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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

作者:倾觞一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1章 第 31 章 扇爽了。


    31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啊——”


    陈悯之当场吓得尖叫, 拼命蹬腿想把那只鬼手甩开,可鬼手却将他攥得更紧了。


    甚至,那苍白消瘦的指节, 还顺着他的脚踝往下摸, 冰凉粗糙的指腹触到了他的脚底。


    少年生得白,连一双脚都是白皙莹润的, 足踝纤细得不盈一握,足弓弧度优美,脚趾饱满粉润,像是一颗颗小巧的珍珠。


    鬼手先是抚过他的脚背,然后狎.昵地揉.捏着他的脚趾头,好像在把玩什么珍贵的艺术品,捏得爱不释手。


    被捏着的陈悯之却毛骨悚然, 见挣脱不开, 便张嘴大叫:“救命!救——”


    他呼救的声音戛然而止,鬼手不过在他脚底某个穴位上掐了一下,陈悯之便晕了过去。


    惨白月光下, 窗帘被风扬起, 簌簌而动。


    一团漆黑的影子从床底钻出来, 如山般从低到高隆起,在月光下现出成年男人的轮廓。


    男人居高临下, 视线落在晕过去的少年身上, 犹如阴冷黏腻的蛇, 细细地爬过这具身体的每一寸。


    他屈膝上床, 跪在少年身边,手掌抬起少年白皙细瘦的脚踝,放到唇边, 在圆润凸起的踝骨上轻轻落下一吻。


    少年本就被掐了睡穴,又受了极大的惊吓,陷入了深度昏迷,对这种程度的触碰自然完全没有反应。


    于是男人便愈发肆无忌惮起来,他手掌宽大,轻而易举地就能将少年的足拢在掌心,像握着一块白玉,湿.热的舌.尖从白玉上舔过,将少年的踝骨舔得湿.黏黏的,沾满晶亮的水渍,显得暧昧又色.气。


    舔完了,又去亲吻小巧圆润的脚趾,在黑暗中嘬出细密的水声。


    那张脸英挺又冷俊,瞳仁极黑,戴上眼镜时斯文禁欲,取下眼镜时却显得有些阴鸷。


    因为天生肤色冷白,印在上面的巴掌印便格外明显,看上去有几分滑稽,偏偏他的神色又是近乎虔诚的。


    “不要亲呜、不准再亲了”脚底本就是很敏.感的地方,被人这样弄着,少年即使在睡梦中也有些不舒服,从喉咙里发出一两声含糊的咕哝。


    秦陌动作顿了一下。


    片刻后,他冷冷吐出两个字:“就要。”


    秦陌一想到少年刚才在酒桌上主动对男人献吻的场景,心脏就仿佛被一股妒火燃烧,又酸又痛。


    不是直男吗?不是不喜欢男人吗?为什么就可以主动去亲卫殊?


    他和他认识得比卫殊早那么多,怎么就不见他主动来亲他!他哪里比不上那个浑身横肉的体育生了!


    再说,玩个游戏就可以随随便便去亲男人的嘴巴,那以后再被不怀好意的人随口哄两句,岂不是就能张开.腿给男人操.了!


    这个傻子!笨蛋!不知廉耻的蠢兔子!总是要吃一点教训才能长记性!


    秦陌眸光阴鸷,指节捏着少年的脚踝,语调森森:“再和一些乱七八糟的男人亲嘴,就给你这里套上链子。”


    男人视线落到少年唇上,那双唇瓣今晚上被不少人吻过,动作还都很粗暴凶蛮,到现在都还肿着,红彤彤的,看上去娇弱又可怜,已经再经不起折腾了。


    于是男人冷硬的一颗心,难得生出一丝怜爱来。


    总归少年也没答应卫殊的告白,就暂且放过他。


    秦陌没再去亲少年的唇瓣,而是捉起了少年的手,放到唇瓣,细细舔.吻起来。


    从指缝到指尖,男人就像一只梭巡领地的兽类,用舌.尖留下自己的气味,每一寸都没有放过。


    亲完了,又握着少年的手,眸色幽幽地看。


    刚才,陈悯之就是用这只手扇了他一巴掌。


    秦陌自小家规严苛,事事都被要求做到最好,稍有不慎便要受罚。


    但毕竟是照着未来秦氏的继承人来培养,秦父依旧照顾到了他的自尊心,罚他时从不打脸,而是罚跪,或者用藤条抽他的脊背。


    因此,陈悯之刚才挥出去的那一掌,是秦陌迄今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挨的第一个巴掌。


    少年那一巴掌是在气极之下扇出的,使出了全力,但奇异地,秦陌却一点儿没感到疼。


    反倒有一种很微妙的爽感。


    少年知道他有洁癖,平日里都不怎么和他有肢体触碰,这竟算得上是和他难得的亲近。少年的手指又很软,温温热热的,落在他脸上时带起一股令人战栗的酥.麻,好像骨头都过电了一般。


    再想到这一巴掌本来是要扇到卫殊脸上的,结果却落到了他脸上,被讨厌的是卫殊,被扇的却是他


    爽上加爽。


    男人唇角勾出一丝弧度,竟不自觉地笑起来。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随之响起的是卫殊焦急的声音:“悯悯?你还好吗?”


    已是深秋,更深露重,男人却只穿着一件工字背心就跑了上来,看着像是刚从被窝里出来,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过来了。


    陈悯之和人交换后的房间位于三楼走廊最里边儿,而卫殊在二楼走廊入口处,距离算得上是最远,这房子的隔音又好,因此卫殊听到的第一声尖叫,声音遥远而模糊,连字句都听不清楚,他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但即使不确定,他还是从床上翻起身,手掌都握在门把上了,又想起陈悯之生气瞪着他的一双眼,对着他说不喜欢他,不要他。


    少年现在多半是不想看见他的。


    直到听到第二声短促模糊的尖叫,卫殊才陡然回神,风一般地冲上了楼,可他跑得急,上楼才想起断电了,屋子里一片漆黑,连房间门牌号都看不清,又着着急忙慌地下去拿手机开手电筒。


    等他折腾两趟上来,屋内早已恢复了安静。


    “悯悯?你在里边吗?”


    卫殊叫了两声没反应,又把耳朵贴在门上细听,没听到什么动静。


    该不会是做了噩梦吧?


    陈悯之之前和他聊天时说过,自己有时候会做噩梦,梦见有狗咬他。


    卫殊担心他遇到危险,想直接把门踹开,又怕陈悯之是真做了噩梦后又睡着了,他本就讨厌自己,自己还大半夜上来踹门,以后便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思索片刻,卫殊决定绕到别墅后面的小花园,从小花园里翻窗进去。


    他只是进去看看悯悯有没有危险,别的什么都不做,卫殊对自己说。


    陈悯之的卧室位于三楼,但对于四肢修长有力,擅长攀爬的男人来说根本不算难事儿。


    卫殊很快便从没关紧的窗户翻进了屋。


    月光下,少年平躺在床上,被子盖得好好的,只露出一张白皙柔软的小脸。


    看上去什么都没发生,应该只是做了噩梦。


    在梦里,那双清秀的眉也微微皱着,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一想到少年是因为什么才心情不好,卫殊便垂下眸,他就这么垂着手站在少年床边,好像这样便能低头认错,取得少年的原谅似的。


    卫殊盯着那张脸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没忍住,在陈悯之床前半跪下.身,握着少年温热柔软的手,在那掌心舔了一口。


    他将那只手放到自己脸侧,眷恋一般地挨蹭起来。


    卫殊目光灼灼地望着睡梦中的人,声音低哑地叫道:“老婆。”


    *


    第二天,陈悯之和联谊的组织者说了声自己身体不适,然后独自收拾好行李,一大早就提前离开了山庄。


    他没有告诉卫殊。


    卫殊打来电话,他也没有接,只是在微信上回复卫殊发来的消息,告诉卫殊他们先分开冷静一下,让他这段时间都别来找他。


    然后就把和卫殊的聊天框设置成了消息屏蔽。


    至于那天晚上出现的的鬼手,陈悯之只当自己是喝多了酒,又在当天接受了太多信息刺激才做的噩梦,倒也没放在心上,毕竟他第二天醒来什么事也没有。


    可卫殊依旧每天来他宿舍楼下等他。


    大概是怕惹他生气,男人也不上楼来他寝室房间找他,就这么站在宿舍楼下巴巴地朝上面望着,身形高大却落寞。


    陈悯之本就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加上还总觉得自己打了卫殊巴掌,有些过意不去,其实早就心软消气了。


    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卫殊。


    他害怕自己一心软,又会让卫殊误会得更深。


    于是他开始躲着卫殊,只要卫殊在楼下,他就不下楼,连课也不去上,反正秦陌的笔记做得很详细,他可以去抄他的。


    但后来陈悯之还是觉得这样有点影响学习,便想了另外一个办法——直接不回宿舍。


    他原来只是周末才在顾明珏家住,现在则每天都住在了男人家里,反正顾明珏家离学校近,也不影响上课。


    这一周,陈悯之在顾明珏家过得很舒心,顾明珏为人温柔体贴,相处起来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一点压力也不会有。


    他家里还有私人观影室,两人没事儿的时候就窝在一起看电影,打游戏,要不就是乐呵呵地和小猫儿玩儿,日子过得好不快活,让陈悯之渐渐忘记了前段时间的不开心。


    可有人却不高兴了。


    这天陈悯之回寝室拿书,一进门就感到一股异乎寻常的低气压,抬头,正对上男人阴沉的眼眸:“你还知道回来?”


    秦陌漆黑的眼睛盯着他:“成天往顾明珏家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嫁去了顾家。”


    陈悯之莫名其妙:“你在说些什么啊,我是男的,怎么可能嫁给顾明珏。”


    秦陌气不打一处来。


    虽然陈悯之没说,但他是旁观了全程的人,自然知道陈悯之是在躲卫殊,可陈悯之怎么就知道往顾明珏家躲,不知道往他家躲?


    他家陈悯之又不是没有去过,不比顾明珏家差,要是陈悯之嫌弃,他也可以给他换个更大的房子。


    可陈悯之眼中好像就只有顾明珏一样。


    秦陌盯着少年脖子后面新鲜的,肆无忌惮彰显着占有欲的吻痕,声音近乎咬牙切齿:“陈悯之,我是该说你蠢还是说你天真。”


    陈悯之撇撇嘴巴:“随便你。”


    反正秦陌也不是第一次说他笨了,今天又不知道发什么疯,随他去吧。


    秦陌忽然站起身,按着他的脖子,将他压到镜子面前,凉凉道:“你真以为你脖子上这些痕迹,是蚊子咬的?”


    陈悯之睁着一双清澈的圆眼睛,迷惑地望着男人:“不然呢?”


    秦陌:“你已经买过蚊香液了,不是吗?”


    陈悯之惊讶:“你怎么知道?可我换了好几种牌子的蚊香液,效果都不是很好”


    秦陌冷笑一声:“不如你试试拿一天晚上装睡,看看会发生什么。”


    “记住,睡前顾明珏给你的任何东西,都不要吃。”


    第32章 第 32 章 一整面墙的,他的裸.体……


    32


    晚上, 陈悯之照旧回到顾明珏家住。


    他的睡眠向来很好,通常沾床就能睡着,可今天陈悯之躺在床上, 一双眼睛却睁得圆圆的, 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出神。


    秦陌什么意思?他是在说顾明珏这个人有问题?


    可顾明珏明明一直都对他很好从他刚进校就一直在帮他,后来又给他提供了轻松又高薪的工作, 他请假那么多次也没扣过他钱


    这时,脑海里有一个声音说:卫殊也一直对你很好,后来他就说他一直把你当老婆。


    真的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吗?


    陆承轩对他好,是因为他们是从小到大的朋友,卫殊对他好,是因为他喜欢他。


    那顾明珏对他这么好又是为什么?


    秦陌秦陌其实也对他挺好的,但比起顾明珏和卫殊这种超乎寻常的“好”, 秦陌对他的好似乎更有边界一些, 偶尔还会对他冷脸说一些不好听的话


    但或许,像秦陌这样的才更符合正常朋友之间的相处模式呢?


    不对,陈悯之甩甩脑袋, 他再怎么也不能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随便怀疑自己兄弟。


    不过, 他虽然没有完全相信秦陌, 但先后经历了被变态盯上和被卫殊告白后,这颗迟钝的脑子终于聪明了一回, 多了个心眼儿, 没有喝顾明珏晚上递给他的牛奶。


    他当着顾明珏的面说一会儿喝, 却趁着男人不注意偷偷倒掉了。


    顾明珏下楼扔完垃圾回来, 拿着他的空杯子去洗,看上去是没有起疑心。


    就是总觉得有点对不起顾明珏,他对他这么好, 他却这样怀疑他


    陈悯之脑子里一通胡思乱想,把自己都给想累了,他眼皮一闭一闭的,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口传来滴答一声轻响。


    那声音很微弱,在寂静的夜晚听起来却格外清晰,直让陈悯之毛骨悚然,困意一瞬间消失无踪


    顾明珏为什么能打开他的卧室门?


    他睡前明明是锁上的,每天都有锁。


    但线下已经顾不得去想原因,男人的脚步声敲在地板上,在黑暗中一步步朝他逼近,声音很轻,听在陈悯之耳里却如同催命的丧钟。


    他连忙把双眼闭得紧紧的,竭力保证自己面部表情的平静,假装已经睡熟了,可实际上放在被子下面的手都在发抖。


    顾明珏顾明珏为什么要大半夜到他房间里?他要对他做什么?


    夜里凉,陈悯之睡觉又没有开空调的习惯,于是男人身上带有温度的气息靠近时便格外明显,他明明闭着眼睛,却能感受到男人在弯下腰来,微有些沉的呼吸离他越来越近,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


    陈悯之心跳骤然加速,一颗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害怕得几乎就要装不下去了,想现在就跳起来落荒而逃。


    可下一刻,黑暗中却忽然传来男人的一声低笑。


    “真是不乖。”


    陈悯之脑子里嗡的一声——完了,被发现了。


    就在他准备跳起来逃跑的时候,又听耳侧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怎么又踢被子了呢。”


    随后,他感到一双手牵起他随意搭在胸口的被子,往上提了提,将被角围绕着他的脖子严严实实地掖好了。


    “晚安,悯之。”男人对着“熟睡”中的他低声说,随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卧室。


    直到卧室门咔哒一声重新合上,陈悯之提到嗓子眼儿的一颗心才放下来。


    他睁开眼坐起身,一摸背上,薄薄一层睡衣已经被冷汗浸透。


    少年脸色苍白,靠着大口喘息才能平复过快的心跳。


    如果是几个月前的陈悯之,或许会感叹顾明珏对自己真好,怕自己晚上踢被子感冒,还专门来给他掖被角。


    但在经历了一些事情后,他到底不再像是从前那般迟钝了。


    再好的兄弟,也不会每天晚上都潜入兄弟房间里替兄弟掖被子。


    ——除非兄弟对他别有用心。


    *


    陈悯之一夜未眠。


    但到了第二天早上,他却没按照往常的时间起床,而是故意呆在房间里不出来,装作自己在睡懒觉。


    今天是周一,他知道顾明珏每周一早晨都会去公司开例会,因此只要等到顾明珏走了再出卧室,就能避免与男人碰面。


    但他不出去,顾明珏却来敲他的房门。


    “悯之,起来吃饭了。”


    门外的男人声音很温柔,听在陈悯之耳朵里却如同恶魔的低语,仿佛在引诱着他从安全屋里走出去,踏入魔鬼为他布置的罗网中。


    尽管陈悯之自己也觉得这种想法可能有些夸张了,但昨晚的事情带给他的阴影实在太大,不是因为顾明珏半夜帮他掖被角,而是他明明锁好了的房门,顾明珏却可以随时随地的轻易打开,并且这件事顾明珏从来没有和他说过。


    这让陈悯之很没有安全感。


    他也不敢出去面对顾明珏,他知道自己不擅长掩饰和撒谎,很容易就会被识破。


    于是他只能含糊着嗓音,装作还没睡醒的样子,对着门外喊道:“唔我再睡一会儿。”


    门外传来顾明珏体贴的提醒:“你今天有早八。”


    陈悯之噎了一下。


    顾明珏对他的课表怎么记得比他自己还清楚。


    他仍旧捏着还没睡醒的嗓音:“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起来。”


    门外的顾明珏见状,也没有再坚持,声线依然柔和:“好,那我先去公司了,饭菜在桌上,你起来记得热了再吃。”


    陈悯之咕哝着:“嗯嗯,知道了。”


    他又在床上挨了一会儿,直到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再从窗户看到楼下男人走出单元楼的身影,才迅速从床上爬起来换衣服。


    草草洗漱完,连早饭也没顾得上吃,就急急忙忙收拾东西跑了。


    跟逃离什么狼窝一样。


    去学校上完课,陈悯之也没回宿舍,而是直接去了火车站。


    他买了今天下午的车票,打算去隔壁邻省陆承轩家暂避。


    想到陆承轩,陈悯之漂浮不定的一颗心终于有了一点安慰。


    幸好,他还有陆承轩这个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其他人对他怎么样他不能确定,但陆承轩一定是真心对他好的。


    得知他要来的消息,陆承轩很高兴,在电话里兴高采烈地问他哪天到,可知道时间后,语气又浮现出懊恼。


    陈悯之问他怎么了,陆承轩只含糊地回道:“今天我不在家呢哥哥,要晚上点儿才能回来。”


    陈悯之:“没事,我先回家等你吧。”


    上次过来的时候,陆承轩在智能门锁上录入了他的指纹,这样他可以随时过来,陆承轩不在家也不用担心进不了门。


    陈悯之:“你几点回来?晚饭在家吃吗?”


