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云铮设想了几种苏逢雨抵达归墟的方式:虽然昨日见面她并未佩剑,但御剑而来也不是不可能;也有可能像柳卿知一样骑马,但她不知道柳卿知从朝安城来镜溪花了几日,也不知道盈川和朝安相比,哪个离归墟更近,因此也不敢断定一天之内就能策马从盈川赶来。
总之经过一番设想,此刻她对于待会儿苏逢雨现身时的模样十分好奇。
——结果没想到苏逢雨除了琴什么也没带。
佩剑没有痕迹,马也没有痕迹。
总不能都收进乾坤袋里了吧?收剑倒不是不行,把马也收进去会不会太小众了一点?只看见她一人抱着一张琴,应该说明她既非御剑也非骑马而来。
章存舒依旧有读心术,看穿她脸上那点细微的好奇和纠结,先一步对苏逢雨说道:“昨日不是还在盈川?怎么来得这么快?”
苏逢雨抱着琴向二人走来:“坐灵舟来的。”
差点忘了还有这种相对常规的交通工具,以后找个机会见识一下。
苏逢雨走到章存舒面前,眉眼间不太愉悦的模样:“最近灵舟上的隐匿阵法有些失灵,干脆来找你修补一番。”
章存舒转身,带着小徒弟和客人回去,揶揄道:“那你这一路从盈川过来,岂非格外醒目?”
苏逢雨抱着琴,冷哼一声:“当我没学过阵法?技艺略逊于你而已,至于招摇过市?”
走在一边的关云铮看似沉默,实则正聚精会神地听着两人的对话,生怕错过她师父和别人斗嘴的细节,毕竟没见过师父和谁的相处模式是这样的,还怪有意思的。
章存舒故作恍然大悟:“我还当你是为好友而来,原来竟不是?”
苏逢雨在归墟有章存舒之外的好友?
苏逢雨把琴收回乾坤袋里:“什么好友?不是你传信给我,让我来教你学生琴修技艺?”她皱起眉,“说话总藏一半。”
关云铮在一旁深有同感地点点头,要不是这是她师父并且对她还挺好,她一堆吐槽的话已经要涌到嘴边了。
章存舒闻言反倒困惑道:“你不知道?既然没同你说,那我也不好擅自告诉你。”
苏逢雨面无表情地把还没收回去的乾坤袋砸章存舒身上了。
哇哦,\打起来/\打起来/。
反正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她相信自己师父有分寸。关云铮这样想着,在心里缺德地摇旗呐喊。
章存舒接住苏逢雨的乾坤袋,收起笑容正色道:“隐匿阵法失灵不至于令你如此不快,难道盈川的事不顺利?”他问完又看了眼走在一边的关云铮,眼神带着点询问意味。
关云铮也不知道苏逢雨是因为什么事不高兴,盈川的事都交给天问处置了,怎么也说不上不顺利,因此她对上章存舒的视线时,也只能摊开手摇摇头。
苏逢雨懒得解释,拿回章存舒手里的乾坤袋,重新提起先前的话题:“你说我是为了好友而来?”
三人说话间已经回到归墟,章存舒看向苏逢雨:“你不知道?蒲飞鸢也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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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云铮和章存舒一前一后地回到餐桌边,楚悯看向关云铮,不解问道:“客人没一起来吗?”
连映也看向章存舒:“客人不来吃饭,是已经去休息了?”
两人离开有一会儿了,好在青镜山上不冷,饭菜不算凉得特别彻底,章存舒夹了一筷子放进碗里才说:“她有事要处理。”
关云铮也有点没反应过来地在桌边坐下,对上楚悯关切的视线后回过神,悄悄凑到她耳边:“昨晚师父不是说了过些日子会来一位江湖散修,负责你的琴修学习吗?”
楚悯明白了:“来客就是那位琴修?”
关云铮点点头,想了想又小声说道:“她和蒲先生似乎是好友。”
楚悯疑惑:“为何说似乎?”
