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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萧钰

作者:吉伊本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几百里之外,京都。


    由青砖层层垒起的清心殿内青烟袅袅,连檐上那两只飞龙的周身都被烟雾包裹,乍一看倒真不似人间之所,而有了几分天界仙宫的味道。


    雾霭沉沉,难怪能让当朝天子流连忘返,不仅直接将这里当作了寝宫,还能在内忧外患之际潜心修道,将国政要事一股脑儿全都交给亲信重臣,心安理得地做个甩手掌柜。


    但细细看来,人间就是人间,哪怕以青砖作壁,以松柏为顶,终究还是免不了要沾染凡尘俗事,怎么也成不了那人间仙境。


    云锦制成的祥云靴踏过薄薄的一层白雪,发出“咯吱”的几声清响,身着道袍手握浮尘的清瘦道童循声而望,随即恭恭敬敬地俯身行礼。


    “见过马千岁。”


    所以你瞧,虽说人人都想得道成仙摒弃凡尘俗事,可身在凡尘之中,想要摒弃又谈何容易呢?


    迎面而来的是现任内务府总领的马富,身后跟着的是一众亲信内宦,对着小道童的行礼也未扫一眼,只是径直朝向身后紧闭的大门走去。


    眼见着用水墨画满山水名胜的梧桐木门将被推开,小道童心一横,赶忙小跑着挡在门前,清瘦稚嫩的小身板儿因恐惧还微微打着颤。


    “陛下尚在练功闭气,师傅有令,留我在此看守,未时之前不得打扰,还请马千岁见谅!”


    按理说这位马千岁作为一介内宦,既不博学又不善武,别说在成为一代权臣,哪怕想要站稳脚跟都是相当困难的。


    而他刚年过三旬便能走到这一步,其中很大程度都是因为在修习长生之法上颇有心得。


    特别是近两年陛下身子愈发不爽,对于死亡的恐惧与对于凡尘的留恋,都成为了天子崇尚丹药的诱因,而马富也就在这时顺势而起。


    东倭的蓬莱岛虽然没有去上,但他又不知从何处请到了这位博岸法师,几服丹药下来,陛下虽说没有身轻如燕,可这精神却果真肉眼地好了不少。


    于是乎,博岸法师自然成了天子亲封的一国天师,而作为引荐人的马富也立下大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权力仅在一人之下的内务府统领,掌管着包括羽林卫在内的京军精锐。


    生杀予夺,一念之间,当如是也……


    这不,饶是他并未开口,只是面无表情地投来目光,便足矣令小道童浑身打颤。


    寻常修仙之人最先要摒弃的就是凡尘杂念,因此无论道行如何,身上的戾气都是极淡极淡的。


    可这位马千岁却全然不同,哪怕当下一袭素灰道袍,也无法掩盖住周身浓厚的肃杀之气,特别是他的一双虎目,总是居高临下的俯视,带着让人胆寒的压迫之感。


    只消一瞬,小道童觉着后背一阵寒凉,不用想,定是冷汗将棉道袍完全打湿。


    “如此啊,那杂家就在此等……”


    “信王殿下到——”


    话未说完,院门处就传来内宦高昂的嗓音,马富随即转身行礼,其后一众内宦也跟着叩首问安。


    “免礼。”


    小道童也趁机偷偷抬起头,只露出缩在道袍外的一双大眼睛咕噜噜转着,不知为何,只要有信王殿下在,他们这些无名小卒总是能够放下心来。


    有些时候,他觉着那些平日里燃香炼丹的虔诚信徒,反而都不如一向置身其外的信王领悟得通透。


    而且,就像宫人所说,素衫胜雪,螓首蛾眉,今年刚及弱冠的信王殿下仅仅是临风而站,就生来有着超脱之姿。


    “眼下赈灾之事正在关键,不知信王殿下拨冗前来可是有要事?”


    果然,方才还半分不动、咄咄逼人的马千岁,在看见这位陛下一母同胞的信王殿下时,也收敛了周身的煞气,言辞也颇为小心谨慎。


    但信王殿下之所以在朝中备受尊敬,除了他独到的眼界外,更重要的,是他为人处事的心性。


    公正不阿,刚正果断,当然朝中秉持这般准则的官员不少,可真正能一以贯之的,只有包括他在内的少数。


    作为帝王倍加信任的手足,能够始终心系苍生,在这时亲自主持最为困难的赈灾事宜,并能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救济尽一大半灾民,稳定朝野上下的动荡局势,属实极为难得。


    正所谓“人无完人”,自古少年英豪多自傲,而这位信王殿下也未能免俗,不过也正因为这一腔傲气,更使得朝中诸多大臣倍加欣赏。


    “怎么,莫非连本王与皇兄的闲谈私事,都要详细地说与马统领听?”


