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屯小跑着进了茅草屋,将门带上,却也隔绝不了太多。
“哥,老爷他……”刘盘拧着眉头,站起身,一脸担忧地看向门外。
“别管,也别听,干你的事,实在静不下心,就熄灯睡觉。”刘屯说道。
“可她……”
“嘘!不要命啦,老爷做什么都别管,就当没听见!”
刘盘听着那刺耳的声响,似乎其中还有拳肉击打的动静,就像屠夫的拳,狠狠捶打砧板上的肉一样。
唉!
刘盘叹息一声。
刘封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来,简单梳洗用过饭后,他带着刘屯和刘盘两兄弟继续去查剩下的账。
出发前,刘屯问刘封用不用把茅家两兄弟叫来继续看着周媛,刘封摆了摆手,“她现在这个样子,都快动不了了,哪还用专门找人看着,把门锁上就行。”
刘屯应声,将正房的屋门和小院的院门都上了锁。
周媛在屋内昏昏沉沉地睡着,其实,她此刻的状态更像是在晕着,不仅头痛欲裂,身上更是密密麻麻地疼,像是有上千只虫蚁在啃食她的每一寸肌肤。
她拼命地想要睁开眼睛,可是肿胀的眼皮怎么都使不上力气,她昏睡了许久,一时梦到自己在东庄村家中,和自己的母亲一起吃着面条,一时和卢月照在河边一起嬉戏捉鱼,一时又回到了洞房花烛的那个夜晚,她似乎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见到了那时的自己和赵子路。
可是,更多的时候,她还是在一个小小的黑屋里,四处不见光,忍受着身体的剧痛。
她真的很想回家,很想娘亲......
不知过了多久,似有雨声传来,雨势上来就极大,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周媛猛然睁开了双眼。
她费力地撑着自己的身体起来,想要找一杯水喝,好不容易挪到了桌案旁后,她颤着手将杯子捧起,可是,杯子里连一滴水都没有。
再去倒茶壶,她用力抖了抖,依旧没有水流出。
她死心了,放下了茶壶,伸出舌头想要舔一下自己干裂的嘴唇,可是,舔过之后,依旧是干涩。
周媛没什么表情,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一切,她转身挪向了土炕,想要给自己换一身干净完整的衣衫。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了夜空,将周媛的黑色影子打在了屋内墙壁之上,只是一瞬,却有些狰狞。
耳边响起了紧随而后的雷声,屋内又恢复了一片漆黑,门外雨势携风卷土,屋门被风雨打得“哐当”直响。
周媛移开了目光,打开包袱,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蓝紫色缎子。
她靠在墙角,将自己缩成一团,也不去点灯,任由黑暗将自己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以为自己又要昏沉地睡去之时,门外传来了人声,她抬起头,看了过去。
“哐——”
屋门被人从外面踢开,伴随着金属坠地的沉闷声,门锁掉落在地。
一个黑乎乎的高大身影进入了屋门,周媛下意识护住自己。
“他娘的!老子养你俩还不如去养两条狗,连着阴了这么多天,你他娘的出门就不知道带把伞?老子全身都被雨浇得透透地,刘屯,你这差事当得是越来越好了,还不赶紧把灯点上!”
刘封一把抓住刘屯的衣领,将他推搡进了屋门。
刘屯脚下一个趔趄,眼前一片漆黑,一下子摔倒在地,他顾不得膝盖疼痛,赶忙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摸索着来到了桌前,将灯盏点燃。
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缩在墙角的周媛,刘屯依稀看着,她的脸上似乎有一大片紫青色伤痕,脖子上也有。
刘屯瞥了一眼后,快速收回视线,全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刘盘一直在门口,没有进来,他悄悄地去看土炕上的周媛。
“盘子!”
“啊!”猝不及防听到哥哥在叫自己,刘盘收回视线,下意识回了一声。
“赶紧地,去烧水,老爷屋里的茶壶空了。”
“是,我这就去。”刘盘转身,冲进了雨夜之中。
刘封脸色不好,抬手去解已经湿透的衣衫。
“老爷,我来。”刘屯上前替刘封宽衣。
刘封从里到外换上了干净的衣裳,他坐下后,看着空空如也的茶壶,心绪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更加不耐烦。
他斜斜地看着垂头在一旁的刘屯,抬腿就是一脚。
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刘屯还是闷痛一声。
“老爷,小的知错了,您要打要骂都行,只要能消气,怎么收拾小的都行,就是别气着自己啊!”刘屯跪步上前,匍匐在地。
“是不是我这些天对你太和颜悦色了,这么简单的事都能忘了?伞不带,水不烧,行了,这个月的月钱扣了,你也别在这儿跪着了,出去跪着,在雨里好好想想怎么做差事,再有下次,就不用在刘家待了!”
