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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第 27 章

作者:彭三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英华站在那里许久,既是看宫娥们艰难救活,也是看这女郎如何处置得当。出乎意料的是,女郎竟多管闲事起来,还能收敛脾气,对着宫人也去了自己的骄纵气,她不免高看了几分。


    “女郎怎么管起闲事来了?”英华问道。


    冯照叹息一声,“我看她们年纪也不大,放在宫外只是豆蔻年华而已,我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爷娘手心撒泼呢。”


    英华听了,脸上慢慢流露出一点笑意,像是也回忆起什么。


    冯照瞥见她脸上神色流转,暗自琢磨自己赌对了。年岁大的人大都喜欢孩子,华夫人无儿无女,在宫中多年亦有慈悲名声,看见这种事肯定是要管一管的,她抢先做了,肯定能在华夫人心里留下好印象。


    她想跟华夫人套近乎,好多知道点消息,于是便绞尽脑汁打听,“夫人是想起来什么吗?”


    英华看她一眼,暗叹这女郎可不好管。太后想叫她多教教,可她又不是正经长辈,在这种心眼多的女郎跟前拿什么管呢,想了想,还是多说了几句。


    “女郎知道太后当年曾在掖庭中为奴婢吗?”英华问她。


    嗯——?怎么提到太后了?不过她家祖上渊源她自然是一清二楚的,于是便点了点头。


    英华见她不以为意,语气沉重,“掖庭中都是罪臣之女,太后当年获罪入宫时比方才那宫娥还小。她是冯家闺秀,能识文断字,原本是要去抄书或学些琴棋书画的,将来好做女史。但她初入宫中谁都不认识,年纪又小,就是最好欺负的,这种轻省的活当然轮不到她,就被打发去做苦力,缝纫、洒扫、备膳这些都是她做。可年纪小干这些活难免会犯错,受罚受打都是家常便饭,方才那样的更是数不数胜。”


    冯照第一次听到这些旧事,不由震惊,她所知道的只是太后当年被罚入宫中,后来去了高宗身边伺候,此后一路向上,成为天下之母,没想到宫中旧事竟是这样的。


    她放轻了声音,说道:“我不知道这些事……”


    英华早有预料,“你当然不知道,连太师也不知道。太后当年也是金枝玉叶,一夕之间沦为奴婢,亲人一个都不在身边也无人可说,后来艰难苦厄都过了,当然更不会说出去。我也是听宫里旧人说的。”


    亲人一个不在身边倒是真的。当年祖父获罪,事出突然,祖母只带了父亲一个人逃走,姑姑被带走没入掖庭,从此兄妹二人天各一方。直到后来新帝登基,二人才重新团聚。


    只是,虽然出于无奈,但一个罪入掖庭,一个虽是逃亡却跟在母亲身边,孰优孰劣谁都知道。


    冯照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年祖母仙逝太后都没有露面,终究是心里有疙瘩吧。太后那样一个刚强的人,这种事上当然不肯示弱,只是自己埋在心里。


    她仔细想想,这种事的确谁也不能释怀,也怪不得她总觉得姑姑和父亲之间好像并不像寻常兄妹一般亲密。


    英华见她似有明悟,心里自然高兴,又说道:“富贵绵延听起来很轻易,咱们身边见的人、遇的人,哪个不是富贵人家呢,但是一朝跌落更容易。向来都是从地下往上爬难,可你要是不小心一脚踩空了,跌到多深都说不准呢。”


    她说着,又感叹一句,“当年冯家……”


    英华说了半截又停了,冯照却明白她的未竟之语,那是冯家当年发迹的事了。


    前朝末年,天下大乱,各路英雄自立。冯家祖上乃燕北冯氏,以燕山为据,自立为大燕。


    后来大卫世祖皇帝一统北方十六国,大燕一朝倾覆。冯照的祖父冯广其时在家中无立足之地,担心被继母迫害,眼见大厦将倾,投奔大卫而来,被封为辽西郡公。


    冯广虽然不被父亲看重,但他的才华却有目共睹,冯太后幼年时的开蒙就是亲自跟着冯广学的。


    只是后来因崔家先祖而起的大狱蔓延到整个朝堂,冯广也牵连其中获罪下狱,冯家才沦落到底。


    短短二十年荣辱交替,是非对错就在一瞬间,冯家的命运伴随着朝野大事起起伏伏,牵连在其中的她们恰如小舟浮水,也是如此波澜起伏。而眼下,冯照在迷茫懵懂中和陛下扯上了匪浅关系,这又将会怎样关系冯家的将来,她并不知道。


    但此刻的冯照敏锐地意识到,进宫这段时日对她来说至关重要。


    冯照跟着英华走入太和殿的前庭时,几位婢女上前来禀报,说是太后正在接见李仆射,二人便转到西殿候着。


    冯照还没见过这位李仆射,但早就听说过他的名声,便问道:“这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李仆射吗?”


    英华坐在榻上,瞥了她一眼,“你说的是哪方面的大名鼎鼎?”


