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裁春听着诘问,第一念头是,她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她有说过吗?
人一生说千道万,哪能一一记得过来。真话、谎言,掺和着说,纵使诉说时真情实意,后面免不了忘却或耽搁反悔,岂能一五一十争个分明。
男女双方哪能说得清。拉帮结伙许下的承诺,怎么能当真,又如何做得了数?
夹着腥味的风,吹动费清明披散的长发。一行血泪溅在解裁春手背上,似有野火燎烧,衬托得他眼里的痛苦如有实质。
嘴里的反驳霎时就说不出口。
回到现实世界的费清明,独自降在地面。遮天蔽日的森林,鸟声凄切。只有他孤零零一人。
又是这样,又撇下他,跟其他相好的双宿双飞。
明明是小满向他发起邀约,主动邀请他下山闯荡。到头来,头也不回,与其他毫不相干的人远走高飞的也是她,那他算什么?
她一时兴起作弄的玩物吗?没事咂摸咂摸,尝尝味的消遣?
费清明愤恨地收剑回鞘,大跨步向前走。水流花谢,景色萧索。走到溪水流淌处,忽闻有人呼唤他。
他一回头,还没见着人,就听得三个字。“费清明。”
忽而整个人就被定住不动了。
前身是邱胜,现今变作真叙诗的男子,用长剑挑起费清明下颌,“就是你杀了女魃?看不出来啊,年纪轻轻,倒挺有气魄。”
说话的人兀自昂首,仰面眺望着上空亘古不变的星辰。岁月流转,孤月长明。“女魃啊,女魃。你耗尽神力,消除灾厄,到头来只剩下些什么?”
人类这种生物,犯下的谬误一犯再犯。以战止战,兵戈几时能休?
功绩半点匀不得,连向往的故土都回不去了。得到的结果却是人人避你如蛇蝎,只剩下洗不净的污名载入千秋。
公无渡河苦渡之,公果溺死流海湄。
辛勤为之,何苦来哉?
曲风镇一试,真叙诗找到了杀害女魃的解裁春、费清明两人。
没能正式实施措施,主要有两层原因。
一来,他受扮演的身份所累,沉浸于披的年头久了,臭味腌制入味的上一任假象里。
二来,问道宗的人来得着实过快。
乌泱泱的弟子们,群起而攻之。还没切实落地,就祭出要命的剑阵。问道宗随水峰峰主更是不分青红皂白,连自己宗内的人都不顾惜,立马斩草除根。
而今他换了个身份,倒是能来清算清算旧账。
真叙诗抬手,意欲一掌打死费清明。
刚劲的掌风袭向费清明面门,势不可挡的劲风拍碎其悬挂在鼻梁上的墨玉叆叇。亮出两双红殷殷的招子,是由尸毒细细浸染过。
真叙诗见状,立即收手。这是女魃遗留在世,为数不多的痕迹了。
“也罢,算你走运。”
一剑结果了费清明,未免太过轻松。这世间多的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得的手段。
生之于人,施之于人。两相戕害,大抵是人的劣根性。
简简单单地一刀两断,难免不划算。就要抽刀断水,水更流,藕断丝连,牵牵扯扯,断不干净,才能研磨出刻骨铭心的妙招。
真叙诗板起脸质询,“费清明,你为何不报仇?”
“报什么仇?”
“杀亲之仇。屠村之恨。”
被控制的人,喃喃自语,“我找不到杀人凶手,拔不出本命剑,惩戒不了犯人。”
“都是借口,尽找些不像样的托词。”
真叙诗将费清明的手,压在他的佩剑上,“剑拔不出来就用手,手断了就用腿,腿断了就用牙齿,牙齿没了,吐几口唾沫星子也要淹死仇家。”
“踩着父母双亲的尸骸,登上青云梯,拜仇人为师的滋味怎么样?用全村老小的性命铺路,成就你伟大的修真之路,可还走得平顺坦荡?”
“我、我不明白。”被制住的费清明,手腕震动。
“糊涂!你和杀父弑母的仇人,共处一宗,其乐融融地处了那么多个年头,指不定背地里怎么叫人看笑话呢!”
真叙诗揭开蒙在他头顶的纱雾,要遮盖天日的真相大白。
“杀你父母,屠尽村庄的人,是劣迹斑斑的连玦双璧,闲庭树、薄禄云。你口口声声称呼的师祖,当时就在现场,袖手旁观了整个经过!”
“是他,抹去了你的记忆,要你浑浑噩噩,不知其所以然。是问道宗,上下一心,欺瞒你至今,将你当山间荡秋千的猴子耍!”
电光火石间,费清明回想起当年徒步登上剑阁,取寄余生时,师父对他的谏言——
“现在就磨磨唧唧的,不能生出点骨气。等未来地坼天崩之际,你又当拿出什么面目去应对?”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地坼天崩,也莫过如此。
他一生都被困在一个弥天大谎之中,作了被人耍得团团转的跳梁小丑!
终于领悟师父未尽之言的费清明,以一种被人戏弄的态度,用无穷恶意撕开了经年溃烂,不曾有一刻愈合的伤口。
初登剑阁的拷心阶、断肠梯,与之相比又算得了什么。赤手空拳与邪祟精怪搏斗,伤得体无完肤,只不过是皮肉之苦,哪比得上温情过往皆是虚妄的精神摧残。
“陈年往事既已了然于心,君当如何处置?”真叙诗端量着他千变万化的神色,围着人绕圈子。
费清明握紧剑柄,“我要回问道宗对峙,问个究竟!”