    这句话问出去,却没立刻得到回答。


    陈悯之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此刻脸上浮现出一种浓浓的甜蜜,沉浸在这种幸福中,竟忘了回答他的话。


    好像温柔的妻子在问丈夫什么时候回家吃饭哦,陆承轩羞涩地想着,他和哥哥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家人。


    该死,要不是陆父今天临时叫上他去外省出差,他就可以在家好好陪他可爱的小妻子了。


    他还是得早点把这老登踢下去,自己掌权才好。


    陆承轩暗自下了决心。


    半天没听到声音,陈悯之以为电话断线了,疑惑地喂了两声:“听得见吗?”


    陆承轩:“刚才信号不好,哥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呢?”


    陈悯之:“我问你今晚几点回来,还在不在家吃饭?”


    那头陆承轩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更愉悦了:“我大概七点到家,辛苦哥哥在家等一会儿了,哥哥晚上想吃什么?我回来做。”


    陈悯之想了想:“你回来再做饭太晚了,我做吧,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听他说要做饭,陆承轩立刻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你上次就把自己手给切了。”


    陈悯之心虚:“那次是意外,这次我会注意的。”


    陆承轩还是态度坚决:“不可以,哥哥的手不是用来做饭的。”


    陈悯之觉得这话有些奇怪:“我的手不用来做饭用来做什么?”


    用来给我舔。


    陆承轩在心里回答。


    哥哥的手白白软软的,洗过澡后还香香的,舔起来又嫩又滑,令人爱不释口总之,这就是一双合该被人精心照料宠爱着的手,不可以干一点儿粗活。


    不过如果是给他摸的那种粗活又另当别论


    陆承轩脑子里瞬间闪过一系列不可描述的画面,他脸颊爬起兴奋的烫意,嘴里竟难以自抑地漏出一声低.喘。


    陈悯之:“什么声音?”


    他拿着手机疑惑地瞅了一眼,皱起眉头。


    怎么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闪过去了,不确定,再听听。


    陆承轩咳了两声:“没什么,应该是信号不好吧,哥哥你晚上别做饭,我在外面带饭回来,我们一起吃。”


    见他坚持,陈悯之便也作罢,正好他昨晚上一宿没睡,还去上了早八,人也累了。


    到了陆承轩家,陈悯之先是去床上睡了一会儿,睡醒发现才五点,距离陆承轩回来还有两小时。


    左右无聊,他便去了陆承轩的书房,打开电脑打游戏。


    但他心里揣着事儿,打的时候注意力也不集中,一会儿想着顾明珏,一会儿想着卫殊,操作失误了好几次,被野排队友开麦骂他菜。


    连输几次陈悯之便也没了兴致,关了电脑,趴在陆承轩的书桌上发呆。


    与本人多话又黏人的性格不同,陆承轩的书桌倒是很简洁,上面随意堆放着几本书,文件夹,还有一些摆件。


    其中一个摆件吸引了陈悯之的注意,是一只白玉做的貔貅,玉质通体透润,雕工精美,眼睛处是两颗碧绿的小圆珠,很是漂亮。


    陈悯之想拿起来仔细瞧瞧,却发现貔貅底座是和桌子焊在一起的,拿不动。


    于是他只好趴在桌上摸貔貅的脑袋,摸完脑袋摸尾巴,摸完尾巴摸眼睛


    诶?这眼睛怎么还能动?


    陈悯之拨动着貔貅的眼珠子,心想这玉雕还做得挺精致,下一刻,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沉闷的轧轧声,像是什么巨大物体被挪开的声响。


    他回头一瞧,只见后面的落地书架从中分开,向内旋转了一个角度,出现一条可供一人通过的缝隙。


    陈悯之心头一奇。


    陆承轩竟然在书房里建造了一个密室?


    缝隙里是黑的,从外面看不到里面有什么,却也因此更显得神秘。


    我就是进去看看,别的什么都不做,陈悯之在心里说。


    密室里安装的是感应灯,他一走进去,头顶灯光便亮了起来。


    然而当看清周遭的那一刻,陈悯之如遭晴天霹雳,脸色惨白地跌坐在地。


    他看到了一整面墙的,他的裸.体。


    第33章 第 33 章 诱拐无知小兔。


    33


    密室有三面墙, 每一面都装修华丽,贴着花纹复古的壁布。


    与密室之外温馨明亮的装修风格不同,这里的装饰充满了繁复华贵的巴洛克风格, 墙上挂着的画框上镶满了宝石, 将画框中的人衬得肤色粉白,面庞柔美端丽, 仿佛从古典油画中走出的圣母,或是天使。


    客观来讲,这些画都画得十分漂亮,笔触细腻精致,画出的人物形神兼具,仿佛要跃纸而出,足以见得作画者精湛到接近完美的画工。


    可陈悯之却没有一点儿欣赏的心情, 因为这每一张画上, 画的都是他的脸!


    各种各样的,各种姿态和表情的,双眼迷离, 脸颊晕红的;嘴唇半开, 露出嫩.红滴水的舌.尖的;双腿大张, 神色天真地朝人袒.露着身体的


    许多神态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过,不对, 他是根本就没有过!这每一张画, 每一道笔触里, 充斥着的都是作画者下.流的臆想!


    陈悯之脸色惨白, 头皮止不住地发麻,血液仿佛冻结成冰。他瘫坐在地上,几乎以为眼前展现的是一场荒诞恐怖的噩梦。


    他手脚僵硬地在地上瘫坐了不知多久, 四肢才渐渐恢复了一点知觉。


    陈悯之艰难地撑起身体,想要立刻逃离这个恐怖的密室,慌慌张张之下一个踉跄,撞倒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砰咚”一声砸在地上,裂成大大小小的白色碎块儿。


    那是一座石膏雕像。


    陈悯之的身形定住了。


    直到此时他才注意到,画框下面的地板上,堆放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石膏雕像,有的是全身的,有的是半身的,还有一些局部的,比如一条腿,一只脚,或是一只手,它们被错落摆放在鲜红的波斯地毯上,仿佛鲜血中散落的断肢。


    这些雕像的动作神态各不相同,而唯一相似的是,它们都有着他的脸,并且身上也全都一丝.不挂。


    一阵反胃感突然涌上喉咙,陈悯之再也控制不住,撑着地板干呕起来。


    他本就没吃早饭,中午也慌里慌张的,只啃了个面包就去了火车站,到现在肚子里根本没什么东西,呕也没呕出什么,只把自己一张脸呕得愈发苍白发青,倒和那些白惨惨的石膏像有的一拼了。


    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陈悯之忽地想起什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脸色更加惨白。


    现在已经六点了,再过一个小时陆承轩就会回来,如果他提前一点,甚至用不了一个小时


    不行,他不能让陆承轩发现他来过这里。


    陈悯之看着那碎了一地的石膏像,拼命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他从地上撑起身体,从密室跑出去,拿了一个大号垃圾袋回来,把那些白色碎块儿捡起来,扔进垃圾袋里,然后退出了密室。


    站在书桌前,陈悯之此刻再看那只雕工漂亮的白玉貔貅,只觉得阴森可怖,连那碧绿的眼珠也仿佛变得摄人,仿佛毒蛇盯上猎物时冰冷的眸子。


    他忍着害怕与反胃,伸手再次拨动了一下那颗眼珠,只听一阵轧轧声,两侧的书柜再次收拢,严丝合缝,看不出一点儿端倪。


    陈悯之抓着垃圾袋,慌不择路地跑出了门。


    他随手拦下一辆出租,直奔火车站而去。


    *


    晚上六点五十分,陆承轩推开了家门。


    他手里提着从星级酒店打包回来的饭菜,脸上挂着愉快的笑容,冲着屋内喊道:“哥哥,我回来啦!我买了你喜欢吃的蒜蓉大虾!”


    屋内空荡荡的,只有他自己的回声。


    陆承轩歪了歪脑袋。


    哥哥不是说他已经到家了吗?是睡着了?


    把打包盒放在餐桌上,陆承轩推开了客房的门。


    床铺凌乱,被子随意掀开着,能看出有人睡过的痕迹,可现在那人却不知所踪。


    “哥哥?”陆承轩又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喊了几声。


    依然没有人回应。


    他转头去了书房,然后在书房里发现了指示灯闪着红光的电脑。


    因为长时间无操作,电脑自动息屏了,陆承轩解锁后,发现网页还停留在游戏界面。


    他眼珠子转了转,若有所思。


    随后,陆承轩拨动白玉貔貅的眼珠,打开密室走了进去。


    密室里依旧干净整洁,密密麻麻地堆放着画框与石膏像,每一件都是他精心雕琢出的珍品,只不过


    似乎少了一台呢。


    陆承轩脸上浮现出懊恼。


    那可是他上周刚雕出来的那台呢,最近他刚开始接手陆家的事务,忙得抽不开身,都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


    哥哥怎么偏偏挑了这台呀,真可惜。


    不过是哥哥的话,也没关系,哥哥砸多少台他都不会生气的,面对哥哥,他有着无尽的耐心,可以再重新雕很多很多新的出来。


    高大的男生跪下.身来,趴在地毯上,将一只手垫在下巴底下,像个寻找玩具的小孩子一般,睁着那双极具少年感的明亮眉眼四处张望。


    没多久,他就在高低错落的雕像之间,发现了一片很小的石膏碎块儿。


    那张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纯真的笑容,他伸长了手,把那片碎块儿捡回来,握在手心里,目光温柔又甜蜜地望着它,仿佛透过他望着自己热恋的爱人一般。


    他说:“找到你啦。”


    *


    学校外的商业街上,陈悯之徘徊在林立的商铺间,脚步虚浮,仿佛一只无处落脚的鸟儿,茫然而无所依。


    他已经不知道该去哪儿了。


    人海茫茫,没有一处是他的归所。


    他自以为的好朋友,好兄弟,个个都对他怀揣着别样的心思,他从小到大当做亲弟弟看待的发小,原来一直都把他当做意.淫的对象,满足自身下.流的幻想。


    他生来就被亲生父母丢弃,变成了孤儿,所幸遇到了心地善良的养父母,让他在柔软的爱里长大。


    后来,养父母也去世了,所幸他还有姥姥,还有一个从小到大的好朋友。


    再后来,他又交到了更多的好朋友,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幸福,也很满足,对未来充满了乐观的期待。


    而现在,上天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他没有家人,没有朋友,自始至终都是孤身一人。


    或许这才是他原本的命运,被抛弃,被背叛,什么都不能抓住,什么都不能拥有。


    陈悯之没有回学校,学校里有卫殊,现在可能还有发现他逃跑的顾明珏,他只能去找了一家酒店,暂且住下来。


    一整天他都窝在酒店里,连课也没去上,像只被外面的豺狼虎豹吓坏了,缩在自个儿窝里一步也不肯踏出来的兔子。


    陈悯之拉黑了陆承轩和顾明珏的所有联系方式,只剩卫殊和秦陌的还留着,不过卫殊的消息被他屏蔽了,秦陌倒是有给他发消息,问他去哪儿了,不过他一条也没有回。


    他当然知道逃避是没有用的,他告诉自己他只是在想办法,慢慢地想办法,但两天过去了,他什么办法都没想出来。


    第二天晚上,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陈悯之以为是点的外卖到了,跑过去开门,却在门外看到了面色阴沉的男人。


    是秦陌。


    不过秦陌脸色再阴沉,有了另外几个的对比,此刻在陈悯之眼里也显得不那么可怕了。


    陈悯之睁大眼睛:“你怎么找到我的?”


    秦陌声音冷淡:“你以为查你的行踪,还需要找?”


    陈悯之:“ ”


    好吧,像秦陌这种有权有势的公子哥,想找他一个平头小老百姓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秦陌:“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陈悯之闷闷道:“不想回。”


    秦陌气极反笑,惹陈悯之不开心的是卫殊又不是他,怎么连他也一起躲上了。


    秦陌:“我让你试试在顾明珏家装睡,你试了吗?”


    陈悯之攥着门把手,闷着个脑袋不说话。


    但秦陌观他神色,心下了然。


    应该是已经试过了,并且察觉出了什么。


    秦陌:“现在那三个人都在找你,我暂时把你的踪迹掩盖下来了,但你应该知道的,按照他们的身份,要查到你的住址不是难事。”


    陈悯之疑惑道:“他们的身份?”


    顾明珏和卫殊他知道,都和秦陌一样是豪门的贵公子,但陆承轩有什么身份?他不就是家境稍微好一点的普通人吗?


    秦陌看他表情,立刻明白了他在疑惑什么,冷笑一声:“陆承轩竟然到现在都还瞒着你。”


    陈悯之心跳蓦地加速:“你说清楚,他瞒着我什么?”


    秦陌:“知道陆氏吗?”


    陈悯之点点头,南方地区一家独大的药企,在全国都赫赫有名。


    秦陌:“他是陆氏养在外面的私生子,陆家继承人自小身体孱弱,他原本就是被陆家养来做替补用的。半个月前陆家少爷病重去世,现在,他成了陆氏唯一的继承人。”


    陈悯之呆愣愣地睁着眼睛,心底像是被寒凉的水淌过。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陆承轩小时候都是和保姆生活在一起,他从来没见过他的母亲,只有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偶尔来看他一下,又很快便离开。


    而高考结束后,陆承轩没有按照原本的约定和他报考同一所大学,并且在高考后忽然消失了两个月的事,似乎也有了解释。


    那时,他应该是被陆家召回去了。


    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年,陆承轩都没有告诉过他这些事?


    还是说,陆承轩其实从来、从来都没有真正把他当成过朋友。


    陈悯之站在原地,神色惶惶,茫然不知所措。


    半晌,还是秦陌先开口:“要我帮你吗?”


    第34章 第 34 章 我是如此卑劣,如此贱俗……


    34


    陈悯之跟着秦陌来到了一座半山别墅。


    这座别墅位于城郊, 绿树掩映,环境清幽怡人。


    这是秦陌的私宅,他喜静, 偶尔会来这里住上几天。


    陈悯之望着偌大的豪宅, 发现有钱人的生活真是超乎他的想象。


    车子光是从大门入口开进来就开了将近二十分钟,宅子后面的高尔夫球场比学校的两个操场加起来还大, 这么大的宅子,居然还在入口处还每隔几十米就配备了安保人员,个个人高马大,手上拿着漆黑的电棍。


    明明这里环境优美,陈悯之却不知为何有些心生不安。


    秦陌注意到他的神色,走上前:“这里安保措施很严密,你可以安心住下, 他们不会轻易找到你。”


    顿了顿, “就算找到了,也进不来。”


    陈悯之点了点头。


    但现在,他能信任的朋友也只剩下秦陌了。


    陈悯之又犹犹豫豫地问:“那我怎么去学校上课?”


    秦陌道:“你想去的话, 平时就跟我一起, 会有专门的司机接送。如果不想去, 老师那边我会帮你请病假,课堂笔记我做好了带回来给你, 学不懂的地方, 可以来问我。”


    陈悯之想了想:“那我还是跟你一起去上学。”


    他已经欠好几节课了, 不能再请假了。


    秦陌:“好。”


    进了屋, 陈悯之被安排在了二楼的一间卧室。


    卧室很宽敞,有独立卫浴,还有一个小阳台, 可以俯瞰到别墅外面的花园,在这里住着应该会很舒适。


    秦陌道:“我的房间在你隔壁,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叫我。”


    “另外,有什么想吃的想用的,尽管和管家说。”


    陈悯之点点头,他这些日子过得大起大落,现在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心头不禁涌起一阵感动,看了眼秦陌,欲言又止的模样。


    秦陌:“怎么了?”


    陈悯之摇摇头:“没怎么,就是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秦陌神色一顿。


    尽管极力掩饰,少年眼底藏着的怀疑不定依然很明显,就像一只惊弓之鸟,急切地需要有人对他说点什么,来打消他的疑虑,安定他的心神。


    秦陌知道,陈悯之此刻最想听到的,应该是“因为我们是朋友”之类的话。


    可他没有这么说。


    他只是望着少年的眼睛,字句坚定地说:“因为你值得。”


    *


    陈悯之每天和秦陌一起去上课的计划还是没有成功,因为坐上秦陌的车去学校的第一天,他就看到了等在教学楼外的陆承轩。


    明明还坐在车里,车窗也是单向玻璃,陆承轩无论怎样也看不见坐在车里面的他,但陈悯之依然一瞬间汗毛倒竖,战战兢兢地扯着秦陌的袖子说要回去。


    秦陌瞥了眼他苍白的脸色,没说什么,直接让司机掉了头。


    回到家,见少年脸色好一些了,他才问:“你和陆承轩吵架了?”


    陈悯之没说话。


    秦陌淡淡道:“你们不是朋友吗。”


    原本状态还算平和的少年,在听到这句话后忽然情绪激动起来:“不要再提他了!我跟他已经不是朋友了!”


    无疑,在他已经失去的三个“朋友”中,陆承轩带来的心理创伤是最大的。


    他从前一直把陆承轩当弟弟看待,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许多时候,陈悯之都默许了陆承轩一些看上去有些越界的亲近。


    比如抱着他闻,或者高兴起来扑到他身上舔他的脸,还有打雷的时候缠着要和他睡一张床,还要抱着他睡


    而在得知陆承轩对自己的心思后,从前的一切亲密接触便全变了味儿。


    那些曾经令他感到温暖幸福的回忆,再想起来,只觉得像是被阴冷黏腻的毒蛇爬过,留下一滩令人恶心的粘液。


    秦陌没有再问下去。


    这几天,少年似乎把卧室当成了他新的兔子窝,成天窝在里面不出来。


    不过学习倒是没落下,一个人很认真地对着秦陌带回来的笔记和课本自学,学不懂的就去问秦陌。


    秦陌不愧是全学院绩点第一的学霸,那些知识其实他早在上大学前就掌握了,给陈悯之讲解起来也很耐心,比学院老师讲的都还要细。


    这么一来,虽然陈悯之没有去学校,该学的课业却一点儿也不落。


    周末,秦陌忽然问陈悯之,要不要去游乐园玩儿。


    陈悯之从书本上抬起头,有些愣怔:“游乐园?”


