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兴庆宫回来后,关夫人直奔书房,揪住正优哉游哉练字的关鼎大人好生审问了一番。
她急得两眼冒火光:“是你要我替阿遥寻个替嫁的、是你提醒我在渭城有个远房表亲……都是你怂恿我的!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关鼎先是愣了会,听关夫人说清今晚的状况后,立即矢口否认,连连摆手道:“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你别问我。”
甚至还试图倒打一耙,“她们二人不是你家的亲戚么?你娘家人的来历不三不四,你反倒来怪罪我?”
关夫人气得柳眉倒竖,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昏过去。
但关鼎说的也没错,人是她娘家的亲戚,查来查去还是要查回到她自己头上,对她也没好处,索性便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此作罢。
此事不顺,心急如焚的关夫人便上手处理关家和唐鸿雪的婚约一事。
虽然唐大人家底也算殷实,但和荣王自是没法比,关夫人灵机一动,派了个媒人去打探唐家的口风,具体没细说,只暗戳戳表示想要撮合他和另一位“英武神勇”的小娘子。
那媒婆回来后绘声绘色地说,唐鸿雪一听关家要给自己说个擅舞刀弄棒的娘子,气得当场就变了脸色,扬声回绝了这番“好意”,还直言自己想要个贤内助而不是武夫。
第二天,唐家老夫人就主动上了门,提出要解除这纸婚约。
顾曾那时候正在教关风遥练拳,远远看了眼对面的架势,不消偷听便也意会——人家唐大人没看上她,登时心中一喜,正好落得个耳根清净。
倒是关风遥的婢女紫萝唉声叹气了好半天:“唐大人人中翘楚,顾娘子丢了这般好的姻缘,实在是可惜。”
顾曾挑了挑眉。
可惜?只能说,这小子还算识相。
关夫人得了便宜还不忘卖乖,抹着泪大肆哭诉了一番,把顾曾夸得天上地下第一好,甚至还扯了条白绫出来,涕泪涟涟:“我那苦命的姐姐走得早,就留下两个女娃让我看顾,哪知今日遇上这样的事,我从此再也没脸见人——”
她舌灿莲花,说得唐家夫人羞惭难当、连连赔罪,又跟着哭了好一阵子,这事才这么鸡飞狗跳地结束。
三日后,一切有了转机。
严阵以待的关夫人终于等到了她翘首企盼的人——抑或说,一封旨意。
来传旨的小内监年纪尚轻,脸上还挂着一抹腼腆的笑,全然没有宫里那帮浑水摸鱼了几十年的老东西那般难缠。
“夫人问贵妃的意思?”等人的功夫,小内监已经完全被收买,双颊被关夫人呈上的鲜花糕塞得鼓鼓囊囊,说话都有些费力,得灌下一口茶才能含混地开口,“嗐,夫人放心,贵妃娘娘听说了这件事后大发雷霆,把荣王殿下叫到跟前狠狠地数落了一顿呢,保准以后不会再骚扰您家顾娘子了。”
关夫人听罢,心里咯噔一下,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摔断气了。
听这小内监的意思,她有种要“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预感,思来想去也猜不透贵妃的心思:荣王自己都相中的人,贵妃在这当口却跳出来不同意了,她不是最盼着她家这傻儿子早日成家么?
最后只好还是把猜疑落在了顾曾身上,心道:“难道这好好的小顾娘子出身贱籍?”
若非她实在想不出第二种解释,也不想这般胡乱猜测。
不一会,顾曾来接旨了,林霜和关风遥远远地缀在后面,生怕她被传旨的内监为难。
那小内监却是笑呵呵的,活像个小佛爷,捏着嗓子高唱道:“顾将军,陛下有请——”
“是。”顾曾和林霜无言相视一眼,二人的眼神都没有惊惶,她这才安心地一掸长裙,起身跟着小内监朝外走。
关夫人一愣神,疑窦从生,笑道:“哎哟,怎么是陛下传唤,臣妇还当是皇后娘娘的旨意呢。”
小内监清澈的眼神中带着不解:“夫人这话的意思是?”
关夫人索性挑明:“皇子指婚一事,向来不都是由皇后娘娘询问闺中娘子的意思么?”
小内监了然一笑,不再应声,只对另外候着的几位宫人招招手:“你们几个,伺候顾将军去更衣。”
他刻意强调了“将军”二字,关夫人这才一个恍神,只感大大不妙:陛下难道真要允了荣王的请命,把她家这娇滴滴的小娘子拉到神策军去么?
打点好一切,小内监又转头在林霜身侧站立,欠身道:“林将军,陛下问您安呢。”
林霜忙跪下回话:“臣安好,不敢劳陛下挂念。”
小内监笑道:“陛下说了,他就是叫顾将军去聊聊渭城风情,心中实则也挂念着林将军呢,不日也有旨意要下,请您莫要忧心。”
林霜已经从顾曾那里听说了皇帝的别有用心,此刻更是头皮发麻,后心暴起了一层寒栗,也不知这狗皇帝要对顾曾做什么。
“陛下说笑,”林霜起了身,勉力笑道,“我二人先是大昭的兵,后才是姊妹,不论谁能面见陛下,都是为将者之幸事,何来忧心之说?”
