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闻越吃着吃着忽然想起件事,抬起头问道,“柳相在哪吃?”
归墟除了集中教习弟子待的地方有饭堂,就只有归墟还有吃饭的地方了。但柳卿知那个级别的官员,应该不会去集中教习的地方吃饭吧?
章存舒硬是在连映的注视下夹走一片桂花年糕:“柳相?她自有去处。”不吃也有可能,毕竟她也辟过谷。
关云铮茫然看向楚悯,压低声音:“柳相是谁?”都怪昨晚那顿饭太好吃了,光顾着吃没顾得上说话,沟通的太少,除了将隐的话题之外几乎什么也没聊,进度都对不上了。
总之李厨好,姓严的坏。
楚悯也配合着放低声音:“柳卿知,朝廷此次派来和仙盟同行的官员,当朝宰相。”
楚悯说完这句话的当下,关云铮其实没能想起来柳卿知是谁。但随即她就有了种灵光一闪的感觉,仿佛有谁在这个间隙给她理清思绪了一样,她无比自然地想起先前苍韫桢的原话:“卿知已经把他的折子打回去了”。
她一面想着:原来被苍韫桢叫做“卿知”的人是当朝宰相吗,一面又下意识地怀疑:小悯刚说完那会儿她明明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为什么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又突然想起来了?她的记性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都派出当朝宰相了,朝廷会不会太过看重这次观摩了?”她不由得问道。
这句话的音量没克制,自然是桌边的每个人都听见了,章存舒笑了一下,说道:“我看并非是看重。”
关云铮明白了:“是借此敲打严骛?”
江却接话:“大约也不是为了敲打。”
毕竟姓严的那位一大早就在练武场和学堂两个地方之间扑腾来扑腾去,搞出不小的动静来柳卿知也没管过一次,简直让人怀疑她是否还在归墟。结合师父的回答,没准还有可能跑去山下吃饭了。
若是存了敲打的心思,总不至于到了晌午连面也不露。
关云铮迟疑:“那她来干嘛的?”
闻越煞有介事地思考了一会儿,果断道:“看热闹。”
楚悯:“噗。”
关云铮很想笑,艰难忍住后默默夹了一筷子菜:“说的也是。”
毕竟是苍韫桢直接叫名字的人,估计跟女帝那性子相当合得来,奔波数百里为了看热闹?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被看热闹的那位……这两天是真的很像小丑。
总之小丑,不是,严骛此刻在学堂。
褚鹤贤自然知道这几日学生们都不在,没有必要来学堂点卯,但恰好学生们不在,他的书也到了拿出来晾晒的日子,因此哪怕已过晌午,他仍在学堂里忙碌,听见严骛的脚步声也懒得抬头。
严骛年纪并不大,若是没入仙盟,没准还有机会当几年褚鹤贤的学生,因此虽然对归墟很不满,但对褚鹤贤的态度还算可以,哪怕这位老先生当下只用后背对着他,他也还是弯腰行了个礼:“褚先生,叨扰了。”
褚鹤贤没搭理他,把收藏的卷册都摆出来,挨个翻看是否长了蠹虫。长虫的卷册和页码需要尽快记录下来,以便日后按记忆重新誊写,补上被咬坏的书页。
归墟建成后一直有阵法加持,天气始终温和干爽,书页泛潮的情况并不多见,但毕竟此刻山下已入深秋,蠹虫自然奔着更温暖的地方来了。
守山大阵只驱逐坏人,不驱逐坏虫。
褚鹤贤心疼地翻着书页,时不时抬头操控着身侧的笔,记录下需要修复补足的卷册和页码。
严骛能凭借自己的能力混进仙盟,自然也没少坐过冷板凳,对位高权重者的冷脸早已习以为常,没在意褚鹤贤对他的问好置之不理的行为,走上前问道:“先生可是要将这些卷册拿去晾晒?学生可以帮忙。”
褚鹤贤从卷册间抬起眼来,终于赏了他一个眼神:“老夫并未教过你。”
他看向严骛的眼神里没什么情绪,没有打量,没有怀疑,只是寻常地看了一眼。
