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往北行,愈发能感受到空气的干冽与刺骨。
这不,才行出大半个月的时间,河南两岸的景象就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大河南岸暖阳照地,柳树遒劲的枝杈随风摆动,虽是冬日但却没有多少肃杀,反倒多了些长路清晖的旷达之感。
然而一旦上桥过江,莲心他们触目所及的,便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景象。
不同于大河南岸纵横交错的枯枝残柳,北岸道路两侧立着的,均是苍翠挺拔的青松,空中洋洋洒洒落下薄薄细细的雪花,有几滴晶莹点缀其上。
青松白雪,不点而成,自有河北之地特有的豪放不屈。
“嚯——,两年没上京,一路上这雪倒是越下越大了!”
同一分叉路口,三辆马车两前一后经过,莲心他们奔了左侧主官道而去,而后面那辆漆木描金顶的则择了右侧的小路。
光看马车足以知晓主人身份不俗,只见颗颗拇指般大小的莹白珍珠串成的珠帘中,探出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一片雪花纷扬而下,刚好落在生着老茧的虎口处。
“瑞雪兆丰年,京城的雪下了又下,想必定是陛下的请罪感动了上天,今年终于不用灾荒瘟疫横行了。”
说话的是位年过四旬的孔武男子,一身藏青色的武士服配上那张棱角分明的黝黑面容,都不消拔出腰间半尺来长的钢刀,足矣生着震慑四方的肃气。
“孙叔,早跟您说过妄议天子乃是大不敬,当下仅咱们几人也就罢了,到了京城可万万莫要再鲁莽行事了。”
珠帘被手指轻巧拨开,几声撞击的清脆响声中,从车窗内露出少年半张俊朗的侧脸,剑眉入鬓,目若朗星,仅一眼便可想到千军万马。
这世间俊逸的男子有多种,可以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抑或是处变不惊的才子英豪,可还有一种,既不似清茶般甘洌,又不如陈酒之香醇。
一颦一笑,尽是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
或许也唯有经历过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搏杀,才能真正具有文人墨客笔下的神韵,杀伐果断又轻松自如,一如这个仰头畅饮的少年。
少主说得是,瞧我真是老糊涂了,总也管不住这个嘴,该罚该罚……”
说来也怪,这少年不笑时棱角分明含着些生人勿近的气场,可只要微微勾起唇,饶是仍留有几分淡淡的痞气,但却有着股莫名的亲和力。
“您说这话就见外了,出门在外侄儿还得处处仰仗您呢”,见前面赶马的老孙抬手拍了下嘴,他笑声朗朗,“咱俩谁跟谁,面儿上事就不必做了吧!”
空旷的山野间惊起三两只贪食的鸟儿,若是此刻有路人经过,怕是很难将这谈笑生风的叔侄两人,与勇武远扬的靖远少将军和他的老副官联系起来。
镇,有平定之意,封赐“镇远”二字,很明显是被帝王给予了身后的期望。
“我还想着赶赶脚程,争取今晚到京畿寻个客栈过夜。现在瞧这样子,也只能沿途找个小店再凑活一晚了。”
“无妨,反正也不急这一两日”,少年轻声宽慰道,“死人堆都躺过,您可莫要再把我当孩子金贵,现在咱是到京城卖香料的商户,您直接唤我堂侄就好。”
听他这么说,牵着马缰的老孙怔了瞬,终还是抿着嘴点了点头。
作为跟现任江州水军总督齐淮历经生死的老副官,对于齐绍宁这个侄子他是当作亲生儿子来看待,虽然军中免不了生死搏杀,但只要没打仗,他总不想这孩子遭半点罪。
所幸几场大战过后,因着陛下的休战之意,老将军强压着这个独子从军中出来,接手了风月楼的生意。
虽然那里鱼龙混杂也不是安身良所,但比起刀光剑影的军中,也算让他能够松一口气。
只不过……
老孙用力甩了下马鞭,转头刚好看见齐绍宁仍靠在窗边,单手托腮望着道路两旁疾驰而过的景象,低声长叹了一口气。
自己的这个侄儿哪里都好,就是心中想要背负的太多,帝王无道,乱世将起,万般种种又哪里是他一个少年人可以扭转的?
怕就怕与虎谋皮,在黑暗中太久,就算有一日想要从中脱身,也是落入深渊,无法回头了。
雪花纷飞间,齐绍宁也望着前方的漫漫长路,极轻极浅地笑了一声。
纵使明知身下是万丈深渊,他也要循着认定的那束光,拼尽全力走下去!
“你们听说没有,之前那条开了个头的南仓道前几日又开始动工了,看这架势,南边是不又要打仗了?”
