不为过!”
“我是不要紧,少爷明着说了要用晚膳,你们若拿不出来……等着收拾收拾滚出南园吧!”
此话一出,云儿便慌了神,张着嘴结巴道:“不是、不是……少爷不是吩咐不用晚膳吗?怎么又……”
“怎么?你还敢编排主子了?少爷就算三更要用膳,也得整整齐齐地摆到他跟前!”
周嬷嬷见云儿失语,头更是昂得高高,用鼻子同她说话。
三人哑然立在门前,桃树上落下几片叶儿,不偏不倚黏在红儿泥泞的裙摆上,她们孤零零地缩在一块,周遭空荡回响着像哭像嚎的风声。
面前众人仿佛真成了鬼怪。
“你们这些个下贱胚子,取巧不成,反倒要连累我……连累整个北院!”周嬷嬷咒骂不止,话里也有对李兰钧的恐惧。
叶莲动了动被泥糊住的手指,刺骨的冷意冲上头顶:周嬷嬷算不得什么,真正可怕的是李兰钧。
可此刻破局之法是什么……
“我非得给你们个教训!”周嬷嬷说罢,示意一旁侍女上前。
四名侍女依言将云儿、红儿相继按住,双手反扣在身后,最后往膝窝处一踹,二人脱力跪在地上。
收拾完她们,有两名脱手向叶莲走来,叶莲僵直着,嘴唇颤抖得不成样子。
办法,办法,挽救的办法……她嘴里嗫嚅着,眼神四处搜寻。
就在此时,锅里的三鲜汤咕咕响着顶开锅盖,锅盖拍在灶上一下又一下,热腾腾的白烟弥漫开来,扑鼻的香气袭入她鼻间。
汤炖好了,汤炖好了!
千钧一发之际,她猛地挣开一旁侍女的束缚,急声呼道:“嬷嬷,我们有东西可送!”
周嬷嬷自然也听见了厨房里的动静,面对李兰钧,大伙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不得不叫停,听叶莲开口。
“里边那是什么?”她问。
“汤、三鲜汤……”叶莲喘息粗气,生怕周嬷嬷变主意,率先开口出策,“嬷嬷可端着去交差,虽只有一道,但总比空手回去要好!”
“少爷的脾性您再清楚不过,即便他对这汤不满意,您也可推说是厨房的问题,届时责罚下来也是罪在厨房,跟北院……并无干系。”
一语毕,周嬷嬷沉默下来,左思右想并无其他法子,可叶莲的说法也不是全无风险……
“这么做你们毫无好处,你为了什么?”
她谨慎开口,语气已无方才气焰。
叶莲略一思索,最终抬起头直视她,下定决心般言明——
“我想赌一把。”
院里人对她的话万分不解,她一个厨房的丫鬟,身无一物,拿什么赌?
周嬷嬷替她们问了出来。
“赌?”周嬷嬷上下扫视她,“你拿什么赌?”
叶莲无可奈何地苦笑:“拿我自己。”
“这汤是我做的,怪罪下来也是我的错处,厨房无须帮我担待多少,全由我一人承担……”
跪在地上的云儿红儿闻言,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她,云儿咬着牙扯了扯她的衣角,摇头不让她说下去。
“你倒是忠肝义胆……”周嬷嬷冷笑,话里话外的讥讽,“行了,去装汤吧。”
“是。”
叶莲颔首。
她扶起跪在地上的二人,又洗净手去取了陶瓷汤壶,锅里的汤开了几道,红儿拖着腿去减柴,翻腾的汤水便平静下来。
盛有食盐汤勺在锅里搅动均匀,然后叶莲慢慢舀起一勺鲜香爽口的三鲜汤,又撇去汤渣再添了几勺。
“莲儿,你做什么傻事!”云儿拿来食案,在一旁飞快的低语。
叶莲闷声不语,只是给她和红儿留了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她不敢怠慢,盖好汤壶,立即端到周嬷嬷跟前站定。
红儿和云儿无计可施,走到门槛边紧盯着她。
“好了?那便一块走吧。”周嬷嬷不欲多言,示意旁人端过食案,率北院的几个侍女先行离开。
她这是防着李兰钧当场降罪,迁怒于自己身上,如果叶莲在场侍奉,那罪责便只在叶莲,与其余若干人无关。
叶莲咬咬牙,紧接着跟在她们后面。
夜里寂寥无声,即使南园点了灯,也因园中下人不敢高声言语,灯影绰绰,渐渐有了置身地府黄泉的毛骨悚然。
叶莲低头看着地板,拉长的影子黑洞洞的,有如孤魂野鬼。
她怕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离成孤魂野鬼越来越近了。
北院灯火通明,比起路上昏黄的死气,院里稍微有些人气,因为她方进门就见有人在院里低声抽泣。
