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庞府垂花门精致的雕花格窗,在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知微怀抱着一卷精心绘制的‘锦云斋’装修图纸,步履轻快地踏入府门。甫一进门,便觉花香袭人,庭院深深,花木葱茏,几株芍药开得正盛,甜香浓郁。廊畔池中三三两两莲花,或怒放或含苞,姿态各异,为这深宅大院平添了几分雅致生气。
早有伶俐的婢女候在门内,见她到来,立刻含笑上前,引着她穿过影壁,绕过假山流水,向内院行去。微风吹过垂花门下悬着的琉璃珠帘,叮咚作响,清脆悦耳,宛如少女的喁喁私语。
庞三娘并未在花厅待客,而是独坐于临水游廊的美人靠上。她身着淡紫色绫罗衣裙,那料子在阳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衬得她肌肤胜雪。一头乌发半挽,只簪了一枝点翠嵌红宝石的海棠花簪子,那花瓣薄如蝉翼,红得娇艳欲滴,在她鬓边微微颤动。她手中捧着一卷书,却并未细看,目光落在廊外随风飘落的几片叶子上,神情比往日更多了一分沉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与端凝。
“三娘。”沈知微快步走近,声音带着笑意。
庞三娘闻声抬眼,见是她,脸上立刻漾开温婉的笑容,放下书卷站起身:“熙熙来了。”她亲昵地唤着沈知微的小字,目光落在她怀中的图卷上。
“你来了。”庞三娘抬眼,见沈知微快步走来,站起身招呼,嘴角含笑。
沈知微将手中厚厚一叠图卷递上,又示意身后的丫鬟将装着布料小样的锦盒放在廊下的石桌上,“这是之前与你商议多次定下的‘锦云斋’装修方案,你瞧瞧可还合心意?还有这些,”她指着锦盒和另外几卷图纸,“是秋冬季准备主推的几款新衣饰,布料拼色小样和成衣样图都在这儿了,你也过过目。”
庞三娘接过图卷,先展开了那幅最大的“锦云斋”布局图。她看得极是认真,指尖缓缓滑过图纸上描绘的雅间、柜台、布匹陈列区的线条,目光在那些代表名贵木材和精致雕花的图样上流连。片刻后,她唇角弯起一个满意的弧度,点头赞道:“极好。这设计构思巧妙,凸显‘锦云斋’的风格稳重华贵,不流于俗艳浮夸,格调雅致,正合我心意。”她放下装修图,又拿起那几卷服饰设计图,一页页细细翻看。当看到其中一幅时,她眉眼间的欣赏之色更浓,指尖轻轻点着画中一件衣衫的样式:“论起服饰图稿的精妙,我这半吊子可没资格评判。不过单从第一眼观感来说,这件用玄青为底,以捻金线压出云鹤纹路的比翼衫,配色沉稳大气,纹样寓意吉祥,工艺想必也极考究,我最是喜欢。”
她将图纸放下,吩咐侍立一旁的婢女:“去取些新做的桂花栗粉糕来。”
待婢女领命退下,廊下只剩她们二人时,庞三娘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她端起石桌上微凉的半盏残茶抿了一口,目光望向院中那棵枝干遒劲的老梧桐,轻声道:“对了,熙熙,我的婚期定下来了,就在两月之后。”
沈知微一怔:“这么,这么快?不过也是议了有时日了,只要是佳期,早点晚点都好,恭喜三娘!”
谁知庞三娘却只是淡淡一笑,唇角似弯非弯,眼中却无多大喜色,甚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涩意。她轻轻放下茶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杯壁,将那几幅方才还称赞过的图纸缓缓卷好,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从容。
“是佳期不假,”庞三娘的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沈知微剖白,“只是,熙熙,如今清河庞氏的门楣,大约也只剩下我这样的‘佳期’,去填补那高门大户日渐倾颓的缝隙了。”
她转过头,目光再次投向那棵在风中簌簌作响的梧桐,阳光穿过枝叶缝隙,在她淡紫色的衣襟上跳跃,却驱不散她眉宇间那抹沉郁。“庞家,已不是当年鼎盛时的气象。我此去徐氏,虽是嫁作嫡支宗妇,名头听着风光无限,可你我都清楚,”她抬手,指了指虚空,“这桩婚事,不过是庞、徐两家权衡利弊、各取所需后的一步棋罢了。”
沈知微心中猛地一滞,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看着庞三娘侧脸那强自压抑的平静,微张了张口,想说些安慰的话,可话到嘴边,柳之韵的影子又浮现在眼前,所有的语言就显得苍白无力,终究什么也没能说出来。这其中的无奈,岂是几句空泛的安慰能化解的?
