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承乾十五年,首率亲兵北讨,这是前所未有的大事,中枢与前军一并声势浩大地行动起来。
尚书省和中书省的臣工忙得脚不沾地,尤其尚书省总经全局,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尚书省眼下以穆亮为尊,穆亮与李忠互为左右仆射,左仆射位尊而右仆射位卑,再者穆亮已经在尚书省经营多年,威望要比李忠高出许多。本次出征一切要务由穆亮总览。
穆庆已经先一步赶回怀朔,穆亮作为他同宗的族叔对备战更加切身操心。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度支尚书筹备粮草,拉上太仓令一起调度,考虑事态紧急,先就近从冀州、定州调粮。
而李冲则去征调兵卒,此行北讨大军计划七万人,当然这是对外的说法,彰显国力威武,譬如史书上常有十万大军之语,大多也都只有半数而已。
实际上北征大军能有五六万实数就不错了,但这于李冲而言也是不小的难关。
本朝兵士以部落兵和兵户居多,但延熙朝少有大战,天下承平已久,亲征大战靠这些还远远不够,还要临时募兵。
此时刚过了秋收,恰好避开了农忙时,征调民夫还不至于耽误农产。但临近寒冬要去打仗,战场上刀剑无眼,丁户畏惧也在所难免。
此一战非战不可,但一战过后还有多少人能回来,享受胜利的荣光呢?
李忠幽幽地叹了口气。
不过说到底,他们这些人都是要留守京中的,真正忧心,又或者是激动的还是要随驾出征的人。
陛下亲令,以阳平王元颐和平原王陆睿为都督北征军事。陆睿作战勇猛,经验丰富,可堪统领。元颐又是武川镇将,对柔然再熟悉不过。
陆睿还道,想带着儿子一同去,好见识见识前线是怎样排兵布阵的,好叫陆家后继有人。
这话就对上了皇帝的胃口,他也盼着年轻一代随军参战,于是欣然同意,还额外加封陆希清为中军将军。
陛下初次领军,却知道轻重缓急,不妄自托大,知道要跟在老将身后学,大臣们也很欣慰,于是并无异议。
而太华殿中,白准的心情却颇为微妙。
陛下此番北征,竟专门把抱巍叫回来了。
抱巍从前是宫中的中常侍,深受太后和陛下信重,累迁殿中侍御尚书、大长秋卿,在宫中已升无可升。后来,陛下恩典赐封他为泾州刺史,加封公爵。
——泾州,是他的老家。
那是给他荣养天年的恩赏,众人都以为他衣锦还乡,再不回来了。
白准初来御前时还受过抱巍的教导,教他如何在御前当差。抱巍出宫后,他便晋升中常侍,伺候陛下左右。
他当然对这个老中常心存感激,可一旦这人回宫,他在陛下跟前的位置就要往后挪了。
且看见抱巍现下正在殿中涕泗横流,诉说对陛下和太后的感念之情。
许久不见,抱巍竟已花白了头发,皇帝见了也不免动容。
皇帝幼年时,太后身边最信重的内侍便是抱巍,他长在太后膝下,也最亲近这个内侍。
甚至可以说,太后忙于政务,更多的时候是抱巍在带着他这个孩子。
有着太后的信重和陛下的厚爱,抱巍一路坐到了宫中宦官第一人的位置。只是后来年岁大了,陛下怜惜其辛劳,恩准其还乡终老,还加封刺史之职,可谓天恩隆盛。
如今陛下初次亲征,又想起了这个旧臣,不免叫人感叹陛下情义深重啊。
“抱翁,身体康健否?”
“托陛下的洪福,臣身子骨还算健朗,还能为陛下效力多年。”
皇帝听了很高兴,又问道:“回乡住得可还习惯?”
抱巍笑眯眯地回道:“人之故土,当然过得舒心,陛下体谅臣的功劳,赐下恩典,臣感激不尽。”
“抱翁何必说这些客气话,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分。”
抱巍笑了笑,并不答应,推却道:“君臣有别,臣在宫里大半辈子,可不能忘了这个规矩。”
皇帝朗声一笑,“你就是太重规矩了。”
抱巍又正色道:“不规矩何以成方圆,陛下身为天子,更要做守规矩的表率。”
皇帝又露出笑来,“抱翁这话倒像是又回到我小时候了,我那时候不懂事,也多亏了抱翁从旁规劝了。”
“陛下早慧,从小就知轻重,我也只是做个臣子的本分罢了。”
君臣二人叙旧,又像是回到从前一样。
皇帝想起一事,关心问道:“晚辈对抱翁可孝顺?”
抱巍幼年入宫,净为内侍,自然没有亲生的孩子。但后来官位通天,炙手可热,收养了冯宽的儿子做养子。
那小儿子名次兴的,按年纪都已长成少年人了。
谈到儿子,抱巍脸上笑得更开了,他摆摆手道:“自然极好,再没什么可求的了。”
外间白准听着殿内时不时传来的欢笑声,心里既是开心,又是发愁。
开心的是抱巍通身本事,教他一次就受益匪浅,发愁的是抱巍回来,他在陛下身边毫无立足之地。
他在这里候着,一旁来了个小黄门,禀报说御前新选了一批宫人,要请他裁定。
白准便问:“都是从哪儿选的?”