严骛许多年没见过这样纯粹的眼神了。仙盟中地位处于他之下的,看他的眼神总是尊敬里掺杂着不易察觉的鄙夷,尊敬是不得不为,鄙夷是真情流露;那些地位处于他之上的,看他的眼神则更像是看待一个好用的物件,偶尔还会流露出一点压根没打算遮掩的嘲弄。
至于仙门人,则更加不做遮掩:仙盟中人并不修道,却能对仙门内部事务横插一手,对教习弟子等事多嘴多舌,修道之人自是能找出一百种厌恶他们的理由。
那些鄙夷、嘲弄、厌恶的眼神就像在说:钻营之辈,无怪乎此。
严骛露出一个真情实意的笑容:“先生才学深厚又醉心教书育人,天下谁人皆可是先生的学生。”
褚鹤贤似乎是叹了口气,随即屈服似的一抬手,把那正在记载的纸笔召来:“我说你记,把卷册和页码写清楚。”
严骛立刻应下,捧着纸笔到下方的一张书桌上坐下,等着褚鹤贤的吩咐。
——闻越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的画面。
惊得他刚迈进学堂半步又立刻退了出去。
见鬼了,在褚老后边像个乖学生似的坐着的,是那个姓严的?他被夺舍了?哦不对,夺舍跟献舍一样早就失传了,以他当年在仙门修习时的境界,应该还不够格。
褚鹤贤年纪虽大了,耳朵却好使得很,听见动静后头也没抬就说道:“来得正好,替我把这堆卷册捧出去。”
闻越“哦”了一声,顺着两列书桌之间的间隙走到学堂的前方:“还是晒在老地方吗?”
褚鹤贤继续翻卷册:“你还能给我找到新地方?”
闻越俯身把那堆没被咬坏的卷册抱起来,老神在在地答道:“那不能够,归墟哪有那么多宽敞的地方晒我们褚老的宝贝卷册。”
褚鹤贤熟练地一掌拍在他背后:“一天到晚就知道嘴贫。”
闻越抱着卷册飞速逃走了。
刚走出学堂,就看见不远处树丛里探出两个脑袋。
关云铮和楚悯像两只探头探脑的狐獴,前者看见闻越出来,还高兴地朝他招了招手。
闻越先是被吓了一跳,没想到两个人偷偷跑出来了,居心叵测的那货可就在他背后的学堂里呢。接着他的神情又转为无奈,把怀里的东西托了托,朝两人走过去。
“你们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们待在小院里吗?”闻越问道。
关云铮立马收回刚才还在招呼的手,眨了眨眼,装乖道:“不上课也不能下山,太无聊了,出来找你玩。”
闻越失笑:“我得给褚老晒书,要不你俩随我一起?”
关云铮积极响应,牵着楚悯从树丛后走出来:“晒哪儿去?”
闻越朝远处抬了抬下巴:“练武场。每年秋天褚老都会找个日子晒书,本来今年归墟接纳集中教习的弟子,他以为腾不出地方了,结果仙盟来了这么一出,弟子们都下山去了,练武场没人占着,反倒又能晒了。”
楚悯点点头:“闻师兄,分我们一些吧,你怀里这么多卷册,还能看清路吗?”
关云铮已经要伸手去拿了。
闻越往旁边走了一步:“一年没晒了一股子霉味,你们别沾上了。再说了,归墟我都待多久了,不用看我也……哎哟!”
待了很久的归墟不太给他面子,不知哪来的石子硌了他一下,人是只晃了晃没摔,但怀里的卷册快飞出去了。好在关云铮和楚悯早有准备,两人一左一右,把那堆摇摇晃晃的卷册托稳了。
闻越认命地站定,任由两位师妹从他怀里把卷册分走,嘴上还在辩解:“都怪那石子。”
关云铮抱过一叠,点点头,严肃道:“都怪石子,不给我们师兄面子。”
楚悯也跟着点点头:“都怪石子。”
闻越本来也没怎么在意,两人还左一句右一句地帮着他谴责石子,更是直接被逗笑了:“你俩的御物术学得不错。”
关云铮抱着卷册走在闻越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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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卷册比羽毛和水好操控多了。”
闻越看她:“掌门教御物术用的是羽毛?”