刘屯抹了抹眼泪,起身走到了院子里跪下,他也早已浑身湿透,方才他跪过的屋内地面,存了一汪水。
刘盘提着烧好的水壶进了屋门,他先给刘封倒了一杯水,而后,将水填满了茶壶。
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为自己哥哥求情的话。
“行了,赶紧的,把今天的账本拿来我看看。”刘封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水,心下比这杯茶还燥热。
“好的,老爷稍等。”刘盘从怀中掏出了用牛皮纸紧紧包裹的一个账本,小心翼翼地递给了刘封。
刘封接过后,一页页翻看着。
起初,他的脸色还算是能看,可越到后面,脸色越不好看。
因为账面上亏损了些。
忽然,他翻页的手指停了下来,面色阴沉地盯着账本上的某处。
刘盘将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努力回想着这处是不是算错了数。
雨幕中,刘屯伸着脖子往正屋看着,生怕自己的弟弟一个不小心把刘封惹生气。
刘封一手拿着账本,一手端起桌上的茶杯,送入嘴边。
“啊——”
“啪——”
先是一声痛呼,而后是瓷器掉地碎落的声音。
在角落的周媛,看向了声音来处。
刚才还好好地立在一旁的刘盘,此刻跪在了地上,白色的瓷片碎了一地,正在冒着热气。
刘封猛地被茶水烫了嘴唇,一下子就连茶带杯,又抄起一旁的茶壶,将它们砸在了刘盘身上。
刘盘趴在地上,不敢直视刘封,“老爷,账是算错数了吗?”
“哗啦——”
厚厚的账本被刘封扔到了远处。
“你自己去看!”
刘盘绕开碎瓷片,跪行到了账本处,“老爷,在哪页出了问题呢?”他抖着声音问道,没敢抬头。
回答刘盘的,是一瞬间的沉默。
“你跪这么远,我怎么指给你看。”刘封阴恻恻地说道。
跪在院中的刘屯,眼前被接续不断的雨水冲过,看不清屋内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弟弟惹得老爷生气了,被罚跪了。
刘盘咬了咬牙,转过身去,膝行返回。
在一地的碎瓷片处,他犹豫了。
刘封冷眼看着他偏了一下位置,想要和刚才一样绕过去,“怎么,谁教的你放着近处不过来,偏要绕远路呢?我记得你父母很早就不在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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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哥哥把你带大的,你俩差了有多少岁来着?”
刘封眯着眼想了想,“哦,差了十五岁对吧,这么说来,刘屯都能做你爹了,所以......”刘封看向了院中跪着的刘屯,暴雨下,看不太清人影。
“是你哥哥教的你绕路,是吧。”
刘封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一座山,压在了刘盘心上。
“不,老爷,哥哥没有教过我要绕路走,”刘盘依旧跪在地上,这次他没有绕开地上的那摊碎瓷片,而是直直地跪了上去,捧着账本,来到了刘封脚边。
外头的雨声盖过了瓷片扎入膝盖的声音,鲜红的血迹蜿蜒而出,将一地的白瓷碎片染红了大半。
额间冒出的汗珠顺着刘盘的脸颊掉落,汗水划过他肿胀的脸颊,刺辣辣地疼。
刘盘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老爷……”
他将账本递到了刘封面前,明明是小小的一个账本,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力气,才能稳稳地捧住。
“第三十五页,你自己看。”刘封冷冷留下这一句。
刘盘翻到了账本的第三十五页,一个字一个字地去看究竟是哪里有了错处,才惹得刘封发了这么大的脾气来收拾自己。
他先是心算了一遍账本上的数字,发现并没有算错。
怕自己没看清,他又算了一遍,可结果还是没有什么错处。
“怎么,睁着那么大的眼睛看不到是吧!”
“不不不,老爷,我再仔细看看。”
刘盘再低头细细看去,终于,他知晓了错处在哪。
“境况”的“况”字,偏旁被他多加了一个点,两点水错写成了三点水。
刘盘忽然觉得很悲哀,很心凉,他活了十五年,今夜第一次觉得,好像这样的日子也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怎么,还不改过来,是要等着我给你改了吗。”刘封看着呆坐在地面上的刘盘,皱紧了眉头。
见刘盘依旧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突然站起身,一道阴影刚好把刘盘压住。
“刘屯,你进来。”
刘封忽然开口。
听到刘封的吩咐,刘屯赶忙扶着地面起来。
在雨中跪了太久,小腿早就麻了,刘屯脚下一阵没知觉,往前跑了两步就狠狠地摔倒在了雨水里。
嘴里灌了地上的泥水,刘屯也顾不得了,趔趔趄趄地爬进了屋内。
“老爷,这是——”
他看着刘盘腿下的一滩血迹,眼泪直接就掉了下来。
“老爷,盘子他还小,不懂事,您有什么气就冲我撒吧!”
刘封依旧不为所动,好似没有听到他在说话一样,刘屯开始一下一下地给刘封磕着头。
“老爷,小人求您开开恩,盘子他犯了什么错,您冲着我来!老爷,小人求您了,求您行行好,放了他吧……”
呆愣在原地的刘盘被自己兄长的声声恳求唤醒,他看着兄长的额间渐渐也是一片鲜红,突然像是回过神来,去怀里摸炭笔。
他抓着炭笔,把账本放在地上,去改那个错字。
刘封还是站着,高高在上,不过,他倒是没有低头去看地上的两兄弟,而是用余光瞥着蜷缩在炕角的周媛。
他冷哼一声,抬起脚向下踩去。
“啊!”
炭笔被横折成了两段,刘盘写字的右手被踩进了地上的碎瓷片之中,鲜血汩汩冒出,刘盘手边的账本很快被浸红。
“这样这个错字不就没了吗,不比你用手改得快?”刘封阴恻恻地笑着,眼中似乎冒着红光,还在津津有味地欣赏着自己在刘盘身上画作的两处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