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爆炸案,破!
盐阜塔区来的两个检察官里,其中有一个叫孟瑞文的是胡笛的师兄。
等两人问完后出来后,胡笛已经早在监区门口等着,“师兄,好不容易过来一趟,走,我请你吃顿饭。”
孟瑞文哈哈一笑,揽住他的肩膀,“正有此意!”
然后两人一起招呼另一个一同来的检察官往外走。
临出门前,胡笛想到什么,突然顿住脚步,“师兄,你等我两分钟啊,我去找个人。”
他很快跑回去,跑进档案室里,对着仍在埋头整理东西的林亚楠喊:“林亚楠同志,一起去吃饭啊!吃完饭再回来整理!”
这几天一旦有空闲的时候,林亚楠还是会过来档案室这边收拾收拾,有了武旗和胡笛时不时过来帮忙,档案室已经被打扫出来了,可以称得上是焕然一新。
只是各种档案还有些乱七八糟的,档案又属于机密,武旗不方便整理这部分,因此这几天除了胡笛偶有时间过来一趟,大部分时候还是她在整理。
林亚楠对这部分不发愁。
只要卫生清理好之后,一切都不是问题。
听见胡笛的叫声,她一看手腕上的表才发现竟然已经接近中午了。
林亚楠跺了两下有些发麻的脚,应道:“好。”
胡笛将她喊上,路过财务室看到依旧趴在桌子上的武旗,叹了一口气,又拐进去把人薅起来,“下班!吃饭!”
武旗迷迷瞪瞪地反抗,“你先松开我,我自己能走。”
胡笛松开他。
武旗出溜一下就跌倒在地。
林亚楠:“”
胡笛把人拉起来,嘴上还忍不住吐槽,“你不是能自己走吗?”
武旗张嘴,片刻又合上,终归没说出什么来。
只是叹了一声,又用那双眼睛极富有意义地瞟了他一眼。
林亚楠看着两人互动,在心里默默琢磨。
武旗这个人,总让她想到之前在网络发达的年代时流行的一句话——有一种淡淡的死感。
在三十年后,他完美融入打工牛马,但在这个时代,多少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不知道他这个性格的来源是?
当然这涉及到个人隐私,她虽然好奇,却也不会随意打听。
三人到了门口,和等着的孟瑞文两人集合,然后往定善区那边的食堂走。
饭桌上,胡笛再次毫不吝啬地开启夸夸。
“师兄,这位就是林亚楠同志,是我们三看今年来的新人,你不知道,上次我和师傅押送一个自杀未遂的死刑犯去医院,回来之后那死刑犯来了一招偷梁换柱,我和师傅都没发现,是林亚楠同志第一个发现的!”
孟瑞文之前已经听说过这件事,传言里是位女警察觉的,并第一时间联系其他部门把人追回来的。
他刚才瞧着胡笛叫了位女警出来,就在心里猜测,现下证实了,孟瑞文放下手里的筷子,忍不住伸出手去,“幸会幸会,这段时间林亚楠同志的大名已经在公安和检察队伍中传开了,今天一见,竟然这么年轻!”
林亚楠一被人夸奖就尴尬的毛病又犯了,“没有没有,我就是运气好”
双方客套了一会儿,终于结束这场磨人的交际,开启聊起其他来。
干这一行的,时间久了都会沾上一些职业病。
聊着聊着话题就又聊到了案件上。
孟瑞文一边吃着饭一边瞎聊,“你们知道曹磊这个事不?”
曹磊?这不就是那个百分之零?
林亚楠心念一动,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胡笛答:“知道啊,不就是那个炸了车的?怎么了师兄?他这个事有什么问题吗?”
孟瑞文摇了摇头,道:“问题倒是没什么大问题,这曹磊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人也确实是死了,我们也知道现在他这个杀人动机知道是为人报仇,但到底为什么报仇的查不清楚,你们看守所里嫌犯之间没流传出什么消息?”
胡笛拧着眉头想了半天,片刻后摇了摇头,“没有听说,而且曹磊在五监,我平时在四监这边,要不我帮你打听打听?”
孟瑞文没拒绝,但还是不抱希望地说了句,“估计够呛能打听出来,这曹磊就跟四大皆空了一样,问什么都不说,只承认人确实是他炸的,其他什么都不说。”
林亚楠忍不住插了一句嘴,“那现在曹磊这个案子你们打算怎么办?就这么提起诉讼了吗?”
孟瑞文再次摇头,“那估计不行,回头让公安那边再补充点材料吧,哦对了,还有尸检报告,还得让公安那边补份尸检报告,咱市最近这不是搞试点呢,证据链这块要求还挺严格的,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犯罪事实清楚,迟早起诉。”
对啊,尸检啊!她之前怎么忘了这一点!
林亚楠之前已经有了猜测,曹磊头上的百分之零的标识大概意味着是未遂的意思?
如果是未遂的话,要么只能是人没死,要么就是死因非曹磊所为。
但不管怎样,尸检或许能给她一个答案。
于是她十分严肃地盯着孟瑞文道:“尸检一定要好好做,不能马虎。”
孟瑞文一愣,马上点头,“明白明白,肯定以最严谨的态度对待。”-
日子悄然流逝着,转眼间林亚楠来到三看已经马上一个月了。
进了十一月份以后,气温就骤降下来,随着一场场秋雨的降临,更是寒意直袭。
这天下了大雨,林坤开着车一路进了看守所正门口,然后在门口等着妹妹。
他看着外面连绵的雨珠,打消了暂时下车的想法,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继续坐在车上。
林坤这人打小就臭美,隆冬腊月为了好看都能穿一点儿衣服,更别提这会儿了。
为了让自己身上感觉不那么冷,他关紧了车窗,然后打着车开了空调,抱臂把脖子一缩,整个人就缩在了座位上。
林亚楠这天临下班时,监区内正巧出了点事,她忙着处理因此下班就晚了一会儿。
等她出来时,敲玻璃窗,却见三哥一直没应。
雨势已经渐渐停下来,她能很清楚地看到三哥在车内的情形。
对方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怎么样。
林亚楠心头一紧,敲窗的动作力度加大。
“三哥!快醒醒啊!”
她已经开始左右寻找合适的石头,想着三哥再不应她就砸窗救人。
好在,林坤看样子只是睡着了,听见她的声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然后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囡囡,你下班了?哎呀我怎么睡着了?这一会儿的功夫,我昨天明明也睡挺早的啊,真是奇怪”
林坤一边抓紧打开车门,一边嘟囔,“快进来,外头冷。”
林亚楠悬着的心落下,还好不是她想的那样。
但她一上车,看到三哥开着的空调,以及紧闭的车窗,就是一阵后怕。
“三哥,你刚才开着空调在车上睡觉了?”她问。
林坤一边调转车头,一边回答她,“对啊,这天气也太奇怪了,突然就冷成这样了,刚才下雨我懒得出去了,就在车上坐着等你,天气又冷,我就开空调了,怎么了啊囡囡?”
林亚楠十分严肃地盯着他,道:“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儿就没命了!”
林坤一惊,“怎么会?!囡囡你别吓我啊!”
林亚楠反驳他,“怎么不会?你不知道在像你刚才这样在密闭空间内一直开着空调是会产生一氧化碳的吗?时间久了很容易中毒的!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你知不知道?!”
当然这样的例子在这个年代并不常见,毕竟大部分人根本没钱买车,但在三十年后,这样的例子还真不少。
林亚楠本人为什么知道这个事情,就是因为她上辈子公司楼下就有一天突然来了救护车,一打听才知道是一家三口在车里睡午觉,结果一氧化碳中毒了,听说那个小孩当场就没了,父母被拉去抢救,也不知道后来抢救回来没。
那段时间这件事在整栋楼里天天被提及,她经常上电梯的时候都能听到电梯里有人聊天,竟然有好多人对这一方面根本不了解。
刚才看三哥那样,林亚楠猛地就想到了上辈子听说的这件事,心头突突地跳。
没想到她三哥还真没这方面的常识!
林坤大惊失色,声音又拔高了一个度,“我说我刚才怎么感觉脑子昏昏沉沉的,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我都没感觉我睡着,怎么好端端地就没意识了,原来是差点儿一氧化碳中毒了!还好有你囡囡,要不三哥差点儿就嗝屁了啊!不行,我得回去把这个事情打电话告诉林境和大哥他们,他们也常开车”
林坤一个人自言自语着,心头后怕又把车窗降下来一点,“囡囡,不冷吧?”
林亚楠摇了摇头,还是补充了句,“开车的时候没事,反正你以后别着着车开空调在车里睡觉就行,长个记性。”
林坤抚摸着胸口,“长呢长呢,这记性长足足的!”
两人回到家里后,林坤拿起电话头一个就给林境打了过去。
“林境,我刚才差点儿就死了!你差点儿就没弟弟了你知不知道?!”
电话那头的林境挖苦的话一顿,瞬间敛了神色,“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你好好说,囡囡呢?囡囡没事吧?”
“囡囡没事儿,你放心吧,我跟你说就是刚才”林坤拿着电话絮絮叨叨地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他本以为对方会和他一样惊讶,然后产生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谁知道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钟之后,突然传来林境的爆喝声。
“林坤你这个戆大(傻瓜的意思)!侬脑子是真的瓦特啦!开
着空调关着窗睡觉,怎么不好活死你”
林境气急败坏的声音隔着听筒传过来,林亚楠听着发笑。
一碰上三哥,二哥还是一如既往地容易暴躁。
林境骂了半天,能听出来他有多无语。
好半天后,他才挂了电话。
林坤捏着电话线,有些憨头憨脑的,难得在这个过程中几乎没有反驳。
直到最后挂了电话,他才有些委屈地嘀咕,“林境这脾气可真暴躁啊,一点都没有当哥哥的样。”
林亚楠看着三哥稍显低落的情绪,笑着开口,“二哥这是担心你。”
“我知道。”林坤嘿嘿一笑,转瞬间就显得有些没心没肺,“但他嘴巴太毒了,所以我才专门和他对着干,不过今天我就不和他计较了!”
*
第二天林亚楠到了三看时,听说了一件事。
“林亚楠同志,那个曹磊,他那个案子的尸检报告还真出问题了!我听我师兄说,尸检报告显示被害人死的时间要远远早于曹磊炸车的时间,现在我师兄他们把卷退回去盐阜塔区公安局了”
胡笛一见到她,就立刻把这个消息分享给了她。
胡笛有些崇拜地看向她。
那天听林亚楠同志十分认真地说要注意尸检报告,他还奇怪来着,没想到尸检报告竟然真的出了问题!
通过这一次次的事情,他发现林亚楠同志做事真的格外的严谨,以后他也要向她学习,做个严谨的警察。
昨天师兄和他说这个事的时候,都感叹说真是神了,说他们这个看守所的女警果真和传言中一样名不虚传。
林亚楠心道果然如此。
然后她问:“所以造成这个案件被害人的很有可能不是曹磊?”
