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夜良抱着解裁春清洗,哪怕是自己的东西,占着解裁春的身体,他仍旧会觉得吃味。
作为夫妻,永结同好。应当互相交心,而无秘密。祁夜良向解裁春坦诚了过去犯下的杀孽,对人命的不看重,对所有物的执着,一步一步促成后面弑师的成果。
“等会……”解裁春觉得不对。在她印象中,她和师父晴大新相遇的年龄,是少女时期。
祁夜良说和她初遇,她还是一个儿童。
而在她这次醒来复苏的记忆中,在她穿越前的身体明明是个成年人。
不对劲。她又没有修炼返老还童之术,怎么还越变越小了?一定有什么东西关键线索缺漏,像起伏的山脉中途断层,联系不完整。
解裁春琢磨着,琢磨着,犯起了困。出彩的纸人无限度仿照模拟真人,容易沿袭人类的疲劳。
她神魂刚横跨空间,转移到一副全新的身体上,魂魄、体力,大为消耗,何况挨了祁夜良这一招,刚开荤的人食髓知味,根本不晓得何为适可而止。
或者晓得了,只是恋恋不舍,不肯终止。
“这些年,我扎纸人的技艺有所进展,忽然想明白。师父她老人家未必看不出来。她给予了我暗示,只是当时的我,未能体察其意。”
祁夜良捧着长巾,给解裁春擦干打湿的头发。在女性头一点一点,依靠在他肩上睡着时,感慨师妹还真是热衷享福的性子,血海深仇半点不耽误享乐。
与那傻小子相遇,想来也没少受人伺候。
有些嫉妒。
他低头,蹭着师妹下巴,想要问一些幼稚的事,比如讨要一句她也乐意与他拜堂成亲。都是些散乱的、不可理喻的念想。
人活着,总要有个盼头支撑。
然解裁春接受他的献殷勤,却拒绝他的卖力表演。困了就睡,饿了就吃,绝不因他人的企划耽搁自己的进程。“说明白,别卖关子。”
“我的师父骗了你,你的师父也骗了你。只有我,对你由始至终坦诚。”祁夜良贴着解裁春后背,低头咬住她的耳垂,窃窃私语,如恶鬼叮咛。
把话说得直白,解裁春就会毫不犹豫地舍他而去。还不如迂回地卖乖,“扎彩坊里有纸扎匠,纸扎匠不全是来自于扎彩坊。”
青年缓缓道来,“师父告诉过我,我得继承她的衣钵。为弥补方向的差错,师父她老人家去后,我专注研究纸扎匠的工艺,从无半点懈怠。”
他从其他或大隐隐于市,或转行不干了的纸扎匠那儿,进修技术。收集古籍,编撰文书,进行方方面面的深入,逐步剖析神魂转移之术。
神魂转移之术,是指将个人意识转移到裁剪的纸人身上的才艺。起源于东楚越国。
彼时有位贤能温良的君主,名作忍寒。受到民众爱戴,群臣敬重。
怎奈天命不佑,自幼体弱多病,恐天命不永。太医署三番两次告急,举全国之力,勉强为之续命。
国师唐纪之看着忍寒长大,情意超过血脉相连的母女。
她本是丹霞峡造诣有成的修士,为完成宗门布置的使命而来,终结人世间延绵了五百余年的乱世。
五百余年,于不乱造幺蛾子,找个深山老林,打造个安乐窝就能痛痛快快玩过去的修士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对人间世却是横亘在广阔疆域上,经久没能痊愈的满目疮痍。
唐纪之需隐藏修为,以凡人的身份,在吴、辽、越、晋、庆、闽、荆等,整体数量超过三十多个国家内,选择一位辅助天命所归的君主。
之所以挑选越国,并无忍寒生来人中龙凤,有天子之相,而是难度系数高。
她喜好挑战高难度。
万万没想到,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人毕生追求的,渴望征服的,有朝一日会出乎意料地将人绊倒,给予人大大的挫败。
是她亲自选中的劣质种子,起初抱有的想法,仅仅是观望其在自身根基不稳的状态下,在破碎的山河里品味倒悬之苦。
她注视着忍寒力屈计穷,用残败的身子,表演何谓困兽犹斗。运筹千里之外,宵旰焦劳。她目睹她愁城难解,捂着沾血的绢帕,批注奏折。血咳得多了,就用它们来盖玉玺。
然,个人的力量无法与时代的潮流相抗衡。
民众的思想推动历史演变,历史演变反过来缔造民众的思想。当普罗大众信奉、捍卫弱肉强食的真理性,那弱肉强食就会成为在人间行走的依凭。
在列国之中,越国弱小得像一把一点即燃的干柴,周边全是虎视眈眈的火苗,冷不丁扑上来,咬上一口。覆灭城邦的大火,滚滚而来。
从烟囱里冒出浓重的黑烟,飘成阴郁的黑云。大军压城,争相切割越国这块即将无主的肥肉。越国名下的城池危在旦夕,只差敲响君主丧亡的钟声。
“忍寒,跟我走吧。人间世治不好你,丹霞峡尚有一线生机。”唐纪之苦口婆心,再三劝告。要是放在以前,她绝不会拿出这么好的耐心,对某个人低三下气。
“我走了,越国怎么办?越国的百姓怎么办?国师会救他们吗?”
