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村中的人都睡了,静悄悄的。
林云往又一次将手放在树干上,尝试与它重新建立联系。见没有回应,于是抽出袖中的刀,抵在自己的脖颈处。
她此举并不为求死。
“再不出现,你的宿主就要转世投胎去了。”说完刀又深了几分,血顺着刀刃流到地上。
血珠坠入春泥的刹那,整株桃树突然泛起青光。林云往颈间的伤口突然被桃胶封住,琥珀色的树脂里游动着金丝般的脉络——正是6年前她与桃夭结契时烙下的命纹。
“小疯子。”满树繁花同时震颤,飘落的花瓣凝成窈窕人形。
林云往踉跄着扶住树身,掌心触到树皮下汹涌的灵力波动。
夜风突然卷起满地落花,在她们周身筑起绯色结界,隔绝了所有窥探。
桃夭围绕着林云往,将她整个人都打量了一遍,“一身臭味,不知道沾了哪位老不死的灵力。”而她及地的长发也缠上了林云往的脚踝,这是她表示亲近与思念的一种方式。
“他在哪?还活着吗?”
“哦?你说的是谁?”桃夭见她面露不虞,于是止了开玩笑的心思,“我只能确定他还活着,前些日子他还与我的分身借了许多力量。”如今怕是半个人都要妖化了。
林云往听她所说,放下了悬着的心。
“为何我之前忽然无法与你共鸣?”
“喂喂,当时可是你们两个求着和我结契的,我是主人,你不要质问我。”桃夭插着腰有些傲气地说。
“当时你都快死了……罢了,是我的不是,桃夭姐姐,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林云往不欲多加争辩,软声软语地说。
“你那时不是要去静吟宗求药吗?我怕那些怪物看出什么。便主动和你切断联系。”桃夭沉思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和盘托出,“再之后,借给某人太多灵力,觉得异常疲倦,就干脆沉眠了。”
更鼓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震得结界泛起涟漪。林云往知道时间快到了,桃夭多现身一秒,便多一分被人发现的风险。
“再见。对了,别让那几个臭丫头臭小子再薅我的花了。”
原本悬在半空的花瓣纷纷落下,像是一场梦。
林云往想起与桃夭的初遇,心想这算是孽缘了。那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村长爷爷不知从哪里搬来一颗桃树,还栽在村中央。村中的所有人都被安排定时去浇水。在她与阿生要浇水的那日,桃树下,出现了一名躺着的女子,看上去奄奄一息。
两人本欲去找人,可身体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什么都做不来的二人,祈求她坚持一会儿,不要死。
那契约就是这样结下的。
触摸桃树就可以与她对话,起初她只是简单回应,对年少的林云往来说,真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可后来,也许是惹烦了桃夭,她娇蛮的本性便不再掩饰,常常以精怪的身份,对两人指手画脚、颐指气使。
只是,桃夭不是一个倾诉欲很强的人,她的过去,林云往一概不知,也不曾过问。
林云往回到了房间,大约还能睡两个时辰。
不甚明晰的噩梦,只觉得有人攥住了她的心脏,挤压着她生存的空间,连呼吸都变为极为困难的事情。
她试图逃跑、躲藏,无济于事。
回应她的,只有哭声、叫喊声、求饶声以及刀剑的声音。
许久未曾做过的梦,再度席卷而来,几乎将她淹没。
她穿越过来时,不过襁褓,也曾试图将这个世界看作是类似网络游戏的任务。只是真实感太强,难以忽视的强。
再过几年,她在这个世界都要比原世界生活的时间长了。而原本的记忆,也随着完全不同生活而褪色,这样下去,终究有一天会忘记的。
她几乎已经接受,要在这个世界生活,直至死亡。
这一次,无人帮她摆脱梦境,只得自救。
对于这一切不再恐惧、害怕时,天光破晓。
晨光斜切过藏书馆的窗棂,将林云往的影子钉在《降魔录》的残卷上。她指尖拂过虫蛀的书页,这一本书与其说是魔族历史,不如说是如今修仙界第一人启明的野史。
“净是些斩魔时穿什么云纹锦靴的废话,连魔尊用什么样的法术都没有记载。”她后颈贴着沁凉的青砖,笑意在喉间化作一声叹息。
这几日她在石溪村和藏书馆两头奔波,可收效甚微。可那些泛黄的典籍不是被虫蛀成筛子,便是将魔族写成青面獠牙的话本。倒是启明仙尊不知是真是假的逸事,被誊抄得字字工整。
桑照他对魔族了解多少呢?