胡笛答:“也不能这么说,只能说不是因为曹磊炸车死的,但曹磊有没有其他行为目前还不清楚,我师兄说盐阜塔区公安局那边调查了,估计今天就要又过来提审了。”
林亚楠点了点头。
她没法参与到审讯工作中,不知道后续调查结果会怎样,但目前看来至少曹磊这边的事她可以暂时先放下了。
前段时间她心里一直记挂着那个百分之零,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途径提醒,好在现在有了尸检报告,这件事也算是有着落了。
中午吃饭时,林亚楠碰到了盐阜塔区来提审的警察。
区别于第一次过来时他们满面春风的样子,这次来的几个警察都有些苦大仇深的,从表情也能看出来他们心里必然装着事。
几个警察快连吃饭的心情都没了,食不知味地嚼着,大倒苦水。
“不是,这好不容易还说有个简单案子,这铁板钉钉的事实,嫌疑人也都认了,这怎么临了还能出这样的问题啊?我真是想不明白”
“哎就是说啊,都怪检察院那边,非要什么尸检报告,明明证据链都挺完善,明明能简单结案的案子,非要搞这么复杂,我也是不理解了”
林亚楠和胡笛他们找了个就近的地方坐下,一边闷头吃饭,一边听着他们聊天。
“上午咱提审曹磊的时候,那曹磊都说不可能,就是他炸死的他们,但偏偏现在尸检报告就是显示死亡时间早于那之前,我们现在真是一头雾水,连个查的方向都没有”
有人问:“会不会是尸检报告哪里出问题了?尸检报告没检测出来死因吗?”
几个警察你一句我一句地解释吐槽。
“不会,就是因为检测出来这个结果,我们局里专门又去市里请了专家法医过来检测,结果没问题。”
“这就是最奇怪的点啊,专家过来都没检测出来死因!尸体被炸得有点血肉模糊,但专家把表皮刮了照样能尸检,只是尸检结果显示两人除了被炸药炸伤之外没有任何外伤,可真是奇了怪了,其中一个人倒是心脏有点问题,但是另一个没有什么致命的疾病啊,解释不通啊。”
“真是活见鬼了,这案子在我们局里本来还以为最简单的一桩杀人案,没想到走着走着倒走向悬案了”
“嘿我还真就不信了,我就和这个曹磊使劲磨着耗着,我不信从他嘴里撬不出点什么东西来,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
一顿饭吃完,胡笛听着有些意犹未尽的。
都是当警察的,谁还没有个刑警梦?
尤其是这种越是玄乎离奇的案子,越能激起人的征服欲。
别看这几个警察嘴上抱怨,该查案的时候一点不含糊。
这不在三看吃了饭以后,都不打算回去的,打算午休过后再接着提审!
颇有一副“今天不问出点什么来誓不罢休”的态度。
胡笛话里忍不住有些羡慕,“虽然累但这种案子如果破了,应该会很有成就感的吧?”
林亚楠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那必然会的。
“按他们说的,确实奇怪啊,两个人在车上,除了这种爆炸,或者发生交通事故,还有什么机会会两个人同时死亡啊?难道他们除了曹磊还有别的仇家?”虽然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胡笛也忍不住试图推断分析着。
听到他的话,林亚楠突然意识到什么。
“等等,炸车?对啊这两个人当时是在车上来着!”
她瞬间豁然开朗。
之前不管是听李芸还是听胡笛聊起这件事,她更多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爆炸和炸药上,没有注意其他细节。
经过昨天三哥的事情,林亚楠忽然有一种猜测。
在车上,几乎同一时间死亡,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林亚楠突然放下手里的东西,追了上去。
她将那几个警察喊住,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我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是一氧化碳中毒窒息死亡的。”
几个人本还疑惑她突然喊住他们是为什么,听到这句话俱是一愣。
有脑子反应快的,立刻反应过来道:“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我现在立刻回局里,调查一下当时车辆状态,看看能不能看出来当时车辆的空调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以及一氧化碳中毒死亡应该有具体的特征,我去问问法医!”
几人着急忙慌地转身就走,连手里的饭盒都顾不上洗。
等到了下午的时候,这几个警察再次满面春风地来到了三看。
“是一氧化碳中毒!真是一氧化碳中毒!太厉害了,你们三看这个女警实在是太厉害了!我们中午回去立刻找到了当时被炸汽车的残骸,经过对比确定当时车内空调是开着的,而且据目击证人说,当时车窗的确是关着的,法医那边鉴定也显示,死者血液和器官都呈鲜红色,尤其是胸口部位的肌肉,红得十分明显,符合一氧化碳中毒迹象!
你们那个女警呢?我们这次过来是专门来感谢她的!她简直太厉害了!如果不是她,我们这还不知道查到多会儿去”
林亚楠被同事叫了出来。
面对盐阜塔区几个警察们的热情感谢,她这次十分大方地接受了。
这次可不一样,这是她通过生活经验实打实想出来的!可没有依靠外力!
因此听到他们的夸奖,她相当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能帮到你们就好,嘿嘿。”
林亚楠也不由得跟着傻乐。
胡笛说的对啊,破案的感觉太奇妙了,太有成就感了。
她好喜欢当警察,好喜欢这个职业!
她要干一辈子!
虽然她觉得就算没有她,迟早也会有人想到这一层,但她第一个想到,还是不一样!
“好好好,林亚楠同志是吧?我之前就听其他局里和派出所里的兄弟们听说过你,之前我还不信邪,这下我是真心服口服了,名不虚传啊,你们三看算是挖到宝了!”
三看从上到下,从武建国到门口的杨军才,那无一例外不是与有荣焉。
尤其是武建国,他现在是真感谢那个错误,把林亚楠同志分到他们所里来,证明林同志天生就是他们三看的人。
盐阜塔区的警察夸完又忍不住起了别的心思。
“我听说赤桥区的楼烨早就惦记上亚楠同志了?这样,你别去那边,楼烨这人太古板,上班体验不好,你——”
不等他说完,武建国一把把对方的手拍开。
“起开起开,你来晚了,还有我们三看的人都不古板,上班体验感特别好!”
所有人哈哈大笑起来。
枪林亚楠同志大战不知道今年还会发生多少次,但他们三看一定会竭尽全力守护好林亚楠同志的。
在这场大战中获得永远的胜利。
第32章 第32章新线索
刑刚被押送上山执行枪决等等那天,林亚楠脑海里再次响起了久违的声音。
“滴——任务三完成,获得线索一条,奖励已发放,请注意查收。”
线索?什么线索?
林亚楠迅速地在自己脑海里找了一圈,最后终于发现一个信封模样的东西。
这就是线索?
只是这应该怎么打开啊?装在信封里也看不着上面写了什么字啊。
她试着在心里默念了几次开启,信封纹丝不动。
行吧,看来时机未到,随缘吧。
这么长时间了,林亚楠也没弄明白自己这个金手指到底是什么情况,除了能肯定只要是穿着囚服或者被铐起来的嫌犯,她都能看到他们头上的显示屏之外,像这种任务或者奖励什么的,似乎都很随机。
她愿称呼自己这种为“诈尸型外挂”。
但是无所谓,反正有总比没有好,管它呢。
因此她很快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刑刚被枪决,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黄国豪。
虽然两人分属不同监区,但难免有碰到的时候,刑刚此人可是睚眦必报的死刑犯,只要刑刚一天不被枪决,他就一天提心吊胆的。
这不,就算刑刚都被拉走了,监区里还有他小弟,碰到他便睁着一双死鱼眼瞪他,用口型说让他等着。
黄国豪缩了缩脖子,往曹磊身边凑得更近了些。
曹磊的事,监区里已经私底下传来了,不少人羡慕他,人死了,但原因不在他,这下既遂变未遂,刑期一下子肯定会轻不少,至少枪毙是肯定不用了。
但羡慕归羡慕,该害怕还是会害怕的。
曹磊这个人太狠了,来监区这么长时间,胳膊上的伤就没见他处理过,也没见对方喊过一声疼。
人还不爱说话,看着就给人感觉阴沉沉的。
但总有人不信邪。
马六是刑刚手底下的人,知道刑刚被执行枪决后他哭了十几分钟,然后一抹眼泪,眼神阴沉地盯上了黄国豪。
两人不在同一个监区,上午户外锻炼的时候,是他唯一能接触到黄国豪的时候。
马六已经提前找人打听了黄国豪在的监室,而且他知道黄国豪这几天一直跟在曹磊身边,而曹磊这个人身上的特征又十分明显。
炸伤不同于其他伤,他一眼便能瞧出来。
因此即便没见过黄国豪,他依然能从人群中辨别出对方来。
趁着监管警察不注意,马六冲了过去。
目标直奔黄国豪,将他压在地上,开始疯狂地挥动拳头。
黄国豪这种小白脸,根本扛不住他一拳,很快就被他打得鼻青脸肿。
马六几乎是下了死手。
“你敢背叛我老大,我打死你!我要你去给我老大陪葬!”
数不清的拳头落在自己的脸上,黄国豪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
然后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第一天来的那个晚上,那顿“冰糖肘子”后,第二天他连便出来的尿都是血腥味的。
他被打得喘不上气,别说开口呼救了,他几乎连张嘴都困难。
但尽管如此,黄国豪还是凭着强烈的求生意志抓了一下身边人的腿。
“方娟”他用尽全身力气吐出微弱的两个字。
“我方你大爷的娟!我送你俩一起上西天!”马六已经彻底打红了眼,什么方娟,他才不管,通通去给他老大陪葬。
只是,他不知道方娟这两个字,对于曹磊来说有怎样的意义。
曹磊呆滞的神情在听到这两个字后产生了变化,而在他听到马六的话后,他整个人瞬间暴躁起来。
他一脚踩在马六的肩背上,连同下面的黄国豪一起踩在地上,目眦欲裂地瞪着马六。
“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许是太长时间没说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说话的语速也比常人慢很多,但里面透着的狠意但周围的人心里都是一颤。
不少人心里为马六捏了把汗。
惹谁不好,怎么偏偏惹他呀?
但马六显然不明白其他人的顾虑,他手撑着地面想要起来,还不忘啐了一口身下的人,然后扭头骂骂咧咧道:“你管我说什么?你们这些杂碎,呸,都他妈该去给我老大陪葬!”
身上压了一个人,还有人在脚踩着往下压,黄国豪感觉自己胸腔肋骨都快要断掉,呼出来的气都是只出不进的,但为了能活下去,他咬牙,“方娟”
他还能说话,对于马六来说没有别的意义,他只觉得他是在挑衅。
“我方你妈的娟!方娟是你三儿吗喊喊喊喊个没完了——”
后面的话,马六没能说完。
因为曹磊已经一把将他提起来,然后对着他的嘴一拳打了下去。
马六的牙齿都被打掉一颗,嘴里汩汩冒着血。
他不知道面前的人怎么就突然暴动了,但他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曹磊不仅打得狠,而且他是不要命地打。
“干什么干什么?!都给我放开!谁允许你们私自打架的?!”