    秦陌:“嗯,你这两天学得太过了,去放松一下。”


    陈悯之这几天确实是把自己埋进了课本里,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去想到那些令他伤心的事。


    他想了想,去游乐园放纵地玩儿一天,忘掉那些烦恼也好,便点头答应了。


    *


    去游乐园当天,陈悯之穿了一件纯白色卫衣,配宽松的浅蓝色牛仔裤,这很正常,没什么特别的。


    不正常的是秦陌的装束。


    秦陌居然也穿了一件黑色卫衣。


    陈悯之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穿成这样?”


    秦陌视线淡淡瞥向他:“不行吗?”


    陈悯之:“也不是不行就是”


    就是印象中,秦陌不是穿西服就是风衣,每件衣服都剪裁利落,和男人冷感的气质很贴合,但陈悯之还是第一次见秦陌穿卫衣这种宽松版型的衣服


    男人身形挺拔,五官优越,穿着倒是不难看,只是他有点不习惯罢了。总感觉就像就像是往常总是如同冰山般的男人,身上气质忽然变温暖了一点。


    陈悯之组织了一下词语:“就是还没看过你穿卫衣,有点不习惯。”


    秦陌面不改色:“那是你看得少了。”


    以后多看看就好了。


    到了游乐园,秦陌买了双人的全场通票,问陈悯之:“想先玩儿哪个?”


    陈悯之眼睛亮亮的:“过山车!”


    秦陌眼皮跳了一下。


    陈悯之看他半天没说话,脸上的笑容渐渐落下来,小声问:“怎么了?你恐高吗?”


    超级恐高、建别墅都从来不建超过三层的秦陌:“没有,不恐。”


    少年便又笑起来,拉着他的袖子:“那我们去排队吧!”


    秦陌垂眸看着那只拉在自己身上的手,唇角也不自觉地勾起一丝笑意:“嗯。”


    然而再怎么逞强,身体的反应却骗不了人。连着三趟下来,男人一张俊脸已经白得像纸。


    陈悯之担忧地望着他:“你真的没事吗?”


    秦陌压下胃里的不适:“没事。”


    陈悯之:“可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秦陌:“没事,只是刚才在上面,风吹着有些冷。”


    陈悯之把他摁在路边的长椅上:“那你在这儿休息一会儿,我去买杯热饮。”


    “嗯。”


    秦陌望着少年哒哒哒跑走的背影,眼底是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他没告诉陈悯之的是,他惧怕高空,可刚才在过山车上,他一刻也没有闭眼。


    他一直在看着陈悯之。


    少年黑发被风吹得扬起,在最高处明明怕得不敢睁眼,脸上却是笑着的,那笑容明亮又干净,像是春日的阳光,让人想要将它永远留下来。


    他想要陈悯之一直都这么快乐。


    秦陌在此刻忽然想。


    不一会儿,陈悯之拿着两杯热气腾腾的玉米汁跑回来,两人坐在路边,一人捧着一杯喝。


    “要我帮你们拍张照吗?”一个女生举着相机,看了眼二人的衣着,笑意盈盈,“你们看上去很般配呢。”


    “啊?我们不是”


    陈悯之话还没说完,就听秦陌道:“好。”


    女生说:“两个人靠近一点。”


    陈悯之没动,却能感受到秦陌靠了过来,他能闻到男人身上清冷的雪松香。


    女生冲他们挥挥手:“看镜头,笑一笑。”


    陈悯之还沉浸在女生之前的话中,想说她误会了,但听到这话还是下意识地看向了镜头,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女生把照片洗出来递给他们,然后笑眯眯地拿出挂在脖子上的收款码:“二十,支付宝还是微信?”


    秦陌看向手里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年笑容腼腆,有些害羞似的,但他五官生得柔软,脸上的每一处线条都恰到好处,无论什么样的表情都是好看的。


    陈悯之在看镜头,而他在看陈悯之。


    秦陌向来冷硬的心脏,仿佛在此刻,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给女生付了一百块过去:“谢谢,拍得很好。”


    女生脸上先是惊讶,后是喜出望外:“谢谢谢谢,祝二位白头偕老比翼双飞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等等,我们不是”陈悯之张口结舌地要解释,但女生已经收了钱美美跑走了。


    陈悯之愣愣看向秦陌:“你为什么不解释啊?”


    “没有必要,一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而已。”


    秦陌淡淡道:“再者,既然你心中清白,又何必害怕旁人误会。”


    “可是”陈悯之总觉得这话似乎不太对劲,可一时间又不知道从哪里辩驳。


    而男人已经在不知何时凑近,漆黑眼瞳定定望向他:“还是说,你心中并不清白?”


    “我哪儿有!”


    陈悯之面红耳赤地跳起来,抱着玉米汁跑走了,连拍好的照片也没顾得上看一眼。


    可是我有。


    秦陌望着少年仓皇的背影,在心中说。


    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


    旋转木马、高空秋千、海盗船、碰碰车各种眼花缭乱的游戏项目玩儿下来,秦陌发现,陈悯之最喜欢的竟然是蹦床馆。


    过山车都还好,但蹦床秦陌从六岁起就已经不玩儿了。


    作为一个成年男人,他实在拉不下那个脸在半空中蹦来蹦去。


    于是他就站在一边儿看陈悯之玩儿。


    看他一会儿并腿跳,一会儿开腿跳,一会儿蹲下来和旁边的小孩哥争论,然后很不服气地和小孩哥比谁跳得高。


    还真是只兔子。


    秦陌有些无奈地扶额,但唇角却始终挂着温柔的笑意。


    怎么跟带小娃娃出来玩儿一样。


    想到这里,秦陌不禁低笑出声。


    他低着头笑了一会儿,一抬头,却发现蹦床上的人不见了。


    环视一圈,依然没看见少年的身影。


    陈悯之跑了。


    想到这一点,男人脸色骤然变得阴沉,正要打电话叫安排在暗地里的保镖,让他们不计代价地把人抓回来,脚踝却忽然被一只手抓住了。


    下一刻,他猝不及防被拖入了蹦床外围的海洋球池里。


    只听“哗啦啦”一串儿响动,少年从彩色的海洋球里钻了出来,笑吟吟地趴在他胸膛上方:“吓到你了吗?”


    秦陌望着那张明亮的笑脸,神色怔忡。


    他忽然明白了陈悯之身上吸引他的到底是什么。


    少年的心就像他的外表一样柔软,柔软到仿佛能够包容一切一样,而同时,这种柔软又是强大的,坚定的,不会被任何外物所改变。


    即使遭受了欺骗,伤害和背叛,他也依然会用一颗最纯粹的心去对待他人。


    海洋球里,两个人的身体紧紧相贴,秦陌几乎能闻到少年身上特有的清淡香气。


    可他却移开了视线。


    陈悯之脸上的笑容渐渐落下去,转而浮现起担忧:“你怎么了?摔到了吗?”


    “没有。”秦陌说。


    “那你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差”


    秦陌哑声道:“没有。”


    陈悯之坐起来,终于发现哪里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了,怎么都不看我?”


    秦陌顿了顿,看向那双乌润润的眸子。


    眼前的少年是如此地柔软,干净,像是由世间一切最纯粹、最美好的东西组成,他对着这个对他怀有阴晦、鄙陋、龌龊心思的人,毫不知情地展露出了真诚柔软的关怀。


    可阳光越明亮,便将阴沟里的污泥衬得越阴暗。


    我不敢看你。


    秦陌望着那双纯净的双眼,在心底作出了他的回答。


    因为在你面前,我是如此地卑劣,如此地贱俗。


    第35章 第 35 章 身后响起一道阴森森的声……


    35


    从蹦床馆出来, 秦陌问陈悯之,还有没有什么想玩儿的。


    两人从早上十点开始玩儿到下午六点,基本上已经把大部分项目都玩儿遍了, 只剩下几个专门给小孩子玩儿的幼儿项目没去玩儿, 陈悯之于是道:“没有了。”


    秦陌:“那可以陪我去玩儿一个项目吗?”


    陈悯之一怔。


    他才反应过来,这一整天其实都是秦陌在陪着他, 他说玩儿什么就玩儿什么,中途他也问过秦陌有没有想玩儿的,但男人都说随意。


    陈悯之:“可以,不过你想玩儿的是什么?成人项目我们都已经玩儿遍了啊。”


    秦陌:“还剩一个。”


    陈悯之:“什么?”


    秦陌:“鬼屋。”


    走到鬼屋面前,还没开始进去,光是看着外面立着的红眼睛电锯杀人魔,陈悯之就已经开始害怕了。


    他最怕鬼了, 从小到大连恐怖片都不敢看, 更别说进鬼屋。


    但答都答应了,他到现在又不好再推脱,只能很缓慢地磨着步子, 试图把进鬼屋的时间拖晚一点。


    秦陌见他一副踌躇不定的样子, 停下脚步, 问:“害怕?”


    陈悯之点点头:“有一点。”


    秦陌顿了顿:“实在害怕的话,就不玩儿。”


    可跟前的少年咬了咬唇, 还是道:“玩儿吧, 来都来了。”


    陈悯之心想, 秦陌陪自己玩儿了那么多趟过山车, 脸都白了也没说什么,而且秦陌就这么一个想玩儿的,他要是不陪着他玩儿一回也太不厚道。


    而且这游乐园也忒贵, 一张通票六百块呢,虽说是秦陌请的客,但要是不把项目都玩儿一遍总感觉亏了。


    秦陌望着他,那双向来冷若冰霜的眼睛里,此刻却蕴着罕见的温柔:“好,一会儿你走我后面。”


    “不用怕,我会保护你。”


    陈悯之犹疑着点了点头。


    进了鬼屋,四下一片漆黑,唯一的光亮只有进屋前工作人员派发的荧光棒,很小一支,照亮脚下都够呛。


    但好在,荧光棒足以照亮身前人的衣角,陈悯之走在秦陌后面,看着前方男人高大宽阔的身影,多少能有一点安全感。


    因为是开在游乐园的鬼屋,里面并没有特定的单一主题,只是为了起到吓人的效果,因此里面的元素很混杂,他们进的第一个房间还是学校里的教室,第二间屋子就变成了医院里的太平间。


    房间里停着一辆辆运尸车,每一辆上面都盖着阴森森的白布,下面隆起一个人体的形状。而四周幽黑,只有头顶的监控亮着微弱的红光。


    这还是陈悯之长这么大第一次进鬼屋,经过第一间房的时候他都还觉得没什么,甚至觉得好像也不过如此,没他想象中那么恐怖,但到了第二间时候才真有些怕了。


    “诶,你们说这些白布下面盖着的是真人还是假人?”跟他们一起进来的一个男生问。


    有人道:“不会是真人吧?我激动进来时工作人员说会有NPC来着”


    “啊啊啊啊啊你别说了我害怕!”一个女生尖叫着捂住了她男朋友的嘴。


    陈悯之原本就害怕,一听这话更是吓得跟只鹌鹑儿似的,话都不敢说一句。


    不会真是真人吧会不会有鬼突然掀开白布从车上跳下来


    人最大的恐惧来源于未知,陈悯之越想,就越是觉得后背发凉。


    他咬了咬唇,小声叫走在前面的男人:“秦陌。”


    秦陌:“嗯?”


    陈悯之有些难为情地说:“我可以抓着你的衣服吗?”


    黑暗中有片刻的安静,几秒钟后,他听到男人平稳的声线:“可以。”


    陈悯之松了口气:“谢谢。”


    他伸手,像是小时候玩儿老鹰捉小鸡一般,攥住了男人的卫衣下摆。


    黑暗中,男人的唇角轻轻牵了一下。


    然而,就在陈悯之刚牵上去没一会儿,后方就突然传来一声尖叫:“鬼啊啊啊啊啊!!!!!!”


    与此同时,离他很近的地方传来电锯的嗡嗡声。


    陈悯之当即被吓得魂飞魄散,手一抖,荧光棒掉在了地上。


    四下霎时陷入一片漆黑。


    周围响起人群仓皇的奔逃声,杂乱的脚步声踏在地上,分不清是鬼的还是人的,陈悯之吓得六神无主,本能地跟着人群跑,竟忘了他原本是抓着秦陌的。


    可这里到处都是黑的,他手里的荧光棒又掉了,慌乱之中也不顾上捡,只能摸着黑一通乱撞,没多久就和人群跑散了。


    而且他似乎跑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这个房间好像是那种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主题,里面摆着老电视模型、破旧的五斗柜、老式衣柜、茶几、断了一只脚的木床等家具。


    这间房的陈设倒不是很吓人,但现在陈悯之只有一个人,他觉得哪里都很吓人。


    陈悯之觉得自己应该先去和秦陌接上头,于是对着黑暗叫到:“秦陌?”


    他想找秦陌,又怕把鬼引过来,因此叫得很小声。


    没有人回应他,正当他犹豫着打算返回原路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滋滋的响声。


    陈悯之四肢僵硬地转过身,就见那台看上去是模型的老电视上,原本漆黑的屏幕亮了起来,上面闪烁着无信号时的雪花噪点。


    滋滋的声音响在黑暗中,伴随着电视闪烁的幽光,显得格外诡异。


    而与此同时,陈悯之听到一阵沉沉的脚步声往这边走过来。


    “哇啊啊啊啊——”


    陈悯之腿都吓软了,慌乱中哪里还顾得上找出口,他四下张望一圈,拉开那个破衣柜的门就钻了进去。


    柜门关上的那一刻,外面的脚步声踏了进来。


    陈悯之后背紧紧抵着衣柜壁,抱着膝盖把自己蜷缩起来,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眼睫却在不停地发抖。


    别过来别过来


    陈悯之在心里不停地祈祷,但那脚步声却越来越近,在老电视滋滋的响声中,渐渐逼近了他所在的衣柜。


    下一刻,衣柜门骤然被拉开!


    “哇啊啊啊啊啊啊!别、别抓我——”


    陈悯之霎时惊声尖叫起来,可想象中来抓他的鬼手并没有到来,相反,他落入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


    “别怕,是我。”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陈悯之胡乱扑腾的手脚终于安分下来。


    他睁着一双湿漉漉的黑眼睛,不敢相信似的,小心翼翼地出声:“秦陌?”


    男人双臂环抱着他,声音低沉:“嗯,我在。”


    “呜呜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是”少年显然是被吓得狠了,声音都吓出了哭腔。


    秦陌轻轻抚着他的背,动作温柔又坚定:“没事了,NPC被我引开了,不在这里。”


    男人的胸膛十分结实,陈悯之的脸贴在上面,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热度透过衣服传过来,他靠了一会儿,渐渐恢复了安全感,但随即又觉得有些丢脸,红着脸从男人怀里抬起身,问:“其他人呢?”


    秦陌道:“他们往前面走了,你想去找他们吗?”


    陈悯之点点头:“还是和大部队一起走吧。”


    人多安全一些。


    “好。”


    去找大部队的路上,陈悯之还是像之前一样,抓住了秦陌的衣角。


    然而这一次,男人宽大的手掌却覆了过来,将他的手握在掌心,牢牢地牵住了。


    陈悯之被对方掌心的热度烫得一缩,下意识挣扎:“你做什么?”


    前方传来秦陌不紧不慢的声音:“这里太黑了,抓衣服容易走散。”


    “你也不想再单独碰上NPC吧?”


    原本还在努力挣脱的陈悯之,听到这句话后不动了。


    少年一路上都乖乖让人牵着,不吵不闹的,乖得不行。


    秦陌的唇角挑起一丝弧度。


    好可爱。


    想亲。


    要是能亲就好了。


    但很遗憾不能,于是他只能握着少年柔软的手,解馋似的在掌心捏了捏。


    身后的少年一路上都胆战心惊地四处张望,注意力全放在随时有可能出现的鬼身上,倒是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真是只呆兔子。


    秦陌在心里想着。


    要拴在身边好好保护起来才行,不然呆成这样,放在外面很容易就被人吃干抹净了。


    “还有多远?怎么还没追上他们呀?”陈悯之颤着声音问。


    “就快了。”一路上故意放慢脚步的男人勾了勾唇,温柔地回答。


    走了大约十分钟,他们终于追上了大部队。后半场自然又碰上了几次NPC,不过这次,男人始终紧紧牵着他的手,一刻也没有放开。


    碰上NPC贴脸的时候,秦陌就把他护在怀里,用身体将他与后面的鬼阻隔开来,男人身量高,比鬼屋里的NPC都高上许多,又肩宽背阔,这么一挡,陈悯之便什么也看不见了,倒是不再像之前那么害怕。


    不过,虽然经了这么一遭吓,陈悯之晚上回家躺在床上时,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忽然想通了。


    逃避是没用的,陆承轩、顾明珏和卫殊几个,再可怕也没有拿着电锯在后面追的鬼可怕。


    他们变态是他们的问题,他只要以后不和他们来往就行了,总不能因为几个变态,自己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都不上了。


    明天他就收拾一下东西,跟秦陌说自己打算搬回宿舍上学。


    *


    第二天,陈悯之起床没看见秦陌的身影,管家说今天周一,秦陌去公司了。


    陈悯之周一也有课,他想早点回去上课,便不打算等秦陌回来了。


    反正秦陌也会去学校的,到了学校再和他说也一样。


    陈悯之在屋子里收拾自己的东西,把衣服和课本都装进行李箱里,收拾得差不多了,才发觉自己的课堂笔记本不见了。


    陈悯之回忆了一会儿,想起是前天他去找秦陌讲题,讲完题秦陌问他要不要打游戏,结果游戏打完,他把笔记本忘在秦陌卧室了。


    陈悯之便去秦陌屋子里拿。


    可找了一圈儿却没找着。


    陈悯之奇怪地挠挠头,他记得前天好像是顺手放在秦陌床头柜上了,秦陌帮他收起来了吗?