关云铮回忆了一下方才苏逢雨的脸色变换,如实答道:“因为她方才看起来更像是和蒲先生有仇,但师父说她俩是好友。”
两个人对视一会儿,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对苏逢雨态度的困惑,以及对章存舒言论的怀疑。
所以说谜语人当久了就会被人当成骗子。就连谁是卧底这种偏轻松向的游戏里,都会在开局刀掉几个说话似是而非的倒霉鬼。
或许是苏逢雨有很多好友,所以乍听“好友”这个说辞,没想到蒲飞鸢身上;也或许是她以为蒲飞鸢不在此地,那就有可能是蒲飞鸢没有告诉她自己的去向;当然了,以章存舒平日说话动辄说一半藏一半的坏习惯来看,还很有可能是因为苏逢雨与他认识久了,不大相信他说的话。
三个理由关云铮自忖都非常有道理,但这些理由,好像都没法解释苏逢雨刚才那又是惊讶又是生气的神情吧?
说真的,虽然她一直喜欢吐槽小说里的扇形图神情描写,但方才苏逢雨的神色不用上扇形图居然都没法精准形容。
她听了章存舒的话先是惊讶和怔愣,接着转换成了非常短暂的愉悦,眼睛都亮起来几分似的,随后情绪直转而下,变成了比他们迎接她那时的脸色更明显的不虞。
关云铮默默吃菜,觉得蒲飞鸢很有可能要被谴责了。
苏逢雨的神色不似作伪也没有必要作伪,惊讶大概是因为蒲飞鸢真的没同她说过,愉悦自然是因为在他乡能遇见好友,只是她的惊讶和愉悦都非常短暂,因为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章存舒会认为她此行是为了蒲飞鸢,而蒲飞鸢却不曾告知自己她身在此处。
大概有种和朋友之间的事从别人口中得知的不爽感。
希望蒲先生能够招架苏逢雨的怒火,毕竟后者像是气极时会用古琴砸人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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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骛记录完需要补全的卷册页码,又抢着要替褚鹤贤分忧,在手边的纸上写下几个字,并背出几句某卷书册的内容,表示自己无论是字迹还是记性,都能胜任这补全的活。
发脾气对于褚鹤贤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是件挺消磨精力的事,他早年脾气其实不怎么样,经常能听到教授的学生私下里抱怨,说他太过严苛,平日里完全不见笑影。
随着年纪增长,他对完成某件事的标准依旧严格,对人的评价也依旧不留情面,但标准逐渐变得只是个标准,他对那些不符合标准的人懒得多费口舌。
多说无益,标准留着律己就够了。人生苦短,他得把精力留给别的事。
也正因此,哪怕他始终厌恶仙盟的多数行径,也不怎么喜欢严骛这个人,但还是没说什么,把准备拿来补全书册的纸分给他一半:“待会儿太阳落山,你去帮我把练武场上晒的书收回来,估计闻越那小子会忘记收,收回来后你就不用留在这抄书了。”
不知道严骛是不是听过他以前严苛的名声,听他平心静气地对自己说话,看着像是十分受宠若惊似的,忙不迭地答应:“好,多谢先生。”
褚鹤贤无言片刻,还是说道:“你不必来我这卖乖,仙盟人在仙门向来是得不到什么好脸色的。”
严骛脸上那点欣喜迅速地黯淡了下去,他轻声答道:“我知道,先生。”
褚鹤贤看他这样简直想叹气,这委屈的模样仿佛自己打骂他了一般,这像话吗?
“仙盟今年怎会突然有了观摩教习的打算?头两年办的时候也没见你们吱声。”褚鹤贤在另一张书桌边坐下,拿了墨锭研墨。
严骛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他还没坐上第一把手的位置,仙盟的打算可不是他能置喙的。
褚鹤贤也没打算从他那听到回答,研完墨就专心开始默写了。
大家都觉得仙盟此番的决定突然,但归墟竟然一个弟子都不在,甚至弟子在此处的生活痕迹都不大看得出来,想必是早就得到消息,提前做了打算。
能提早这么多日子就得到消息……难道说是皇帝透露的?