及时到来的监管警察救了马六一命。
曹磊被两名警察拉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自以为天不怕地不怕的马六,竟然脑子中一瞬间闪过了害怕两个字。
刚才如果不是这些警察拉开,这人真的能打死他。
压在自己胸口上的人终于离去,黄国豪躺在尘土飞扬的地上狠狠地吸了两口气。
他看着蓝天和白云,他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他一定要离开这里。
*
曹磊和马六都理所应当地关到了隔离室。
隔离室是单间,但只有不到两平米的空间,进去以后只能坐着抄写监规,一隔离便是至少一天一夜,很少有人能忍受的了这种致命的孤独。
但这对于曹磊来说,却不是什么问题。
黄国豪知道,一旦离开曹磊身边,他的日子绝不会好过,因此他磨破了嘴皮子让监管警察把他也关了进来。
受够了被打的日子,黄国豪宁愿忍受这种孤独。
他一遍又一遍地抄写着监规,直到写到手发酸。
然后他放下笔,开始回忆起自己的前半生来。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把人生过成这个样子?他明明拥有超越这个时代的整形技术与各种知识理论,怎么就会把自己搞成了这个鬼样子?
黄国豪将头埋在腿上,忍不住落下泪来。
泪水扎着脸上的伤口,疼得他抽气。
他是真的知道错了,呜呜呜他想出去。
黄国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再醒来的时候是被隔离室的门打开的声音惊醒的。
“黄国豪,隔离时间结束,可以回监室了。”
他撑着发麻的腿站起来,问了一句:“警官,曹磊呢?曹磊结束了吗?”
监管警察回答他:“结束了,你们俩一起回监室。”
黄国豪竟然有心情咧着嘴笑了一下,“谢谢警官。”
监管警察知道他的想法,在这看守所里不找个靠山,有时候是活不下去的。
对于嫌犯之间的事儿,他们这些监管警察大多时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别闹出太大的事,一般情况下他们懒得掺和。
在外面都不安分的人,指望他们进了里头一下子就安分起来?
别开玩笑了,根本不现实。
不过黄国豪这小子看着倒是有真心悔过的意思,也是,一看就是在外面没怎么吃过苦的样子,进来这才几天啊,挨了多少顿打了这都。
嫌犯愿意真心悔过,他们当然愿意给个好脸
色,因此监管警察态度还算不错,对着他道:“以后有什么事喊警察,你也劝劝曹磊,让他早点摊开把事情说清楚,早点起诉早点有个结果,你们也能早点去监狱,那边比这边要自由多了。”
黄国豪知道这警察是对自己网开一面了,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警官。”
等回到监室后,黄国豪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对着曹磊出声道:“曹磊,你想不想和我说说你和方娟的事?”
之前他一直以为方娟是对方的逆鳞,因此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他根本不敢轻易提到这个名字,但现在他想试试。
方娟到底是为什么死的?他又是怎么走到的这一步?
曹磊的眼睛转了转,但还是没出声。
黄国豪没气馁,他背靠着墙,窝在对方身边,小声道:“没事,你想说的时候再和我说也行,我什么时候都愿意听,这里只有你和我认识方娟了,只要你愿意说,我都愿意听。”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触动到了他,曹磊竟然罕见地开口了。
“方娟她是自杀的。”他的声音晦涩中夹杂着淡淡的伤感。
黄国豪已经猜到了,但他还是有些好奇地问:“可是我看方娟一开始的性格很开朗啊,她的那个男朋友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自杀是因为对方吧?”
曹磊又不说话了。
黄国豪耐心地等着。
“他该死。”片刻后曹磊才吐出这么三个字。
黄国豪突然想起来什么,他问道:“我记得你们之前聊天中有说到方娟嫌弃自己的长相不得shengzhu还是什么的喜欢?你们说的这人是谁啊?”
曹磊抬起头,眼珠子黢黑,看着有些吓人。
“他带着方娟参加了一个组织,这个组织的首领他们称呼他叫做圣主。”
黄国豪浑身一震。
“邪邪难道是邪教啊?!”
第33章 第33章真有人来看守所吃白饭啊……
黄国豪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一开始以为只是杀猪盘,但没想到会是邪教。
比这个时代所有人都拥有超过三十年视角的他,当然知道邪教对整个社会,整个国家带来的危害性!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记忆里邪教组织大肆宣扬,快速发展的时候,大约就是在这个时期?
黄国豪的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
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能够早日从这里出去的唯一机会!
他死死地盯着曹磊,几乎是急不可耐地问道:“那是个什么样的组织?你知道他们组织具体是什么情况吗?这个组织有多少人?首领,就是圣主你见过吗?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他急迫地想要问出点什么来,因此一连串问题接二连三地就砸了下来。
曹磊似乎不太明白他情绪突然如此激动的原因,向来无神的目光里罕见地出现了一丝困惑。
但很快便又恢复平静。
他没有倾诉的欲望,只是在刚才听到方娟的名字时短暂地感觉活过来了一样。
现在再次回归沉寂。
黄国豪锲而不舍地又问了几次,都没能让他再次开口。
他恨不得扒开他的嘴,但他不敢。
因此在让自己稍稍冷静一点以后,黄国豪朝着门外喊了几声,将负责自己监视的专管警察喊来。
他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所以我的意思是方娟的死有蹊跷,这背后可能涉及到邪教组织!麻烦你们把这个情况报给公安局那边。”
门口的警察没明白他的意思,“邪教?什么叫邪教?”
黄国豪着急地跺脚,“就是一种以宣传违背人伦的思想观念招揽信徒的组织啊!是有害的啊!”
那警察还是没明白,“就是类似于宗教信仰?这有什么危害的,现在都主张尊重宗教信仰自由了。”
黄国豪越说越着急,“是尊重自由,但这种教他不是正常的教!邪教,那是吃人的教!”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激动,但专管警察还是承诺道:“行,我会把你说的这个情况反应给公安那边的,但你别背地里借着这个搞小动作啊,给我老实点!”
他私心里是觉得这个事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的。
一个信仰而已,至于上升到这么严重的高度吗?还吃人?吃人的是他们这些不遵纪守法的犯罪分子才是。
虽然事情在他心里不是个什么大事,但也算是个稀奇的事。
因此吃饭的时候,他把这个事随口在同事面前提了一嘴。
后来一传十十传百地就传到了林亚楠的耳朵里。
邪教?
她更加确定黄国豪就是和自己来自一个时代的人,因此才会对这方面有这么高的敏锐性。
林亚楠和黄国豪想的一样。
这种邪教组织的典型案例她之前也听说过,不仅仅在敛财方面,已经上升到谋害他人生命了。
因此对于这种组织,最好的当然是在它发展初期就直接遏制在摇篮里。
她当即决定去见一面黄国豪。
林亚楠把黄国豪从监室里提出来,开门见山地问:“你为什么说方娟的死有蹊跷?还有你怎么认定是邪教组织?”
黄国豪对她的态度有些复杂。
一方面是她把他抓回来的,而且一眼就看出来他犯了不少罪,虽然他觉得她应该就是瞎蒙的,但也足以证明这个女警很聪明。
因此他心里一边不可遏止地有些怨她,又忍不住地有些怵她。
譬如现在,她这双眼睛,看得叫人简直无所遁形一般。
黄国豪硬着头皮和她对视上,然后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和曹磊的聊天内容说出来,“先前他们两人来我医院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这女孩明显是被人洗脑了,但我一开始以为是被个人洗脑的,但一听有组织,首领还叫圣主我就觉得不对劲了,这铁定是邪教没跑了,你不知道,这些邪教组织——”
林亚楠打断他,“我知道。”
蓦然被打断,黄国豪一愣,“什么?你知道?”
林亚楠十分肯定地点头,“我知道。”
她的眼睛十分坦然地和对方正面对上,清凌凌的目光里倒映出他不可置信的脸。
黄国豪呼吸一窒,想到一种可能性。
“你不会”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林亚楠并不打算和他坦诚相认,她将话题重新拉回到曹磊身上,“既然你是除了曹磊以外唯一认识方娟的人,或许只有你能打听出来方娟到底是怎么死的,你想早点出去吗?这是你最好的机会。”
她看着面前的人。
黄国豪和进来前完全判若两人。
短短几天没见,他的脸上到处都是伤口,眼角肿着,嘴角破着,下巴青着。
看起来狼狈极了。
变化最大的,还是他的眼神。
没进来前他眼睛里全是傲慢,似乎笃定没有人能拿捏得了他,可现在,那双眼睛里全是畏惧害怕,还有一丝对她的埋怨。
只是在她刚才说出那句话后,那丝埋怨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了震惊。
信号给到这里就足够了。
林亚楠起身,对着黄国豪最后说了一句:“我愿意给你一次机会,但这个机会能不能把住还是看你自己——”
话到最后声音放轻,“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愿意给你这个机会的。”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出了门。
出去后,林亚楠迅速转身趴到门框上,看里面人的反应。
黄国豪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睛里充斥着惊喜。
她转回身,摸着自己唯恐露馅直突突的心口。
装X是个技术活啊,还得多向楼
烨或者三哥学习才是啊!-
林亚楠在四监的最后一周时间里,喻元从过渡监区转过来了。
她已经从武建国那里听说了消息。
喻元是缉毒警察卧底,因为以身涉险侵入到毒贩的老巢,被毒贩盯上,这次来他们三看是为了躲避毒贩的眼线的。
受从小到大的教育影响,林亚楠对缉毒警察一直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因此在知道他的身份后,她十分敬佩。
也是这样,她才明白喻元身上那股不羁从何而来。
想在毒贩堆里游刃有余,身上自然要有点痞气的。
喻元的身份,林亚楠猜测知道的人应该不多,看大家的态度便能窥出一二来。
也是,知道的人越多,对他来说越危险才是。
她也是那次因着越狱事件,莽撞冲到所长办公室,这才无意间知道的。
虽然知道了他的身份,但林亚楠不敢多表露什么,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对待他和对待其他犯人没什么区别。
喻元被分到了七监,和常银杏许青山等人一个监室。
不知道是他身上的气质吸引这些瘾君子还是怎样,一向浑浑噩噩的常银杏,竟然主动同他伸出了橄榄枝。
“我叫常银杏,你叫什么?”
许青山看着主动爬到对方面前的常银杏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活见鬼了,常银杏竟然主动和除他之外的人说话了!
喻元没搭理常银杏,眼皮半耷拉着靠着墙假睡。
常银杏不气馁,慢慢靠近他,细细端详着他脸上的睫毛。
同一个监室里的其他人都惊呆了。
“银杏儿,你恢复神智了?”
“不是,银杏儿你快回来呀!我听说这个人可不好惹,你靠那么近小心挨揍!”
众人看看常银杏瘦弱的小身板和他对面人胳膊上的青筋,劝解的话更加着急。
“就是啊!小银杏你根本不抗揍的啊!”
常银杏将眼睛使劲睁开,盯着面前的人。
忽然,那双闭着的眼睛毫无征兆地睁开。
他一头撞进对方黑黝黝的眼珠子里。
然后他低头,嗷呜一口咬上对方的胳膊。
所有人:“!!!”
小银杏这下完喽!