    秦陌的房间很整洁,他用目光扫了一圈就知道外面没有,于是陈悯之拉开了秦陌的床头柜。


    这举动固然有些不礼貌,但陈悯之急着回学校上课,也顾不上许多,毕竟大家都是这么熟的朋友了,秦陌应该也不会怪他的。


    可打开柜子,陈悯之没找到他的笔记本,倒是有一瓶香水吸引了他的注意。


    若它只是一瓶普通香水,陈悯之自然不会觉得奇怪。


    但奇怪的地方就在于,这瓶香水的包装瓶是很艳俗的桃红色,形状也是毫无设计感的一个大爱心,像是某宝九块九包邮的那种廉价香水,完全不像是秦陌平时会用的。


    而且,这很明显是一瓶女士香水。


    陈悯之向来有些迟钝的脑子里,却在这一刻敏锐地闪过了什么。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拿起那瓶香水,打开瓶口闻了闻。


    下一刻,廉价的玻璃瓶猝然从少年手中滑落,“砰”的一声摔碎在地上,四分五裂。


    就是这个味道这瓶香水的味道,和那个两次强吻他的变态身上的廉价香水味一模一样!


    陈悯之仿佛忽然被抽空了浑身的力气,手脚发软地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神情呆滞。


    香水瓶的玻璃渣碎了一地,里面的液体流淌出来,满室都弥漫着刺鼻的劣质浓香。


    香气缭绕,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陈悯之拖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噩梦。


    本能在他耳旁尖啸,催促着他要赶快站起来,趁着香水的主人,趁着潘多拉魔盒被打开后放出来的恶魔还未现身之际,赶快逃离此地,可他浑身都像是被彻骨的寒冰冻住,一根指头都动不了。


    就在这噩梦般的浓香之中,他听见身后响起一道阴森森的声音:“找什么呢?”


    第36章 第 36 章 “骗子!你这个骗子!”……


    36


    少年坐在满地的玻璃碎片中, 那些碎片被阳光映照得熠熠发亮,将他整个人衬得美丽又脆弱,好像下一刻, 也要像这些闪闪发亮的残骸一般破碎掉。


    他的皮肤很细嫩, 很容易就会被尖锐的玻璃渣划伤。


    秦陌蹙了蹙眉,抬步上前, 却在下一刻听到少年的尖叫声:“别过来!”


    他停下了步子。


    然而坐在地上的人,情绪却依然没有缓和半分。


    陈悯之浑身都在巨大的冲击下发着抖,那双乌黑眼眸在极度恐惧和愤怒下,变得通红水润,如同审判的铡刀落在秦陌头上。


    他颤抖着说:“是你。”


    秦陌的语气很平静:“是我。”


    尽管心中早已确定了答案,可在听到男人亲口承认,连辩解都不做的时候, 陈悯之的眼泪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酸楚和痛苦铺天盖地地将他淹没, 明明已经愤怒到极点,却仿佛连声嘶力竭质问对方的力气都失去了。


    他只能坐在地上,颤着唇瓣喃喃:“为什么?”


    为什么啊?为什么这些他最亲近最信任的人, 要一个接一个地背叛他?


    陈悯之不明白。


    秦陌没有回答。


    他只是用一种近乎冷静到可怕的语气, 说出了最残忍的话:“在静水山庄, 停电时吻你的人,藏在你屋子里抓你脚的人, 也是我。”


    或许是出于那么一点愧疚, 又或许是出于对自我惩罚的强烈愿望, 男人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 将他所有的肮脏、卑鄙、不堪,尽数暴露在了少年面前。


    陈悯之骤然瞪大了眼睛。


    他望着这张熟悉的英俊面庞,这个昔日他最信任的至交好友, 却觉得此刻站在面前的人是如此的陌生,陌生到了让他恐惧的地步。


    仿佛眼前站在的不是一个和他一样有着温热血肉的人类,而是一个没有心脏的、冷血的魔鬼。


    少年像是被接踵而来的伤害给击垮了,神色呆滞,一双眼睛空洞地睁大,泪水从那里面漫出来,他好像不再会说其他的话,只知道喃喃地追问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因为我喜欢你。”


    秦陌的脸色很平静,仿佛只是在说很平常的一句话,可垂在衣袖下的指节却紧绷到泛白。


    他喉结滚动一下,漆黑眼瞳望着坐在地上的少年,哑声重复:“我喜欢你,悯悯。”


    “骗子!”少年骤然爆发出一声叫喊,像是承受的压力终于到了极点,本能为他罩上的那层保护壳彻底破碎掉了。


    陈悯之眼睫挂着泪水,他死死瞪着男人,浑身崩溃发抖:“你骗我!我之前问过你的,你明明说你是直男,不喜欢男人!你骗我!”


    那时他原本都已经怀疑到秦陌身上了,可因为秦陌的一句不喜欢男人,他理所当然地就相信了他,并且在之后的那么久都对他毫无防备!


    可陈悯之万万没想到,自己对秦陌的信任,竟然能够变成秦陌刺向他的一把匕首!


    “对不起。”秦陌垂着眸子,声音低沉而沙哑。


    但在情绪已经崩溃的少年面前,这句轻飘飘的道歉显然起不了半点儿作用,少年像是再也控制不住,坐在地上绝望地哭起来。


    “骗子骗子,呜、呜呜,你这个骗子我那么信任你,你怎么能怎么能呜呜呜”


    陈悯之一想到自己之前竟然还把秦陌当成唯一的倾诉对象,把自己被人强吻的事全都给秦陌说了,还很开心地和秦陌说有女生喜欢他,而当时秦陌就心知肚明地在旁边看着,旁观着他被蒙在鼓里的丑态,看他像个小丑一样洋洋得意,就觉出一种难言的、巨大的羞辱来。


    好丢脸真的好丢脸他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傻的大傻叉!


    比起狼狈地坐在一地水痕与碎片中的少年,站立着的男人西装笔挺,衣冠整洁,脸上也没有太大的表情,可声音却嘶哑得厉害,仿佛并不比地上的人好上几分:“悯悯,我对你的喜欢是真的,在这一点上,我没有骗你。”


    “之前的那一次也不是故意骗你的。”


    “在确定对你的心意之前,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人,因此并不知道自己的性向是什么。我喜欢你,喜欢的只是你这个人,与你是男是女无关。”


    秦陌说的是真话,他很确定,即使一开始他认识陈悯之时,陈悯之是个女生,他最终也一样会喜欢上他。


    但少年显然已经不再信任他了,红着眼睛瞪他:“狡辩!都是狡辩!”


    “你一边说你喜欢我,一边又骗我,欺负我,羞辱我,把我像个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没有人的喜欢是像你这样的!”


    秦陌那张仿佛无波古井一般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种名为慌乱的情绪,他上前一步,像是急切地想要证明什么似的:“悯悯,在你之前,我没有爱过人。”


    “我承认,我之前是使用了一些错误的方式和手段,但我会改的,我会试着用你能接受的方式去爱你,你相信我,好不好?”


    秦陌走到陈悯之跟前,想要去把坐在玻璃渣里哭泣的少年抱起来,可少年却猛地挥开了他的手。


    “我不接受!”陈悯之恨恨盯着他,好像他成了这个世界上他最讨厌的人,“无论你用什么方式,我都不可能接受你的喜欢!”


    从来柔软温和的少年,此刻却像是一只受到伤害的小动物,对着人竖起了浑身尖锐的刺:“你的喜欢和你一样,都让我感到恶心!”


    说完,陈悯之也不顾手掌会被玻璃渣割伤,猛然在地上撑起身,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秦陌浑身僵硬地立在原地,像是忽然间被一把锋利的匕首刺穿心脏,凉风从伤口处灌进去,空落落地发疼。


    向来冷静强大的男人,竟在此刻显露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脆弱。


    直到许久之后,他的神志才渐渐回笼。


    他听到楼下传来模糊的喊声。


    秦陌走向阳台。


    卧室阳台正面对着别墅外面的草坪,能够将方圆几里的景象都尽收眼底。


    于是他看到了草坪上少年拖着行李箱,渺小又倔强的背影,不顾管家的劝阻,那样决绝地往前走着,一次也不肯回头看他。


    好像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霎时间,一种将要永远失去最珍爱之物的恐惧感攫住了秦陌,他疾步走向床头,拨通了别墅的内线电话,对电话那头的管家道:“拦下他。”


    那一点脆弱感在男人身上消失得无影无踪,顷刻之间,他又变回了那个冷静到漠然的上位者,声线森冷,对着被他捕食的猎物下达了冷漠而残忍的追捕令:“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他踏出庄园半步。”


    *


    庄园很大,从入口处到里面主人住的别墅,开车都需要将近二十分钟,而且七拐八弯的,陈悯之又没记路,拖着个行李箱,气冲冲地一边走一边抹眼泪,走了快一个小时才看到庄园大门。


    他生气地想,他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再也不要和秦陌说一句话,他要离这些人远远的,就算没有朋友,他一个人也可以过好自己的生活。


    然而,当他拖着行李箱走到大门前,却被人高马大的保镖拦下了。


    “抱歉,陈先生,您不能出去。”


    陈悯之愣了愣:“为什么?”


    “这是少爷的吩咐,您可以在庄园之内自由活动,但不能踏出庄园一步。”


    陈悯之瞪大了眼睛:“你们这是要软禁我?”


    回答他的人依旧面无表情:“这是少爷的意思。”


    陈悯之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你们这是犯法的!我要报警!”


    他原以为听到他要报警,对方至少会有一丝动摇,然而站在他跟前的保镖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而且不是一个,而是整整一排,身材高大,手持电棍,面无表情的保镖,就像是一排没有自主思想,之听命于主人的机器。


    陈悯之瞪着圆圆的眼睛看了他们一会儿,望着一看就比自己强壮许多的一群人,他心里到底有些发怵,但因为生气,又生出了那么一点外强中干的勇气来:“你们真以为我不敢吗!”


    “您请便。”


    陈悯之当即就掏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然而他没想到的是,电话根本拨不出去。


    他来的时候还很正常的手机,现在突然没有信号了。


    庄园里设有信号屏蔽器。


    陈悯之傻眼了。


    尽管他不是很聪明,但也能想到,这么大一个庄园,信号屏蔽器当然不可能是在这短短一小时之内设置好的。


    秦陌多半早就想好了把他骗到这里关起来,只有他这个毫无防备的傻子,听信于魔鬼的谎言,天真又愚蠢地主动跳入了猎人为他准备的笼子里。


    他逃不出去了。


    陈悯之绝望地想。


    这时,后方传来汽车的嗡鸣声。


    一辆黑色宾利停在了他身后。


    面容和蔼的管家从副驾驶上下来,躬身为他拉开了后排的车门:“陈先生,已经中午了,少爷正等着您回去一起用饭。”


    陈悯之不情不愿地坐上了车。


    回到别墅里,陈悯之果然看到秦陌坐在餐桌前,身姿笔挺,好像已经这样等了很久。


    男人换掉了从公司回来穿的西装,只穿了一件白衬衫,款式简单,剪裁却十分利落,将宽肩窄腰的身形勾勒得十分明显,还能隐隐看到胸前肌肉起伏的轮廓。


    秦陌平时穿深色更多一些,突然间换上白衬衫,倒还真显出了几分人模狗样的清俊。


    但外表再好看,也掩盖不了这具壳子里包裹着的是个魔鬼的事实。


    陈悯之如是想道。


    见他回来了,秦陌动了动身体,将扣到最上面的衬衫纽扣解开一颗,淡声道:“过来吃饭。”


    陈悯之看都不看他一眼,提着行李箱就往楼上自己的卧室走。


    旁边的佣人习惯性的想要过来帮他拿箱子,但瞅了眼自家主人冰寒的脸色,又战战兢兢退到了一旁。


    没关系,毕竟以后都要在这里住着,先放了行李再下来吃饭也是一样的。


    秦陌脸色漠然的想着,可等了一会儿,却莫名觉得胸口有些闷。


    他皱着眉头,又解开了一颗衬衫纽扣。


    “把饭菜热一热。”他对佣人吩咐道。


    “好的少爷。”


    饭菜热到第二遍的时候,秦陌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男人看了眼手表,一张英俊面庞阴沉得能滴水。


    他起身上了楼。


    陈悯之把行李箱放到屋子里也没收拾,就坐在床上,闷着个脑袋想怎么才能逃出去。


    报警是不行了,那要不找朋友来帮帮忙


    然后陈悯之绝望地发现,他唯一的四个朋友,现在不是被他屏蔽,就是被他拉黑了。


    想到这里,他的思维又开始跑偏,开始思考起自己是怎么落到现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步的。


    然后很懊恼地发现,还是自己太笨了,识人不清,明明长了这么多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分不清人好坏,总是要吃到教训才能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别人是吃一堑长一智,他是吃一堑再吃一堑然后再再吃一堑。


    陈悯之有点想哭。


    就在这时,他听到卧室门咔哒一声打开的声音。


    陈悯之转过身,看着跟进自己屋似的从容走进他卧室的男人,瞪大了眼睛。


    他明明是反锁了的,而且别墅里的门也不是电子锁,就是普通的门锁。


    但经历过在顾明珏家半夜被人开门的事情后,他那迟钝的脑袋在这方面也变得稍微聪明一点了。


    这是秦陌的别墅,秦陌自然有每间房的备用钥匙。


    陈悯之泄下气来,把圆圆的脑袋转回去,背过身不看进来的男人。


    秦陌看到少年这幅不配合的倔强模样,气得冷笑一声:“跟我闹绝食?”


    他原以为少年不会回答,谁知听到这句话后,少年忽然转过身,瞪着圆圆的眼睛,凶巴巴说:“谁跟你闹绝食了!”


    像某种生气了,龇牙咧嘴,但毫无威胁力的柔软小动物。


    唔有点可爱。


    秦陌这么想着,脸上神色也不自觉地柔和了一些。


    但下一刻,少年的话却又让他冷了脸:“你也配!我只是不想跟你一起吃饭而已!”


    陈悯之说的是实话,虽然他的确很生气,也很绝望,但他从小被教育的很好,深知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为了他人伤害自己身体的道理。


    折腾了这么一趟,他肚子早就饿了,只是单纯不想看见秦陌,不想像从前一样和秦陌坐在一张桌子前吃饭。


    那样会搞得像他们还是好朋友一样。


    少年看似柔软无害,像是春天的柳絮一般毫无攻击性,可实际上却比谁都倔,一旦把谁认定成了敌人,就要在自己和那人之间清晰地划出一道楚河汉界,再也不许人跨越半步。


    秦陌显然也明白了这一点,他面容冷得仿佛刀枪不入的坚冰,心中却蓦地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揪得他心脏发疼。


    但他同时又近乎漠然地想着,那有什么关系呢?总归陈悯之现在人在他这里,跑也跑不掉,他们的时间还很长,失去的东西,他可以慢慢地从陈悯之身上讨回来。


    他没有理会少年的冷嘲热讽,冷冷道:“既然没有绝食,就下来吃饭。”


    管家说陈悯之今早急着回学校上课,早饭也没吃多少东西,再饿下去,对胃不好。


    但向来脾气很好的少年,此刻却像是被激怒了一般,抓起床上的空调遥控器就朝他扔了过去:“我说我不想跟你一起吃,你听不懂人话吗!”


    秦陌不躲不避地挨了这一砸,却眼尖地瞥见,少年握着遥控器的时候,脸上一闪而过的吃痛神色。


    他皱着眉大步上前,不顾陈悯之的挣扎与躲避,强行攥住他的右手手掌察看起来。


    这一看,男人原本就冰冷的脸色骤然沉下来,阴森得让人觉得可怖。


    陈悯之本能地往后缩:“你干什么”


    秦陌黑漆漆的眼瞳盯着他:“受了伤,为什么不包扎?”


    伤口是早上被香水瓶的玻璃碎渣弄的,当时秦陌就看见了,只是他没想到,这人竟然能笨成这样,走之前都不知道找管家处理一下伤口。


    男人森森道:“你是在对我用苦肉计?”


    陈悯之莫名其妙地看着突然发疯的男人,他现在很想骂人,奈何在这方面的知识储备实在欠缺,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你有病啊!”


