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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第 36 章

作者:彭三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寒露初凝,秋菊送香,长兴大街一片丹枫映红,从太师府绵延向宫城大门。


    冯家今日热闹非凡,一大早就吵吵嚷嚷起来,尽管府中广阔也架不住这么多人走动。盖因今日乃是冯延成婚的日子。


    冯延身为新郎官,起得最早,但神采奕奕,并不见有疲态。


    可冯照难得起这么早,睡眼惺忪地看着众人百般忙活,活脱脱梦游似的。


    她靠在门边,眼皮子耷拉着,差点睡过去,下一刻却看见阿兄被打扮一新,掀开帘子走出来。


    冯照的困意一下就不翼而飞了。


    冯延平日里衣着简单,不喜豪奢,是以虽样貌非凡,一眼望过去难免有失光彩。


    可今日他从头到脚都被好好装饰一新,身着绛纱公服,佩金印紫绶,腰系革带缀金玉带钩,下垂玄纁蔽膝,脚穿赤乌短靴,头戴细纱进贤冠,好一通锦绣玉郎的气派。


    “阿兄,你今日怎么打扮得这么仔细,是要跟新娘子比美么?”冯照忍不住调笑一番。


    冯延听了,一下脸红了,不过今日大喜,他也没有板着脸说不许,只道:“你就知道过嘴瘾,等你嫁人了看我怎么说你。”


    冯照也不恼,只笑眯眯地说:“好啊,那我就恭候阿兄的大驾了。不过阿兄还是先注意时辰吧,耽误了接公主可就要麻烦咯。”


    冯延一听,也来不及和她拌嘴了,匆匆出门去了。


    公主下嫁,驸马须得率仪仗前往宫门等候,待公主卤簿出宫后,驸马再望阙谢恩,拜谢天家恩宠,再将公主迎回。


    冯延到达西阳门时,幸而公主还没到,好一会儿,才看到公主仪仗浩浩荡荡而来,禁军宿卫护送出宫,女官们则跟在身后一同出宫。


    隔着重重帷幕,冯延看不见公主,但他仍然很高兴,掀起袍角下马,向着宫阙拜倒,叩谢天恩,接着上马走在前头,引着旗幢戟架一路回府而去。


    仪仗之上,公主悄悄掀开了一角帷幕,看着高头大马上的新郎,不禁笑了笑,又轻轻放下了帷幕。


    太师府中,冯宽带着一家人已经等在屋外。


    堂屋外早早就搭好了青庐,这是北地风俗,以青布幔为屋,新人在青庐之中结拜。


    冯照站在众人之间,看着公主轻轻下轿,跟在女官身后来到青庐之中。她阿兄此时脸上喜气洋洋,见了谁都笑两声。


    而公主姿容秀美,脸上笑意盈盈,看向新郎时面带些许羞意,任谁看了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新人夫妇要在青庐中交拜,而公主身份尊贵,拜见舅姑时冯宽与几个夫人均侧身受礼。女官主持,二人行合卺礼,饮酒交杯。


    至此,这一番礼算是成了。


    冯家显赫,又是尚公主,今日来观礼的宾客几乎堪比平日上朝的规格。


    朱紫大夫,皇亲国戚,王孙公子都聚在这里,冯家门口的马车几乎要排到几条街外去。


    冯家亲戚,前来观礼的宾客,洋洋洒洒挤满了整座府邸。人人脸上带笑,生怕笑少了要被赶出去一样。


    冯照站在冯家亲戚之中,一眼就看到了众多宾客之中的玉宁,她努力昂起头看过来,冯照也悄悄摆手示意,二人相视一笑。


    拜礼之后,府上摆宴款待宾客,冯照偷偷溜出来,果然见到玉宁也出来了。


    “阿照你终于回来了!听说你是进宫了?”玉宁上前问道。


    冯照点点头,“是啊。”


    玉宁一脸新奇,“宫里是什么样子啊?有巍峨壮景吗?”


    冯照想了想,“的确富丽堂皇,迫人心魂。”


    玉宁眼冒金光,“原来班兰台说的金城万雉,周池成渊是真的呀。”


    冯照不由失笑,“我还当你想进宫呢,原来是读书读傻了。”


    玉宁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要,我在家里本就不能轻易出门,要是进宫了更得一辈子出不得门了。”


    冯照看着她叹了口气,“你这性子,在宫里迟早得被人吃了。你得硬起来呀!”


    玉宁揪着衣角,一脸纠结,“我也想啊,可我就是这样的性子,急了就反应不过来了。”


    她也知道自己软弱好欺,可人就是这样,哪怕自己一直吃亏,也改不过来天生的性子。


    她读史多,当然知道人性百态,天性决定命运,但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冯照摇摇头,“罢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阿耶说我老是招惹事,我也总是改不过来,哪能说你呢。”


    玉宁好歹没惹过事,她可是一直捅娄子不停啊。


    玉宁听了,反倒安慰起她,“这样有什么不好呢,只有你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你的份。”


    冯照不由失笑,又问她:“你说假如我今后成婚,该选什么样的人呢?”


    玉宁一听,奇道:“上回的那个情郎被你抛弃了吗?”


    冯照哑然,这么说倒也不算错,就算是不快、愤懑、争吵,那也都已经过去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她至今安然无恙,无事发生,多少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想再续前缘是绝无可能了。


    但她生性豁达,此处不通自有别处通,过去的就当他过去吧。


    “我们性情不合,纵然一时情浓,时间久了也过不到一块去。”


    玉宁轻轻蹙眉,担心她恐是受了什么委屈,便道:“这种郎君不要也罢。要我说呢,你该找个听话的,不会跟你吵架的,那些跟女郎吵架不休的,连乡野莽汉也不如,最要不得。”


    听玉宁一顿轻斥,冯照心里颇为微妙。想不到堂堂天子竟被人说不如乡野莽汉,不知道他听了是什么感觉。


    再一想,自己当时胆子竟然那么大,在堂堂太华殿,皇帝召见群臣的地方,当着皇帝的面破口大骂,把他气得脸色铁青,几近失态,事后还全身而退,真是……真是想一想都通身舒畅!