在关夫人和关风遥的大眼瞪小眼中,小内监仿着他师父那语重心长的口吻叹了口气,幽幽道:“将军大义。”
没多久,顾曾穿了身官服回来了。这衣裳仿佛是按照她的尺寸精心修剪过,异常合身,衬得她挺拔而锐气难掩。
关夫人暗自纳罕,掩唇笑道:“哎呀呀阿曾,瞧你这模样,姨母都认不出来了。”
在她印象中,这是只有护疆的将军才能穿的官服,是先皇为展现第一任上将军傅公那铁马金戈的风采、特意请人精心设计的。
到了乾安帝这一代,为了敲打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将军,皇帝特命人在此官服内裹上一层玄铁。至此,这曾经荣耀的象征便成了束缚,穿上就如钻进了密不透风的龟壳,被完完整整包裹起来,只余四肢和头露在外面。
这么身行头,穿在身上怎么说也得有小几十斤,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关夫人曾见郭家老二郭霄穿过一次,年轻的大小伙子没多久就被压得直不起身,最后叫两个人给架回府了。
而眼前这看上去再寻常不过的小姑娘,穿着它竟还能行动如风,也不知是怎么长的。
“公公,请带路。”顾曾对林霜投来一道稳重的视线,随小内监离去,留给院中众女眷一个大步流星的背影。
林霜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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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下,眼皮也突突直跳,只能半睁不睁地看着她离去,一番愧疚悔恨之情还没来得及酝酿,便听一旁看得痴愣愣的紫萝低低道:“亲娘嘞,顾娘子可真俊啊……若她是个男子,我都想嫁她了。”
“婢子少多嘴!”关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内监走了,她也受不住了,终于鼓足勇气,手上打着悠闲的扇,脚步却一下一迟滞地挪到林霜面前,“表甥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究竟是谁?你又是谁,你究竟是不是我那苦命的远方表姐的女儿?”
面对她一箩筐的问题,林霜重重落下一口气:“是该向表姨母交代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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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曾跟着小内监出了偏门,被安排进了一架马车。
这马车宝钿满身,拉车的是三匹通体枣红的神骏良驹,她只瞥了一眼就心疼得不敢再看。
这么好的马,要是交给郭翩,指不定都繁育出多少非凡的战马了,结果却窝在京城给人拉车,简直是暴殄天物!
小内监听到她在马车中坐定,扬扬起了调:“起辇回——”
“宫”字还没出口,一只大手突然探到了他的后襟。
他心中一慌,两条小短腿还来不及倒腾,便被那只手猛地提溜起来,一把揪进了马车。
马车内相对坐着两人,气氛有些不可名状的沉重。
小内监讪讪地擦了擦鬓角的汗,看向其中一人,近乎谄媚地说道:“二公子这是做什么呀……”
程二公子只要一坏笑保准是要折磨人,尤其是他现在看上去就不像安了好心的样子。
此时的程彧眉目飞扬,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而顾曾的眼神却冷得仿佛能在夏日结霜,更显得他不正经了。
程彧对车外嘬唇作哨,示意侍卫动身驾车,后拍了拍居中的座位,对小内监笑道:“过来,你坐这。”
“小人不敢。”小内监转身就要往外跳,被程彧一抬腿拦住了去路,那一刹眼泪都快出来了,“您就饶了我吧。”
程彧不满地砸吧了一声,嗔道:“没良心的,我平日里对你那么好,全都不记得了?”
小内监:“如果二公子指的那次您非要在贵妃娘娘练舞的地方打马毬,还让我们几个给您当人墙挡毬的事……小人记得;还有逼着我们在宫里戴着胡旋帽学军阵列队冲杀,差点被千牛卫给当成谋逆叛军给就地正法的事……小人也记得;还有……”
“够了够了。”程彧扬手截住他滔滔不绝的控诉,睨了一眼顾曾,见她满脸写的都是“你怎么净干这些缺德事”的嘲讽,面上顿时不受控制地一红,咕哝道,“那不是从前年少轻狂么,我这两年哪还这么干过?”
“不管了,你给我坐好。”他不由分说地将小内监在正座上摆好,左腿一伸,将脚搭在了对侧,似个护栏一样防止人逃跑。
小内监又拭了拭额头的汗,弱弱央求道:“不知您到底要做什么,小人尽力而为?”
“也没什么大事。”程彧突然将视线垂到了地上,脸色肉眼可见地红成了一粒剔透的石榴果实,紫里透着红、红里又透着白。
他磨磨唧唧好半天,才扬了扬下巴,“那什么,她……顾将军她不好意思单独与我同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