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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第 52 章

作者:照花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齐天申对抚养年幼的孩子不感兴趣,又懒得四处打听稀罕孩子的家庭。就随便养养,像养一株耐寒、耐旱的花花草草,吃喝住行方面做到不短缺,不殴打责骂,已胜过大部分血亲。


    祁夜良亦是争气,不声不吭,不凑热闹,不爱出行。闷不吭声地住在扎彩坊,对她的手艺活扎纸人倒有几本兴趣。


    指挥他干活,不论重活、轻活,时间长短,都一言不发地做着,埋头苦干,粗中有细。是个趁职的继任者。


    她干脆就将祖传的技艺传授给半大不小的孩子,否则哪日飞来横祸,无一人传承工艺。


    红尘多烦恼,稀缺之物众多,以至于不再稀缺的地步。少上一个、两个,感叹几声就罢了,再朝接下来还没断绝的承继祸祸。


    她终有一日会撒手人寰,祁夜良亦同。纸扎匠的产业随着丧葬行业的凋敝,迟早会走向落没。好在以凡人的寿数分析,她是绝对看不到那一日的。


    是故,领到第二个孩子,还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痴儿,比起怜悯、心疼之类的情绪,齐天申涌生出的更多的是烦躁、厌烦。


    纸扎匠没有仵作、缝尸匠等行业,隔绝人烟,经常和逝者打交道。却也少有与活人相来往,大多是逝者亲朋好友风尘仆仆来订购,敲定数量、款式、金额,而后钱货两讫。


    很合适娘死爹不爱,甚至狠心到险些将人算计致死的稚子——祁夜良。


    齐天申、祁夜良二人的共同之处不多,对身份的认同是一个。


    对裁制纸人的喜爱,多过人情往来交际。与死物打交道的时间,全方面覆盖过与能说会道的大活人往来。


    某些方面上,童稚时分就经历了至亲离世,生身父亲迫害的祁夜良,比她更沉默,更热爱。


    有段日子,齐天申不由得反思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假如在接到这个孩子伊始,积极参与他的生活,挤进他私人空间,为他开解心中烦难,他的性子应该会阳光许多,而不是如今这般阴郁晦涩。


    像槐安城经年累月下个不停的细雨,洒落在行人街头,街头巷尾都是被雨水浇打出的潮湿。


    齐天申将傻愣愣,充其量能做到下雨天往家里跑的解裁春,扔给外貌上比她大三、四岁的祁夜良带,内心没有生出一丁半点的负担。


    她依着那点可有可无的情谊,捏着鼻子,从唯一的好友那领过女童,是一回事。能不能养好,养不养得好,是另外一回事。


    太平盛世也罢,战乱时代也罢,多的是生下来无人管教的孩童,若不能做到自给自足,丰衣足食,迟早只会沦为沿路饿死的饿殍之一。


    不在她这淘汰,也会在其他地段淘汰。


    齐天申和晴大新两人,一个常年和纸人打交道,一个常年和七大姑、八大婆打交道。是怎么凑到一处去的,暂且按下不表。她们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


    不靠谱的师父,养出来了极其靠谱的徒弟。


    就是沿袭了师长的弊端,长势有些歪。


    “给我的?”


    从昌府领回扎彩坊就没主动说过一句话的少年,忽然开口,无异于惊天大雷,平地一声响。因长久未开口,嗓子眼发出的音调干涩,如同在井边拽着绳索拉起来,半道来回晃荡,敲打石壁的水桶。