忍寒排兵布阵,沉着冷静。她抬头,望着仿似真心实意为她考量的国师,继她亲生母亲过后,第二个与她常相伴的人,倏地涌出难以言说的恶意。
海边夜以继日的巨浪,不会过问孩童勤苦堆砌的沙堡是否愿意被推翻。往蚁穴里倾倒水泥的农夫,不会考虑成千上万工蚁们长年累月付出的艰辛。
“再者说,这不是国师您心心念念要看见的场景?如今兵临城下,弃城而走,岂不枉费这一番难得的光景?以一城的殉亡,为你们修真人士一场娱乐做表彰,岂不快哉?”
“你知道?”唐纪之背上忽然一凉,似冰天雪地,有人朝她的棉袄里泼了一桶冷水。水里掺着冰,冷浸浸。
那日战况沙盘模拟图前,对峙,她落荒而逃。
不出三日,越国国破,百姓流离失所,主君将亡。
唐纪之穿过大肆屠城的敌国士兵,越过奔逃的太监宫婢,逆行而上,直达凌昆宫。她跪坐在病重的忍寒床前,握住人垂下来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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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出于何种缘由,她都绝不能让忍寒在今日死去。让高亢的情谊戛然而止,未述之于口的话语永远埋藏。
她的目光放在周边燃烧的纸人上。
当日,越国境内所有生灵被一举歼灭。脱离躯壳的魂魄没有被转到唐纪之备用的纸人上。
越国从排行倒数的国家,一跃成为神州大陆讳莫如深的存在。
当年勤政爱民的君主,摇身一变,成为恣睢残暴的暴君。以头骨当酒盏,人血配酒喝。
麾下的士兵戒断了饮食、水面。永远杀不死,对生命没有敬畏之心。
每次对战,越国士兵们脸上都涌动着令人恶心的狂热。跟不要命一样扑上来,享受战争,青睐死亡。其余国家转攻为守,被越国自杀性的攻击吓得退避三舍。
可即使闭门不出,其余国家仍旧在越国的进攻下,一个个消亡。
“这人若晋升为天下共主,是天下之大不幸。”问道宗副宗主盛怀德一脚踹开牢门,“纪之,搁在平时区区牢门可困不住你。你此番博弈,不仅输得惨不忍睹,还赔进大半修为。”
企图以一人之力,逆转天命的唐纪之,不负年轻,容颜衰老。
被性情大变的越王打为阶下囚的她,双手带着镣铐,一挣动,锁链咔咔响。被熟人惊动,如梦方醒。“她呢?忍……越王呢?宗门来人了?能不能留她一条性命?算我求你的!欠你一次人情。”
盛怀德副宗主在她期待的目光下,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问道宗。是羡瑶台。这不是你我能插手的范围了。”
羡瑶台使者的靴子刚踩入监牢,盛怀德副宗主就抢在对方前发落,“你身为问道宗弟子,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与我齐头并进的机会,你就别肖想了。”
“你就在执法堂担任长老,永世不得出宗,凄惨地度过余生吧。”
“那越……”唐纪之不死心。
深沉的萧声回答了她的疑问。
来者,被评为千古绝唱的乐修夫妇,薄禄云,闲庭树。
要所有委决不下的情感都割舍,一滴泪沿着唐纪之面颊落下。
更深夜漏,祁夜良扶着听睡过去的解裁春,梳洗完毕。长臂一揽,将人打横抱起,置入床内。
他拨开解裁春额前碎发,在她额心落下一吻。“师妹,即便和我相遇的你,和师父相遇的你,和晴大新相遇的你,都不是你的真身,我对你的情谊依旧不改。”
“只是,你还记得你真正的肉身在哪里吗?”
迷迷糊糊,解裁春跟着冥冥中的指引走,踏进一团迷雾。她拾阶而下,绕过数不清多少个环形阶梯,来到最下方的冰窟。
一人背对着她,席地而坐,身前赫然摆放着一个冰棺。
解裁春踱步而行,欣赏了会青年凛然不可侵犯的容颜。手指在精美的棺椁前抚过,似乎能顺着不断往外冒的寒气,感觉到入骨的凉意。
她弯下腰,查验冰棺材质。凑得近了,发觉里面居然躺着一个人。
长着一张和她如出一辙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