“当然,你肯定是要回去的。”
没有他这位问道宗的得意弟子引路,九重霄还突破不了问道宗的铜围铁马。真叙诗递给他一面旗帜,“你不仅要回去,还要带上这个。切记扎在避魔结界内侧。”
“接着,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谁拦在你面前,谁就是你的敌人。”
真叙诗凑在费清明耳边,喁喁私语,“为你沉寂九泉的乡亲父老复仇吧,重现过往血洗无名村庄的景观。你的父母、村民,可都还等着你呢。”
“为他们洗雪逋负。”
冥冥中,似有无尽的亡魂向费清明招手。一个个被烈火灼烧的面目全非的亡灵们,伸展着被烤成焦炭的双手,哭诉着、呼喊着,要问道宗血债血偿。
费清明双膝一重,跪下身来。承压已久的血海深仇作洪水滔滔,淹没过他的额头。
群星闪烁,明月悬空。解裁春是在费清明走远了,才掉出画轴世界的。她人屁股着地,只能瞥见费清明背影。
要喊人,蓦然想起他控诉的那一句,“你让我受尽了委屈”。支使人的话就喊不出口。
她有那么过分吗?没有吧。
自我怀疑,无端耗费人的心神,还是指责别人,比较松快些。
一只手手掌向上,伸到她面前。解裁春抬头一看,是画轴里出演戏份额外精彩的角色之一——温孤怀璧。
要不是一个被肢解成无限接近肉末的家伙,也能全须全尾地站在她面前,她都要怀疑自己现下臀部传来的痛楚,并非只是单纯跌落造成的创口。
温孤怀璧真的是……
看着正人君子,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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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了劲的阴狠。那叫一个辣手摧花,还不仅摧一朵花。
生手生脚就要她三朵齐开,不挨个朝着他群芳争艳了,他还不乐意了。哪个夹不住,吃不深,就少不了挨一顿火燎燎的戒尺。
还不是点到即止的打,而是要打到刻进她的骨头里,叫她被擩昏迷了,噩梦缠身,也得哆哆嗦嗦地揢着,眼睫毛挑着皙白的泪珠子,还得畏缩地趴在他怀里,窝窝囊囊地伺候。
解裁春心无旁骛地把手搭在温孤怀璧手心上,借他的力,直起身。
她并不明白这对温孤怀璧来说,已是一种逾越。
对于寻常姑娘家,他只会温声鼓励人自主站起。就算有意表彰君子风度,也是递给人剑鞘,要对方搭着剑身起立,而非贸然逾越了间距,伸出手去搀扶人。
已然变质的关系,当事双方还不自知,潜移默化的行为已然做出了抉择。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该越过那层纸。
“小满姑娘。”温孤怀璧开门见山,询问用画轴困住他们三人的罪犯,是为何人,与他们有何仇怨。
费心编织谎言,不值得。闲梦落自然会迫不及待地戳穿与现身。
三缄其口,让温孤怀璧自己去查,反倒显得她遮遮掩掩,和闲梦落是为共犯。与她一开始验证清白的设想,背道而驰。
解裁春过了遍思路,简要地说明了闲梦落与温孤怀璧的关系,以及他杀害甘驱霖、梅有洁两名弟子,栽赃陷害的事。要温孤怀璧向问道宗为他们作证。
温孤怀璧消化了会,面上不动声色。好似她刚才陈诉的,不是足以推翻他前半段人生的惊悚言论,而是一些常规的,无关紧要的日常小事。
“小满姑娘。”温孤怀璧忽然把她压在一棵棕树前,压低声音,“闲梦落既挟持我们自此,断不会轻易放我们脱逃。大约正在不远处,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刚要抽耳坠的解裁春,止住动作,“可以这般推断。”
二人身高差过于明显,她只能仰头对人说。呵出的气息落在温孤怀璧喉结上,成型的男子第二性征,上下滚动。
“照小满姑娘的说法,胞弟对我们二人额外在意。我有一计,可以引蛇出洞。”同样的,他也有一个想法要验证。
“什么方法?”解裁春果然上钩。
温孤怀璧嘴角轻轻上扬,在朦胧的月色下,活脱脱一位狡猾精明的猎手。偏生还要端得正义凛然,“小满姑娘可要好好配合我,可千万、千万要忍住了,别叫小师弟发现。”
省得他又发疯吃味。
“这都是为了大义。”
突然被拔高到神圣高地,解裁春便觉脚下一空,名副其实地被架到了半空。
她的脚再踩不住实地,两侧大腿被人一扣,架到了成年男子肩头。纤柔的小衣被他右手一勾,解除系带,往外使劲一抽,随随便便就落入他掌中。
与之一同落网的,还有与嘴唇相触的砗磲。
解裁春闷声一哼,双手捂住了嘴。
流水潺潺,欢悦地吟唱着奔腾的歌谣。晚风吹拂纤柔的花蕊,保证从头到尾照料到。
二人预想中的闲梦落,果真现身,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兄长身后。
扣在脸上的傩面,泛着阴森森的青光。从挖了孔的眼部,掀出两只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幕天席地的男女看。
他望着专心致志地汲取着甘泉的兄长,还有捂着脸,面红耳赤的解裁春,有样学样。单手扣住解裁春两只手腕,别到她头顶。
人摘下傩面,弯下身来,堵住她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