这个念头刚起,林云往便觉袖中传讯符隐隐发烫。她旋身时带起半卷《降魔录》,向第一集的方向走去。
路过驿馆旧址,前日还散落着焦木碎瓦的废墟,此刻竟平整如新裁的宣纸。春风拂过赤裸的地面,如同驿馆从未出现过。
第一集是流云城中最好的客栈,也位于城中最好的地段。只是流云城位于边陲,加之资源匮乏,倒也称不上纷多华美。
阳光顺着飞檐淌进客栈大堂,桑照正倚在朱漆圆柱旁。绛紫衣袂被穿堂风掀起涟漪,他又换上了那身淡紫色的弟子服。
“林姑娘。”
桑照见到林云往,迎上几步,微微冲她颔首,目光掠过少女腰间玉佩时,眼尾倏然漾开笑意,“楼上备了雅间——此处人多眼杂。”
林云往跟着踏上木梯,年久的檀木台阶在足底轻响。推开门时,龙涎香混着雨前茶的气息扑面而来。雕花八仙桌旁端坐着位锦衣公子,银线暗纹在月白云锦上蜿蜒交错,似有流光在其中,而修长手指正搭着青瓷茶盏边缘,正准备喝茶。
“这位便是我提过的常公子。”
锦衣人闻言轻笑,眼尾折出几道极浅的笑纹,这人起身时带着一缕清风与幽香。
“在下常知霄,自江南来此游历。”他咬字带着江南烟雨特有的韵味,“敢问姑娘芳名?”
可林云往分明记得,桑照与她之前说的,常公子是京城人。但她未表露疑惑,只是不动声色地屈膝,沉声说:“免贵姓林,名云往,只是一山野中人。”
青瓷杯底与紫檀桌面相触,发出极轻的"咔"声。萧知常执壶斟茶时,拇指内侧薄茧擦过壶身,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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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不动声色地观察这与锦衣玉冠不相称的粗粝。
而对面的人也在看她。
"林姑娘这玉佩,"萧知常推过茶盏,“纹样倒是很是特别,总觉得在哪见过。“
林云往垂眸抿茶,任雾气氤氲眉眼。“谬赞了,不过是民间流行的样式而已。”
既然桑照未过多介绍,那在这位常公子这里,不能交了底细。
在三人的说笑声中,屋中点的线香见了底。其中萧知常说的最多,未让气氛冷清下来。他从天南说到地北,讲他游玩途中的所见所闻,又讲家中要图谋家产的叔父。
他讲得兴起,林云往、桑照有些插不进话,大多只是应和一下。
香炉里最后一缕青烟断作游丝,萧知常腕间伽楠珠串随斟茶动作轻响。突然传来敲门声,一小厮在门外,轻声说:“公子。”
"公子。"门外小厮又唤了一声,声线像绷紧的琴弦。
“看来是急务。”萧知常双手抱拳,向两人告辞,“今日未尽宾主之谊,实是惭愧。”
“常公子,言重了。若有事,便去忙吧。”林、桑二人也起身回礼。
待萧知常出了房门,脚步声也越来越远,直至听不见,林云往才松了一口气,蓦地跌坐回椅子上。
“好累。”这一个时辰都端着架子,她揉着后颈抱怨,方才端坐时绷直的脊背此刻软软倚着椅背,“可算能松泛些筋骨。”
桑照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沿口,“云往师妹,观常公子言行,你有何想法?”云往师妹,这四个字在桑照看到她腰间代表静吟宗的玉佩时,便反复咀嚼,在心中叫了千百遍。
“嗯……是个健谈之人,有些像是茶馆中的说书先生,故事说得天花乱坠。”说的话似假非真,直教人捉摸不透。
林云往认为常公子并非是位不设防的人,但也不想全然否定他的真诚。
“是吗?对了,他帮忙找到了那只信鸽,我检查过了,并无异常,是只非常普通的信鸽。”桑照回忆起当时自己受伤,萧知常一直缠着自己祈求原谅的场景,就觉得十分头痛。
明明已经说过,自己并不在意,可他一定要帮自己一个忙,来消除自己的愧疚。无奈之下,桑照只好将信鸽那件事掐头去尾地说了一遍,没想到他将驿馆所有的信鸽都找来了。
桑照按着突突跳动的额角,青瓷盏盖与托碟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转头,林云往将一幅画像横在他眼前。
“这便是那医师的相貌,”她将画作放在桌上,“前几日,我请我朋友画的。”她一直想介绍两人认识,可一直没有寻到一个很好的时机。
“或是做了伪装。”
“所以,我打算瞎猫碰死耗子。”她已想出一个主意,虽然事情按她所想的发展这个概率很小,但不试试怎么知道。
听桑照说,静吟宗找人去看了魔界的结界,未曾有松动的迹象,似乎朝着魔族的方向调查也是行不通了。
那么,这人就是他们目前唯一的线索了。
桑照倚靠在窗边,微微颔首,“我支持你。”余光看向窗外,萧知常上了一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