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淮桑淡定的反应,让东隅心下讶然,他好似一点都不意外?
“三郎见外了,切莫多礼。”
清冷温润的嗓音,听起来似乎有些气虚,东隅暗自研判,借着直起上身的动作,极快地用余光扫了扫四周。
太子端坐主位,永福公主斜倚在左侧榻上,身后都只有一位随侍。
东隅忍住抬头的冲动,继续听墨淮桑与对方周旋。
“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未能前去迎接,殿下宽宏,但礼不可废。”墨淮桑笑道。
东隅听到衣裳摩擦的窸窣声,太子似乎向前倾了倾。
“早就听闻姑母避暑庄园的荷塘广逾百亩,酷暑难耐,便厚着脸皮不请自来,赏赏美景,疏阔疏阔心情,没想打扰诸位游乐的雅兴,姑母和三郎不嫌弃我叨扰吧?”
“哪儿的话,你们喜欢这个园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永福公主爽朗一笑,“来者皆是客,傻愣着干什么,坐啊三郎,还有这位祈小娘子,今儿大家只管玩得开心,剩下的交给我。”
乍然被点名的东隅,下意识看向墨淮桑,正好迎上他带着懒散笑意的眼神,紧绷的心神蓦然松弛下来,随他坐上太子下首席位。
“哦?这位莫非就是三郎麾下的头号干将?居然是位小娘子?”
东隅抬头,对太子又行了一个拱手礼,面上浮起拘谨而客套的笑,而后极快收回视线。
匆匆一瞥,也足够她看清太子的容貌。
一双深邃的桃花眼与墨淮桑极相似,然二人的气质截然不同,太子面相清癯,眉眼便显得有些锋锐,而略显苍白的脸色,隐隐透着青色,削弱了他整体的威严感。
东隅暗自心惊,太子的身体不太康健,是生来病弱,还是因为金矿的事被圣人责罚?
“正是。三郎用人不拘一格,方能屡屡侦破奇案。”永福公主保养得宜的脸上笑意盈盈,看向墨淮桑的眼里,带上几许骄傲与疼爱。
她转向东隅:“祈小娘子不必拘礼,先前你跟着三郎处理百戏团的事,我记在心里了,特意请你过来赏荷,权当我的谢礼,你若是想去采莲戏水,只管找他们安排。”[1]
“姨母这话就见外了。”墨淮桑笑意真切了几分。
“说到这个,我也要跟三郎道谢。”太子轻叹了声,神色黯然,“堂堂太子府少詹事竟参与私盗金矿,我治下不严,辜负了父皇对东宫的信任,我真是羞愧难当。”
东隅陡然心跳加剧,太子居然主动提起这个件事。
只见他亲执玉壶为墨淮桑斟酒,指尖苍白与玉壶同色:“三郎雷霆手段,为我揪出此等蠹虫,实乃我东宫之幸。来,我敬你。”
墨淮桑拱手道:“殿下言重了,金矿案的侦破非我一人之功,而是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法司勠力同心的结果。我不过是奉命行事,顺着线索查案,只是没想到扯出了东宫属官,职责所在,当时为了不打草惊蛇,便没有跟殿下通报,还请您谅解。”
“三郎太谦虚了。”太子连连摆手,面上有些赧然,郑重道:“你秉公破案,维护国法朝纲,实乃我天朝股肱之臣。三郎一心为公,不过我仍要多谢三郎替我剜去腐疮,还东宫一片清明。”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先饮为敬。”
墨淮桑只好陪着饮尽。
“好啦,说了不谈朝政,你们若是再论公事,就别怪我这个姑母兼姨母罚酒啊。”永福公主佯装板起脸,朝侍从使了个眼色。
接着,便有一艘画船缓缓驶来,和着轻柔的丝竹管弦乐,船头一位婷婷袅袅的舞女翩然起舞。
凉亭里些许凝滞的气氛随之一松。
太子好似放下心中大石,一改沉郁面色,与永福公主闲话皇族宗室的新鲜事。
墨淮桑自斟自饮,怡然自得,偶尔附和一二。
东隅对宗室八卦不感兴趣,甚至不敢多听,免得惹火上身,便将全副身心投入美景美人美食中,挨个品尝公主府上的玉盘珍馐。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侍从匆匆赶来,不知说了什么,太子带着些许凝重告辞,永福公主拦下墨淮桑,亲自起身送太子离去。
转眼,凉亭里只剩下墨淮桑一行三人。
东隅四面扫视了一番:“少卿,您是就知道太子会来吗?”
墨淮桑左手支颐,懒懒地睨了她一眼:“不知。”
“啊?您竟然如此镇定?就不怕他找麻烦吗?”
墨淮桑轻嗤:“四月初,少詹事崔承吉贪污事发,太子知晓后第一时间入宫请罪,后闭门不出,任由三法司在东宫抓人审案。至少面上,他还是深明大义的。”
“那他今日秘密前来,真是为了向您道谢吗?”
“你以为他这次瞒得过圣人耳目?明着向圣人表忠心罢了。”
东隅恍然大悟,忍不住拍了拍胸脯,一副受教的表情:“方才太子在,我可是吓得不轻……”
“是吗?”墨淮桑耷拉着眼皮,拖长尾音,“你吃了那么多,方才是饿死鬼附在你身上?”
