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映清惊诧于她忽然的问话,却没问她从何处听来的这些。
有些事一旦扯开一个口子,后续的缝隙裂开便是注定,任谁如何努力也难能遮掩。
即使今日没有叶棠,也会有旁人。
玉姜曾为浮月山师姐的痕迹,不是随意就能抹去的。
许映清走下廊阶,踱步至庭中,转身问:“你为何想知道这些?”
叶棠并不瞒着许映清,坦诚道:“我这个人就是喜欢把一件事弄清楚。我不想盲目听从大师兄之言,也不想因为罗少主的一句话就误会大师兄。既是天地之间发生过的事,便能辨得明白。”
许映清握着剑的手也紧了紧,直截了当地说:“我不知。”
许映清回眸看她,道:“在我的心中,师姐不是急功近利忘恩负义之人。可是,我又曾亲眼见她堕魔,这是不争的事实。按照门规,确当……处死。”
最后两个字被许映清说出,已然耗尽了积存的勇气。
这些年,许映清始终无法面对这件事。
也无法原谅自己当年没能站在玉姜身边,阻她走上这条路。
深吸了一口气,她正色道:“至于她是咎由自取还是另有苦衷,没有人会在乎的。世人宁可修真界少一个天资卓绝的剑修,也绝不会容忍多一个仙门的败类。从她踏上此途开始,便是死局。”
这样的话,的确是浮月山一身正气的映清师姐惯常会说的。除魔卫道,是仙家本分。
处死门内魔修,自是应当应分。
只是叶棠却不信。
她问:“映清师姐,你也这样想吗?若你当真这样想,那日你不会对我说那些话。你明明……”
“棠棠。”许映清轻轻笑,笑声中掺杂了自嘲,“罗时微将你与大师兄逐出华云宗,不是针对你。她只是厌恶我们,厌恶我们这般口口声声为了仙门,连昔日至亲都能放弃的虚伪之人。”
“映清师姐……”
“我还有事,先走了。”
*
云述将温好的粥从瓦罐中盛出,用小碗端至玉姜的跟前,抬起手打算喂她。
享受了这般久他的照顾,玉姜也理所应当地张了嘴。还没尝到粥,她的眼神往下一落,看到他极轻微发颤的手。
这几日,他面色好像是越发苍白了。
分明灵力在恢复,身子却不见好转,反而更重了。注意到她的眼神,云述当即缩回了手。
玉姜问:“你怎么了?”
云述却避开了,笑说无事。
遮遮掩掩必有鬼。
玉姜觉得此人十分不对劲,正欲扯回他的手腕看个究竟,此时却听得山洞之外传来了脚步声,是很轻快的步子,踩在积水上,溅起一串水花。
一个身着紫衣的少年人施法拨开了藤蔓,兴冲冲入内,语调中是压抑不住的高兴,对玉姜喊:“阿姜,我回来了!”
少年生得骨相锋利流畅,还有一双淡琥珀色的眼眸,才入内,便带来了一身来自玄墟海的冷风。偏生他却笑得温暖,驱散些许寒意。
熟悉而爽朗的声调,让玉姜恍神片刻。
今日风大,他发丝被吹乱了。
她不由得松开了握着云述手腕的手,慢慢站起身,想要开口,却先带了酸涩,上前去给他理顺的头发。
“我没事!”少年看出了她的难过,伸开双臂给她看,宽慰道,“我说好了会完好无损回来,这不是做到了嘛!”
玉姜点头,却还是左看右看,确认他当真无恙。
既如此……
她抿唇,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张口就骂:“林扶风,我担心你担心得夜不能寐,你个死小子还有胆子回来!今日我不将你打死了,我便对不起你娘的嘱咐!”
林扶风再也撑不住笑,吓得当即往云述身后跑,随手拉了他给自己挡。
此人手劲实在是大,伤未痊愈的云述一时没挣开,就这么被他扯着用来挡玉姜的揍。
云述虽不认得这个忽然出现在噬魔渊的少年,却也看不下去他们这般,旋即扶住玉姜的肩,让她冷静下来,道:“你还病着,有话好好说。”
“没法好好说,林扶风,你躲也没用!噬魔渊这么危险的地方,你一个人说走就走,玄墟海怎么没把你淹死呢!”
此人当初留了一封似是而非的信便一走了之,说是要去玄墟海找寻出噬魔渊的法子,这一去便是数月,音讯全无。
起初她还想追上他,把他找回来。
可是林扶风又施了术,任何人也追踪不了。噬魔渊这么大,一个人决心想躲,又岂是轻易找得到的?
玉姜被林扶风气得晕眩过几回,这才被出翁以养护身子为由,强行拽回来等待。
这么久,玉姜没有一日停止担忧,每日清晨都会放出影蝶去寻找他的踪迹,只不过一无所获。
林扶风着急忙慌地求云述救他:“这位公子,救人一命啊,你再劝劝她,劝劝她啊!”
玉姜却指着云述出言警示:“云述!你若拦着我,我就把你也赶出去!”
自误入渊中以来,他见到的玉姜都是沉稳的,从未这般鲜活生动。原来她骂起人来,竟是这般模样。
正担惊受怕的林扶风忽然感觉到,云述抽回手,不动声色地往一边撤开了。
下一瞬,林扶风就被玉姜准确无误地一把揪住了衣领。
“啊!”
……
雨停了。
云述撩起袍摆在池边坐下,并未看向身侧的林扶风,只是将一瓶疗伤用的药丢进了他的怀里。
正揉着额角的林扶风接下了药,还是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嘴上埋怨:“这会儿装什么好人!帮我拦一拦,我就不会挨揍了。”
云述看向沉静的池水,道:“她的脾气难道你不了解?既然你早晚都要挨这一顿,那不如早点。她病着,不解气的话,对她身体不好。”
“你!”林扶风像是听了什么荒谬之言,被气笑了,“哇!你可真好。”
“所以,你是谁?”