    但看着男人阴沉得像是要吃人的脸色,他的气势最终还是弱下去,很不服气地咕哝着:“这么小个口子哪儿需要包扎”


    那个口子还没他拇指盖大,而且早就已经止血了。


    但秦陌却煞有介事地抓着他的手,生怕他又乱动伤着自己似的,另一只手拨通了内线电话,让人送了医药箱上来。


    陈悯之见男人打开医药箱就要给自己包扎,当即挣扎起来。


    倒不是苦肉计,而是在知道眼前的人是个变态后,他接受不了秦陌再对自己做这种事。


    还是那句话,搞得他们好像还是好朋友一样。


    他不需要来自秦陌的任何好意,也不会给他们之间已经破碎的关系有任何复原的可能。


    “别动。”男人刀锋似的目光冷冷扫向他。


    可这次少年却没有被吓住,而是挣扎得更厉害了,仿佛铁了心地不让男人给自己包扎伤口:“我说了不需要,放开!别碰我,不准碰我,你这个变唔——”


    未尽的话语被男人悉数封入了唇中。


    对方的唇齿携着怒气,像是炙热的火焰一般,燃遍了陈悯之口腔的每一寸。


    少年柔嫩的小舌.头被男人含在齿尖,又吮又咬,即使在盛怒下,男人的力道也控制得很精准,刚好在能让少年感受到一点刺麻的疼意,却又不至于太疼的地步。


    他要让陈悯之记住这个教训。


    陈悯之一只手被人抓着,就用另一只手拼了命的去推压在身上的人,结果就是两只手都被人抓住了,跟只被锁住爪子的兔子一样,只能被迫仰着脸被人从里到外亲了个遍。


    直到他脸颊因为缺氧而漫上绯丽的红色,气都快喘不上来了,发了疯的男人才放开了他。


    秦陌冷冷道:“从现在开始,你动一次,我就会吻你一次。”


    “绝不食言。”


    吃到教训的陈悯之不敢动了,他现在明白了,秦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而现在人为刀俎他为鱼肉,秦陌暂时还没对他做什么,那只是因为他暂时不想,并不代表他不能。


    少年跟只鹌鹑似的,缩着身体,让男人细致地给他把伤口消完毒,又动作轻柔地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秦陌让人把热好的饭菜送了上来,还让人搬来了一张小桌子。


    陈悯之以为他是要在这里吃饭,却见男人拿起碗筷,夹了几口菜,喂到他嘴边,冷声道:“张嘴。”


    陈悯之顿时像是被雷劈得外焦里嫩,瞪大眼睛道:“你干什么?”


    秦陌脸上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你手受伤了,我喂你吃。”


    陈悯之:“我只是伤了又不是残了,我可以自己吃。”


    秦陌:“你不能。”


    陈悯之:“我——”


    他还想说什么,可看到男人忽然变烫的,含着某种欲.望的,盯着他嘴唇看的漆黑眼眸,又立刻闭上了嘴。


    他实在害怕秦陌再亲他。


    于是接下来的过程进行得很顺利,少年全程都很配合,男人喂一口他吃一口,乖得不行。


    好可爱。


    秦陌冷淡的唇角勾起极轻微的一抹弧度。


    少年今天受了刺激,又折腾了这么久,他也没有再做什么,只道:“好好休息。”


    然后便退出了房间,还堪称绅士地带上了门。


    可当傍晚时分,秦陌再到房间里去叫人吃饭的时候,发现陈悯之又不见了。


    他有些头疼地扶了扶额。


    第37章 第 37 章 “怎么不摸了?”……


    37


    陈悯之连行李箱都没带, 只带了手机和重要的身份证件,打算偷偷跑路。


    他想这座庄园那么大,不可能只有一个出入口, 总有些看守薄弱的地方。


    但他吭哧吭哧走了两小时, 一个出口都没找到不说,还把自己累得大喘气。


    陈悯之又试图找一些可能存在的狗洞, 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自由钻个狗洞不算什么,出去后又是一条好汉。


    他沿着庄园最外围的铁栅栏寻找,为了隐私性,这里的草木被养得很繁盛,能够很好遮挡从围墙外窥探进来的视线,但也同样, 为陈悯之寻找狗洞的工作增加了很大难度, 他不得不一直弯着腰,拨开挡在前面的长草和灌木,才能看清楚墙上到底有没有洞。


    期间有好几个佣人路过, 问他在找什么, 需不需要帮助。


    陈悯之连忙礼貌地摆摆手说谢谢不用了。


    他不知道, 在他离开后,几个佣人的对话是这样的:


    “小先生到底在干什么?我看他绕着墙晃悠大半天了。”


    “还叫小先生呢?我看过不了多久就要改口叫小夫人了。”


    女佣睁大眼睛:“你在说什么啊?这不是少爷带回来的朋友吗?”


    另一人恨铁不成钢地点了下她的额头:“你的榆木脑袋什么时候能聪明一点?你也不想想, 少爷孤寡了那么多年, 你什么时候见他带过朋友回来?更别说这次少爷和小先生闹了矛盾, 少爷直接下令把人给关起来了, 你见过对朋友这样的吗?”


    她斩钉截铁道:“我看小先生鬼鬼祟祟的,多半就是在想法子逃跑。”


    女佣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才愣愣瞌瞌道:“那少爷这是要金屋藏娇?”


    她脸上露出惋惜又怜爱的神色:“真可怜, 倒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可少爷既然喜欢人家,怎么就不能好好地追人呢?他的家世外貌样样都不差,只要用心追,一定能打动小先生的。”


    另一人道:“怎么就一定了?人民币都还有人不喜欢呢,万一人家就不喜欢咱家少爷这一款呢?”


    “你没发觉少爷早在上个月,就已经下令加高围墙和安装信号屏蔽器了吗?还加派了安保的人手,多半是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小先生要是和他两情相悦,他至于把自己家装成个笼子?”


    女佣又多愁善感起来:“那这么看少爷也挺可怜的,从小爹不疼娘不爱,动不动就要关他禁闭,让他长成了这种孤僻的性格,连个朋友也没有,长大了老婆也不喜欢他”


    另一人没好气:“可怜什么?他们有钱人都是变态,没一个好东西,我倒希望小先生早日逃出去才好。”


    两个人看着不远处还在埋着脑袋,很认真地寻找狗洞的少年,摇摇头走远了。


    *


    陈悯之又费劲巴拉地寻寻觅觅两小时后,终于不得不放弃找狗洞逃跑这条路。


    真是奇了怪了,外墙上的每一根栅栏都崭新得像是才装上去一样,每一根都比他手腕还粗,至于每条栅栏之间的缝隙,别说探头出去了,连伸只胳膊出去都困难。


    天色渐渐暗了,陈悯之从庄园中间的别墅出来,不知道在外面饶了多远,自己都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不过他也压根就不想回去,就算暂时出不去,一个人在外面躲着也比回去面对秦陌要好。


    他实在害怕秦陌再亲他,更害怕秦陌像之前在小巷子里那样,把他眼睛蒙起来,撩开他的衣服咬他的胸口。


    陈悯之肚子饿得咕咕叫,却不愿意回去和秦陌一起吃饭。


    不用想都知道,晚饭男人一定又会像中午一样喂他。


    以他们现在已经破裂的关系,这种亲密举动带来的怪异感倒在其次,更令陈悯之接受不了的是喂他吃饭时男人看向他的眼神,温柔宠溺得像是在对待情人,看他把饭吃干净了,男人眼里还会出现一种欣慰和满足,好像喂他吃饭,是一种十分令人愉悦的事情。


    可那眼神在陈悯之看来只觉得毛骨悚然,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农场主豢养起来的猪,只等喂肥了好被主人享用。


    走着走着,陈悯之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


    视野里伫立着一幢小洋房,比起他们住的那幢别墅要小上很多,并不那么豪华,但看起来精致漂亮。


    陈悯之走过去推了推门,发现门没锁。他四下望了一圈儿,周围都没人看见他,于是他从门缝钻进了房子里。


    进屋关上门后,陈悯之心中稍稍有了一点安全感。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他打算就在这里躲到晚饭时间过去,或者直接等到秦陌平时上床睡觉的时间过了再回去。


    左右无聊,他便在屋子里四处逛了逛。


    室内都是一些寻常的家具陈设,没什么特别的,只有一道向下的阶梯引起了陈悯之的注意。


    这道阶梯通往一个地下室。


    小洋房内装修得十分温馨,连卧室门都是漂亮的红木,可这间地下室却装的是铁门,看上去坚硬又冰冷,和整座屋子里的装修氛围格格不入。


    甚至,因为通往地下室的台阶上方没有灯,只有走廊的灯光投过来一点,显得有阴森。


    陈悯之有些害怕,但又实在好奇,便大着胆子走下去,试着推了推地下室的门。


    没推动。


    铁门倒是因为感应,门锁处亮起了蓝光。


    是个智能门锁,应该要指纹才能解锁。


    不知为何,陈悯之松了一口气。


    他想起了陆承轩家里那个密室。


    但就在他准备原路返回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想进去?”


    陈悯之骤然吓得快跳起来。


    他转身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男人,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来的?”


    秦陌:“刚刚。”


    男人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但他身形高大,在狭窄的楼梯间,即使什么也不做,也显得压迫感十足。


    陈悯之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秦陌:“我的收藏室。”


    陈悯之松了口气,那应该是这种大户人家放藏品的地方吧,并不是人人都陆承轩那么变态的。


    秦陌:“要进去看看吗?”


    陈悯之:“不了。”


    可秦陌却淡淡道:“进去看看吧,你迟早要看到它们。”


    听到这话,陈悯之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什么叫做他迟早要看到它们?


    秦陌走上前,将拇指摁在门锁的指纹识别器上,滴答一声打开了锁。


    男人握着门把手,回过头,视线淡淡落在他身上:“进来吧。”


    陈悯之跟着走了进去。


    可当灯光亮起的那一刻,他的脸倏地白了。


    他看到了满屋子的道具,皮.鞭,锁.链,腿.环,吊环,带有绒毛的软绳、八爪椅还有许多他根本不认识,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东西,密密麻摆满了整间屋子。


    陈悯之一身寒毛倒竖,本能在身体里尖叫,让他赶快逃离这间让他感到极度危险的屋子,可腿脚却不听使唤,僵硬得像是被钉在原地,一步也动不了。


    秦陌上前几步,抬手向他伸过来。


    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少年却如同惊弓之鸟,吓得羽毛都在簌簌发抖:“你做什么!”


    可男人的手掌停顿一下,只是温柔地落在了他脸上,安抚一般摸了摸他的脸庞:“别害怕,这些东西,我原本是打算用在你身上的,但后来,我改变主意了。”


    陈悯之怎么可能不害怕,他怕得发抖,但后退两步,还是颤着声音问:“原本?”


    秦陌收回手,神色变得有些漠然:“嗯,如果当时,你答应了卫殊的告白的话。”


    陈悯之瞪大眼睛,尽管有了一定心理准备,眼前的一切仍旧荒谬得让他不敢置信:“你是说要是当时我答应了卫殊,你就要把我带到这里,用这些链子把我锁起来?”


    秦陌面无波澜:“是的。”


    如果当时陈悯之答应了,他会直接把人绑回来,关起来,然后用他精心挑选的道具惩罚这个处处留情的小骗子,质问他明明喜欢女生,为什么还要答应男人的告白。


    但幸好,这只笨蛋兔子在这方面还算是聪明,没有做出真正惹怒他的事情。


    陈悯之看着秦陌这幅理所当然的模样,再也受不了,抄起手边的东西就朝他砸了过去:“变态!你这个变态!”


    扔出去之后,他才看清楚那是一根皮.鞭。


    细长的鞭子抽到男人脸上,很快,那冷白皮肤上便浮现出一道红肿的鞭.痕。


    骤然挨了抽,秦陌神色却很平静:“悯悯生气的话,可以打我。”


    顿了顿:“或者像之前在静水山庄那样,扇我巴掌也可以,我不会还手,也不会生气。”


    陈悯之简直就跟被雷劈中了一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有人主动要求别人扇自己巴掌啊?!


    他气得胸口起伏,却又骂不出什么具有杀伤力的话来,只能重复着之前的词汇:“谁要扇你了!变态!离我远一点,不准过来!”


    但少年叫得再怎么凶,在男人眼中也不过是看起来张牙舞爪,实际上毫无威慑力的小动物罢了,非但不能吓到人,还让人觉得可爱。


    太可爱了。


    秦陌想着。


    现在就想把他按在这里亲。


    但看少年一副已经快炸毛的样子,他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而是走上前,牵住了陈悯之的手。


    陈悯之挣扎了两下,把自己手腕都扭疼了也没挣脱开,只好放弃了。


    秦陌牵着他,将他带到了角落处的一扇小门前。


    秦陌:“打开它。”


    陈悯之挣扎着往后缩:“我不要。”


    在看过这个房间里的东西后,他现在已经不太想知道另一扇门背后是什么了。


    秦陌:“你确定?”


    男人神色认真地思索一会儿,道:“既然是要做恋人,还是坦诚相待为好,所以悯悯,有些东西,我并不想瞒你。”


    “谁要跟你做恋人——”


    陈悯之还在徒劳地挣扎,可男人已经握着他的手,不容拒绝地和他一起推开了那扇门。


    自动感应灯亮了起来。


    这是一间很宽敞的衣橱,中间是过道,两旁则是透明的玻璃橱窗,里面挂着各式各样的,五颜六色的衣服。


    这些衣服件件款式华丽,做工精致复杂,看上去金贵又漂亮,可陈悯之却生不出一点儿欣赏的心思来。


    因为这些衣服,全都是给女孩子穿的洛丽塔洋装!


    三层荷叶领的中古款衬衫、印有兔子图案的蛋糕蓬蓬裙其中还有一套衣服被挂在一个单独的橱窗里,赫然是陈悯之之前在会所穿的那套洛丽塔王子装。


    看到这里,陈悯之不敢置地睁大了眼睛:“你当时明明说你把它扔了!”


    秦陌:“嗯,我一看见这套衣服,身上就会出现一些难以自控的反应,所以,我将它扔进了地下室里。”


    扔进地下室里这就是秦陌所说的扔了?


    诡辩!就和秦陌之前说只是喜欢他这个人不是喜欢男人一样,全都是诡辩!骗子!这个大骗子!


    陈悯之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眼睛红红的,比起生气,倒像是可怜更多一些。


    男人低下头,安抚似的在他眼皮上亲了一下,又牵着他往前走:“乖,还有第三间。”


    看过前两间后,陈悯之以为自己接下来看到什么都不会再惊讶了,但当他看到摆满了四面墙的药品后,脸上还是浮现出愕然。


    他愣愣地问:“这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药”


    但不等男人回答,陈悯之想起之前在会所被人下药的经历,难得脑子灵活地反应过来什么:“这些不会是”


    秦陌语气平静道:“是的,就是你想的那种药。”


    少年的脸一下就白了。


    秦陌像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向导,继续介绍道:“不过,和外面那些药物不同,这里的药物都只是作为助兴用,很安全,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而且,比起你想象中的那种单一效果,这里的药物作用更丰富一点,有的可以让你发.情,有的可以把你迷晕,还有的可以延长你的高.潮时间”


    他还没说完,陈悯之已经崩溃地打断:“够了!别说了!”


    秦陌抬手抚上少年微微颤抖的脸颊,温和道:“悯悯不用害怕,我暂时不会把这些东西用在你身上,包括前面两间屋子里的东西,只要你不想,我不会强迫你。”


    但已经上过好几次当的少年,显然已经不再相信他的话了:“骗子!你准备这些东西不就是为了用吗!还在这里装什么好人!”


    还说什么暂时,那意思不就是以后还是会对他用!骗子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秦陌叹了口气,好像对自己娇蛮又不讲道理爱人觉出了一丝无奈:“悯悯,我没有骗你。”


    他抬起少年的手,温柔地在那雪白手背上落下一吻:“我在追求你,我会等你,等到你心甘情愿为我穿上裙子的那一天。”


    “你做梦!”


    少年不知哪儿来一股力气,猛地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


    之后的几天,陈悯之都表现得有些意志消沉。


    他看上去像是真的被打击到了,又或者是真的被地下室里那些东西给吓到了,这几天都不再像第一天那样到处乱跑,试图从这座笼子里逃出去,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和男人对着干,男人给他喂饭他就乖乖张口,男人给他清理伤口他就乖乖伸手,乖得不行。


    连今天吃完晚饭后,秦陌提出的一起看电影的邀请,他都破天荒的答应了。


    就好像是已经认清了自己笼中鸟的处境,知道只有顺从才会让自身好过一点。


    但再笨的兔子,当遇到致命的危险时,也会本能地露出狡黠的一面。


    虽然这几天下来,秦陌的确是一副很守礼的样子,没有对他做出什么,最多也就是轻轻在他唇角吻一下,但陈悯之知道,这种看似安全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


    任凭表现出来的模样再温和,凶残的捕食者将猎物叼回窝里的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吃掉。


    不跑,就只有任人宰割。


    陈悯之看着佣人手里端着的,准备送往电影室的饮料,说:“给我吧。”


    佣人忙不迭道:“小夫人,这些事情我们来就可以了。”


    是的,就在几天前,这些佣人对他的称呼无一例外地从“陈先生”变成了“小夫人”,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授意。


    但陈悯之现在也不计较这些了,因为,他的计划马上就要实行了。


    他答应秦陌看电影的请求后,男人似乎很高兴,煞有介事地从衣柜里挑选出一套奢牌的西服,然后就去了浴室洗澡。


    明明只是在别墅里的私人电影室看电影,男人却仿佛将其当成了一场郑重的约会。


    陈悯之心里觉得好笑,但秦陌洗澡的这段时间,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尽力让自己的表情不露破绽:“给我吧,他不是说了,让你们都不要上去打扰吗。”


    佣人想,主人的确吩咐过让他们没事不要上去打扰,但那是观影开始后,现在主人和小夫人都还没开始看电影呢


    但见陈悯之坚持,他还是把饮料递了过去。


    陈悯之端着饮料上楼,然后迅速来到自己卧室里,从床头柜里翻出了一瓶药。


    这瓶药是他趁着前天秦陌出差,偷偷跑到地下室里拿的。


    他记得秦陌说过,这些药物里面有能够把人迷晕的药,可真当他第二次去仔细观察的时候才发现,这里的药物都是进口的,上面印着的不是英文就是其它他看不懂的语言,陈悯之翻了好一会儿,才翻倒一个药瓶上写着“Sleep”字样,应该就是那种能把人迷晕的药了。


    陈悯之英语不好,但药瓶上“one pill each time(一次一片)”的字样还是能看懂,不过他怕一片的药效不够,直接往饮料里加了三片。


    他的计划是先通过迷药把秦陌药倒,然后偷秦陌的车钥匙去开车。


    他知道秦陌的车都是单向玻璃,外面的人看不见坐在里面的是他,而看守的保镖看见是秦陌的车,肯定不会阻拦,这样他就可以顺利逃出去了。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秦陌对他一点儿都不设防,毫不犹豫地把他递过去的饮料喝下去了,喝完还对他温柔地笑了笑,似乎心情很愉悦。


    一分钟后,男人倒在了观影室宽大的沙发上。


    陈悯之伸手在沉睡着的男人眼前晃了晃,试探着叫了几声:“秦陌?”