庞三娘却像是看透了她心中替自己涌起的不平与共情,低低地、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
她伸出手,轻轻覆在沈知微搁在石桌的手背上。她的手微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熙熙,莫要替我忧心。”她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柔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是自愿的。我们这些生于世家、长于深闺的女子,自幼锦衣玉食,享尽家族供养,待到家族需要时,为家族谋划前程,分担重担,亦是本分,是……宿命。”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心头的诸多翻涌的情绪尽数压下,重新拾起那份属于世家贵女的淡定与自持。当她再抬眼看向沈知微时,眼底那丝自怜已悄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清醒、甚至带着点托付意味的郑重。
“熙熙,”她握着沈知微的手微微收紧,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恳切,“我知道你如今与崔尚书……颇为相熟。我也不与你绕弯子,我阿兄庞景之那边,如今在朝堂上的处境……很是艰难,圣人近来对他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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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微词。”她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叹息道,“实则,恐怕整个安西都护府一系的人马,眼下都不太招圣人待见。阿兄他性子刚直,宁折不弯,在朝中树敌不少,如今更是孤立无援,急需有人……扶他一把。”
她凝视着沈知微的眼睛,语气近乎恳求:“熙熙,我看得出崔尚书对我阿兄的观感并不佳,阿兄那脾气,确实过于刚硬,不知变通,言语间得罪人也是常事。但,清河庞氏真的不能再出事了。我此去徐家,亦是希望能为家族添一分助力。如今,只能厚颜恳请你,在必要时,能在崔尚书面前,为我阿兄稍作转圜,搭上一线联系——也不敢奢求崔尚书为他出面张罗什么,只盼着在关键之时,若崔尚书能念及一二,稍加提携,或是……在圣人面前,说上一两句公允之言,便足以让我阿兄处境稍缓,让族中长辈心安些许了。”
廊下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的鸟鸣。沈知微感受着手背上庞三娘传递过来的微凉与期盼,心中百感交集。她看着眼前这位即将为家族踏上未知前路的密友,想着庞景之那刚毅却略显孤直的背影,以及自己与崔怀瑾并不笃定的未来。良久,她反手轻轻握紧了庞三娘的手,迎着她殷切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清晰而沉稳:“三娘,你的心意我明白。此事我记下了,定会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在崔大人面前……提及。”
庞三娘闻言,紧绷的肩膀似乎微微松弛下来。她笑了笑,那笑容虽仍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疲惫,眼底却终于漾开一丝慰藉与感激。“多谢你,熙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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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皇城深处,紫宸殿内。
殿宇恢弘,金砖墁地,巨大的蟠龙金柱支撑着高高的穹顶。然而此刻,殿中的气氛却凝重得如同铅块,连窗外洒入的秋日阳光,落在御案那封来自漠北的回纥国书上时,也仿佛失去了温度,只在那枚用特殊墨泥加盖的、形如狰狞狼牙的黑色印章上,投下冰冷的光晕。
国书之上,回纥可汗措辞强硬,对大唐河西节度使世子“无故”杀害其王世子一事表达了最强烈的愤慨与谴责,要求大唐皇帝严惩“始作俑者”,交出凶手,并赔偿巨额损失。在咄咄逼人的指责之后,却又话锋一转,提出希望两国能重新开启边境互市,恢复往昔的贸易往来,言辞间似乎又留有余地。
圣人身披玄色暗绣龙纹常服,端坐于桌后,面容沉静,看不出喜怒。他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紫檀木御案边缘轻轻敲击着,目光缓缓扫过殿下肃立的几名重臣,最终,落在了那个身姿挺拔如松、面色冷峻如铁的年轻身影——安西都护世子,庞景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