常银杏咬的力道并不重,至少对于喻元来说并不重。
只是看着胳膊上的牙印,他仍旧不可控制地挑了挑眉。
这个瘾君子胆子倒是挺大。
喻元另一只手绕到对方身后,捏在他的后颈上,像抓小狗一样把人一把提起来。
许青山等人已经吓得闭上眼睛,不忍直视一会儿银杏儿挨揍的场景。
谁料想象中揍人的声音并没有传出来,喻元只是把常银杏提到一边,笑眯眯地吓唬道:“你再敢咬我一次,小心我把你的下巴给你卸下来。”
他手上的疤一直延伸到腕骨处,随着他的动作,手上的关节嘎吱作响。
听到卸下巴,常银杏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
其他人:
怎么又来一个会卸下巴的啊?!
许青山实在忍不住,有些畏惧地问:“你怎么也一言不合就卸人下巴啊?常银杏他情况特殊,你不能这么对待他。”
喻元没接他的话,反问,“也?还有谁喜欢卸他下巴?”
门口刚走过来的林亚楠叹了口气,举手,“我。”
她就卸了那么一次!被这些人只怕是要记一辈子!
喻元和她视线交汇,二人十分默契地转开了头。
然后林亚楠高声道:“喻元,出来准备会见。”
会见自然是假的,是武建国找他有事,这才找了这么个借口。
林亚楠押着他往武建国的办公室走。
因为他的身份特殊,林亚楠自然不可能真的押着他,只是落后一步跟在他身后。
喻元个子高,身型挺拔,身上又随处透着一股无所谓的气质,囚服穿在他身上,竟也穿出了几分潇洒的感觉。
林亚楠透过这幅皮囊,忍不住有些想探究。
“今天天气挺好。”前面的人忽然停下,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最喜欢秋天,你呢?”
林亚楠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万里无云,是还不错。
她有些迟疑地开口,“我最喜欢春天?比起秋天来比较有生机一点。”
喻元回头看了她一眼,轻笑了声,什么话都没说,继续往前走了。
她没看懂他那声笑里藏着的情绪,只是觉得有些莫名。
武建国和喻元不知道聊什么事,聊了足有四十多分钟才出来。
出来的时候,林亚楠能感觉他整个人周身并不像进去之前那么轻松,有一种莫名的紧绷。
回去的路上喻元一直很沉默,没再莫名其妙地开口,也没多说其他什么话。
林亚楠总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情,既然所长不说,她也只当没看到。
*
最后一周的时间过得说快不快,说慢不慢。
刘玉山最后一周几乎是每天见到她都要问一句:“真的要走吗?真的不打算在四监区一直待下去了吗?”
林亚楠笑笑,不说拒绝也不说留下。
她得尽可能地把整个三看转完,才能看到所有嫌犯头上的显示屏,才好判断这之中有没有漏罪、新罪。
林亚楠下一个准备去的监区是过渡监区。
监区的负责人高明几乎是敲锣打鼓地欢迎她的到来。
过渡监区的人要比普通监区少得多,每个监室人也要少,方便严格管理。
林亚楠到的那天,刚好新到了一批嫌犯。
高明看到这批新来的嫌犯就头疼。
他扔掉了自己的素质,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些瘪犊子玩意儿,年年来是吧?没完了是吧?拿看守所当招待所了是吧?我看你们是一个个的不学点好,就想走捷径是吧?我真忍不了了,我今天就是脱下这一身警服,我也非得给你们好好治治这毛病”
说着他就想冲上去。
旁边的其他监管警察赶紧冲上前,把他拉住。
“高哥高哥,别冲动,犯不着,咱不至于”
“就是啊高哥,真不至于,别为了这点儿事再把自己气着了,不值当”
“对啊高哥,这样他们几个今年我和小刘负责,你就当眼不见心不烦”
林亚楠看着这场景,有些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高明虽然脾气爆,但气到这程度也少见。
旁边有人给她解释了句,“害,林亚楠同志你不知道,就这几个,都是咱们三看的常客了,每年一到年底就来咱们三看蹭吃蹭喝了,就跟‘做客’似的,我是真服了,不怪高哥生气,这几个人实在是有些过分了,每年一到年底就搞点儿小偷小摸的,把自己送进来,一开始咱还以为人家小偷小摸是为了过年准备的,后来咱才知道,人家是专门进看守所蹭饭吃的,连着三年了,今年这都第四年了!这还没完没了啊!”
“”林亚楠听着有些无语,“就为了来看守所吃白饭?”
“谁说不是!咱三看一年到头也就年底能见点儿荤腥,嘿,还让这群人盯上了!”给她解释的警察又是无奈又是生气。
林亚楠是真的涨见识了。
好家伙,她以前听说过“实在活不下去了就进去吃牢饭”,一直以为是段子呢,没想到还真有这种奇葩人?!
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啊。
今天她算是见识到了。
一行一共五个人,为首的那个看着滑头滑脑的,看见暴跳如雷的高明不仅没害怕,还笑嘻嘻地辩解,“天冷了,路上出来的人都少了,哥几个实在是讨不下东西了,这才没办法又进来的,各位警官行行好,就放我们几个进来呆一段时间,也让我们哥几个肚子饱饱的过个好年,在这里哥几个给大家拜个早年了!”
他说完,身后跟着四个同样脏兮兮的年轻男人齐齐弯下腰去,十分整齐地开口:
“祝大家新年快乐!”
高明:“”
其他人:“”
林亚楠:该说不说,口号喊得还挺齐,比他们三看的人当初欢迎她的时候唱的歌齐多了。
想必是经过排练的。
第34章 第34章纹身?
为首的那个人叫做狄飞,一点不觉得不好意思,笑嘻嘻地不断挑战着高明等人的临界值。
“各位警官给哥几个分好监室就不用管我们了,放心吧,哥几个都知道流程,一定懂规矩老老实实的不给大家惹事,等过完年开了春哥几个就出去了,绝对不给大家增添多余的负担!”
林亚楠:“”
别说,这群人还挺有原则。
不过她听他们这话的意思是,不增添多余的负担?
也就是说过年这段时间是打定主意要赖在他们三看麻烦他们了。
高明额头青筋凸起,盯着狄飞的眼睛里像是冒着火星子,“你们是打定主意年年赖在我们三看了是吧?”
狄飞没皮没脸地笑着,“哎呦高哥您这是哪儿的话,犯罪的事儿怎么能用赖呢?”
高明一撸袖子,“我这暴脾气!”
“高哥别别别,不至于不至于”
“高哥冷静,冲动是魔鬼啊!”
身边的人又是一番劝阻。
狄飞忽然想起什么来,一拍脑门,“哎呀我给忘了,对了忘了和各位警官说,今年咱们丐帮规模扩大,又招揽了几个兄弟,这两天可能已经在路上了,估计过不了几天就也进来了,不过各位警官不用担心,教他们规矩的事儿包在我身上,还是那句话,绝对不给大家添一点多余的麻烦!”
高明像是刚装好一百度沸水的开水瓶,马上就要炸了,“还有人??!!你们还扩大规模???”
狄飞相当自豪地挺起胸膛,“都怪咱这大哥当的好。”
高明实在受不了了,拿起盆里的拖鞋扔了过去,咆哮,“你个不要脸的玩意儿”
其他人:毁灭吧!真不想拦了,实在是太无耻了!
不拦是不可能的,不过大家也是在看着狄飞抱头鼠窜了好一会儿,才象征性地拦了几下。
“快,把他们送到各自的监室里去,别给高哥气得高血压犯了。”最后还是另一个监区负责人**业发了话,这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等狄飞等人被押下去以后,林亚楠忍不住问身边的人,“刚刚我听他说丐帮是怎么回事?”
“害,我看这狄飞是看《射雕英雄传》看疯魔了,学人家成立什么丐帮,领着一群年轻小伙子天天上大街乞讨,你说都这么年轻,干什么挣不了钱啊,咱也搞不懂人家的想法。”
林亚楠的沉默震耳欲聋。
震撼,真的是十分震撼。
这才是真正的躺平文学啊,真想录下来直播给后世的打工人们看看,你们还是太卷了!
*
狄飞等人说守规矩还真的守规矩,一套流程熟稔得可怕,每天在监区里十分听话,一天从早到晚都热情饱满,吃饭的时候尤其更甚。
高明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到底还是对他们发了善心。
过渡监区人员混杂,监室分配的时候不可能完全按照罪行种类和刑期分配,因此常有重监犯和普通罪犯关押在一个监室里的情形。
也因此,给新人立规矩,下马威的情况在这边最严重。
但这五人分到的监室都还不错,至少目前为止并不见有穷凶极恶的人。
加上这五人也不惹事,他们所在的监室相处还都挺和平的。
林亚楠观察了他们几天,确认他们真的把最大的注意力都放在吃饭上面之后,逐渐从几人身上转移了注意力。
这几天她会时不时地往黄国豪那边监室看看,后者总是对她摇摇头,显然还没从曹磊嘴巴里问出点什么有效信息来。
盐阜塔区的公安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又提审了曹磊两次,但也都没有问出什么来。
众人想了想一致觉得还是得以方娟为突破口,所以唯一认识方娟的黄国豪重要性不言而喻。
和盐阜塔区的公安见完面之后,黄国豪心里是又鸭梨山大,又窃喜。
只要他的重要性凸显出来,离减刑就又近一步!
盐阜塔区的公安后来又来的那两次,林亚楠侧面探听了一下消息。
方娟和曹磊的家里人,他们公安也已经问过几次了,两家人态度冷漠,都表示对这件事完全不知情,也不想管这两个人的事,因此也没有问出什么有效信息来。
事情闹的这么大,两家人真就什么都不知道?
林亚楠不太相信。
因此一方面把希望依托于黄国豪这边,另一方面她打算去方娟和曹磊家附近打听打听。
这天值完夜班,早上下班后,林亚楠按照档案表上的地址来到了盐阜塔区常宁路73弄。
早上的弄堂虽不比晚上,但也是是一天中比较热闹的时候了。
来来往往上班的人脚步纷乱,弄堂口上吆喝着卖早餐的小摊贩此起彼伏,唯恐对方压过自己,让自己少卖了。
林亚楠靠近一个卖小笼包的小摊主,一边打量着摞起来的笼屉一边随意和对方聊天。
“老板,侬这小笼包好吃伐?可正宗?”
摊主是个年轻妇女,圆脸大眼睛,闻言手上动作不停,笑盈盈地接话道:“小姑娘放心吃,不正宗不收侬钞票的。”
附近的摊位上正吃饭的人听到了,抬起头来也纷纷开口。
“小姑娘侬不必担心的好伐,阿拉给你打包票,这家不说方圆十里,至少方圆五里内一定是最正宗的!”
“小姑娘放心吃,绝对好吃,阿拉不会骗你的。”
“”
听他们这么说,林亚楠像是放心地坐下。
这个摊位前人是最多的,不管正不正宗,味道肯定是差不了的。
她刚才这么说,只是想找个话头打开话匣子,方便和周围的人聊天。
摊位紧俏,空余桌子不多,林亚楠只能和人拼桌,她找了个和刚才接话的几人稍微近点的座位。
果不其然,她一落座,身后刚才主动替摊主打包票的一个妇女便主动开了口:“小姑娘听你口音是本地人,侬不是这附近的人?”