    男人闭着双眼,没有一点儿反应,睡得像一个死了的变态。


    陈悯之放下心来,迅速爬到男人身上,伸手四处摸索车钥匙。


    摸完衣服外兜,没有。


    裤子外兜,也没有。


    撩开西装外套摸里面的内兜,还是没有。


    陈悯之最后把男人一身整整齐齐的西服扯得乱七八糟,衬衫纽扣都扯散了,还是一无所获。


    他在这时才猛然一拍自己的脑袋。


    他怎么忘了秦陌今天是专门换了套衣服的,而且说起来,他们这种富家少爷应该不会把车钥匙随身带着


    该死,他怎么就没注意秦陌平时回来是把车钥匙放哪儿的!要是放在卧室里还好,要是秦陌是交给管家保管的话就麻烦了


    不管了,先去秦陌房间里找找吧,秦陌有那么多辆车,只要找到一把车钥匙他就能逃出去


    时间紧迫,陈悯之不再犹豫,挪动着手脚从男人身上下来,而就在他要站起身的那一刻,他的手腕忽然被一只宽大手掌握住。


    昏暗的光影中,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响起:


    “怎么不摸了?”


    第38章 第 38 章 真男人不怕被男人睡。……


    38


    男人的手掌很温热, 触碰到皮肤的感觉并不让人难受,可陈悯之却觉得仿佛被阴暗黏腻的毒蛇缠上了,浑身发毛。


    他僵硬地缓缓转过头, 呆愣愣地看着躺在沙发上, 掀开眼皮望向他的男人。


    在极度的紧张下,他的语言系统都变得十分迟滞:“你你不是睡着了吗?”


    为什么他明明下了三片药啊, 而且饮料也是他亲眼看着秦陌喝下去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秦陌压根不可能醒过来才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比起他的慌张失措,男人显得十分游刃有余,不慌不忙地从沙发上撑起身,面露思索:“是吗?可是,悯悯给我下的药似乎不太对劲呢。”


    男人一向漆黑的眼睛, 此刻竟染上了几分不正常的猩红:“我现在, 不仅不困,还觉得身上很热。”


    秦陌怎么可能不知道陈悯之的小动作。


    就陈悯之那张单纯好骗的脸,根本就藏不住事儿。


    早在两天前, 秦陌就已经在少年脸上看见那种有点心虚, 但又极力掩藏的窃喜, 少年意志消沉不过两天,就仿佛又对生活重新充满了希望。


    然后秦陌就调来了这几天的监控, 从监控里捕捉到了陈悯之鬼鬼祟祟溜进地下室的身影。


    他是故意喝下那杯饮料的。


    这是他亲爱的恋人送给他的礼物, 他怎么能拒绝。


    陈悯之神情呆滞地望着男人, 即使他思维再迟缓, 此刻也反应过来,他这是拿错药了。


    而男人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想法:“悯悯给我下的药,似乎并不是致人昏睡的, 而是催.情的。”


    陈悯之脸上“唰“地一片惨白。


    对上男人翻涌着欲.望的眼眸,他像一只反应迟缓的兔子,终于嗅出了一丝危险的意味,撒腿就想跑,却被男人攥着手腕,一把拖了回来,反压在沙发上。


    观影室的沙发做得十分宽大,但毕竟是沙发不是床,要躺下两个大男人,还是显得有些逼仄了。


    男人身形高大,肩宽背阔,几乎完全覆盖住了下面身材纤瘦的少年,修长四肢如同张开的蛛网,牢牢锁住了自身捕获的猎物。


    秦陌没有中过这种药,饶是有了心理准备,身体实际上的反应也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原本只是想要逗一逗少年,怀揣着恶劣的心思想要吓一吓他可爱的笨蛋恋人,最多也就是抱着亲一亲而已,但现在,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失控了。


    身体的反应比他预想中要剧烈得多,他浑身都像是有火在烧,从心脏到皮肤,从里到外都变得干渴,而这种干渴并不是喝水能够解决的,因为干渴之中又燃烧着一种极度的空虚感,让他疯狂地想要破坏、侵.入、占据什么,以此来将这具空荡荡的躯壳填满。


    而被他压在身下的少年还对这一切毫无所知,依然像只被惹怒了的小动物,手脚并用,在他怀中疯狂踢蹬着:“放开!放开我!变态!”


    秦陌紧紧盯着他,喉结滚动几下,声音里仿佛带着极度的克制,沙哑得可怕:“悯悯,你放了几片药?”


    陈悯之挣扎的动作停下了。


    因为他感受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变化。


    他像只被强大的肉食动物抓住,等待着被捕食者的尖牙咬下第一口的兔子,声音小小的,战战兢兢道:“三三片”


    秦陌气息粗重,捏着少年手腕的指节紧绷到泛白。


    “疼、你捏疼我了”陈悯之几乎是瞬间就被逼出了眼泪。


    可男人的力气并没有收敛半分。


    要是在往常,即使要控制住挣扎中的少年,他也会注意控制自己的力气,不会把人弄疼。


    但现在,秦陌光是控制住自己不要做出什么暴行,就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理智。


    陈悯之望着男人幽深的,燃烧着深暗情.欲的眼睛,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害怕,他抖着唇瓣,颤颤巍巍叫道:“秦陌你,你清醒一点”


    他扭动着身体,在男人身下小幅度地挣扎着,像那种想要逃跑,又害怕把凶恶的捕食者给惹怒了的弱小猎物。


    少年努力地弯着腰,试图从男人手臂和胸膛之间的缝隙里钻出去,却感到炙热的温度落在了他的腰上。


    头顶传来男人阴沉的声音:“别动。”


    陈悯之不敢动了。


    他转动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惶惶然去瞅男人。


    平日里冷静自持的人,在过量药物的作用下变成了失去理智的野兽,秦陌视线牢牢锁在身下人身上,眸光已不复最初的温柔缱绻,而是变得有些阴狠。


    他仿佛一只处于发.情期的雄兽,对配偶的渴望与独占欲达到了顶峰,配偶试图逃跑的行为显然激怒了他,将他本就残存不多的理智消耗殆尽。


    秦陌只觉得仿佛有一团火在身体里流窜,疯狂地撞击着他的五脏六腑,然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审核要把这句什么都没写的东西锁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声音嘶哑地道:“抱歉,悯悯,你放得太多了。”


    “什——”陈悯之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问这话是什么意思,男人已经如同一只彻底被本能控制的兽类,凶狠地吻住了他的唇。


    少年柔嫩的唇瓣被撬开了,被男人粗粝的舌.头恶狠狠地侵.犯进去,放肆而疯狂地纠缠。


    这个吻比上一次陈悯之因为不好好上药被男人惩罚亲吻的那次粗暴得多,也情.色得多,烫热又粗大的舌.头舔.遍了他口腔的每一寸,锋利齿缘咬着他的舌.头,迫使他合不上嘴巴,也不敢有太大挣扎的动作,生怕一挣扎,脆弱的舌.头就被人咬坏了。


    但这种害怕在男人眼里无异于顺从,面对不再逃跑,反而十分温顺的配偶,失去理智的男人也变得温柔了许多,在最初的粗暴过后,他亲吻的动作变得温柔起来,含着少年柔嫩的唇瓣辗转舔.吻,却也变得更贪婪,喉结不停地上下滚动着,吃干净了少年嘴里每一滴甘甜的水液。


    “唔够、够了!”


    陈悯之嘴巴被亲得发麻,开始伸手去推拒身上的男人。


    他想着秦陌变成这样毕竟是因为自己下的药,那他给秦陌亲一亲缓解药性好了,但最多也就到这一步了,秦陌、秦陌又不是不会,他可以自己解决的。


    但事情的发展与他想象中的恰恰相反,在亲吻他过后,秦陌身上的药性非但没有缓解,反倒如同一只尝到了甜头的兽,双目变得更加猩红,里面浓烈而滚烫的欲.望几乎要化作实质。


    秦陌撑在他身体上方,死死盯着他,声音嘶哑得可怕:“不够。”


    远远不够,他还想要更多、更多。


    “什么”意识到事件脱离掌控,陈悯之惊慌失措地想要逃离,却在下一刻被男人一口咬住了脖子。


    宛如大型猛兽叼住自己的猎物,又像是雄兽充满占有欲地在自己的配偶身上留下标记,男人用齿尖咬着他细嫩的脖颈,粗粝舌.头在光滑皮肤上舔.舐着,力道不大,并不让人感到疼,却足够有威慑力,也足够地暧昧。


    够了过了,太过了


    “停下,不准亲、不准亲了!”


    陈悯之拼命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脱已经失去理智的男人,他咬着唇,只觉得羞愤又屈辱,终于忍无可忍地抬手扇了出去。


    “啪——”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男人的亲吻。


    秦陌从少年雪白的脖颈间抬起身,瞳色深黑,如同浓稠得化不开的墨。


    陈悯之见他脸上疯狂的欲.望褪去了一些,以为他是终于变清醒了,忙挣扎着说:“醒了就快点放开我。”


    可下一刻,秦陌忽然握住了他扇巴掌的那只手,低头在他手心舔.舐起来。


    陈悯之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干什么!”


    他拼命想要抽回手,对方的力气却如同铁钳一样,他力气用得再大,非但挣脱不了,还只会把自己弄疼。


    男人烫热又湿润的舌.尖滑过手掌,然后是白皙漂亮的手背,男人如同一只贪婪的犬类,将他手心手背每一寸都舔.遍了,湿嗒嗒的仿佛沾染上了属于男人的气味。


    陈悯之又羞又气,气得说不出话来,却在下一刻对上秦陌抬起来的眼睛,他惊恐地发现,挨了这一巴掌后,男人非但没有清醒,反倒变得更兴奋了。


    他听见秦陌说:“宝宝可以再用力一些。”


    脸上已经顶着一个通红巴掌印的男人,却仿佛将其当成了奖赏似的,神色愉悦而餍足:“最好能够把我打痛一点。”


    后面的内容被审核大人删啦,我也很想放出来的,要是我真写了什么你锁我我认,问题是从一开始我就除了接吻什么都没写,脖子以下都是直接拉灯的,还是要这样折磨我,我现在想死,我也没有办法了。


    *


    清晨的阳光落在少年脸上,为那张脸笼上一层淡淡的光晕,少年本就柔软的五官,在阳光下显得愈发柔净美丽。


    坐在床边的男人,一时间看得有些出神。


    他的视线落在少年裸.露在外的雪白脖颈上,只那露出的一小截皮肤,上面就已经布满了青红交错的吻痕,而被子下面掩盖着的,只会比露出来的更多。


    男人眼底浮现出一抹歉疚和无措,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欲.望得到满足后的平静与餍足,像是吃饱喝足后的大型猛兽,眼角眉梢都透露着愉悦。


    这个人是他的了。


    一想到这点,秦陌的心脏就像是被温水填满,饱胀又满足。


    他俯下身,在昏睡的少年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比起昨日的激烈,这个吻轻柔得像羽毛,不含一丝欲.望,只有温柔到极致的爱意,但少年显然睡得不是很安稳,即使这样轻的动作也让他皱了皱眉,仿佛察觉到什么危险一般,挣扎着从梦中醒了过来。


    刚刚睡醒,陈悯之的眼神茫然了几秒钟,然而当看到坐在床边的男人时,他整个人如同看到天敌的兔子,立刻警戒起来。


    他手忙脚乱地坐起身,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缩在墙边,后背紧紧靠在床头的靠背上,一双乌黑圆润的大眼睛戒备地盯着男人。


    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好像生怕男人下一刻又扑上来把他吃了。


    秦陌清了清嗓子:“饿了没?要不要吃点粥?还是先喝水?”


    早餐和温水早就准备好了,放在床边的加热垫上,一直温着,就等着少年醒了就能马上吃。


    陈悯之把围着自己的被子紧了紧,不说话。


    少年就像是用被子给自己筑巢的小动物,好像这样能更有安全感似的。


    秦陌被这一小动作可爱到了,很想把他的“新婚”妻子从被窝里抱出来亲两口,但考虑到少年此刻不能受刺激,还是忍住了。


    秦陌:“先喝水吧,你昨晚叫得太厉害,今天嗓子可能会不舒服。”


    然而当他把水杯递过去,喂到少年嘴边的那一刻,一直沉默着的少年忽然一把掀翻了杯子,凶巴巴地冲他喊道:“滚!”


    水洒了男人一身,还有一部分溅到了少年脸上,和印着吻痕的脖颈上。


    秦陌收回手,却没去擦身上的水渍,而是从怀中摸出一张干净的手帕,想要先替少年把脸上的水擦了。


    但他看了一眼已经有些应激的少年,还是没有再试图去触碰他,只是把手帕递过去:“擦擦吧。”


    少年看了眼那张手帕,没接,只是红着眼睛,用一种很气愤的眼神瞪着他。


    秦陌低下眸:“对不起。”


    陈悯之恨恨盯了他两眼,才终于说出了今天的第二句话:“对不起有用吗!”


    就算秦陌说一千个一万个对不起,他现在还不是还不是已经被男人给睡了!


    秦陌看了他一会儿,声音低哑:“悯悯,我为我昨天所做的,向你道歉。但我不会为此后悔,如果重来一次,我依然会这么做。”


    陈悯之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竟然有人犯了错还能如此地理直气壮,这算什么道歉!不过就是再对他强调一遍,如果重来一次,秦陌还是会把他睡了而已!


    陈悯之忍无可忍,抄起手边的杯子就对男人砸了过去:“你连道歉都不是真心的!滚!”


    秦陌不躲不避地挨了这一砸,任凭玻璃杯在他头上磕出响声。


    他看着发怒的少年,语气沉稳而坚决:“悯悯,我对你的心意绝无半分虚假,我会对你负责。”


    “你怎么负责!”陈悯之吼道,顿了两秒反应过来,“不对,谁要你负责了!”


    那就是说他不要秦陌为昨天的事负责,好像也不太对


    正在陈悯之闷着脑袋想到底怎么说才对时,他听到男人郑重的声音:“和我结婚吧,悯悯。”


    陈悯之一愣。


    下一刻,他更生气了:“谁要跟你结婚了!同性恋婚姻是不合法的,你不知道吗!”


    秦陌:“我们可以去国外领证,英国,芬兰,爱尔兰,丹麦你想去哪个都可以。”


    男人沉思一会儿:“蜜月的话,也由你来定,不过要等到先在国内办完婚礼。”


    陈悯之睁大了眼睛,他觉得秦陌是疯了,疯得听不懂人话,要不然他怎么会完全没办法和他沟通。


    “闭嘴!”


    再说下去,他怕秦陌连孩子名儿都要取好了。


    “结什么婚!我这辈子跟谁结婚都不可能跟你结婚的!滚!”


    听到后面那句话,秦陌原本温柔的脸色变得有些冷,道:“悯悯生气的话,可以打我,但不要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陈悯之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其实在力量差距过于强大的猎食者面前,他再怎么凶,也不过是虚张声势,说到底不过是借着男人对他的爱意恃宠而骄罢了——如果那样疯狂而扭曲的感情也能称得上是爱意的话。


    恃宠而骄,想到这个词,陈悯之蓦的觉得有点心酸。


    如果可以,他压根就不想要这样的“宠爱”。


    他看着男人冷下来的脸色,实在怕男人又说出什么,如果再说不该说的话就要亲他之类的话,或者,更过分一点,说要操.他之类的。


    但所幸,刚刚吃饱喝足后的雄性,对待他娇弱的配偶,到底也没有陈悯之想象的那么苛刻,男人握住他的手,很温柔地亲吻起他的手背来。


    “打吗?”秦陌握着他的手,拇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抚.摸着。


    陈悯之一愣:“什么?”


    秦陌:“悯悯生气了,要打我巴掌吗?”


    陈悯之瞪圆了眼睛,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求着人扇自己巴掌。


    他看着男人脸上温柔又带着些期待的神色,浑身起鸡皮疙瘩,猛地抽回自己的手:“你又发什么疯!你是有什么受.虐倾向吗?!”