    此言一出,两边侯在其后的内宦侍从们都屏住了呼吸,虽说信王殿下向来刚直惯了,但对面毕竟是圣宠在眷的马千岁啊。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位高权重的大人物间置了气,很难说不拿他们这些小虾米开刀啊!


    信王殿下性情仁义还好说,可那位一路腥风血雨上来的马千岁就不好说了,于是,其中一位资历较老的内宦思虑再三,准备上前打个圆场。


    就在这时,没想到马富竟仰头笑出声来,那笑声如架在火炉加热的水声,先是低沉暗哑,慢慢越来越响的同时也更加尖锐,透着随时会灼伤旁人的危险。


    “哈哈哈……,信王殿下说笑了,老奴不过是随意问候一句,并无其他意思。反正这边也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不打扰您与陛下谈事,老奴就先告退了。”


    说罢他带头对信王行了一礼,而信王也没有多加表示,只是轻轻点了下头,随后就收回了视线,眼看着未时已到,便在小道童的牵引下进了殿里。


    同一时间,莲心他们经过一路上的长途跋涉,也终于是踏进了京城的城门。


    陆时安刚来过不久,见街头巷尾人来人往,与上次迥然不同,不禁连声啧啧称奇。


    “哎呦呵,这才短短两个来月的时间简直变了个大样儿!你们是不知道,上次我和爹来的时候这街边都是要饭的乞丐,现在想要找都找不见几个了。”


    “可不是”,旁边有个提筐的妇人经过,声音之中不无喜悦,“多亏了信王殿下心慈仁厚,每三日开仓赈济灾民,要不然别说要饭了,连活过这个冬天都是问题!”


    “开仓济粮确能解一时之急,但长远来看却也并非良策啊……”


    听陆时礼低声感慨,一个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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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扁担的汉子也止住了脚步,跟着长长抬了口气,拍着陆时礼的肩膀道。


    “要不还得是你们读书人想得远呢,不过我们这群人都饿怕了,有一口粮食撑着就知足。都是过了今天没明天,想不了那么多了啊……”


    饥荒,瘟疫,单拎一个出来都是让百姓闻风丧胆的,更何况叠在一起持续了长达三年呢?


    再加上匪徒与民团的动乱,起初还有为了将来奋力一搏的念头,可现在有上顿没下顿,已经没有再为之挣扎的力气和心劲了。


    原本以为福州一带因倭寇入侵已成人间炼狱,没成想到了京城,莲心才陡然发觉,底层的百姓无不都处在水深火热的境地之中。


    比起死亡,还有夜以继日的担惊受怕,正如常言所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乱世之下,最直接影响到的,永远是为数最多的百姓。


    右袖被轻轻拉住,耳畔传来陆时礼柔和的声音,“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呦呵,这还没考上个一官半职呢,就都这么心系苍生,真是令小弟佩服啊,佩服!”


    听陆时安这样玩世不恭的话,作为兄长的陆时礼自然豪不客气地踹上一记,而陆时安躲过后仍咂巴着嘴,低声感慨。


    “看现在这架势,入朝为官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啊,这堆烂摊子处理得好还算罢了,但若处理不好,只怕……”


    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但三人心里都明白,大曜的这场风浪正潜伏盘旋,远远没有平静。


    清心殿内,一朝天子并未凝神聆听国事,反而仍旧虔诚地跪在蒲团之上,顺着道童递来的清晨甘露又服下一颗遍体通红的丹丸。


    “皇兄,修仙长生并非数日之功,如此频繁服食丹药,恐会伤身啊……”


    然而,面容苍白消瘦的天子只含笑摇了摇头,苏锦制成的道袍套在瘦可见骨的身上显得格外宽大空荡。


    此刻他轻飘飘的声音响起,围荡在空旷的屋室之内,更显得格外含混,越发听不真切。


    “阿钰,有些事情未到这一地步想来你也不会懂。若你像为兄这样病怏怏地活过一月,想来也会理解我如此渴望长生之道的心境啊!”


    他的一番话说得凄切哀伤,一旁的信王面露不忍,但也没有表达肯定,只是握紧兄长那双瘦骨嶙峋的手,不轻不重地长叹了一口气。


    “对了,再有半个来月便是春闱,又能给死气沉沉的朝中注入点鲜活气了!”


    虽贵为一朝天子,但面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弟,终还是保留了寻常人家兄弟间的那种亲昵。


    听兄长这样说,信王也敛去了几分愁色,开口道。


    “是啊,现下正值用人之际,若能觅获几名治国良将,也可助我大曜早日度过难关。”


    于是,强自麻痹自己沉浸在虚幻平静中的帝王,被弟弟这一句话给点醒,是啊,虽然开仓赈灾暂时稳定了局势,可属于大曜的威胁始终都在那里。


    也就这样,他又缓缓阖上了眼。


    便也没有再提及马富未能来报的,准备南下征讨东倭以前去蓬莱仙岛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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