林亚楠侧过身子,眼睛能够看到对方,饭后回答道:“我在宝水区住,今天过来这边是找同学的,但是忘了我同学具体住在哪户了。”
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热心的妇女当然见不得别人有困难,立刻问道:“侬要找的是哪户人家?说出来,我说不定知道,就算我不知道,这儿这么多人,阿拉总有人知道的。”
林亚楠顺坡下驴道:“我同学叫方娟,我们俩从学校毕业后就没怎么联系过了。”
热心的大姐滞了一下,忍不住问:“既然好久都没联系了,侬怎么突然想起来找她?”
林亚楠早就想好了理由。
“我是来告诉她我马上要结婚了,希望她能去参加我的婚礼,我们上学的时候关系一直很好来着。”
是什么会让久未联系的老同学突然开始联系,当然是为了收份子钱啦!
果然,她这话落下,刚刚还十分热情的大姐有些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不过热心肠是本能,尽管她有些不太赞同这样的做法,她还是说道:“你说的方娟如果是我知道的那个方娟的话,只怕是你来晚了。”
林亚楠适时露出一点疑惑,“什么意思?”
“侬不知道前段时间阿拉这里闹出的一件特别大的事吗?”旁边一直听着两人对话的人忍不住插嘴。
林亚楠面上更加困惑,“什么事?”
“哎呀就是那个炸了车的啊!”
林亚楠装作恍然大悟,“这个,听说过一点的。”
“那侬听没听说,炸车这件事是因为什么?”说话的人露
出一脸八卦。
先前热心开口的大姐有些不太赞同众人拿这件事当消遣,皱着眉打断,“别人家的事,阿拉还是不要瞎说了,快吃饭吧。”
有人不在意地反驳了句,“这有什么?这件事都闹的这么大了,谁不知道的呀?阿拉不过是转述一下有什么不可以的?就算阿拉不说,小姑娘从别的地方也迟早知道的呀!”
热心肠的大姐不再说话,林亚楠瞥了她一眼。
“我和你说,炸车这件事就是因为你那个同学,方娟!”
林亚楠捂着嘴表示讶异,“怎么会?”
“你这个同学有一手的,脚踏两条船不说,还有人为她杀人放火,男的也是阿拉这边的,你看——”说话的人伸手指向弄堂那边,“那个窗台上挂着蓝色床单的就是曹磊,哦就是那个男的家,旁边那户就是你那个同学方娟家。”
林亚楠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记在心里。
“这两家本来是好邻居,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之后,老家一下子老死不相往来了,这下倒成了仇敌了。”
林亚楠恰如其分地露出疑惑的表情。
说话的人接着解释,“方娟和曹磊从小一起长大,估计两个人早就起心思在一起了,但是听说前段时间方娟又谈了个有钱的对象,被曹磊知道了,曹磊一气之下就把对方炸死了,方娟估计是知道自己惹出来这事也活不下去了,就也自我了断了。”
林亚楠这下不是装困惑了,是真困惑了。
这都传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前后顺序都完全颠倒了,明明是方娟先自杀了,曹磊替她报仇才炸车的,这倒传出另一个版本了。
不过一想也是,八卦总是热衷于扭曲事实,一旦涉及到情感、女性,流言蜚语最后总会聚焦于这个女性是否忠贞,私生活是否混乱,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林亚楠心里有些悲哀。
不等她说些什么,热心肠的大姐突然把筷子重重地摔在桌面上,“人都死了,当然任由你们怎么说了,阿拉嘴上积点德吧,事情警察还在查,也没定出来结果,方娟和曹磊也都是阿拉看着长大的孩子,两个孩子品行是没问题的,别人胡说八道,阿拉就也跟着相信了?”
大姐一看就在这片有点威望的,这么一通话之后,刚才聊八卦聊得津津有味的几个人瞬间都不说话了。
只是还有人小声嘟囔,“俗话说得好,空穴不来风,真真假假谁知道呢?”
吃过早饭后,林亚楠跟上刚才刚才热心肠的大姐,快走两步将她拦下。
她把自己的警察证亮出来,对着对方道:“不好意思,刚才骗了你,其实我是警察,我今天过来就是想打听一下方娟和曹磊这件事的,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刚才看对方反驳的态度,林亚楠总觉得她应该是知道点什么的。
女人名叫谭秋华,看到她的警察证,她心里的戒备放下来,这才开口道:“方娟算是从小我看着长大的,这孩子打小就早熟我是知道的,她家里的情况也特殊,爸爸早早去世,她妈一个人把他和两个弟弟拉扯大,她又懂事孝顺,心里藏的事自然就多了些。
但这孩子虽然懂事,可性格一直也算乐观,只是自从谈了个对象以后,我肉眼瞧着就觉得这孩子有点不对劲了,好像没以前那么开朗了,每次出现总是心事重重的。”
林亚楠问她,“她这个对象你见过吗?”
谭秋华摇了摇头,“没有,方娟其实根本没有说过她谈对象的事,弄堂里这些邻居现在知道了也是因为曹磊出了事之后,大家隐约才听到风声的。”
意料之中的回答。
林亚楠又问:“那你是怎么知道她是从谈了对象以后不对劲的呢?”
谭秋华道:“虽然没见过她那个对象,但我无意间看到过有车送她回来过,大概九月份的时候吧,我家就在这个弄堂口上住着,第一家,那天我半夜睡不着起来洗衣服,到阳台上晾衣服的时候看到外面有小汽车,我就好奇往下看了一眼,看到她从那车上下来了,后来曹磊的事出了以后,这车对上了,我就猜测那次应该就是她对象送她回来的,反正那次过后我再见到方娟的几次感觉她心情都不是很好。”
林亚楠又问:“那曹磊的事呢?你知道多少?”
谭秋华回答:“曹磊话少,性格不像方娟开朗,平时见了我们也只是打个招呼,不会多说话,我了解的不太多。”
林亚楠点了点头,看样子还是得对这两人家里一趟。
不管怎么说,家里人至少应该会比邻居知道得多点。
她刚准备和谭秋华分别,对方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立刻叫住她道:“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之前有一天晚上我碰到过曹磊和一个人吵架,因为背对着我我没看清长相,但看穿着打扮不像是我们弄堂里的人,啊对了,那个人手腕上,就是这块儿的地方吧,纹了个挺古怪的纹身,反正让人看着挺不舒服的。”
纹身?
林亚楠一凛,“你还记得纹身具体长什么样吗?”
第35章 第35章尸包?
谭秋华听出来她对这件事的关注,立刻回答:“记得的记得的,不过就是那天晚上天太黑了,我也不知道我瞧见的准不准。”
“没事,你和我大概说一下那个纹身的样子。”林亚楠道。
“外面好像是一圈太阳的样子,反正是一个圆,然后外圈围着各种线条,圆圈里面应该是一把剑,剑身上缠着应该是蛇吧,天太黑了,我也不知道我看的清不清楚,但是我感觉应该是蛇。”
林亚楠想象一下那个图案,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麻烦你了,过两天我可能还会来找你一趟,谢谢你愿意配合。”
谭秋华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家就在这边口上第一家,有什么想知道的你们尽管来问。”
说完她犹豫了一下又问,“方娟的死是不是——”
林亚楠安抚性地笑了一下,“我们还在查,现在还不太方便告知。”
谭秋华明白了她的意思,马上接话道:“理解理解,是我唐突了,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出去瞎说的。”
刚才在早餐摊上看她的为人,林亚楠就知道她是个有原则的。
因此见她这么保证,她也不再多说什么。
二人分开后,林亚楠等了一会儿,等刚才早餐摊上的人散开,才朝着弄堂走去。
方娟家的窗户开着,但阳台上并没有挂着任何东西,隐隐有细小十分不引人注意的烟雾从里头飘出来,却闻不到饭菜的香味。隔壁曹磊家的阳台上倒是能看出来一阵一阵热气冒出来,看样子像是在做饭。
林亚楠静静观察了半晌,抬步先朝着方娟家走去。
她敲了敲门,好半天才有脚步声走近。
门打开后,一个看起来有些精瘦的女人有些面目不善地盯着她问:“你找谁?”
林亚楠没再找拙劣的借口,直接亮出警察证道:“你好,请问这里是方娟的家是吗?我有些事情想了解一下。”
看到她的警察证,女人本就不善的表情更加显得不耐烦,她直接道:“我知道的我都已经和你们警察说过了,剩下的你们再来几十次我也是不知道,麻烦你们不要再因为这件没意义的事打扰我的生活了!”
林亚楠有些生气,“没意义的事?你不想知道方娟是为什么选择放弃生命的吗?她可是你的女儿!”
女人眼睛闪烁了一下,但还是坚持道:“不想知道,就算知道了也已经没有意义了,人都已经死了。”
林亚楠心中一阵气结。
刚才听谭秋华讲述时,她就猜测方娟的家庭环境估计不是很好,但她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凉薄的家庭。
她有些火大,不知道如果今天去世的是她那两个儿子,她还会是现在这幅无所谓的态度吗?
她还想再理论些什么,对方已经不打算再给她机会,啪的一声将门关上。
林亚楠站在门口,平复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踢了一脚旁边的栏杆,“册那!”
她自认为自己上班这段时间以来,已经锻炼得情绪足够稳定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还是会因为这种事情破防。
林亚楠深呼吸了几口气,开导自己。
就当是为了弄清楚方娟的死因。
她抬手刚准备再次敲门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火急火燎地往外走,一边跑一边还在回头埋怨,“又不叫我起床,我这周已经迟到好多天了!早饭也不做,有你这么当妈的吗?”
男生把门摔得震天响,一身的怒气没处发泄,看到门口的林亚楠恶狠狠地说了句,“起开!”
林亚楠懒得和他多说,侧过身给他让路。
看样子这就是方娟其中一个弟弟了。
林亚楠呵了一声。
一副被惯坏的样子。
不过看到他这么气急败坏的样子,又听到他刚才的那些话,她心里竟然顺畅了些。
等男生走后,远处迎面走过来几个人影,是盐阜塔区的警察。
一男一女,男的叫佟威,女警叫郭巧珍。
两人看到她在这里,有些好奇地问:“小林同志,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亚楠眼眸一亮,问他们:“佟警官,郭警官,你们是来和方娟家属了解情况的吗?正好,方便带我一起吗?”
佟威有些为难,“这怕是不太符合规定吧?”
郭巧珍却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就让小林和我们一起呗,都是警察都是为了案子,有什么不行的?”