木板子落在肉身上的声音传入耳中,每打一下便有几声颤抖的抽泣,女子恐惧到极致的吸气声又湿又粘,仿佛一块未见光明的苔藓丛。
叶莲心里起毛,加紧了脚步跟进她们。
院里无人出声,就连一贯聒噪的周嬷嬷也屏了声气,一声不吭地走在最前。
走过转转回回几道折路,叶莲摸清了这是往寝居去,那夜她顶着大雪从那儿出来,走的也是同一路线。
寝居里外围了不少人,守着炭盆的丫鬟便有十几个,进了内室人更是多得有些拥挤。
周嬷嬷转头看她跟在末尾,遣散除了端汤那位侍女身边的另外三人,带上叶莲放心地走进内室里。
从屏风间隙处看进去,李兰钧正靠在床头,着一身月白色长衫,面容憔悴清瘦,眉宇之间带着愠色。
叶莲跟在周嬷嬷身后,来到床旁。
汤药味几乎快掩盖住他素来喜爱的暖香,带着丝丝沉郁的苦涩,李兰钧掀起眼皮看向周嬷嬷,见她身后只端着一壶汤水,隐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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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怒意。
“少爷,家厨今日皆告假回家,便只备了这一道三鲜汤……”周嬷嬷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
李兰钧不屑给她一个眼神,冷冷看向敷药的手上,没被草药掩盖之处露出不正常的薄红。
他不应声,周嬷嬷也不敢轻举妄动,三人立在他跟前如芒在背。
“还活着有气的,就盛汤给我。”李兰钧或许没了精神闹腾,在看着丫鬟给他扇风止疼片刻,才漠然道。
周嬷嬷得了指示,忙招手让侍女摆汤,叶莲不敢独自站着引人注目,也跟着蹲下来取碗筷勺碟。
许是饿了良久,汤从罐里倾倒出来时,李兰钧喉头不动声色地滚了滚。
他的视线终于落在面前的小几处,那乳白的汤汁上浮起几缕菌丝,无任何汤渣杂质,看着勉强能吃。
李兰钧挑剔地想,又见一葱白小手捏着汤勺在碗里轻轻搅和,他往上看去——那日被他赶走的小丫鬟抿着唇,细致地盯着手上的动作。
他忆起那夜她说的话,不由失笑。
叶莲觉察他的视线,忍着发抖的劲儿装作不知埋头干活,盛好汤放好碗筷后,她才松了口气恭谨地退到小几一边。
李兰钧瞟了她几眼,叶莲却垂目没接到暗示,直到周嬷嬷看不下去地捅她一下,她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
“去,快去。”周嬷嬷同她低语。
叶莲被她用劲一捅,后腰蔓延开来一股酸痛。
她吃痛地抬眼,终于撞上李兰钧的目光。
李兰钧也不觉气恼,仰仰头示意她端着汤到跟前。
还未等她害怕,身子就乖巧地走到几案前端起了汤,惧意上来时她已走到李兰钧的床前。
“下去。”
李兰钧将扇风的侍女遣开,给叶莲腾出位置。
叶莲便接替那人的位置,端着碗半蹲下去,调整好姿势后直起身开始轻轻吹汤。
她面上紧绷着,心里头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连思考的能力都丧失殆尽。
那双手死命攥着瓷勺,一点点靠近李兰钧的嘴边,最后挨在那片薄唇上。
她的存亡安危,全都托付在这一口汤上,偏偏李兰钧素来刁钻,若他不喜……
李兰钧轻启薄唇,将勺里的汤喝了个干净。
叶莲一愣,抬眼去瞧他神色,他面上并未有多余表情,喝了汤也神色如常。
她又颤颤巍巍地去舀第二勺,吹温递到李兰钧嘴边,如此反复,一碗三鲜汤见了底。
“汤料也一块盛来。”李兰钧难得被挑起些食欲,吩咐她道。
叶莲见他喝得津津有味,悬着的心放下肚,没了方才的僵硬。
盛了一碗汤料和汤,她舀起一块笋送至李兰钧嘴边。
李兰钧乖顺得反常,衔起笋块一点点吃进嘴里,而后一口吞掉,放在口中慢慢嚼咽。
他腮边鼓起一块,圆滚滚地撑开削瘦脸颊,平日里恶劣的模样现下却愈发清脱,生出一股可爱之气。
叶莲看着李兰钧的斯文吃相,忽然有种奶孩子的错觉,“孩子”好好吃饭的样子让她倍感欣慰。
“你看我作甚?”李兰钧垂眸与她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