    冯照被噎住了,她有些尴尬不知怎么回答。


    李仆射的大名源自他位高权重手握大权,锐意变法又引来许多争论,但除此之外可就不是什么好名声了,京中许多传言说他以色侍人,谄媚太后,有辱斯文。


    虽话不好听,但官场中人嘴毒远甚乡野泼猴,有些人巴不得攻讦政敌,有意无意让李仆射知道。不过他年纪轻轻便出将入相,其心力自然不可等闲视之,他当然知道这些传闻,却毫不在意旁人置喙,不过一笑了之,众人见他不追究便讨论地更加津津有味。


    英华见她瞠目,仍是面无表情,说道:“这有什么,一些虚名而已,他们顶多在李仆射面前碎碎嘴,还能说到太后跟前吗?”


    连陛下都不管,旁人还能说什么呢,说你祖母找了男宠,快管管她吧,恐怕话还没说完就被陛下一剑斩了吧。


    这就是大权独揽的魄力吗?


    冯照惊呆了,心里艳羡不已,惊叹说道:“夫人说的是……”


    **********


    陛下此时正忙于准备西郊大阅。


    宫人说陛下将于西郊大阅,而冯照茫然不知,这其实并不能怪她消息闭塞,而是大阅一事早已中断十余年了。


    元氏鲜卑出身代北之地,自白山黑水见而来,越过大漠草原,南下逐鹿中原,自太祖立国至今不过数十年而已。


    鲜卑人以西为尊,相信神授王力当出自西方,于是惯于西向设祭。太祖立国后便确立于西郊祭天,其时,满朝百官及诸部大人都要随帝驾行至西郊,乃至后宫后妃都要亲至。可以说,满朝说得上话的人都要列席在场,此种场面不可谓不隆重。


    然而,自先帝退位以后直至今日,十余年间再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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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天之事。


    先帝退位,延熙践祚,太后执掌天下,主持祭礼的人既无法是已退位的太上皇,也不能是尚在冲龄的新皇帝,这在祖宗法度上无先例可循,而太后也绝不会允许其中一人撇开她独自前去主持祭礼。


    当今陛下纯孝,不会忤逆太后的意思,此后十余年再也没有去过西郊祭天,就连朝中的鲜卑勋贵也几乎快要忘记此事了。


    然而今年陛下忽然提出要去西郊祭天,朝中大臣们都吃了一惊,纷纷去打听太和殿的风声。出乎意料的是,太后并未反对,默许了皇帝的意思。


    这是一种别样的暗示,太后的允许是出于本心还是被逼无奈?每一个臣子的心中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太后近一年来身体渐渐不佳,时不时患病卧床,而皇帝却渐渐长成,已经可以肩负起独自祭天的重任。


    往深了说,今后大卫第一人,是日渐衰老的太后,还是迈向壮年、逐渐崭露头角的陛下?


    “陛下!”太常卿前来禀报,“西郊大阅礼已备完毕,陛下可由宫中亲往。”说完又呈上来一份礼制奏疏。


    元恒仔细看了一遍,目光掠过忐忑不已的太常卿,终于点头,“依卿所办。”


    这是个识相的人,眼见太后那边不作反对,便马不停蹄地为祭礼做准备,他也得以完完全全地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准备祭礼。


    太常卿松了口气,多年未办,这场祭礼将整个太常寺上下都折腾得不轻,如今终于得到陛下点头实属不易。不过眼下还只是完成了第一步,待到祭天完成陛下回宫才算是真正做完了一桩大事。


    九月初四,相较于旧制四月初四已经晚了半年,但终究是办了延熙继位以来的第一场祭天,皇帝乘大驾前往西郊。


    皇帝乘四轮大车,车上有五层高楼,为防车楼倾倒,车身周围多达数百人持握绳索牵引。车架外,诸王坐骑拱卫中央,装甲骑兵包围在外,再往外便是诸公座驾,而旗幢骑兵再围一圈,再往外围诸侯和长矟步兵层层包围,最外围着一圈刀盾步兵,将天子车架围得密不透风。


    八十一辆属车之前,五品官以下乘车在大道两旁为天子座驾开道,一切车旒华盖、皮轩鸾旗、散官构服皆为纯黑,以示尚水德之意。


    这是按照陛下的意思,改从前土德为水德,承继先晋法统,否则以土德来看,承继的岂不是前秦氐人这种胡虏。这对于浸润汉统,要承天受命成为中原正统的陛下来说绝不可接受。


    天子卤簿由宫门一路向南出城,沿途百姓都来参拜以窥见天颜,但被重重车马阻隔,哪里还能看得见。


    王侯如云车马如织,旌旗遍布遮天蔽日,将景阳门外的这条大道占得满满当当,一眼望去仿佛神仙下凡游幸一场,坐于其中不曾露面的皇帝更给人留下无限遐想。这场宏大的帝王仪仗给代城百姓留下太过深刻的记忆,原来这就是坐镇于禁宫中的陛下,是大卫的皇帝,乃至许多年后仍不能忘怀。


    千百人之中,王驾之上的皇帝陛下看着脚下的百官万民,有片刻的志得意满,这是他在直面太后之后取得的胜利,是他多年小心翼翼筹谋的回报。


    多年忍耐之后,这一年,元恒终于察觉到属于自己的时机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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