    听到他的话,秦陌竟然还仔细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才神色认真地说:“应该没有。”


    因为小时候父母打他,他感受到的只有疼痛,并没有快.感。


    只有悯悯


    秦陌回想起陈悯之第一次扇他巴掌时的感觉。


    那是一种很微妙,很难以形容的感觉,少年的手很软,扇过来时都是先闻到一阵香气,而且少年力气小,扇在脸上并没有多疼,反而带起一种过.电似的酥.麻感,非要说的话,有点类似于在某些时候达到顶峰的前一刻,但感受远不及那时候刺.激。


    但怎么说呢,如果说到达顶峰的感觉是大餐,被扇巴掌的这种快.感就就有点像是零食,吃不饱,但一直勾着人,吃了还想吃。


    思索出结论后,秦陌看着陈悯之,脸上是一种做学术研究时的端正:“悯悯,我只对你的巴掌有感觉。”


    “被你扇的话,我会感到愉悦。”


    陈悯之震惊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到此刻终于明白,正常人跟变态是没法沟通的,他再也受不了了,翻身下床,打算停止和这个变态共处一室。


    但刚刚坐着还没觉得,猛地一翻身,某处就疼得陈悯之嘶嘶抽气。


    留意到他的动作,秦陌上前来扶他的胳膊:“你要去哪儿?我抱你。”


    陈悯之甩开他的手:“不要你管!“


    秦陌不动了。


    但几秒钟后,陈悯之扫了眼光秃秃的地面,又凶巴巴问:“我的拖鞋呢!”


    拖鞋还在电影房内。


    “等我一下。”


    两分钟后,秦陌给拿来了拖鞋,又蹲下身,握着少年的脚踝,亲手给他穿上。


    光看他的动作,倒真像是一名温柔体贴的好丈夫。


    只有陈悯之知道,在这温柔体贴的表面下,藏着一颗多么黑的心。


    他恨恨瞪了秦陌一样,倔强地避开男人想要搀扶的手,扶着墙壁,一瘸一拐地走出了秦陌的卧室。


    回到自己卧室后,陈悯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药瓶子翻出来,然后把那上面的英文输入到翻译器里,一字一句地查。


    秦陌不知对他的手机动了什么手脚,虽然联系不了外界,但上网查资料打游戏都不受限制。


    陈悯之小时候是三好学生,长大了是五好青年,这次去地下室偷药,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偷东西,他做贼心虚,偷完了就赶紧藏在柜子里,连看都没拿出来看过,生怕被人发现了,也就更别提逐字逐句去查上面的英文。


    而此刻查完后,他原本就死了的心终于变得更想死了。


    这的确是一种催.情的药物,根本不是他以为的能致人昏睡的迷药,至于上面为什么会有“sleep”这个词,是因为那句话写的是:【有助于在事后更好地睡眠。】


    陈悯之傻眼了,刚才和秦陌在一起时他都只是生气,没有想哭,但现在眼睛里却包起了一点泪花。


    被自己蠢哭的。


    他后悔死以前没好好学英语了。


    但少年天生就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他只哭了一小会儿,就又重新振作起来,给自己打气。


    没关系,陈悯之对自己说,不就是跟男人睡了,这有什么,俗话说得好,真金不怕火炼,真男人不怕被男人睡,秦陌虽然变态,但说实话长得还行,他也不算太亏


    好吧,还是有一点亏陈悯之摸着自己隐隐作痛的屁.股如是想道。


    秦陌那里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能那么大,他肚子都要被弄坏了陈悯之心里有一点愤愤不平。


    都是万恶的资本主义!


    秦陌家庭条件这么好,肯定是从小吃得好,要是他从小也吃这么好,说不定也能长这么大呢


    陈悯之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吃饭。


    *


    那头,秦陌正和秘书打电话,让他找几家靠谱的婚庆公司做策划,却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进来。”


    见来者是管家,秦陌问:“什么事?”


    管家脸上是难得的凝重:“少爷,顾明珏带着人把庄园围了。“


    第39章 第 39 章 “警察叔叔!我在这里!……


    39


    庄园入口。


    秦陌看着站在门口, 面带微笑的顾明珏,以及他身旁穿着制服的警察,神色冰冷。


    “秦先生, 根据目击者提供的证词和监控证据, 您涉嫌绑架和非法囚禁罪,请您配合我们的调查。”


    说完, 警官向他出示了搜查令。


    面对两项罪名严重的指控,秦陌脸上的神情却并没有什么变化,他神色漠然地微一颔首:“请便。”


    警官朝后面的人挥了挥手,一行人便从大门鱼贯而入。


    “等等。”秦陌忽然抬手,拦下了正要往里冲的一名黑衣人,以及黑衣人身后,正要款步而入的顾明珏。


    顾明珏停步, 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秦先生, 这是警方的调查,还请您配合。”


    秦陌一双眸子冷冷扫向他:“搜查可以,但这是我的私人住所, 除了警察, 其余无关人等不得进入。”


    陈悯之是自己跟着他来的, 一路上,他并未采取任何强制性的“绑架”手段, 秦陌很确定, 现在顾明珏手上不可能有什么确凿的“罪证”, 最多不过是一些模棱两可的“证据”, 再加上顾明珏动用的一些关系,才申请下来了搜查令。


    而现在围在宅子外面的人少说有上百。


    就算顾家动用在警方的势力,警方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小的“失踪案”, 就出动这么多的警力。


    很显然,这里面除了小部分的警察,大部分都是顾家的私人保镖。


    顾明珏笑了笑,用一种十分柔情的语气说:“被秦先生藏起来的是我的妻子,我既然是受害者的丈夫,又怎能算是无关人等呢。”


    听到这话,秦陌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阴沉。


    顾明珏这话,说得不可谓不巧妙。


    他若反驳,说陈悯之何时成了顾明珏的妻子,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绑架和窝藏陈悯之的事,但若不反驳就等于默认了顾明珏说陈悯之是自己妻子的话。


    但秦陌身为秦家的继承人,自小在商场锻炼了许多年,自然也不是傻子,他冷冷睨向顾明珏:“我不知道顾先生在说什么,我既然没有藏任何人,也就更不可能藏顾先生的妻子。”


    顾明珏眼底划过一丝冷意,却依旧是那副温和从容的模样:“是吗,那就烦请秦先生与顾某一起等在这里,拭目以待吧。”


    他挥了挥手,身后正要跟着警察进去的黑衣人便停下了脚步,训练有素地立在原地。


    秦陌看着顾明珏脸上泰然自若的笑意,眼皮忽然跳了跳。


    是他大意了,顾明珏既然有备而来,负责搜查的警察里不可能没有他的人。


    二十分钟过去,第一批进去搜查的警员已经回来了,他们低声对自己的上级报告了什么,秦陌没有听清,但看着警官和旁边顾明珏有些难看的脸色,他知道他们是没有找到。


    秦陌无声松了一口气。


    早在接到管家通知的第一时间,他就让管家带着人去藏起来,然后自己先出来拖延时间。


    庄园广阔,里面有许多能藏人的隐秘角落,就算是富有经验的警察来了,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找到。


    秦陌冷冷看向顾明珏:“看来,这里没有顾先生要找的‘妻子’,顾先生还是请回吧。”


    顾明珏轻笑一声:“顾某闲人一个,倒是不缺这点儿时间,再等等也无妨。”


    然而,直到第二波、第三波人回来,皆是两手空空,顾明珏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秦陌一直紧绷着的面容倒是彻底舒展了,他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十分绅士地伸出手掌,指向庄园大门外的方向:“顾先生,慢走不送。”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今天注定一无所获时,安静的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道高亢的叫声:“警察叔叔!”


    秦陌脸色骤然一变,转身望去。


    只见直通庄园大门的宽阔道路上,少年吭哧吭哧地蹬着一辆山地自行车,从不远处朝他们驶来。


    少年身上还穿着浅黄色的睡衣,头发也乱乱的,整个人显得十分匆忙,但那张脸上又是完全掩饰不住的喜色,他一边蹬自行车一边挥手大喊:“警察叔叔!我在这里!”


    秦陌脸色难看得像是一团揉皱了的纸。


    一旁的顾明珏脸上却充满笑意,他略过站在身前的秦陌,朝着少年来的方向走去:“悯之。”


    陈悯之骑得太快,停车又停得急,下车时差点摔了,好在顾明珏及时接住了他,男人看着他,面露关切:“悯之,你还好吗?”


    陈悯之下意识说了声谢谢,但反应过来接住自己的人是顾明珏后,又神色不太自然地退开一段距离。


    一边退一边揉屁股,昨天才挨了一顿折腾,路上蹬自行车简直把陈悯之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都快出来了。


    当时他看管家要带着他往那些密室藏就觉得不对劲,趁人不注意跑了出来,狂奔到地下车库,随手抓了辆自行车就是骑,身后还跟着一堆追他的黑衣人,一路心惊胆战得简直跟拍电影似的,把陈悯之累得够呛,好在终于是甩开追兵逃出来了。


    陈悯之一边脸色不太好地揉着屁股,一边含含糊糊说:“还好。”


    顾明珏瞥见他的动作,眼底闪过一抹阴沉。


    为首那名警官走过来,看陈悯之两眼,脸上的神情有些疑惑。


    报警的时候,这位顾家少爷说自己的妻子被人非法囚禁了,而且很可能还遭受了非人的虐待,要求他们出动能出动的最大警力,但现在看来这位受害人完全不像是一副遭受了虐待的样子,反而气色红润,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充满活力。


    警官问:“你是陈悯之?”


    陈悯之点点头:“是我。”


    警官:“我们接到报警,说你被人绑架并非法囚禁了,情况是否属实?”


    陈悯之实话实说:“绑架倒是没有,但我确实是被人非法囚禁了。”


    他指着秦陌,义愤填膺地控诉:“就是他!就是他囚禁的我!”


    秦陌面色冰冷,看不出喜怒,只是那双眼睛,依旧如同黑暗中阴冷的蛇一般,死死盯在他身上。


    陈悯之被这目光吓得一颤,下意识往顾明珏身后躲了躲,说:“警察叔叔,对于这种违法犯罪行为,你们一定要严厉打击!”


    警官点头,一挥手,便有两名警员上前,把秦陌控制了起来。


    警官又问:“在被囚禁其间,他有没有对你实施什么身体上的虐待?”


    陈悯之犹豫了。


    秦陌虽然囚禁了他,但要说虐待还真没有,每天好吃好喝地把他养着,吃最好的穿最贵的,搞得他这几天非但没瘦还长了几两肉出来,总归,除了不能出去,倒也找不出一丝苛待他的地方。


    就是不知道被糙屁股算不上是虐待


    陈悯之咬咬牙,还是没把自己被人睡了的这件事说出去,一是嫌丢脸,二是本来就是他先给秦陌下药的,都是成年人了,他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怪不到秦陌头上。


    于是陈悯之说:“没有,他没有虐待我。”


    顾明珏却目色深深地盯着他:“真的没有吗?悯悯,你再好好想一想。”


    陈悯之斩钉截铁:“真的没有。”


    警官点点头,转身对秦陌道:“证据确凿,秦先生,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了。”


    秦陌被带上了警车。


    原本陈悯之也是要被一起带走做更详细的笔录的,但考虑到受害人的身体和心理状况,警官让他先回去休息,第二天等他们通知再来做笔录。


    陈悯之不情不愿地坐上了顾明珏的车。


    如果可以,他当然是不想坐的,但他跑出来的时候匆匆忙忙,连手机都没带,打不了车,又身无分文的,总不可能走路回去。


    一路上,陈悯之都没和顾明珏说话。


    他不说话,顾明珏也不主动开口,只是很贴心地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身上,又给他围上了柔软的毯子。


    看上去,依然是从前那个温柔体贴的学长朋友。


    只是陈悯之明白,有些东西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一个多小时后,正当陈悯之以为顾明珏是要把自己送回学校宿舍时,却见司机把车停在了顾明珏的公寓楼下。


    陈悯之莫名其妙:“我要回学校,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顾明珏:“你在学校的东西,我会让人替你收拾好带过来,学校那边,我也会替你申请,以后,你和我一起住这边。”


    陈悯之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男人的神色很平静,他五官生得清俊,整个人仍然散发着那种温润柔和的气息,可落在陈悯之眼中却好似如此陌生。


    他身边的一个个朋友忽然之间,他好像都不认识他们了。


    陈悯之恍了好半晌,才说:“可我我并没有答应要和你住在一起。“


    顾明珏淡淡看向他:“那么,悯之是想要回到学校去,等秦陌出来后,继续和他住一间宿舍吗?”


    陈悯之张口结舌:“我没”


    顾明珏:“你应该知道的,以秦家的势力,秦陌拘留不了几天就会被放出来。到那时候,你是想被他抓回去,再囚禁一遍吗?”


    陈悯之愣愣地看向顾明珏,说不出一句话,他只是想要回到自己熟悉的,能让他感觉到安全的地方,根本没想那么多的


    可他看着顾明珏,直到此刻,那张温润平和的脸上才像是终于出现了一丝冷意,这冷意之中似乎含有薄怒,还有一些陈悯之看不懂的复杂东西。


    但那些东西只是稍纵即逝,男人看着他,忽然叹了一口气。


    顾明珏倾身过来,抱住了他,轻声说:“上去看看芝芝吧,你走了许多天,它很想你。”


    男人声音微哑,恍若叹息:“我也很想你。”


    第40章 第 40 章 宝跑路,宝被抓。……


    40


    陈悯之推开抱着他的男人, 跳车跑了。


    顾明珏耳机里立刻传来保镖的询问声:“少爷,要追吗?”


    男人望着窗外少年仓皇的背影,轻笑:“不用, 他自己会回来的。”


    于是一行人便在原地等着。


    五分钟后, 身上还穿着睡衣,裹着毯子的少年犹犹豫豫地回来了, 脸上飘着一抹红晕,有点尴尬似的小声说:“那个,我要上去换身衣服。”


    顾明珏十分绅士而体贴地,假装没看见他的尴尬,温柔道:“嗯,你受了凉,上楼先泡个澡吧。”


    陈悯之裹着毯子, 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上楼泡完澡, 身上的凉意都散掉了,屋内开着地暖,暖和却不过分干燥, 穿着睡衣窝在沙发上, 别提有多舒服。


    在这样舒服的环境下, 陈悯之身上的戒心也不自觉地消散了些,他抱着怀里的小猫, 一下一下摸它雪白的毛毛, 把小猫摸得眯着眼睛, 直打呼噜。


    陈悯之在心底叹气, 顾明珏是变态没错,但小猫是无辜的,他照顾了芝芝这么久, 怎么也算是芝芝的半个爹,他要是因为顾明珏就抛下芝芝,可怜的芝芝就成了单亲家庭的小孩了。


    不对,什么单亲家庭,他和顾明珏又不是那种关系,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陈悯之抱着猫胡思乱想,全然不知道他这幅模样,落在男人眼中有多勾人。


    少年穿着奶白色的毛绒家居服,黑发柔软,怀里抱着雪白的小猫,低头望着小猫的眸子里盛满了温柔的爱意。


    就像几个月前,他第一次在这里抱小猫时一样。


    即使遭遇了来自身边人的背叛与伤害,少年身上那种柔软温和的气质却没有改变半分。


    顾明珏在此刻意识到,这是一种很强大的力量。


    少年看似柔软又弱小,好像谁都可以很轻易地欺负他,但实际上他周围有一堵无比坚固的屏障,无论外界有多少伸向他的黑暗触手,都无法突破这层屏障,侵染到那颗温暖而坚定的心。


    那颗心始终柔软,纯净,一尘不染。


    只是这样的心太干净、太美好了,以至于谁在它面前,都会不自觉地生出一种自卑,以及想要将它独占的阴暗欲.望。


    陈悯之一边摸着猫,一边困倦得打哈欠,刚才顾明珏给他喝了驱寒的姜茶,他现在浑身上下都暖暖的,肚子还很饱,很容易犯困。


    但这困意在下一刻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明珏忽然从身后抱住了他。


    陈悯之当即就跟只被猎食者叼住脖颈的兔子似的,拼命挣扎起来。


    经历了在秦陌的事情后,他现在对任何人的亲密行为都下意识地抗拒。


    可一向温柔的男人,此刻却异乎寻常地强势,禁锢着他的臂膀仿佛坚固的囚笼般,不允许他挣脱。


    怀里的小猫被这架势吓到,“喵呜”一声,从他怀中跳走了。


    耳旁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陈悯之不动了。


    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从男人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难过。


    陈悯之不明白了。


    从头到尾被骗被欺负的不是他吗,顾明珏有什么好难过的。


    可男人分明生得身形高大,宽阔的胸膛足以将他完完全全包裹在怀里,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像是一头受伤的兽一样,让人觉出一种脆弱感。


    因着这股脆弱感,陈悯之就像只被猛兽流露出来的表象蒙蔽双眼的兔子,又很没出息地心软了。


    男人抱着他,也不说话,像受伤的野兽依偎在火堆旁一般,抱着这簇源源不断散发着温暖的火堆,将头埋在他颈侧,深深地嗅闻他身上的味道。


    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作祟,明明陈悯之已经洗过澡了,顾明珏却仿佛依旧能从少年身上闻到一丝格格不入的,属于别的男人的气味,那股冷冽的气味混在少年身上干净清淡的香气里,像是一把钩子,钩出了男人心底最阴暗的妒火。


    更别提,少年雪白的脖颈上,密布着上一个男人留下的青红痕迹。


    顾明珏忽然低下头,在少年脖子上咬了一口。


    “啊——”


    陈悯之霎时痛得跳起来,捂着自己的脖子,圆圆的眼珠子瞪着人:“你咬我做什么!”


