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有些沉重的氛围被任嵩华的突然到访打破,月下逢又冷不丁地弹了那么一串小调,再深重的情绪此刻也无法再被提起来了,两人心里反倒都松了一口气。
两人都担心彼此会因为这个话题感到不快,因此默契地开启了别的话题,心照不宣地把这件事放进心里,没再多说。
“那之后的武器课,你岂不是不同我一起上了?”关云铮打量着方才不弹自响的月下逢。
楚悯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琴:“听任师姐的意思,章先生也通音修之道。”
关云铮点点头:“那就是师父教你咯?”
楚悯想象了一下章存舒弹琴的样子:“也许?”
事实证明不能背后说人,还没等两人对各自脑海中想象出来的画面讨论一番,被她们讨论的那个人就从月洞门的另一边走出来:“聊什么呢?”
关云铮本来就没完全坐在石凳上,被章存舒的声音惊得猛回头,无法平衡的情况下结实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哎哟我去。”临摔倒时她其实抓了一把石桌,但经常摔倒的人都知道,当你失去平衡之后,抓什么都是徒劳。
她摔得太突然,章存舒和楚悯都没反应过来,好在石凳也就那点高度,摔得不算太疼。
关云铮感觉自己今天有点太累了,各种意义上的,于是干脆坐在地上没起来,抬起头对章存舒说:“师父,任师姐方才说你懂音修?”
章存舒像是忽然被她喊回神了,反应了一会儿后才说:“略懂。”
关云铮无语了一下,不知道她师父吃错什么药了,这样说话真的会让她想起某些死装男:“然后?”
章存舒这才彻底回神,先问了一句:“你就这样坐在地上?”
关云铮摆了摆手:“我累死了师父,你就让我坐这吧。”
她师父的表情介于疑惑和感到好笑之间,语气倒是很平静:“我大概只能讲些浮于表面的东西。”
楚悯下意识接道:“那深刻的……?”
关云铮坐在地上,章存舒索性不过去坐了,往门上一靠:“我正好认识一个江湖散修,是音修,她过几天就来归墟。”
关云铮靠在石凳上点点头,接话:“那师父你认识的江湖散修还挺多……的——你说的这个江湖散修叫什么名字?”
章存舒看她:“苏逢雨。”
****
关云铮身心俱疲,第二天早上生物钟彻底失灵,睁眼时只见外头天光大亮,太阳真正意义上的快要晒屁股了。
摇羽的声音响起来:“终于睡醒了?你可真能睡啊,你师兄师姐都来过了,看你还在睡竟也没叫你。”
关云铮游魂似的,抓着被子盖过脸,活像是给自己入殓,语气死水般问道:“哪个师兄?”
摇羽如果有实体此刻脸上的神情一定很精彩:“这就是你关心的事吗?跳脱那个。”
关云铮“哦”了一声,躺着没动,隔着被子又问道:“所以现在什么时辰了?”
摇羽没好气:“我哪知道,估摸着快中午了。”
关云铮猛地坐起,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简直想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剑灵从剑里薅出来打一顿——虽然她既不能把它薅出来又打不过它。
“那你还跟我说这么多?”她一边穿外套一边骂骂咧咧,突然后知后觉地看向桌上的摇羽,“我昨晚把你拔出鞘了吗?”
她不至于把这玩意儿拔出来让它在这叽叽歪歪,惹得自己不痛快吧?她是累晕了又不是喝醉了,怎么对这件事一点印象也没有?
摇羽语气懒洋洋的:“那得问你了,昨夜做了什么梦,灵力波动得厉害,都把我震出鞘了。”
关云铮穿鞋的动作顿住:“我这么厉害?”
摇羽:“……你这人关心的事怎么都这么奇怪?”
关云铮自言自语似的:“我昨晚做了什么梦能灵力波动成这样?”
摇羽没接话。
虽然有理论说人每天晚上都会做梦,区别只在于有的人记得,有的人不记得,但她昨晚睡觉的体验更像是昏过去了,这种情况下大脑应该也没有余力编造梦境吧。
睡太饱了,关云铮的脑子此刻非常活泛,具体表现为她开始胡言乱语:“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心魔引导致的?”
摇羽:“……你说这话自己不害怕吗?”
关云铮坐在地上点点头:“也是,它应该没法挣脱师父下的封印。”
摇羽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叹了口气:“现在又不着急了?”
她一骨碌爬起来,抄起剑就走:“我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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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骛此刻也很急。
昨日抵达归墟时有些晚了,学生不在练武场这些地方倒也说得过去,那今日他一大早就守在练武场,怎么依旧一个学生的影子也没看到?
步雁山甚至也不在。
真是活见鬼了。
他本来还想测一测这一批弟子的灵根和天赋,此刻带着法器也无处可使,更是彻底免除了日后因为私自测灵根而被追责的风险。
总不能去找章存舒吧?
