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曾一脸冷漠地动了动眼皮,没说话,可那鄙夷的神色已说明了一切——兄台你要脸么?明明是你不好意思同我共乘吧!
况且她就算有这个心思,也不会那么容易叫他看出来。
小内监煞有其事地探身打量了一下顾曾,见她始终眼观鼻鼻观心,全然看不出什么羞怯之色,“嗐”了一声:“二公子,瞧您这话说的,顾将军她……她可是将军啊!”
于他种这只见过宫内一方天地的“小人物”来说,将军们那可是要把整个大昭扛在肩上的人,怎么会这么容易就不好意思呢?
程彧当头给他来了一击:“怎么,在你眼里将军们都是可男可女、时男时女?你难道不拿顾将军当小娘子么?”
“疼、疼!您轻点。”小内监揉着额头,泪眼汪汪地看向顾曾求救,“小人不敢冒犯,顾将军是……是世上最可亲可敬的小娘子。”
顾曾头疼似的抬起眼皮,轻轻一瞥,看得程彧心里猛地抽动一下,耳根像被火燎了一般,滚烫得仿佛要把头发都烧着。
她终于面无表情地开口说了上车后的第一句话:“二公子,别胡闹了。”
“我再胡闹你就要扒了我的皮么?”程彧几不可闻地接了句话,话是没过脑子脱口而出的,说出口的那一刹却猛地一窒,觉得这话十分耳熟。
顾曾亦有同感。
是了,她的确说过下次见面要扒了他的皮,因为他……猝不及防地咬了她一口。
即便过去了两年,她却丝毫没忘记那一刻的感觉,反而在不知多少遍的回味中,品出了点别样的情愫。
说起来,她那时有时无的癔症就是在这些默不作声的回味中滋养出的。
直到呼吸声急促到连她自己都觉得骇人,顾曾方意识到,她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乱跳了,意味着——她又开始犯病了。
可恶至极,偏偏是这种时候,偏偏那讨厌的家伙还在场。
明明此人就在眼前触手可及之处,她的脑海里却还是不住地往外蹦出他的影子。过去存在过的、现在映在眼中的、还有那些她凭空臆想出的“程容与”好似商量好了一般,一股脑地往她脑子里钻,闹腾得她心乱如麻、几欲暴走。
小内监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见他左右二人不约而同地别开了视线,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微妙的焦灼。
他思索许久,觉得上次见到这种事还是太子和心仪已久的太子妃定亲那日……
晌久,程彧浅咳了两声,用两指把案上一盏茶拨至顾曾面前,近乎讨好道:“那什么……阿曾,喝茶不?”
“噗……”小内监一个激灵,鸡皮疙瘩跟着掉了一地,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顽劣不羁的二公子么?几时见他这般“柔情密语”过?
怎奈何程二公子的一番温情碰到了一块铁板,顾曾几乎是即刻也伸出二指抵住那茶盏的另一缘。茶盏纹丝不动地夹在二人指尖之间,她抬起凌厉的眼神,冷冷道:“不喝。”
程彧不以为忤,反而情不自禁扬了扬唇角,手指一转,将茶盏调转了个方向,送到了小内监面前:“那给你喝吧。”
小内监满脸“我这是招谁惹谁了”的无奈:“二……”
程彧一声坏笑:“少废话,喝。”
在他的淫威之下,小内监被迫掀开茶盖,咕嘟咕嘟地大口开灌,将小半张脸都埋至茶碗中。
程彧这才满意地探出前身,双手托腮,可怜兮兮地望向顾曾一眼,软绵绵叹了口气,继而道:“阿曾,我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小内监一头栽进了茶碗里,抬起自己湿漉漉的脸,手脚并用地就想往外爬:“二公子你饶了我吧,这实在不是小人该听的。”
程彧拿住他手腕,笑眯眯地将他拖起又按回座上:“欸——我不过是给顾将军赔个罪,怎么就听不得了?你若走了,她不是更羞得与我说话?”
偏头又看向顾曾,兴高采烈道,“阿曾,前几日在兴庆宫我真没认出来你,咱们上次见面你还是一身戎装,忽然换了身小娘子的打扮,任谁都不能一眼分辨出来吧。”
小内监“哎呀”一声,恍然大悟似的跺了下地,脱口道:“二公子果然是认识顾将军的么?”
果然……?