    冯照不由志得意满,她可真是了不起,真真是天下第一爽快人。


    玉宁看她露出迷之微笑,只觉浑身一颤,阿照有时真叫人害怕啊……


    “玉宁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婿呢?”


    玉宁歪头,想了想,“最好与我性情相投吧,能与我一起看书就好了。不要舞刀弄枪的,我有点害怕那些煞星。”


    说完有些沮丧,“可我父亲并不在意,女君也不在乎这些。”


    她常年在家中,也并不认得什么男子,更不用说她想象中的儒雅郎君了。


    冯照是知道她家里的,冯家和游家是老相识,玉宁的父亲官至仪曹尚书,是最重规矩礼仪的人,娶的女君也是一样重规矩的性子。


    当然,说难听些就是太死板,至少绝不会像她阿耶一样纵容她。


    “那你就自己悄悄相看。”冯照凑在玉宁耳边说道,“比如今日,京中的王孙公子差不多都来了,你悄悄看有没有合你眼缘的。”


    玉宁一惊,随即一想,对啊,虽不知道内里如何,但至少能看到长相,总比盲婚哑嫁,嫁了人才知道丈夫长什么样好。”


    于是重重点头,“你说得对!”


    “女郎!”


    有奴婢过来叫她,“女郎,大郎君那儿在已经在敬酒了。”


    冯照便道:“那我先走了啊。”


    玉宁摆摆手,“你走吧,我记住了。”


    厅堂之中觥筹交错,众宾客的欢声笑语伴着丝竹乐舞飘荡出来,在府中盘旋不散。


    冯延在给宾客们敬酒,敬完酒之后再回屋中,众人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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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机给他灌酒,还时不时开新郎官的玩笑,以至于结束之后,冯延已经醉得迷迷糊糊了。


    冯照上前去劝,叫他别喝了,耽误了洞房就等着公主的怒火吧。


    又叫侍仆扶着他回房里去,但门还没出却被人叫住,“子延兄!”


    冯延和冯照回头一看,原来是崔慎。


    他端着一杯酒,也过来敬酒,“子延兄今日大喜,慎敬兄一杯。”


    冯照刚想说他不能再喝了,崔慎却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笑道:“我敬子延兄为兄长,这杯酒我先喝,子延兄随意。”说罢举着酒杯一饮而尽。


    这酒其实是清酒,轻易不会醉人,但崔慎显然平时不怎么喝酒,这一杯下去,脸上瞬间就红了。


    冯延见了很是高兴,“多谢道安!我今日不胜酒力,实在是不能喝了,下回必定陪你不醉不归!”


    也许是今日新婚,他也开了个玩笑,“等你成婚,我敬你回来,你可不要推辞。”


    崔慎浅浅一笑,“多谢子延兄,我记住了。”


    他说这话轻轻看了冯照一眼,因为红脸眼中还带了几分醉意,甚至还有些娇意,看得冯照浑身起鸡皮疙瘩。


    可不能叫他继续待在大庭广众下了。


    冯照转身离开,找了个人少僻静的地方。果不其然,崔慎就跟在她屁股后面来了。


    她抱臂在身前,坐在连廊的美人靠上,崔慎就站在她跟前,低头看着她。


    “崔道安,你想说什么?”


    崔慎还红着脸,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自那日被女郎拒绝之后,我虽失落,却也不改其志。我回去思索许久,发现自己犯了大错。”


    冯照好笑地看着他,这是欲扬先抑?


    好吧,那就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似乎得了她的鼓舞,崔慎一股脑地说出来一串话。


    “我心悦女郎,却没有丝毫表示,女郎收不收是一回事,我送不送确是另一回事,这是一错。”


    “我身为男子,却要为女郎所救,受女郎安抚,实非大丈夫所为,这是二错。”


    冯照越听,眉头拧得越紧,世间男子多数自负,好一些的知道藏住这样的心思,差一些的连演都不演,只摆出一副能奈我何的架势。


    尤其在男女之事上,他们容不得拒绝,更容不得在女郎面前低头,好像低了头就要被阉了去做宦官一样。


    可真做了宦官的,得了高官厚禄他们又要逢迎谄媚,巴不得自己也是宦臣。


    从前那些被她所拒的男子,也有恼羞成怒,愤而斥她的,只不过碍于冯家门第不敢多说。


    难得见到像他这样肯这么伏低做小的。


    她也想试试他什么时候会坚持不下去。


    此时,崔慎期期艾艾地看着她,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冯照便抬起下巴:“还有呢?”


    他虽还红着脸,却郑重说道:“我想求娶女郎。”


    不等她拒绝,又赶紧说道:“如若两错不改,这便是三错。故而我今日来是想改正我先前的错。”


    “我今日来,其实带了礼品,只是不好随身带,便放在了门房那里。女郎可去看看,若是想收便留下来,若是不想收也可送给别人。这绝不是要挟,女郎可以自行处置,我不会多说一句,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我为女郎所救,女郎却说我不必自责,这是大善,但我不能不回以报答。我愿就此立誓,为女郎马首是瞻,无论你愿不愿意答应我的求娶。”


    “倘若女郎答应,我愿以性命前途起誓,今生今世只有一人,绝不会纳妾,绝不会狎妓冶游。”


    “倘若我有违此誓,有负女郎,你尽可效法安平公主,我定不会多说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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