林亚楠笑嘻嘻道:“我看珍珍姐说的有道理。”
佟威一想也是,多个人多份力。
而且小林同志刚刚帮助他们破了案子,现在转头就拒绝属实有点过河拆桥了,况且方娟这个事和曹磊案子也有关联,小林同志心思敏捷,说不定能发现他们没注意到的细节。
“行,那就一起。”
佟威和郭巧珍再次敲开方娟家的门,方娟母亲依然是那副不欢迎的态度,但在他们强烈要求进去简单问几句之后,她也不好拒绝,还是放他们进去了。
林亚楠一进门就控制不住耸了耸鼻子。
她闻到了一股很刺鼻的香味。
是那种供奉牌位用的香,林亚楠鼻子敏感,闻这种香味时间久了会有点头疼,因此在家里时一点这种香,她妈或者其他人都会第一时间把窗户打开。
现在这个香味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但对这种气味格外敏感的她,还是一下子就闻出来了。
她忍不住打量起这间屋子来。
方娟家里不大,内外间两个卧室,客厅和厨房连在一起,一眼看去除了两个卧室,一览无遗。
靠近阳台是厨房,再往里是客厅,客厅不大,加上阳光照不进来,显得昏暗了些。
客厅靠近厨房的那边有个简单的隔断墙,墙面不高,靠墙放着个简易柜子,上面设有牌位。
只有一个牌位,但,不是方娟的。
林亚楠看了两眼,有些漠然地移开视线。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不对劲。
等等,牌位面前的香炉里并没有着着的香,香炉前也没有燃尽的香灰,那么这种刺鼻的味道是从哪来的?
她蹙着眉看了一圈。
实在是没法往“她是在偷偷祭拜自己的女儿”这方面想去,况且就算是祭拜,也没必要偷偷进行。
卧室的两个门都紧关着,气味是不是从里面传出来的无法猜测。
林亚楠收回思绪,注意力放在三人的谈话上。
佟威和郭巧珍先前已经来问过几次,车轱辘问题已经来回问了好几遍,方娟母亲回答得很是敷衍,两人问得也很是心累。
不管是问到方娟自杀前是否有过奇怪的举动,又或者是问到方娟的男朋友,再或者是问到曹磊和方娟之间的事情,她都一直奉行三字真言。
——“不清楚”,“不了解”,“不知道”。
再不然就是沉默应对。
明知道她就是专门的,但她作为案件非直接人员,又刚失去了女儿,间接处于一个受害者的位置,他们又不能把她押回局里审问,即便觉得事有蹊跷,也只能慢慢磨。
依然是没什么收获的一天,佟威和郭巧珍对视了一眼,二人心下皆是一口叹气。
又眼神示意林亚楠有没有什么要问的。
林亚楠冲着两人摇了摇头,三人起身,准备离开。
方娟母亲有些冷漠地看着他们走到门口,突然开口。
“各位警官,麻烦你们以后别再来我家了,我想要过正常的生活。”
三人转身,她黑黝黝的眼珠子盯着他们,一眨不眨。
出来后,郭巧珍也有些生气,“我就不明白了,自己女儿死得不明不白,她不仅不着急,还嫌我们一趟趟的打扰她!什么人啊这是?我们不也是为了弄清楚方娟的死因的吗?就因为还有两个儿子所以女儿就死都死了吗?”
佟威接话,“哎,重男轻女害死人啊。”
两人之前来的几趟,也问过左邻右舍了,大家都知道方娟在家里过得不算好,有什么都是优先着两个弟弟。
但毕竟是一条人命。
两人还是心寒。
“小林同志,你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吗?”吐槽了几句后,两人问道。
林亚楠没说什么,先道了句,“我们先再去曹磊家看看情况吧。”
于是一行三人又去了隔壁。
曹磊家里门开得倒是挺快。
开门的人是曹磊母亲赵云萍。
赵云萍说着儿子的事就哭了起来,“我知道他惦记着方娟,可我没想到他为了方娟能做到这个地步!我这个当妈的他都不一定能为了我去杀人,为了方娟他竟然他竟然能去炸人家车!我是真寒心啊呜呜呜”
佟威和郭巧珍两脸无奈。
隔壁是冷漠得要死,这个是来一次哭一次。
想挖掘点有效信息,难啊。
赵云萍哭完一抹脸,对着三人挤了个笑,“让你们看笑话了,对了你们今天来是还有什么想了解的?我知道的一定都告诉你们。”
林亚楠给佟威和郭巧珍递了个眼神,然后开口道:“我听说之前你们两家关系很好?”
赵云萍一脸晦气,但还是说道:“是,之前关系不错,以前都在一个厂里上班,他家男人早早就没了,作为邻居我们家当然会帮衬着些,那会儿她席慧秀也算是个正常人,但现在,呵。”
林亚楠没问她两人现在不好的原因,突然问了句:“那你记得她男人的忌日吗?席慧秀之前平常有祭奠上香的习惯吗?”
赵云萍一愣。
佟威和郭巧珍也一脸懵地看着她。
林亚楠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终归在里面的是自己儿子,赵云萍想了想,还是回答道:“忌日的话是在开春了,具体什么日子我忘了,惊蛰那几天吧,平时的话除了一些特定的节日,应该是没有那个习惯的,反正我记忆里是没有。”
林亚楠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她开口:“能麻烦你帮我拿张纸和笔吗?”
赵云萍愣了一下,起身。
很快拿过纸和笔来。
林亚楠接过纸笔,然后快速地在上面画了一会儿,然后将纸立起来,说道:“这个图案你有见过
吗?”
赵云萍看了半天,茫然地摇头,“没有啊,这什么东西啊?”
佟威和郭巧珍也伸长脖子往过看。
“”
不得不说,小林同志这画工真够抽象的,这得是师从毕加索吧?
这画了个啥???
“这是一把剑?上面这些‘s’是什么意思?剑气吗?”佟威忍不住问。
林亚楠拿起自己的画,也看了一眼,“这是盘着的蛇啊,这不像吗?”
佟威:“”好潦草的蛇。
好歹画个蛇信子啊!就这么一条“s”下去谁也看不出来是蛇吧!
林亚楠觉得自己画的挺好的啊。
该有的元素都有了,重要的一个没落下。
不管是什么,总之赵云萍是没有见过。
林亚楠嘱咐她,如果以后看到这个图案,不管是纹身还是其他什么,都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他们。
赵云萍点头应好。
三人从她家里出来。
佟威和郭巧珍看着那张被带出来的纸,忍不住问:“小林同志,这个图案是什么意思啊?你刚才为什么这么问?”
林亚楠把谭秋华和自己说的话给两人转述了一遍,然后严肃道:“我怀疑这个纹身就是那个组织的标识,沿着这个标识说不定能找到他们的线索。”
两人也严肃起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是一个很重要的发现。
两人当即决定回局里找个擅长画画的警察再过来找一遍谭秋华,弄清楚这个标识到底长什么样。
林亚楠跟着他们一起走,然后又提醒两人,“对了,刚刚去方娟家里的时候,我闻到一股供奉的那种香味儿,但我看了当时香炉里没有香,之前应该是也没点过的,而且根据赵云萍说的席慧秀平时没有点香的习惯。”
郭巧珍接话,“难道她是给方娟点的?”
说完她自己率先否定了,“看她那样子应该也不会。”
林亚楠:“是不是还需要你们查一下了,席慧秀这边不好入手的话或许可以试试她儿子。”
席慧秀两个儿子,一个在外打工,一个还在上高中,在家里住。
上高中的这个,每天都在家里,总会有发现家里不对劲的地方的吧?-
佟威和郭巧珍回了盐阜塔区,找了个擅长画像的警察一起又随着林亚楠找了趟谭秋华。
根据谭秋华的描述,画像很快画出来。
看着栩栩如生的画,林亚楠默默把自己手中的纸折了起来。
咳咳,术业有专攻嘛。
盐阜塔区这边多画了几份,给了她一份,万一有能用得着的时候。
林亚楠无比怀念有手机的时代,“咔嚓”一下就完事了,哪用这么费劲啊。
她将画收好,揣进自己兜里,然后和众人道别,回家补觉。
回家后大哥竟然在家,不知道和谁在打电话。
林亚楠凑过去听了一耳朵,发现他竟然是在准备结婚的事宜。
自从上一次曹磊炸弹事件后,大哥和芸姐的感情突飞猛进,听芸姐说她之前本来还有些婚前恐惧症来着,那次之后她一下子就下定决心,非眼前这个男人不嫁。
林亚楠也是在后来才知道,她大哥当时是真的想以他自己换芸姐安全来着。
没想到大哥平时看着不冷不热的,竟然是个情种?!
不过再一想想也是,大哥这种温柔的谦谦君子是情种才是正常的好伐,像是二哥那种毒舌不饶人的,又或者是三哥那种中二系的,一想想他们成为情种的样子她都一阵鸡皮疙瘩。
林亚楠和大哥打了个招呼,上楼睡觉。
困劲有些过去之后,她一时有些难以睡着,便躺在床上思考。
自己这个身份还是有一点限制的,虽然能接触到嫌犯,但案件的调查不一定好插手,之后看来得想个办法。
还有,最近三哥事情比之前多了一些,有时候也不能来接她了,林亚楠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该买个车学个驾照?或者还是努力说服家里人让她自己在外面租个房子?
乱七八糟的事情袭入脑海,困意渐渐上来,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第二天凌晨,要不是肚子里的饿感太强,林亚楠觉得自己还能再睡。
起来自己捣鼓了点吃的,然后开着电视看了会儿新闻,林亚楠决定今天先打个出租车去上班。
下岗潮开始之后,人们迅速地寻找到了各种新的谋生方式,不少人把目光投放到了私家车上。
景城市经济发达,私家车行业要比大部分城市兴起得早,不过这会儿的私家车行业很不规范,也没有完全统一的收费标准。
林亚楠出了弄堂,一连拦了几辆车,一听说她是去看守所的,都不太愿意过去。
看守所荒凉又晦气,司机们既怕空车回,又觉得去那个地方不好,自然不是很愿意。
直到终于拦了一辆,对方探出半个身子问她:“包来回可以伐?”
林亚楠没有丝毫犹豫,答应了。
加钱的事儿,那都不是事儿。
司机是个约莫四十来岁的男人,一边开车一边哼着歌,还能时不时地和她聊两句。
“小姑娘你去看守所干啥子?家里有人进去了?”
林亚楠透过后视镜看着司机八卦的脸,微笑了一下,“我在那里上班。”
司机十分震惊,“嗬!这么厉害的小姑娘?那你这算是警察么?里面的人是不是都很穷凶恶极的?你不害怕的吗?”
林亚楠嘴角勾起,“他们比较怕我。”
司机显然不太信,以为她没看着,撇了撇嘴巴。
司机不太认路,但林亚楠大致给他说了一下地理位置后,司机便清楚了。
这司机是个话痨,一路上嘴巴几乎就没停歇过,从他家邻居养的鸡一直能聊到我们国该不该加入联合国。
林亚楠:“”
汽车行驶到快到三看的时候,会经过一段十分僻静的路段,几乎都是田地,很少有人经过。
林亚楠被司机扰得实在是烦不胜烦,忍不住把视线移向窗外,努力放空耳朵。
这一看,她突然间发现远处有几只野狗正围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互相呲牙争抢着。
林亚楠直觉那不会是什么好的东西。
着急喊了一声,“停车!”
司机一个脚刹停下,扭头问道:“怎么了小姑娘?”
林亚楠指着远处对着司机道:“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过去看看。”
司机看着那边一群狗,道:“你一个人过去?不太安全的呀。”
他从脚底找出来个镐把一样的棍子,递给她,“要不你拿着这个?”