他知道章存舒在各处仙门都有人脉,但当朝皇帝从小就不长在朝安城,回到朝安时章存舒已经随师门四处游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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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说……两人不该认识啊。
有哪处遗漏了,仙盟未曾记录在册?就像章存舒师兄的名字一样。
——被仙盟“惦记”的章存舒正在跟苏逢雨解释:“这几天不用给学生上课,她不在山上也实属正常。”
苏逢雨一掀眼皮:“你说这话是以什么立场?”
坐在秋千上的关云铮和楚悯齐齐打了个寒颤。
关云铮凑在楚悯耳边用气声说道:“我说吧……她看起来简直像和蒲先生有仇,不对,跟师父好像更是血海深仇……”
楚悯心有戚戚焉:“蒲先生去何处了?什么时候能回来?”
关云铮也很绝望:“都不上课,我估计她最早也得明日回归墟吧。”
谁料话音刚落,连廊上就传来蒲飞鸢说话的声音:“不是还有一日吗?我还在山下吃云吞呢,突然传信给我是做什……”
她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走到了能看见院中几人的位置,一眼看见了章存舒对面坐着的人,剩下半字被她生生咽了:“小雨?你怎么在这?”
关云铮和楚悯不约而同看向苏逢雨,只见几息前冷着脸,说话时语气里的不悦都能凝成冰碴子的人,在听见蒲飞鸢的声音后立刻起身,快走几步到连廊前,用关云铮认识她这不到一天来从没听过的,堪称甜美的声音说道:“飞鸢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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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晚饭吃得早,吃完时日薄西山,尚未完全落下。
闻越相当熟练地和江却一起刷洗干净碗筷,擦过桌子,撂下一句“我去给褚老收书”就飞奔出去了。
连映站在江却身后接过盘子和碗筷:“褚老这个时间,应该已经把书收回去了吧?”
江却没抬头:“他不去当心挨批。”
连映笑起来:“那倒是,褚老现今脾气好多了,但依旧逮着他批评。”
江却擦干双手:“褚老对事要求要比师门严苛一些,多让小越在褚老身边待一待也好。”
连映奇道:“你现在说话比师父还像师父。”
江却一愣,摇摇头笑道:“师父喜欢逗人玩,好像尤其喜欢逗云崽。”
连映笑着拿手指他:“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你也开始叫云崽了吧?”
江却这才意识到刚才说的什么,失笑:“没办法,你们都叫她云崽,我一人叫她云铮,反倒让她觉得我太过严肃难以沟通,你看她方才,寻常话题都不敢来问我。”
连映叹了口气:“行行好吧你,那对我们来说已经过去了,是寻常话题,但云崽心思敏感着呢,哪怕是我说不介意,估计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提起了。”
两人并肩往外走,江却想了想还是问道:“我觉得云崽在她这个年纪,心思重了些,”说完他自觉不妥,“倒不是说她城府深沉……”
连映接上他的话茬:“我知道,我觉着是她先前家中对她不太好,这么小的年纪心思敏感,多半是在家中看眼色看多了。”
江却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小悯也有一些,还是天问就是这样的?”
连映不想在聊这种话题笑出声来,但实在是被江却的话逗笑了:“我怎么会知道,我也只见过小悯一个天问呀。”
江却也笑:“说的也是。”
“不过可能,仙门之外,十四五岁的女孩子都有些与云崽类似的苦处吧,放到外面看,云崽可能也只是寻常姑娘。”连映感慨道。
毕竟他们是在仙门长大的,师父还是个乐善好施的纨绔公子,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不用操心那些凡俗的琐碎,连映不用在十四五岁的年纪操心自己的婚姻嫁娶身不由己,江却不用担心家世不好,在娶亲的时候自惭什么门不当户不对。
每年都有许多的人踏破各地仙门的门槛,只为了谋求一个在仙山上的位置,想要出人头地之外,也有逃避凡俗的原因在吧。
哪怕仙门式微已成定局,也会有许多人试图扶大厦于将倾,因为仙门之于他们,是登天的长阶,是避世的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