紧赶慢赶地,莲心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家隐在路旁的小店,刚好还剩下三间房,睡眼惺忪的小伙计打了个哈欠,一手举着烛台,低头在腰间的钥匙环上来回翻找。
这时候,等在柜台的莲心忽然嗅到股浓浓的酒气,侧头一看,那个刚才问友人是否要打仗的黑脸汉子,不知何时拿着个酒壶,摇摇晃晃地凑了上来。
见莲心注意到自己,此人又仰头灌了口酒,随后竟一咧嘴嘿嘿笑了起来,浑浊的眼珠还不时在莲心他们几人中左左右右来回打转。
“哥儿几个是外地来的吧,不知道这一道是往南还是往北呢?”
“哎呦,老胡,怎么一个不留神跑这来了?”
不远处的桌旁跑过来一个年岁相仿的男子,一边将这醉酒汉子往回拽,一边堆起笑脸朝几人赔着不是,“几位不好意思,我这兄弟喝多了酒失了分寸,我先在这儿赔个不是了”。
然而那汉子仍是不依不饶,拼命挣扎,嘴中还不停地问,“南边……是不真像传言那样,乱得不成样子了?”
突如其来的一场闹剧刚结束,没成想一场风波又紧随其后而来。
小伙计好不容易从一堆锈迹斑斑的钥匙中选出三串,可还没等莲心的手将其捂热,身后就传来一声嘶哑的怒喝。
“分明日落时分就跟你订了两间上房出来,怎么现在连一间普通的都没有了?”
问话的是个身姿魁梧的黑脸汉子,即使忽略挂在腰间那把半尺来长的钢刀,都能感受到那浓浓的肃杀之气。
更别提此刻,他蒲扇般的大手按在刀柄的位置,黑而浓的长眉拧成了八字,仿佛随时都能将身子骨瘦弱的小二一脚从屋子正北踹到正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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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先消消火,这……主要是您只口头说了一句,没交押金不说那时候又正赶上饭口,我这一忙活就给……”
小伙计抹了把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迫于那双威严的目光不敢抬头,只得将头埋在灰扑扑的衣襟里继续嗫嚅道。
“喏,正好方才定了最后三间房的客人还没走,要不……劳烦您跟他们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匀出一间来给您二位?”
当下这种境况,这确实是唯一比较可行的办法了,作为方圆十里唯一还能住宿的驿站,倘若这也行不通,也就只能风餐露宿一宿了。
正好这时哼着小曲儿的莲心经过,抬眸扫了眼一脸惊惧的小伙计,又看了看旁边凶神恶煞的中年汉子,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喏,这间房可以让给你们,不过这银钱得给我返回来。”
见她这般爽利,那黑脸汉子面色也有所缓和,从怀中掏出一个银锭,冲着她拱了拱手。
“多谢小兄弟仗义相助,一点心意,还请千万要收下。”
从他言行举止看,莲心还以为是个从过军的家仆,没想到竟如此财大气粗,也没有客气收下了那个银锭,也回了一礼。
随后她也没有过多逗留,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汉子周身散发着淡淡的杀气,不怒而威的气场,听她父亲说,只有在战场经过生死搏杀才会如此。
上楼的时候,等在楼梯口的陆时礼破天荒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指了指他挂在指尖的钥匙,道。
“马上就要科考,今晚开始便要挑灯夜读,我监督你。”
“监督?”
陆时安就像被猜中了尾巴的猫,一下子窜起老高,饶是尽量将声音压低,也难以掩盖住其中满满的惊愕与诧异。
“你要……怎么监督我背书啊?”
“很简单,整日同进同出,除了吃睡剩余时间都互相监督背书。”
听了这话,无疑是对陆时安的一记暴击,他恨恨地咬了咬牙,但想到和父亲的约定,为了终身幸福还是忍了下来。
“行吧,背吧背吧,我还不信就不信邪了,区区一个科举还能次次不中?”
见他走到前面去拿钥匙开门,陆时礼朝莲心眨了眨眼,随后将自己的钥匙递了过去,轻声道。
“夜间风凉,关好门窗早些歇息。”
莲心点了点头,转过身向对面的空房走去,殊不知有双迫人的目光,从掀开小店帘子进门后便一瞬不瞬落在自己身后。
门一落锁,虽然表面看起来破旧不堪,但却有着意想不到的隔音效果。
了却一桩事故的小伙计又掩着嘴打了个哈欠,猫着腰又回到了柜台后面强撑眼皮。
大厅内的黑脸汉子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赶马的老孙,而在后院安置好车马的,便是他一路护送入京的齐绍宁。
“堂侄……,幸好那小兄弟心眼儿善,给咱留了间房,行了一天路,先进去歇歇脚吧。”
听老孙这样说,齐绍宁点了点头,只是在走到那间房门前,唇畔勾起抹不易察觉的笑。
那哪里是个小兄弟,分明是位乔装打扮的姑娘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