小黄门道:“一半是从掖庭,另一半从其他宫调来的。”
白准皱起眉头,“都从掖庭挑,又不缺人,做什么去别宫选人。陛下又不缺人伺候,挑出来有二心的人可就不得了了。”
二心……
他忽然像是脑袋被击中了一样,定定立在那儿不动。
小黄门只看到眼前的中常慢慢转过头去,死死地盯着身后的大殿。
原来如此!
他是身在局中被蒙蔽了双眼。
明褒暗贬,他还在暗自羡慕。抱巍怕是早就心知肚明吧,他到现在才想明白,真是输得心服口服。
但想明白以后,他反倒心情舒畅了许多。他是陛下一手提拔上来的,这意味着只要他不犯错,陛下绝不会弃他而选抱巍。
思及此,他看向小黄门的眼神瞬间和蔼了许多。
这可都是自己人呐!
白准心情大好,午后洒扫时敦促着宫人将太华殿好好清扫一番。陛下待他仁厚,他也需结草衔环以报陛下。
**********
洞天福地,白雾缭绕。
元恒置身其中,身边的宫人内卫全都不见,白茫茫一片天地只有他一个人。
他屏息立身,警惕着随时可能会出现的袭击。但他转了一圈,毫无发现,只有浓重的白雾不断包裹着他。
忽然,他看到了前方一个黑色的东西隐藏在白雾之中,他下意识去拔佩剑,却发现自己身着寝衣,通身无物。
元恒心里砰砰地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拔下头上的玉簪,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走到那黑影跟前,他才发现竟是一个人。
这人泡在池子里,周围的白雾都是池水漫开的水汽。
走近了,迷雾微微散开,竟是个女郎,她披着头发,露出削白双肩,她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慢慢转过头。
“铛!”
元恒退后一步,手中的簪子也掉落到地上。
那美艳绝伦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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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冯照又是谁?
她转了个身,带动起波水摇荡,没过水池边,又细细流淌,岸上湿水交错,浸湿了元恒及地的衣角。
“承意,过来呀。”
元恒滚了滚喉结,不由往前走去,慢慢停在了池边。
奇怪地,他后知后觉地发现,方才模糊的景象好像一下变得清晰了。就像他此刻能清楚地看到莹白如玉的肌肤,原来人的体肤可以这样雪白。
那水波一荡一荡,带着女郎的身体也摇曳摆动,时不时露出点点沟壑。
只是通体雪白的肌肤,忽然落下了点点水珠,他吓了一跳,忽然心虚起来,那好像是他落下的汗珠。
他支支吾吾地等着女郎发脾气,不敢看她眼睛。
但下一刻,她却用甜丝丝的声音跟他说:“你蹲下来呀,我都够不到你。”
他连忙蹲下来,离她更近了。
看见她近在咫尺的娇艳脸庞,看见她秋水盈盈的双目,看见她莹润的嘴唇……
此时他这才发现,此情此景好像似曾相识。但他仔细想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索性不去想了。
因为女郎的手已经抓住了他的手。
她撑着他站了起来。
哗啦啦的水通身淋下,他立刻闭上了眼睛,睫毛颤颤巍巍,沾上了几滴水珠。
“你睁开眼,看看我。”她轻柔无比地说道,还带着几分泣声,好像他多么辜负她。
他抖着睫毛睁开眼,下一刻,嘴上被紧紧堵住,是她柔软娇艳的红唇。
她的嘴唇好柔软,他脑海里突然蹦出来这个想法。
这一刻水乳交融,甜丝丝的水津进入他的口中,他的脑海,他的全身。
他浑身无力,浸润在柔软的体肤之中,飘飘欲仙,像是浸润在水中慢慢沉下去……
水?
咳咳!他忽然呛水了。再一睁眼,元恒慌乱地发现自己竟然沉在水中,无论如何也出不了抓不到支点。
他挣扎着浮出水面,愕然发现冯照竟然站在岸上,冷眼看他在水中沉沦。
半空中突然传来尖利的吼声,“深陷其中的是我,还是陛下!”
“陛下!”
他慌忙去看冯照,可她竟然不见了!
元恒不停挣扎,但水中好像有无穷的力量把他拖拽下去,他不停地呛水、摆手还是无济于事。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他猛然睁开了眼睛。
四周一片黑夜,他好端端地躺在床上,浑身干燥,没有一点水。床帐上的流苏被他的动静惊得微微摇晃。
元恒重重地喘气,浑身发汗,猛地坐起身掀开被子。
他就寝时不喜有人在场,因而此时殿中只有他一人。
他就这么呆呆坐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口干舌燥,然后下床趿拉着鞋子去喝水。
窗外月光如水,倾泻到寝殿之中,晕开地上一片银白。
元恒顿了一下,绕开了这片流光,去了桌子边,那里还有睡前留下的冷掉的茶水。
他浑身燥热,正适合一饮而尽。
转身离开时,他的衣袖好像蹭到了什么,竟扫开了桌子边的抽屉。
抽屉里好好地放着一个匣子。
雕花镂叶,镶金嵌玉,与他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格格不入。
他注视着这个匣子良久,半晌才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只金钏。平平无奇的金钏,并不如装它的那只匣子穷工极巧。
他轻轻地把金钏拿出来,一点一点地套到了自己的手臂上,再往上就套不住了,还是有些细了。
他捂住这只手臂,慢慢地回了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