云述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自这个少年忽然出现在这里,他便看出来此人在玉姜心中非比寻常。
纵使两人争吵这般久,却是只有云述看得到,她连眼泪都是忍了又忍的。
从那时起,他便想问这句话,想知道这人究竟是谁。只不过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林扶风没好气地反问:“你又是谁啊?阿姜何时这么肤浅,转性子喜欢你这种空有皮囊的人了?我得去劝告她,好看可不一定是好人。”
“……”
云述语塞片刻,竟不知如何作答。
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地说:“我名云述,仙门中人,在玄墟海边受伤后,不慎误入噬魔渊,困在此处不得外出,是玉姜救了我的性命。就这样。”
林扶风讥笑了一声,扬眉嘲讽:“好大的能耐。别人都是被抓来此处,强行封印才会被困,你倒好,自己掉进来的!”
知晓他还记着方才云述未曾帮他的仇,云述心平气和地解释:“或许另有隐情,但我受伤之后记不太清了。所以,你呢?是被抓来的?”
林扶风的笑淡了下去,一副浑身都疼浑身都恨的架势,怎么坐都不舒坦,干脆盘起腿面向云述,打算抱怨:“知道浮月山吧?”
提及浮月山的那一刻,云述的心骤然一紧,蔓延起些许不安。
他只是点头,道:“嗯。”
“阿姜师承浮月山,浮月山元初仙君有位大弟子,名唤沈晏川。正是此人,背信弃义陷害阿姜,为一己私欲设下剑阵围困。阿姜本就身受重伤,哪里敌得过剑阵?至于我,为了救人,谁知把自己也搭进来了。不过没什么不好的,有我在,还可以给阿姜解解闷……”
听完这番话,云述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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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是与浮月山有关的。
甚至说,玉姜曾经便是浮月弟子。
可他已经继位仙君,执掌仙门,对山中弟子了若指掌,却是连她的名字也未曾听过。
被师门所弃,被最信赖的师兄亲手送进噬魔渊,失去了之前意气风发的模样,断送了那般无拘无束的快乐,只能这般待在噬魔渊之中,煎熬度日。
出去无望,灵力自然是最无用的东西。
也难怪她不看重苦修多年所得灵力,随手便能散出去,不带半点惋惜。
她说她不在乎。
又当真是全然不在乎吗?
云述不由得微蜷了指节,没应声。
林扶风本就话多,这些陈年旧事一说起来就没完,全然不顾云述是否在听。从玉姜当初拜师学艺,说到后来怎样辞去仙门。
细枝末节的小事一样都没落下,唯独没提幽火。
云述察觉到他还提防自己,故而也没有多问,只是简单应下,便托辞要去给玉姜温药,起身回去了。
再回玉姜住处时,他正打算出声询问,却无意间听到玉姜与出翁正在说话。
出翁一边探她的脉息一边感叹:“你这回比之前都痛,伤得也最重,为何偏生恢复得比之前都快?甚至你的灵息比伤前还要充沛。怪哉,怪哉。”
她问:“你给我换药了?”
“没有啊。”出翁捋着胡须思索,几乎要将那几缕白须给扯断,若有所思道,“玄墟海畔向来寸草不生,我的那点灵药还是费尽千辛万苦才养育得来的,哪里还有什么新奇药给你用?”
外面的云述听到这儿,转身欲走,谁知却不慎踩到了一片枯叶,咯吱一声,惊动了玉姜。
思来想去,他还是入内了。
他脚步有些迟疑,只是片刻,他主动上前接过了出翁手中的药,温声道:“我来吧。”
玉姜却拦了他的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道:“我的伤已大好,往后我还是自己来吧。林扶风呢?还在哭吗?”
她的拒绝之意干脆直接,云述的手在半空中僵滞了一会儿,旋即收回,笑答:“没有,能吃能喝能说笑。”
出翁出去之后,此处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云述递了一个橘子给她,头也没抬,故作漫不经心地问:“他是你的什么人?”
玉姜随口答:“说来话长,他之前唤我一声姐姐。”
原来是姐姐。
他垂眸,道:“我听他说了,你们当初入噬魔渊的缘由。包括……”
包括那个人。
其实云述对于沈晏川了解得并不多。
初至浮月山,他并未拜师,只是因为无处可去,不得不借外门弟子的名头暂作休整。
他以为心思藏得很深,不曾想,这拙劣的借口却被沈晏川识破。沈晏川是浮月山的首徒,能代元初行这管束宗门弟子诸事。
云述本就不指望自己能受浮月山的庇护,亦做好了被赶出去的准备。
逐他出师门之前,要受鞭刑以正浮月之风。
施刑之人,便是沈晏川。
当时的他在浮月台下跪承此刑,却在鞭落的前一瞬,被赶来的元初拦了。
也是那一日之后,他得以继续留下,也有机会成了元初的亲传弟子。
经此之事后,他与沈晏川鲜少有交集,平素也见不着面。
至于沈晏川的为人,他从来不算了解。
“包括谁?”
“你不想说的话,我可以不问。”
玉姜倚靠在榻边慢慢地剥着橘子,良久,道:“我知道你想问谁。林扶风是个大嘴巴,什么事到他那儿都藏不了多久。那你呢,你想听什么?沈晏川的事,还是我的事?”
“你的。”
云述直截了当地说。
玉姜却不意外,只轻笑,目光轻轻落在他的眉眼之间:“我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