前几年刚得知归墟的掌门是步雁山而非章存舒的时候,他完全无法相信,倒不是说步雁山与章存舒对比就要差上许多——他也是在仙榜上有过显著名次的修士,实在是步雁山并不具备一个“掌门”的气度,任谁看了都会以为他是某个脾气好的教书先生。
虽然经历过昨天半日的接触,他此刻对步雁山的印象已经产生了变化,但他依然觉得章存舒是二人之中担任掌门的更优人选。
不过……他有好些年没见过章存舒佩剑了,就连上次仙盟邀他去商议集中教习的事,如此郑重的场合,他都未曾佩剑,实在是礼数全无。
这样想来,他不当掌门倒也可以找出由头——毕竟不能明着跟仙盟过不去,于是看着脾气更好、更懂得尊重仙盟的温顺师弟就成了掌门。
至于昨日遇到的那位……
昨日他实在是气昏了头,居然没能想起来,章存舒确实还有个师兄,正好就是丹修。
只是章存舒的这位师兄比他还要不尊重仙盟,仙盟中甚至查不到他的记录。
仙盟中修士的记录就相当于凡人之中的户籍,需记录姓名,所在门派,所修派系,所持武器,以及与门中或派中他人的关系。
章存舒的记录里确有提及他尚有一师兄,但不论是往前翻阅或是往后,都看不到这位师兄的痕迹,严骛甚至一度以为这位师兄已经脱出归墟,成了江湖散修,如今看来,分明仍在门中。
如此,归墟岂非欺瞒不报?
倒是没想到寻常观摩还能发现此等问题,到时一并上报好了。
但是此刻该如何?归墟的弟子呢?!都到哪儿去了?!
****
关云铮赶到饭堂时饭菜都上桌了,活了两辈子,不对,她上辈子猝死了,总之活了二十多年没睡得这么爽过,并且睁眼就有饭,关云铮简直愧疚,摸着桌沿坐下时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我睡过头了。”
朴实无华的坦诚。
师门众人完全不在意,章存舒甚至打了个哈欠,说道:“多睡会儿长个子,我实在没个子好长了,你看,这不是被你师姐叫起来了?”
连映平淡道:“你分明是被馋虫叫醒的。”
江却把最后两盘菜端上桌,在连映身边坐下:“本来小越和小映去叫你了。”
关云铮心虚:“我没听到,睡得太沉了。”
江却摇摇头:“师父说你不起来也好,省得撞上晦气。”
大师兄看着很凶,讲话反而异常直白,听起来甚至有点呆呆的,虽然大家都习惯了,但“撞上晦气”这种说法肯定不是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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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的作风,于是所有人看向打哈欠打到眼泪花都冒出来的章存舒。
章存舒给自己夹了个丸子:“姓严的这两天估计都会在归墟晃悠,但他比较能装蒜,某些该守的规矩还是会遵守,不会到各家院子里现眼。所以这两天没什么事就待在小院吧。”
关云铮接过楚悯递过来的碗筷:“他真的不会来小院吗?”
章存舒语气难得认真,看着关云铮说道:“仙盟的人都有个特点。”
关云铮下意识接话:“什么?”
章存舒收回视线,垂眼咬了口丸子:“脑子里缺根弦。”
关云铮差点被呛死,心里顿时生出一阵茫然:她在期待什么?不靠谱师父会在吃饭的时候说严肃的话题?还是他这张嘴会放过仙盟人?
闻越“嗯”了声,补充道:“某些人脑子里缺的不止一根,我看是缺张琴。”
楚悯没忍住:“噗。”
关云铮握着筷子简直想报警,这种吃饭的时候讲笑话的感觉太美妙了,她根本不敢往嘴里塞东西,生怕下一秒呛自己一个天崩地裂。
连映也笑出声,过了会儿才说:“口下留德,诸位。”
闻越倒是没接着损人了,换了个话题说道:“小悯之后学琴,谁来教啊,师父吗?”
楚悯闻言抬头:“章先生说会有一位江湖散修来教导。”
闻越好奇:“谁啊?”
关云铮一边夹菜一边回道:“一位叫苏逢雨的音修,嗯,功力深厚。”
闻越不知道昨夜三人的谈话内容,闻言很有几分惊讶:“云崽也知道?”
关云铮点点头:“昨日她混在被鬼灯楼掳去的姑娘里。”
“她是早就追查到了线索?”连映问道。
关云铮思考片刻:“不知道,她也没说,杀完人就走了。”说完她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哦对,还踩了要暗算我的邪修一脚。”
闻越本来要夹菜,闻言菜也不吃了:“你被人暗算了?!”
关云铮含混地应了一声,没等闻越炸毛,就抬起左手道:“未遂。这只镯子把我手腕拎起来挡下了。”
闻越又放心地坐了回去:“怎么个拎法?”
关云铮心说该怎么形容呢,毕竟她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蜘蛛感应,大脑还没来得及处理信息身体就做出反应什么的,虽然是被动状态。
这么说来也可以形容成入场被动,检测到攻击时触发,然后——弹反!
她脑补了一会儿“游戏角色关云铮”的技能,正想找个合适的说辞解释,左手忽然福至心灵地一动——接住了要从碗边掉下去的筷子。
师门众人一片寂静。
关云铮捞着筷子抬手:“就是这么拎的。”
闻越先开口了:“师父,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不早点给云崽戴上?”
真是哄堂大孝了。
关云铮在这个修仙世界待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无法想象世界上居然会有这种形态的师门,听见闻越说这话完全下意识地头皮一紧,被唤起了曾经在东亚传统家庭被说“大人说话小孩不许插嘴”“我是你妈你就得听我的”“你这什么态度”的恐惧。
然而章存舒的回应是:“之前嫌它不够好看。”
还真是啊??
就离谱。
连映的反应是:“云崽给它起名字了吗?”
关云铮抬起手腕看了会儿:“我还真想过。”
楚悯好奇:“叫什么?”
“撷光吧,采撷的撷。”关云铮看向师门众人。
章存舒点点头:“挺好。”
关云铮也跟着点点头:“谢谢师父。”
章存舒抬眼看她:“忽然这么客气?不是昨晚坐地上同我说话的时候了?”
“此一时彼一时嘛。”关云铮毫不心虚地说,“而且我觉得它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