林亚楠看了他一眼。
司机眼神飘忽,呵呵笑了两声,“我这不是怕遇上劫车的吗,你知道的,现在不太安全,我们开车的经常半夜回,有时候遇到一个劫车的,今天一天白跑不说,还有可能丢了小命的,我这也是以防万一,我可没拿着这东西干过坏事的,不然我怎么敢当着你这个警察的面掏出来是不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信了他的解释,林亚楠没说什么,拿着镐把下车。
随着她的走近,那群野狗低声嘶吼起来,但大概是看到她手里的东西,野狗不敢轻易攻击她。
林亚楠没再往前走,因为她已经看到了。
那是一个黑色塑料袋。
塑料袋里装着的,是类似“肉”一样的东西。
肉应该是被煮过,看着并没有什么血,只是泛白,在黑色塑料袋的映衬下格外的扎眼。
凭借着上辈子看了那么多的电视剧和新闻,林亚楠几乎是第一直觉,不出意外那应该是被肢解了的尸体。
第36章 第36章糟凤爪&“有情有义”的……
随着越走越近,林亚楠逐渐看清了黑色塑料袋里的东西。
她已经可以确定是人的一部分无疑。
因为黑色塑料袋破了的角落里,隐隐露出
来一根指头,还带着指甲的指头。
林亚楠脸色已经有些发白,努力将视线移向别处,然后忍着心里的不适,把那群野狗赶开,防止它们继续撕咬下去。
野狗们不愿意离去,远远地围在她身边转着,时不时地龇着牙低吼一两声。
现在一旦她离开,只怕这袋子马上就会被这群野狗叼到其他地方,但她提走的话,且不说那司机愿不愿意她提着这一袋子东西上车,她也怕万一现场这里有什么证据被自己毁坏了。
于是林亚楠远远冲着司机招了招手。
那司机下车小跑了过来,一看到塑料袋就是一个趔趄,紧接着后退了好几步,脸瞬间就白了。
“这这这这是人的手吗?”说完就是一声干呕。
他现在是真后悔了,自己干什么要偏偏不信邪跑这一趟,来这看守所就够晦气的了,还遇上这种事儿!
呕
林亚楠对着他道:“这里离我们看守所已经很近了,我现在不方便离开,麻烦你开车过去一趟,叫一下我的同事过来——”
怕他直接拒绝,她专门补充了一句,“放心,不让你白跑这一趟,加钱,一会儿等你回来我和今天的车费一块儿给你。”
司机惨白着脸点了点头,很快就软着腿肚子跑回车上了。
林亚楠一边驱赶野狗,一边看着他发动车离开,在心里期盼他指望能贪图这点钱而回来。
等了好一阵,都不见车回来的迹象。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就怕他害怕不愿意回来,她还专门先扣下了车钱,没想到对方宁愿不要这点钱也不愿意回来。
这可如何是好?
她一没装大哥大,二没带bb机,这下可该怎么通知其他人?
用惯了前世的轻薄手机,她之前嫌大哥大太不好装,便一直没买,想着自己每天两点一线的上下班应该也用不到。
现在就是一整个后悔。
科技改变人类啊!!!
距离智能手机出来竟然还有一个跨世纪!
她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时间还很早,今天应该也会有公安派出所或者检察院的人去他们看守所提审或者换押人的吧?
要不先在这儿再等等?
耐着性子等了大约半个多小时,还真让她等来了救星。
老远看到一辆警车,她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不断地朝着那边挥手,生怕对方没注意到她直接开过去了。
警车疾驰而过。
林亚楠:“”她要骂人了,她这么大个大活人就这么不显眼吗?
警车倒退了一段路,停了下来。
林亚楠欣喜若狂。
然后副驾驶的车门打开,她看见楼烨那张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亲切的扑克脸。
“楼队!这里!”林亚楠朝着对方高声呼喊。
楼烨踏步而来,疑惑的神情在看到她身边的那一袋东西后瞬间散去,转眼只余严肃。
“这是尸包?”他问。
林亚楠点了点头,“不出意外应该是的,我没敢动这里,但我刚才过来的时候野狗已经在附近了,估计撕咬了一段时间了。”
楼烨点了点头立刻道:“稍等片刻,我去和我同事说一声。”
林亚楠看到他盯着尸包仍旧面色如常的样子,在心里不由得感叹。
不愧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刑警队长,这么可怖的场景脸上没有半点儿害怕,她的心理素质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啊。
她瞧着楼烨迈着长腿几步跑了过去,然后又很快折返回来,对着她道:“我已经和同事说了,你先带着他们把嫌犯送回三看,然后你们马上去一趟附近定善区公安局,我在这里等着你们。”
林亚楠不打算继续耽搁时间,立刻把手里的镐把递给他,“好,那我速去速回。”
楼烨顺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待她人走了以后才看清是什么东西后,“”
这东西,好像出现得有点意外。
林亚楠领着其他人很快回了三看,临近门时问门口的杨军才,“刚才有没有一个开出租车的过来这边?”
杨军才摇头,“没有啊。”
她心道果然。
这司机估计是怕惹事上身,幸亏她留了心眼记下了对方的车牌号。
等把人交到高明手上,又简单把情况说了一下之后,高明立刻撵着她走,“行,那你快去定善区那边,这边交给我,你是第一证人,后续他们肯定还得找你问话,你多配合他们,这边不用你担心。”
交代清楚情况后,林亚楠立刻和其他人往定善区公安局那边走。
定善区公安局离这边开车也就不到十分钟的距离,几人到达后把事情一说,他们十分重视,马上派了几个警察跟着过去。
为首的是定善区刑侦一队的支队长魏群,看着三四十的年纪,十分干脆利落,看到他们便直接一摆手,“在哪儿?走,带我过去。”
一行人又迅速返回。
再回去时周围的野狗已经不见,只有楼烨一个人拿着镐把在那儿挑着袋子查看。
等魏群走过去,他起身打招呼,“魏哥。”
魏群一摆手,蹲下身子查看。
“看手臂粗细和骨骼宽度,应该是个男人的手,还有其余的部位无法判断,得等法医验过才知道。”刚才等他们过来的时候,楼烨已经做了简单的查看,因此这会儿他率先说道。
魏群接过他手中的镐把,也翻看了几下,然后认可地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一旁,等待痕检和法医组的同事做现场勘验。
魏群顺便向林亚楠了解情况。
“我过来时尸包状态几乎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当时旁边有野狗在撕咬,我是通过野狗们才注意到的,附近也没有可疑人员,从我七点半到这里一直到八点十几分离开的时候,都没有人经过。”
楼烨也接着道:“刚才我在这里等着的时候也没有可疑人员。”
魏群点头,吩咐了几个人去周围看看有没有遗留下的线索,又抬头观察了一圈四周。
四周都是田地,离这里最近的人家也在二里地之外,东北的方向远处倒是有一片树林,但看着也是稀稀拉拉的,除了树上有几只不知名的鸟之外,并不见其他人影。
魏群心知这件案子只怕是短时间内难以找到什么突破口,对着两人道谢过后,表情沉重道:“我先把尸包带回局里,先确定尸包的基本信息特征,既然出现了第一个尸包,只怕是后期陆陆续续还会出现其他,且不一定都出现这附近,如果有什么新发现你们一定通知我。”
然后他又对着林亚楠说:“对了,还得麻烦你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
林亚楠应:“好。”
又想起来那个跑了的司机,将司机的信息告知了对方。
魏群有些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心道这个新人倒是个挺细致的姑娘-
从定善区公安局出来之后,已经快要临近中午,林亚楠准备顺路去他们的食堂吃个饭,然后回三看。
出门却见楼烨等人也还没走。
看见她出来,楼烨身边有人喊了一声:“小林同志,一起去吃饭呀!我们队长等你好久了!”
楼烨回身看过来。
林亚楠和他的视线对上,总感觉有点尴尬。
别人撬她墙角大多是开玩笑的成分居多,但楼烨撬她,林亚楠感觉他是真的想把她撬回他们公安局。
前几次一起吃饭时好歹也有胡笛他们,今天她一个人的话
她有种奇奇怪怪的背德感?
“走吗?”楼烨再次问她。
林亚楠看着这张虽然扑克但超出颜值平均线一大截的脸,只挣扎了两秒钟,“走 !”
阿弥陀佛。
她只是只颜狗,她能有什么错?!
几人一起往定善区的食堂走,路上大家还在对今天发现的尸包侃侃而谈。
林亚楠看着他们没一个人有反胃的生理反应还在心里感叹,这些警察都很淡定啊,看来电视剧都是骗人的。
幸亏她也装的不错,不然就拖大家后腿了。
谁知等到了食堂之后——
景城人有一道特色菜叫做糟凤爪,因味道鲜香开胃,通常夏天吃得更多。
但食堂里一年四季菜色不同,偶尔也会出现。
这不,今天的食堂里就有这道糟凤爪。
不巧,楼烨今天打了这道菜。
林亚楠在看到楼烨饭盒里那过分熟悉的“爪”之后,整个人就已经汗流浃背了。
救命,她她她心理素质真的还没强大到这种地步!
不是,这合理吗?
楼烨他是人吗?刚才尸包里可是有一只完整的胳膊的!
她不行了
林亚楠站起身来,往食堂外面跑去。
她扶着一棵树,好半天才压制住心里翻涌上来的恶心,刚准备往回走,接二连三的人跑了出来。
大家一人扶着一棵树,低着头控制不住地往外yue。
林亚楠:“”
原来大家都是硬撑啊。
好了,这下她不汗流浃背了。
几人终于控制好胃里的酸气,抬头互相一看,面上都有些尴尬。
片刻后又相视哈哈一笑。
“楼队真乃神人也!”
*
吃完饭后林亚楠回了三看,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闹哄哄的声音。
她有些奇怪,他们三看什么时候这么热闹过?不应该啊,他们这也不是派出所啊。
走近了才看到是有几个穿着有些破烂邋遢的人在门口和杨军才在争执。
“警官我们不是闹事,你咋就不信我们?我们就是想拜托你传句话,就一句,你就和飞哥说一句,不是俺们兄弟不够义气,是兄弟们那天出门走了大运,不仅捡到肉吃,还捡到了钞票!有肉有钞票,兄弟们当然就不进去了,警官你说对不对嘛?”
杨军才拿着手里的警棍,头都要大了,驱赶着几人,“有什么事你去派出所说,看守所不是你们能随随便便闹事的场所!看到门口的武警没?你们要是再一直这么纠缠下去,就不是我赶你们了,就是他们赶你们了!”
几个人看着手里拿着枪的武警,脸上染上害怕的神色,但还是低声道:“你就替我们给飞哥传句话么!”
林亚楠走过来的时候,正听到他们这几句话。
飞哥?哪个飞哥?难不成是她想的那个飞哥?
再看这几人破衣烂衫的样子,她觉得自己的猜想估计没错。
不会是那个所谓的丐帮吧
于是她停下脚步,问了句:“你们口中的飞哥是谁?”
几人看了她半天,然后刚才说话的一个人问她:“你也是这里头的?”
又看她是个女生,而且并没有穿着警服,几人嘀咕,“你怎么能随便出来走?难道这里有女人还有优待?”