收到东隅惊怒交加的眼神,墨淮桑露出今日第一个真正开心的笑,还是逗小神婆有意思。
“来,为了慰劳你的惊吓,多吃些。”他将跟前未动分毫的杯盏挪到东隅面前,拍了拍她的头,随即他朝墨言使了个眼色。
墨言会意,朝远远候在回廊拐角处的侍从打听如厕的地方,与下属通消息。
太子走得匆忙,不知是不是朝廷出了大事。金矿案后续影响甚大,墨府不得不提防那些可能的明枪暗箭。
墨淮桑眯了眯眼,回廊上又有侍从疾步赶来凉亭,他玩味一笑,扭过头去继续看小神婆吃东西,仿佛那才是一件赏心悦目的风雅之事。
“墨少卿,公主邀您与祈郎君共赏双色莲,请随老奴来。”
“哦?这次是真有那绝色双莲吗?大掌事没有看走眼吧?”墨淮桑散漫扬眉。
“先前是老奴看错了,双色莲在荷池另一处,不敢欺瞒少卿。”大掌事额角滴汗,身子躬得更低了。
对哦,他们是被邀请来看双色莲的,被太子的出现打了岔。东隅瞄了瞄墨淮桑,掌事也是听命行事,为难他做什么。
她起身扬起一抹笑,拉了拉墨淮桑的袍袖:“有劳掌事带路。”
墨淮桑轻哼,倒是不再出声,背着手施施然跟在后头。
走了半刻,远远瞧见前方曲廊有处镶金嵌玉的高台,飘着天青色的软烟罗。
大掌事止步,恭敬道:“墨少卿,祈郎君,双色莲正是此处,不妨移步一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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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隅道过谢后,迫不及待地冲过去,被高台围住的小池里,径直挺立一茎紫白双生的并蒂莲。
浓烈的深紫近乎绛红,日光汇织水汽,在莲瓣周围漾起缕缕紫色烟霞。另一半如色泽细润的上等白玉,莲瓣舒展如观音素手,在骄阳下葳蕤生光。
东隅舍不得眨眼,恨不能将这双色莲完完全全印入脑海。
“少卿,您还记得审理凤凰百戏团案子时,梦玉说他与逝去团长看到的二色桃吗?当时我就在想这双色同株该是怎样的盛景,如今看到这并蒂莲,今儿来得太值了。”
“嗯,的确很美。”墨淮桑含糊应了声,然而他眼中的盛景,却是倾身赏莲的小娘子。
冷白的脸色在阳光下越发肤若凝脂,娇俏的五官如粉雕玉琢般,最动人之处莫过于灵秀清澈的眸光。
墨淮桑好半晌才意识到,自己盯着小神婆目不转睛看了许久,他极快速移开目光,脸上骤然升起一抹淡红,如春水荡漾般流至耳际。
殊不知,郎君玉容泛粉的动情模样,落入几位贵女眼里,泛起心动的涟漪。
夏风习习,摇动重重烟罗帷幕,更送来阵阵温言软语,东隅倏然抬头,便见对面几位贵女踏着荷香款款行来。
东隅看呆了,贵女们个个雪肤花貌,艳若芙蕖,意外撞见陌生郎君,也毫不怯场,落落大方。
“少卿,她们好像也是来看双色莲的。”
墨淮桑面色沉冷,率先转身:“看够了就走吧。”
赏莲就赏莲,眼睛若有似无地总朝他瞟是怎么回事?
她们几个眼睛都抽筋了吗?
烦人。
“三郎。此地的绝色你可赏够了?”
永福公主突然现身,眼含深意,迎上他困惑的眼神。
她走近几步,低声道:“是谁在圣人面前大放厥词,说自己喜欢长得好看的,这不,圣人让我给你选了几位绝色贵女,让你慢慢挑。”
“……”
墨淮桑语塞,他想起来了,出发四方山前的一次面圣中,舅舅的确说要给他选个绝色。[2]
“过来,莫非你想抗旨?”
墨淮桑叹了口气,板着一张冰块脸,跟了上去。
东隅不明所以,也埋头跟在墨淮桑身后。
永福公主端笑,朝对面的贵女们招手:“今日赏荷宴,不拘那些虚礼,既是有缘同赏双色莲,不妨相互认识一二。”
墨淮桑眼睛盯着前方,冷若冰霜,东隅倒是仔细地将永福公主的介绍记在心里。
着十破间色裙、骄矜如孔雀的是金乡郡主,神清骨秀、端方秀雅的是中书侍郎之女谢十二娘,肤色如蜜、风姿飒爽的是镇国公千金卢七娘……
见永福公主与贵女们寒暄,脸色要挂不住了,墨淮桑仍是事不关己的冰块样,东隅慢慢挪到他身后,不着痕迹地扯了扯他的衣裳。
墨淮桑心底的不耐忍到极限,他转过身正要借题发挥,却见墨言疾步赶来:“公主容禀,郎君容禀,事情紧急,小的代使者传圣人口谕,圣人急召郎君入宫。”
永福公主收敛笑意,面容整肃:“公事要紧,你且去吧。”
墨淮桑暗自松口气,拱了拱手,带着东隅和墨言,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