关云铮想起自己被羽毛折磨的那几节课就想往脸上戴痛苦面具,闻言“嗯”了一声:“越是轻巧,越是无形,越是难以掌控。”
楚悯点点头:“不知道是步掌门自己的决定还是仙盟的意思?”
闻越思考了一会儿:“应该是掌门自己的决定吧,你们别看他平时笑眯眯的,其实在制定修习标准这件事上,还挺严苛的。”
他说完又习惯性埋汰了一句仙盟:“那些人懂什么修道。”
楚悯有些困惑:“竟是掌门制定的标准吗?”
三人说话间走到了练武场,闻越把怀里的书册放下,每一本平摊开:“以前掌门也不这样,我怀疑是受任师姐的影响。”
关云铮在闻越旁边把书放下:“任师姐的影响?”
闻越向前走着,走一步放下一本:“你们看任师姐就知道她修习一定十分刻苦,掌门和任师姐的住所在来去峰上挨着,师姐晨起练剑,午后练剑,晚间练剑,掌门都能看见,逐渐就被影响了。”
听起来很有道理……才怪。
关云铮质疑:“这话有依据吗?还是师兄你信口胡说的?”虽然确实听说过学生太勤快反卷得导师连发好几篇论文的……但毕竟这种事的传说色彩太浓厚了,现实生活中她只能看到疯狂压榨学生的导师,和无论何时何地都得立刻响应导师号召的牛马研究生。
虽然她所知的步雁山和这种导师绝无相似之处,但老师好不好不还得看亲传弟子的评价吗?旁观者是无从置喙的。
闻越毫不心虚:“当然是我乱说的。我只知任师姐勤勉,不知她勤勉到什么地步,也不知掌门为何制定严苛的修习标准,终归你们御物术学得不错,标准严格些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关云铮悄悄踩了一脚他的影子,小声嘀咕道:“你倒是慷他人之慨了,我学得可累了。”
闻越没听见,走在她旁边的楚悯倒是听到了,轻声笑了一下。
慷他人之慨的便宜师兄回过头来:“不用担心地上脏,褚老晒书是因为放久了生霉,脏污他一个术法就去除了。”
关云铮好奇:“那术法不也应该可以去除异味吗?”
闻越露出一个看透一切的笑容:“自然,但晒书多有成就感,你看。”
他已经走到练武场的尽头,一地的书册在阳光下散发着独特的气味,关云铮轻轻嗅了嗅,感觉没什么霉味,倒是有一股墨的香味。
楚悯深以为然地点头:“确实很有成就感。”
关云铮也跟着点头,随即又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师兄,你刚才说到仙盟,那个仙盟人到哪去了?”
闻越弯腰久了有点累,在远处叉腰站着,闻言没好气道:“你现在想起来问了?”
关云铮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闻越向他们来时的方向指了指:“他方才就在学堂。但凡你们两个再胆大一点,就能直接跟他碰上面了。”
啊哦。
还好没进去。
闻越在阳光下微微眯起眼:“虽说我也不清楚仙盟这次派人来到底想做什么,但肯定没憋好屁。”
关云铮默默在心里:爱听,会说多说。
楚悯老实接话:“任师姐昨日说,严骛此行可能带来了一个法器,可测灵根与天赋。”
闻越骤然色变,踩着书册之间仅有的缝隙飞快地跑过来,拉上两个刚晾完书的师妹就走。
两人一脸茫然,但配合地被拉走了。
待到回了关云铮的小院,闻越把两个师妹安置在秋千上,才喘着气解释:“我见过那个法器。”
关云铮也还在喘,因为中午吃太饱,闻越拉着她跑太快,这段路跑得她差点吐了:“真能测灵根和天赋?”
闻越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令人不甚愉快的画面,皱着眉头说道:“何止,还能照出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