    “对,给你了。以后就由你负责。”乐于甩手不干的齐天申,拍拍少年的肩膀。


    祁夜良抱着啃芙蓉糕的小孩,深黑的瞳孔一点点明亮,如晦暗无明的长夜里,有人手持着炽热的火炬,点燃压抑已久的篝火。


    长期抑制的心绪化为颠沛流离的流浪人,在仅有的光源周围,互相拽着手起舞,在他们默诵的,外人不可知的语言里,燃起冲天的大火。


    齐天申看得暗自心惊,下意识伸出手要碰只顾着吃的女孩。


    “啪”地一声,少年出手反击。


    他遵从内心想法,毫不迟疑地拍开救他性命,传道授业的恩师,单手抱着解裁春,往后退了三步。像护食的孤狼,到嘴的肉骨头,绝不可能松口。


    好吧。齐天申收回手。好歹长出了攻击性,是对外界刺激有反应的征兆。


    比原来半死不活,一心赖在角落扮演蘑菇的死样好太多。


    眼下的情况一石三鸟,既解决了她的心腹大患,又有利于治疗祁夜良封闭的心灵,不好处理的女童也有人负责看护,大家伙齐齐受益,没什么好说。


    如齐天申的预料,祁夜良是个极其省心,且出息的孩子。


    小小年纪,扛起家庭重担。下厨炒菜,收拾家务样样能干。


    在外帮着她看铺子,扎纸人,在内带痴傻的女娃,养得白白胖胖,腰围比他还宽上一圈。他自己穿的单薄,反给解裁春套成一颗滚圆的球。


    客人宴请的清蒸鲈鱼、坛上八珍,他自己舍不得吃上一口,全喂了只知道张口的女娃娃。


    整个宴席上没动过一次筷子,光顾着照理坐在腿上的解裁春。


    齐天申远远瞧着,判断是变相的移情。


    或许联想到他早死的家人,故将管控范围之物,错认为了不必再做割舍的珍品。


    短期内能帮衬内心强大,将温情的光芒播撒在他人那。过了衡量的度就过犹不及。越具有温度,越容易自燃。不仅灼烧自己也焚毁他者。


    幸或者不幸,她又预判对了。


    一时兴起领养的孩子,出息过了头,连办坏事都心思缜密。连最后杀死她,都出色到不留一点余地。


    对躲避风波,暂时寄养在扎彩坊的解裁春,几乎操持着等同于抱养过来的亲属的期望,把遗失的亲情,缺漏的情谊,全数灌注在小孩那,远超过静水流深的溺爱。


    是一心一意的倾注,就算对方因自己源源不绝的输出,浇苗而死,也不会更改接近恐怖的专注度。


    撂挑子一时爽,细追究火葬场。


    齐天申不能明白,那种情感远比亲人更密切,因为他们血管中没有流淌着同一种血液,时常让祁夜良惴惴不安,冥冥中有得到的终有一日终会流逝的惶恐感。


    甚至哄睡痴儿时,会情不自禁地噬咬着她的手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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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取得两人血液交换。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此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他下口咬得深了,睡梦中的女孩吃痛,挣扎起来。嘴巴一撇,就开始呜呜咽咽地哭。嘴里喊着师父齐天申的名字。


    小孩子都是喜欢母亲的,就算是吃傻了的孩童也相似。


    祁夜良不由得感到了难言的嫉妒,像是一日日操持家务,辛勤付出,在作用上却被全然忽视了的家庭主妇。


    明明他才是那个带解裁春最多,也是最辛苦的人,而女童一旦出了事,受了委屈,第一反应想找的就是师父。


    他对解裁春的要求低到无下限,下雨天不晓得往家里跑也只会暗中惩戒自己,认定是自己的失误。然后给人烧热水,洗头洗澡,抱着人在火炉边烘烤,给她擦干净头发。


    而解裁春一心只顾着撒手不管的师父,哭啼起来就只要师父抱。


    “对不起,是我做错了。”


    祁夜良双手搂着解裁春,摁住她的挣扎。用比人更大的身量、体型,进行全方面压制,直到把人牢牢摁死在怀里,认清自己无处可去的事实,除了他的怀抱,哪也去不得。


    少年的嫉妒来的没有预兆,或早现征兆,只是没有警醒。


    等他发现怀里的人没了声息,脑袋如有五雷轰顶。


    以往的沉着冷静消失不见,只抱着软化了的尸体,从白天坐到黄昏。


    也没想起来跟师父求救。


    或许,在他心里,把解裁春假手于人,比失去她更令人刺痛。


    送完货品的齐天申回到家,发现了这一点。


    她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有点难以言喻。


    小孩静悄悄,一定在作妖。她这师父当的失职,没闲心理会小的,也没功夫料理大的,就搁那随便长长,像路边顽强生长的杂草。


    没曾想,草还会把自己绊倒。


    “让开。”齐天申揪住祁夜良后衣领,要把人扯开,祁夜良不避让,死死抱着女孩儿的尸体。


    嘿,这倔脾气。像谁呢,她可不记得自己有这么教导过。噢,她根本就没教导过。


    “想要她活,你就给我让。”齐天申冷声说道。祁夜良僵硬的眼球动了动,终于松了手,给她挪出一点操作空间。


    揭破了隐秘的齐天申,没什么好说的,反正这门技艺早晚要传给祁夜良,早一点看,晚一点看都没区别。


    只是和晴大新的交易,多了一人知晓。跟人承诺要守密的契约,没能履行。


    算了,也不差这一条半条,反正她也不是个重信之人。


    “你可瞧好了。你以后要继承我的衣钵的。”齐天申说完,对着解裁春的尸身开始忙活。祁夜良僵着身体,全程一眨不眨地看着,除了呼吸起伏带动全身肌肉之外,看不出他有活人的迹象。


    等到第二日天明,齐天申抱着傻乐的女孩,塞进他怀里,空荡荡的胸膛被填充,他的手指头才能够动弹。


    耗费心力的齐天申抬头,心里一疙瘩。


    祁夜良竟然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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