顾曾不动声色地望向程彧,见他不动声色地翘起了嘴角,顿时明白过来——这家伙又在做戏了。
他费这般心思,想要试探的人不会是这无足轻重的小内监,而是其背后之人,要么是服侍皇帝左右的内监总管,要么,便是乾安帝本人。
乾安帝一向多疑,在他看来,自己宠信多年的臣子与戍边将军企图瞒天过海,背后一定有勾结。
不论事情的原委如何,乾安帝的心肠似是不懂得弯绕,最后都会直来直去地把罪名落到“叛国谋反”之上。
人刚来没几天,就摊上了这种麻烦。
顾曾眼睫轻动,呼吸也随之一颤,还来不及去细想其中后果,一声清脆的敲击便让她恍然回过神来。
程彧将茶盏重重扣在桌上,向她投来一个志在必得的笑,转手就揪住了那小内监的发带,笑道:“顾将军是我的救命恩人,自然要铭记在心。”
他故作失言地捂住嘴,“算了,别的可不能跟你多说,少问与你无关的闲事。”
顾曾直觉不该让他一人演独角戏,可是这人偏又没提前和她打招呼串口供,她连演都不知该从何演起。
她稍加盘算,曾在西南见过他二人在一起,又不是自己人的,那便只有安宁军的贺向笛将军。此人浩浩荡荡剿了一次匪,应当向乾安帝呈报过其中缘由。
也就是说,乾安帝至少该知道这件事。
她便冷哼一声,佯作不悦的样子倒像是真恼:“有什么不能说的么?不过是在山匪手中……”
“顾将军呀……”程彧果然张牙舞爪地敲了敲桌案,食指置于唇前,亮晶晶的眼睛眨了眨,“嘘——这是秘密,不可在外胡言。”
小内监被他唬这一遭,已露不忿之色,沉吟着道:“我就说嘛,前两日听见师父和季公公说话,说什么二公子有欺君之嫌,明明见过顾将军却说不认识,背地里定是暗通款曲,原来都是场误会。”
顾曾与程彧对视一眼,面色都不大好。有疑心是一码事,真听人提起背后这些算计来算计去的阴谋,二人都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程彧做了个哭脸,表示道:“唉,这都是何种无稽之谈啊,小爷我实在是古今往来第一冤。”
顾曾也万万没想到自己牵连的第一个人不是姜祐珣,而是他。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怪他自己,谁叫他装作不认识她,早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不就得了。他们二人之间,又……应该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马车缓缓行至丹阳门,小内监又讪讪躬了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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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对程彧央求道:“二公子,放小人走吧,羽林军得查验腰牌才能放咱们进去呢。”
程彧不屑地一声轻嗤:“小爷我就坐在车里,他们还敢不放人进去么?”
“哎哟,”小内监吓得想要捂他的嘴,却又不敢,只得欲哭无泪,“这可是陛下定的规矩,您就少说两句吧。”
程彧抬起腿,为他让出道来,极其不情愿地努了努嘴:“对你好还当成驴肝肺,成,那你滚吧。”
小内监可完全没看出他哪点对自己好,赶在他反悔前,一阵风似的冲出了马车。
青色的纱幔四下翻飞,透过缝隙,隐约可看到车外一片威严的披甲侍卫。
顾曾将视线移回案角,沉声道:“但愿你的苦心孤诣有用。”
程彧收回探在窗外胡乱招呼的手,顺便敛了敛浑不正经的坏笑,压低声音道:“阿曾且放心,小陈公公最好传闲话,这事交给他,用不了多久就能传到陛下耳朵里。”
他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我那天失算了,只想着如何不让旁人说三道四,却忘了陛下的疑心病,置你于险地,我罪该万死。”
他言辞诚恳,顾曾蓦地顿了一顿,淡淡道:“你知道就好。”
“但若是让我重新来过……”程彧抿下一口茶,目光炯炯望来,“我还是得这么选。”
若他真是做出了什么荒唐事,那两年来他费尽心思遮掩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事情怕只会更棘手。
顾曾没多问,只不偏不倚地回望进他眼底,缓缓道:“好,多谢你了。”
车里明明少了一个人,她却感到沉闷得难以呼吸,原本还不足为道的一身官服突然便化身成山,避无可避地压了下来,几十斤的重量好似有千斤,坠得她胸口发紧。
而她就是个生性不服输的人,越是喘不过气,身板就绷得越直,也绝不肯率先将视线移开。她才不会避开他的视线,倒显得她不好意思一样。
最后,果然是程彧输了。
“不用谢。”他颇为云淡风轻地垂头一笑,指尖却在微微发颤。
四肢百骸犹如被万蚁啃噬,心中也是又酥又痒、又麻又疼,他怔怔地落下视线,却正巧看到顾曾搭在身前的那双素手。
她的手白净又骨骼分明,谈不上细腻,甚至还有陈年冻痕,手背上青筋错落,指缘覆着一层粗茧,一看便是常年习武之人。
将军久历戎行,端坐如松,清泠卓绝,不可逼视。
可程彧却横生出了一种迫切,他现在只想挽起她的手,用脸颊和嘴唇去细细感受她冰冷又灼烧的温度。
思及此处,他浑身起了层细密的寒栗,只道自己果然是离疯不远了。
他不敢再抬眼去看,马车隔绝万物,其间只有他二人,他怕自己若是看清她的脸,会当真跨越那道界限去冒犯她。
而他绝对不可冒犯她。
“阿曾,”晌久,程彧才斟下两盏茶,对她举起其中一杯,抬起一道躲闪的视线,嗓音已是发颤,“千盼万盼,总算盼到你来京城这一日了。”
这话说的……
顾曾脸红了一瞬,不得不偏开目光,唇角却情不自禁地牵了一牵,语气也跟着柔和了几分:“你说这话,是真心还是又一次的逢场作戏?”
程彧与她面前那盏茶碰了碰杯,自顾自地一饮而尽,笑道:“我是真心还是假意,你猜不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