    少年揉着自己泛疼的后脖颈,声音有些委屈:“明明都已经给你抱了”


    怀里骤然变得空荡荡,男人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随即又恢复那副温润君子的模样,朝着蹦出去老远,满脸戒备的少年伸出手:“悯之,过来。”


    陈悯之一脸警惕:“我不要。”


    顾明珏思索片刻:“如果悯之乖乖过来,那么,今晚悯之可以继续一个人睡自己的房间。”


    陈悯之睁大眼睛,有一瞬间几乎为男人话里的逻辑感到荒谬。


    为什么他要乖乖听顾明珏的话才能一个人睡自己的房间?他本来就可以一个人睡自己的房间啊。


    等一下顾明珏的意思不会是


    陈悯之眼睛瞪得更大了,他眼瞳生得乌黑,又比寻常人更大一些,这样看起来像是某种眼珠子溜圆的小动物:“你是说,如果我不过去,今天晚上就要和你一起睡?”


    顾明珏唇角笑意温柔:“嗯,几天不见,悯之似乎变聪明了一点呢。”


    一向性子温吞柔软的少年,此刻竟难得有些生气,倔强地站在原地不肯动:“我不要!我有自己的房间,为什么要和你一起睡?”


    顾明珏:“怎么,悯之和秦陌睡得一张床,和我就睡不得?”


    男人语调依旧是温和的,但看着少年抗拒的动作,眼底却已经染上了一丝阴冷。


    陈悯之矢口否认:“那不一样!秦陌是因为——”


    顾明珏紧紧盯着他:“因为什么?”


    因为被他下了药才和他睡一张床的。


    秦陌是将他囚禁在庄园里不假,但客观上来说,男人倒也恪守自己的话,晚上并没有强迫他和自己睡一张床。


    除了最后那个出了意外的晚上,前面几天,陈悯之都是一个人睡的。


    陈悯之当然不可能吧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给顾明珏说,他已经够丢脸了,还想维护一下自己仅剩不多的自尊。


    于是他只含含糊糊道:“你不用知道,反正,反正情况不一样。”


    殊不知这种模棱两可的解释,听在男人耳里无异于火上浇油,那双眸子里翻腾着阴森的,近乎扭曲的妒火,可少年却没有看见。


    “哦,这样啊。”顾明珏轻声道。


    是因为喜欢秦陌吗?


    所以明明秦陌对他做了那样不堪的事,他却仍选择在警察面前包庇男人的罪行。


    顾明珏忽然笑了一下,眼底的那抹阴暗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望着少年,也没有再逼人到自己怀里来,只是柔声道:“我还没有问悯之,为什么突然开始躲着我?”


    他不提这茬儿还好,一提,陈悯之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好意思问!”


    少年胸膛起伏,像只气鼓鼓的,尾巴都竖起来的小猫:“你是不是很早就开始在晚上潜入我的房间,对我”


    陈悯之斟酌了一下用词,他面皮薄,说不出那些太羞人的话,只能说:“对我动手动脚了!”


    面对他的指控,顾明珏仍是那副眼底含笑的模样:“嗯,悯之晚上睡觉不太乖,总爱踢被子。”


    陈悯之气急,也顾不得羞耻了:“你还装!秦陌都告诉我了!你每天晚上趁我睡着了,就偷偷进我房间亲我!”


    秦陌,又是秦陌。


    这个词一从少年嘴里说出来,顾明珏就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只剩下这两个尖锐的噪音,像是疯狂拨动的琴弦一般扰乱着他的心神。


    少年后面还说了些什么,顾明珏已经听不清了,他死死盯着少年翕动的嘴唇,忽然站起身,扣住少年的后颈,恶狠狠地吻了上去。


    “唔——!”陈悯之猝然睁大双眼,完全没料到上一秒还充满君子风度的男人,为什么下一秒就突然发疯了。


    他奋力推拒着男人,拳头一下下砸在跟前的胸膛上,却没有将那铜墙铁壁撼动半分。


    不同于上一次顾明珏亲他时的细水流长,温柔绵密,这一次男人的吻仿佛带着怒意,又携着难以忽视的占有欲,以不容拒绝的攻势,凶蛮地将他的口腔填满。


    陈悯之胡乱挥打的双手男人一只手抓住,脆弱的后颈被人牢牢扣着,挣也挣脱不开,只能被动地承受下男人所有的侵.犯与占有。


    不知过了多久,发了疯的男人才终于像是恢复了理智,缓缓将他放开。


    陈悯之被亲得缺氧,早已连打人的力气都没了,脑子也晕晕乎乎的,只能狼狈地大口喘气。


    顾明珏眉眼深深地望着他:“是,我是亲你了,从你第一天住进这间公寓开始。”


    “事实上,从更早,早在我认识你的第一天,我就想这么做了。如果不是因为一直对你心软,因而有所顾忌,我对你做的事,远比秦陌对你做的更可怕。”


    陈悯之后退一步,纤长的眼睫都在颤抖,却不敢开口问男人是什么事。


    男人粗粝的指尖在他被亲肿的嘴唇上轻轻摩挲着,动作温柔得像是对待情人:“悯之生气,可以骂我,也可以打我,但是不可以离开我。”


    顾明珏忽然轻轻笑了一声:“当然,也不可以,再在我面前提秦陌的名字。”


    他五官生得清俊,笑起来时总是极好看的,可现在,那笑容落在陈悯之眼里,只让他觉得脊背发凉。


    男人幽黑瞳孔钉在他身上:“不然,我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猜,悯之也不会想知道的,对吗?”


    *


    陈悯之开始去学校上学了。


    他前段时间东躲西藏,又被秦陌关了一段时间,学校里的课程落下了不少。


    好在,顾明珏在这方面倒是很贴心,给他请来了专业的老师,一对一地为他补上落下的课程。


    毕竟是高薪聘请,老师讲解得比学校老师都还细致,陈悯之学得也认真,没多久就将落下的知识点都掌握了。


    但陈悯之还是很担心地问顾明珏:“那我的平时成绩怎么办?”


    他请了那么多次假,平时分都不知道被扣了多少了。


    听到这话,顾明珏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阴沉,他像是不太情愿,但还是对陈悯之实话实说了:“秦陌已经在学校为你打点过了,理由是你身体情况特殊,需要经常请假治病,不会扣你平时分。”


    陈悯之下意识说:“哦哦,谢谢。”


    秦陌人还怪好的,连这些细节都替他想到了。


    不对,陈悯之慢两拍地反应过来,他没办法去学校上课的罪魁祸首不就是秦陌吗!


    呸呸呸!他才不要谢谢他!


    呸完了,陈悯之才注意到男人不知何时变得有些阴沉的脸色。


    经历了许多次类似事件后,少年像是一只对风吹草动都很敏锐的小动物,立刻就明白了什么,惊惶地后退着:“我没有提他的名字,是你先说的!”


    顾悯珏步步逼近,唇角带着笑,笑却不达眼底:“嗯,悯之是没有提,但悯之刚才想他了,对吗?”


    陈悯之瞪大眼睛:“你、你没说过想也要算!“


    男人漆黑眼眸盯着他,森森道:“哦,看来确实是想了。”


    察觉到危险,陈悯之本能地撒腿就开跑,却在下一刻被男人捞着腰,轻而易举地抱了回来。


    嘴唇被人噙住,男人粗粝的舌.头强势地入.侵进来,将他从里到外吃了个遍。


    陈悯之力气没有男人大,挣也挣脱不开,最后只能呜呜咽咽地被男人亲到嘴巴肿起来,眼睫上都挂着泪,可怜兮兮的。


    生怕男人再亲他,陈悯之用手捂着嘴巴,瓮声瓮气地控诉:“你不遵守规则!”


    顾明珏笑了一下。


    这只可怜的兔子似乎到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位于强大的食肉动物的领地,所有规则都是由食肉动物来制定的,只有这只天真可爱的小动物,还在一本正经地和凶残的猎食者讨论规则。


    但即使是这种近乎愚钝的天真,在顾明珏看来也是可爱的。


    这正是陈悯之身上吸引的他东西之一。


    他温柔地说:“现在规则加上一条,你想秦陌一次,我也会吻你一次。”


    陈悯之不敢置信地说:“你不讲道理!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住的!”


    男人那双清隽眼眸眯起来,显得有些危险:“噢?你是说,你控制不住地要去想秦陌?”


    陈悯之:“我没有”


    他往后退了一步,有些委屈,他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顾明珏丝毫不给他逃避的机会,倾身上前,手掌牢牢扣住了少年纤细的后颈,盯着他,一字一句道:“那么,从现在开始,不许再想他。”


    “想我。”


    男人低头在他鼻尖上落下一吻,声音低哑:“悯之,从今往后,你心里只许想我。”


    偶尔,顾明珏也会陪着他一起去上课。


    男人望着他在课堂上东张西望的一张脸,似笑非笑:“悯之现在上课不太专心了呢。”


    陈悯之从前上课一直都是很专注的,连手机都不玩儿的乖学生,听到这话忙红着脸收回注意力,认认真真看黑板。


    顾明珏仿佛他肚子里的蛔虫,十分善解人意道:“秦陌目前还在拘留所里,陆承轩的公司被我找了些麻烦,暂时没空天天盯着找你,至于卫殊,我给他制造了一些误导信息,他现在并不知道你已经回学校了,还在外面找。”


    “所以这两周,悯之可以安心地准备期末考。”


    陈悯之听完松了一口气,刚想下意识说声谢谢,却听顾明珏紧接着说:“考完了,寒假好跟着我一起回顾家。”


    陈悯之瞪大眼睛:“我为什么要跟着你去你家?”


    顾明珏:“悯之是顾家今后的夫人,自然要回去见见尊长。”


    男人的语气如此理所当然,好像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陈悯之不想做什么顾家的夫人,也不想跟着顾明珏回去见他父母,但他现在已经知道,看似温和有礼的男人,在许多时候是强硬得不讲道理的,男人已经决定了的事情不会改变,就像顾明珏说只要从他口中听到秦陌的名字就会亲他一样,每次都是言出必行。


    陈悯之又气又急,说不出话,只能用一双红得跟兔子似的眼睛瞪着男人。


    但这样的瞪视,在男人眼里也像是含着情意的撒娇。


    顾明珏温柔地抚了抚他的脸,柔声道:“悯之不用害怕,我父亲如今已经是病床上苟延残喘的一条虫子,至于我母亲”


    男人轻笑一声,“她会喜欢你的。”


    陈悯之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用“苟延残喘的一条虫子”来形容自己的父亲,他心里虽然好奇,但也不是很想问,总觉得问了就显得他对顾明珏家里的事很感兴趣,很想做那什么顾家夫人一样。


    他假装没听到男人的话,转头很认真地继续听讲。


    在课堂上,是他为数不多能够逃离顾明珏的时候。


    顾明珏却丝毫不介意他的无视,笑了笑,没再说话打扰他听讲。


    其实,除了少数陈悯之说了不该说的话的时候,大多数时间男人的脾气都好到离谱,好像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会生气一样,就连陈悯之被亲的时候挣扎着在男人脸上抓出血印子,男人都能笑着包容。


    更别提在衣食住行上,样样都用最贵的最好的,把他照顾得像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温柔体贴得哪怕以最苛刻的标准都挑不出毛病。


    在外人看来,顾明珏应该能算得上是一个完美男友。


    只有陈悯之知道,表面再完美,也改变不了内里是个变态的事实。


    他是不可能一直在顾明珏身边呆下去的。


    他要趁着顾明珏还没变态到底的时候,赶紧跑路。


    *


    后面的两周过得很平静。


    陈悯之没敢再在顾明珏跟前提秦陌的名字,顾明珏也没有再弄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新规矩捉弄他,除了晚上要被迫和男人睡一张床,被男人抱在怀里亲亲摸摸以外,似乎也没什么不能忍受的地方了。


    毕竟,比起在没有人身自由的秦宅,顾明珏对他的“管束”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松散。


    但陈悯之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大型猛兽叼在嘴里的一块肉,对方暂时没有把他拆吃入腹,只是时不时伸着舌头在他身上舔几口,不过是因为对方暂时还有耐心,跟他玩儿一些温柔小意的恋爱游戏罢了。


    一旦对方耐心耗尽,等待他的就是被扒皮拆骨。


    但已经吃过亏的弱小动物也知道,面对比自己强大数倍的猎食者,不能硬来,孱弱的小型食草动物,向来是靠智慧而非力量生存下来的。


    都说狡兔三窟,再笨的兔子,在面临危险的时候,也会有自己聪明的地方。


    所以,陈悯之答应了顾明珏要带他回顾家的事。


    虽然他答不答应区别不大,无非就是自愿回顾家和被迫回顾家的区别罢了。


    但顾明珏依然很高兴,陈悯之随口提起,说期末考完后要先回老家看过姥姥,然后再和他一起回顾家,男人也很轻易地同意了。


    毕竟,这是一个合乎常理、又十分微不足道的请求。


    陈悯之买的是期末考完后第二天一早的火车票,头天晚上,顾明珏把他抱在怀里,亲吻他的耳朵:“几点的航班?明天我送你去机场。”


    陈悯之支支吾吾:“不用,我买的动车票。”


    或许是因为心虚,少年对男人亲吻的动作并不似往常那般躲避,纤细雪白的脖颈露在外面,让男人给吻了个遍。


    但顾明珏显然不是个好糊弄的,停下亲吻他的动作,问:“为什么不买机票?”


    陈悯之含含糊糊说:“机票贵。”


    顾明珏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不是给了你一张卡?”


    是的,在顾明珏把他从秦宅带回来的当天,男人就给了他绑定了一张不限额随便刷的黑卡,不仅如此,还有事没事就往他卡里打钱。


    目前的转账记录如下:


    【12月9号,转账200,000元整。备注:天凉了,给宝宝买新衣服。】


    【12月12号,转账200,000元整。备注:给宝宝买游戏玩。】


    【12月15号,转账300,000元整。备注:宝宝照顾芝芝的辛苦费。】


    【12月16号,转账300,000元整。备注:很想宝宝,下课早点回来。】


    短短半个月不到,顾明珏给他转了快两百万,一开始陈悯之还没理解他转账备注里的宝宝是什么意思,以为是在说猫,后来反应过来这宝宝指的是他自己,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让顾明珏不要再给他打钱了。


    顾明珏笑着问:“悯之现在和我在一起,不花我的钱花谁的钱?”


    陈悯之瞪着圆圆的眼睛:“我有工资,我可以花自己的钱。”


    虽、虽然他的工资也是顾明珏发的,但那不一样,毕竟是他劳动所得,尽管每天都要面对男人各种糖衣炮弹的轰炸,但陈悯之还是坚持自己的底线:他没有被顾明珏包养,他们现在顶多、顶多就是个同居的室友关系,偶尔亲两下而已。


    好吧不是偶尔,是每天。


    但亲两下怎么了?陈悯之在心里对自己说,也就是两瓣嘴唇碰一碰而已,又不是睡了,两个男的没事碰碰嘴巴怎么了?不能证明他跟顾明珏之间有什么,更不能证明他是那什么顾家的夫人。


    因此,顾明珏给他的那张黑卡,他一次也没有用过。


    好像只要花了0.001元,他陈悯之的身份就会从“偶尔不小心和顾明珏碰一下嘴唇的室友”,立刻变成“花老公钱的顾明珏的老婆”。


    此刻,面对男人的问题,陈悯之还是坚持自己的底线:“不想用。”


    顾明珏深深盯了他几秒,忽然低下头恶狠狠咬在他的唇上。


    陈悯之吃痛地叫了一声,一抬头,男人眸子幽幽地看着他:“宝宝不愿意花我的钱,却愿意花秦陌的?“


    陈悯之简直不知道顾明珏又发什么疯,但他很确定,顾明珏只要一开始叫他宝宝而不是叫他悯之,那他的处境就会变得很危险。


    他捂着嘴巴惊惶地说:“没有,我也没有花他的钱。”


    顾明珏:“哦?那你们一起去游乐园那天,是谁买的票?”


    陈悯之睁着眼睛,哑口无言。


    他怎么也没想到顾明珏连这也要算进去。


    他的无语在顾明珏看来无疑是心虚和无法辩驳。


    顾明珏冷笑一声:“小骗子。”


    男人再次埋下头去,可这次咬的却不是他的嘴唇了,而是锁骨下方比嘴唇敏.感许多的地方。嫩.红柔软的地方被欺负得又红又肿,沾着湿.漉.漉的水光,好不可怜。


    陈悯之被欺负哭了,最后一边抽噎,一边被男人逼着用那张黑卡随手买了一个三十多万的游戏账号。


    吃饱了的男人心情好了许多,又换上那层温柔君子的人皮来,低头舔过他眼角残余的泪:“悯之,早些回来。”


    又捏了捏他的鼻尖:“走了之后,也要记得想我。”


    陈悯之早已没力气和男人争辩,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嗯”。


    *


    陈悯之买动车票而不是机票,自然不是单单是为了省钱那么简单。


    ——不过是因为坐动车更方便逃跑罢了。


    他没有坐到终点站,而是在动车途径一座比较偏僻的小城时,把手机卡扔在了动车上,然后下了车,出站包了辆小城火车站外惯有的无证黑车,朝着与老家反方向的D城开去。


    陈悯之知道他们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可以通过票务和消费记录查人,但他这次包的是黑车,走之前还专门换了现金,他就不信顾明珏能查得到他。


    而且按照人的思维惯性,跑路一般是越远越安全,而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就躲在学校邻省、挨着顾明珏家的D城。


    来的时候坐的是动车,回去的时候坐面包车自然要多费些时间。路途遥远,陈悯之不知不觉便在车上睡着了。


    然而,等他醒来时,却发现自己不在目的地,而是在一个陌生的音乐厅内。


    他刚坐起身,脑子都还是懵懵的,就见到头顶灯光忽然熄灭,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再次亮起时,只留下了一束光照亮了台上钢琴所在的位置。


    一个男人不知何时坐在了那里,身穿裁剪精良的黑色燕尾服,姿容俊朗,风度翩然。


    是顾明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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