林亚楠无语:“”
今天这都第几次了?怎么这些人尽觉得她在里头就是住着的,而不是管人的呢?她就这么不像是个警察?
杨军才听着几人的话生气,“胡说八道些什么,这是我们三看的同志!你以为是你们这些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呢?”
几人嘟囔,“没听说过女的还能在这里有工作”
杨军才白了一眼,“你们没听说过的多了去了!”
林亚楠又问了一次:“你们说的飞哥是谁?”
几人昂首,“飞哥是我们丐帮的帮主!”
杨军才:“”
林亚楠:没错了,这群人就是来找狄飞的。
想必这就是前几天狄飞进来时说的,他那些还在路上的兄弟了。
林亚楠有些好奇,“你们不是和狄飞有同样的计划?你们没犯事儿?”
其中一人回答:“按原计划我们本来是要犯事的,但这不是半路上出了差池,计划赶不上变化嘛!”
“那天半夜我们本打算按照原来的计划悄摸地寻一个倒霉蛋偷或者抢,谁知我们走到半路上突然被绊了一跤”
旁边的人打断他,“不是绊了一跤,是直接被摔了个狗吃屎,而且不是我们,是你一个人,因为你夜盲。”
先前开口的那人没忍住瞪了后者一眼,然后又在他背上哐哐锤了好几拳,“就你会说话!就你长嘴了!那这钱我一个人花,你别花!你们都别花!”
被打的人老实了,嘴巴瞬间闭紧了。
“反正那天我们被绊了一跤,起来才发现绊倒我们的不是石头,是一包肉。兄弟几个都多长时间没见过肉了,那家伙心里一下子就高兴了,但是这肉还有一半埋在了土里,我们就挖呀挖,挖了半天,结果我们不仅挖出来了肉,竟然还挖出来了一袋子钱!”
这下不仅是林亚楠了,就连杨军才都有些狐疑地看着几人。
“你们这么看我们干什么?我们这可没偷没抢啊!这是我们捡到的!捡到的总不犯法吧?有人埋那儿就证明是他们不要了的,我们捡了这不是刚好嘛!”
杨军才忍不住问:“你说有没有可能,别人要是不要了会直接扔垃圾桶,而不是找个地方埋起来?”
几人不服,“那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处理垃圾的方式,我不想要了我就喜欢找个地方埋起来!怎么了难道不行吗?再说了,捡到以后我们在那边等了好几天呢,确认没人回来找我们才收起来的,要不我们早就过来了,哪能今天才过来找飞哥。对了,你们能不能再帮我带句话,告诉飞哥让他早点儿出来吧,现在俺们有钱了,不用飞哥进去受罪了!”
林亚楠想想那天狄飞几人进来那满面春风的样子,心道他们可不觉得自己在受罪。
受罪的明明是包括高叔在内的一众同事们才对。
虽然奇葩归奇葩,但林亚楠心思更在另一件事上面。
她想起自己今天路上无意间遇到的尸包,又想到刚刚几人说的捡到的肉,心中不由得联想到一起。
“那些肉呢?”她问。
几人答得坦坦荡荡:“吃了啊,咋了?”
林亚楠:“”
希望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哦,也没全吃了,其实给飞哥他们留了点了,怎么样?俺们够义气吧?对了,那你们能帮忙把肉给飞哥他们带进去吗?不白带,俺们可以分你们一小口,如果这都不行的话,那俺们就都吃了。”说话的人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一看脑子里就没打着什么好主意。
杨军才冷哼了一声,“你死了这条心吧,还想贿赂我们?没门!”
那人心里刚准备一喜。
就见林亚楠开口对他说道:“行啊,那你明天带过来吧。”
哈???
这怎么还答应了呢?
第37章 第37章一切罪恶的源头
“你说认真的?这可是在你们单位门口,就这么正大光明的?”似乎是没想到林亚楠会这么爽快地答应,他不信邪地又多问了了几句。
旁边其他人开口,“我听到了,她说可以,我听真真的,排骨,你是不是不仅眼睛不好,耳朵也不好使啊?”
被称作“排骨”的人深吸一口气,忍住想要打人的冲动。
等飞哥出来,他要告诉飞哥,他们丐帮招人也是得设门槛的,禁止傻子入帮!!!
林亚楠看着排骨为难的样子,改变了主意,“算了不用等明天了,今天就拿过来吧。”
她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严谨一些。
不管他们吃的肉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都应该先赶紧拿过来检验才是,还有那些钞票,也许也是物证呢?
排骨有些扭捏地推辞着,“这个就不必了吧?我们过来一趟挺费劲的,要不还是明天?”
林亚楠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你觉得我在和你商量?不管是肉还是钞票,等失主找上门来,你们到时候准备拿什么还?和你们飞哥进去团聚还?”
排骨:“”
还?他们捡的时候就没准备还过!
旁边的人再次出声:“排骨,我怎么感觉她是在威胁咱们?”
排骨
狠狠地瞪过去,“废话,你都听出来了我能听不出来?我都跟你们说了别来,你们非要来,这下好了,满意了吧?”
他们丐帮就是太有情义了,要他说,等飞哥出来了肯定也会体谅他们的,这群人偏偏就不同意!非得过来告诉飞哥了才安心!
这下好了,鸡飞蛋打了吧。
林亚楠看着小声嘀咕的几人,“或者,我陪你们过去?”
排骨马上摇头,拒绝得毫不犹豫,“不用不用,还是我们自己去。”
林亚楠看着远处过来的警车,“你们不是嫌慢么,我送你们一程,就这么说定了。”
排骨:“”
不是,什么叫送他们一程?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吉利?
林亚楠看向从警车上下来的人。
“刚才走的匆忙,拘留证忘了交。”楼烨解释。
“哎小林同志你正好在这,那给你吧,我们就不进去了。”楼烨身后一个年轻警察乐呵呵道。
林亚楠:“你还是进去一趟吧。”
然后她把楼烨拉到一边,把排骨几人的事情和他说了,又请求:“楼队,你要是不忙的话陪我走一趟呗?”
事情分轻重缓急。
尸包的出现让大家心里都警惕起来,楼烨当即应道:“走。”
警车坐不下那么多人,楼烨让其他人先留下,然后和林亚楠带着排骨等人回去。
排骨几人对着林亚楠的时候,还能装傻充愣,巧言令色几句,但在楼烨面前,几人缩着脖子,老老实实地坐在后排,像一排听话的鹌鹑。
林亚楠:看人下菜碟是吧?
排骨几人就住在附近的一个村子里。
村子名叫卢甘村,因为地处郊区远离闹市,村里显得有些冷清,沿路进来倒是也能看见居民,但比林亚楠想象里要人少很多。
她问:“这村子里住户不多?”
排骨几人回答:“以前多,近两年少了,靠地吃饭活不了了,年轻人都去另一头打工去了,也有不少人南下做生意去了,家里留的大部分是老人和孩子了。”
林亚楠点了点头。
景城市经济发展迅速,各方面都走在前沿,看来连后世逐渐演变成重要社会问题的“留守老人”“留守儿童”都是率先露出端倪的。
“不过很快就会热闹起来了,春节人们就都回来了!”说着他们还有些怀念起来。
春节啊,多好的节日啊,他们讨饭都能借着吉祥话讨个盆满钵满的。
在他们的指引下,警车很快停在了一户有些老旧的房屋面前。
“这是飞哥他家的祖宅,我们平时都在这里休息,飞哥给了我一把钥匙,除了他之外就只有我有钥匙了。”排骨说着有些得意地从身上掏出钥匙来。
飞哥愿意把钥匙给他,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飞哥信任他,他是他们丐帮的骨干成员!
等他开门的过程中,林亚楠观察四周。
村子里的路不算窄,站在这里能看见一排好几户人家的情况。
正如他们所说,这村子里人不多,刚才进来时一路碰上的人上了年纪的居多,青壮年相对较少,也有不少小孩。
小孩大多看着五六岁以下,再大的应该是都上学去了。
排骨开了门,领着他们进去。
然后在两人的视线下磨磨蹭蹭地开始抠墙。
好不容易得了点肉和钱,他们当然得好好藏起来了。
砖头砌的墙很快被他们抠出一个小空间来,排骨手在里边掏了半天,掏出来一个黑色塑料袋和一块红色的布。
看到那个熟悉的黑色塑料袋,林亚楠眼皮一跳。
一旁的楼烨脸色也不是很好。
等排骨献宝似的把东西打开后,林亚楠心就是一沉。
是煮过的肉。
黑色塑料袋里装的是肉,而另一个红色的布包着的则是钱。
林亚楠心存侥幸,问道:“这肉是你们自己煮的?”
“当然不是了,煮好的,可香了!”说着几人吸溜了一口口水。
馋了。
林亚楠:“”救命!
这群人为什么这么大胆啊?来历不明的肉就这么吃了?
先不说是不是人肉万一有人专门下毒报复社会呢?
“咦?你怎么脸白了?”有人瞧见林亚楠脸色不对劲,好奇问。
楼烨一把拿过他们手里的肉和钱,声音冷峻,“你们几个,跟我回局里一趟。”
*
几人小心翼翼地坐在公安局的询问室里,在一进来警察们就把塑料袋递给他们的时候,几人还在疑惑。
直到隐隐约约听到门口来来往往的警察们说到什么“尸包”“胳膊”“人肉”之类的,向来滑头的排骨才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的脸色顺便变得煞白,胸腔里抑制不住得恶心一阵阵翻涌上来。
“警官我想吐”还不等把话说完,他便感觉自己已经有些忍不住。
排骨这下知道为什么刚才进来时,那些警察会一脸沉重地递给他塑料袋了。
他吐了个昏天黑地,直把胃酸都要吐出来,心中的恶心劲还是无法彻底消下去。
赤桥区公安局的警察们看着他心有戚戚,同情占了上风,给他端过来一杯水漱漱口。
排骨眼冒金星地问:“警官,我们捡到的那些肉是人肉吗?”
警察没有直接回答他,只道:“法医还在鉴定,我们不太清楚。”
他虽然这么说,但排骨看到他一脸同情的脸色,已经预判了结果。
低头,再次哇哇吐起来。
直到楼烨再次进了询问室,才解救了狂吐不止的他。
“是鹿肉,不是人肉。”楼烨言简意赅。
不知道是吐得流了眼泪,还是因为其他,排骨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显得亮。
从询问室出来之后,其他人看着排骨煞白的脸不解,“你怎么了?他们对你刑讯逼供了?”
排骨看着几人面色红润,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就知道他们根本没往那个方面想过。
有时候当傻子也挺好-
林亚楠知道这些肉不是人肉后也松了一口气。
不敢想象,如果真的是人肉,这几个人得产生多大的心理阴影。
只是如果是鹿肉的话,为什么会被埋在那里?而且还有钱?
楼烨看出她的疑惑,对着她道:“想知道为什么,或许等几天就知道了。”
他让几人带着他们去了一趟发现这些肉和钱的地点。
“就是这里了。”经历了这样一次,排骨不敢再耍小聪明,老老实实地带着他们去了。
几人捡到钱和肉的地方是在定善区,不过不是在偏僻的郊区,而是在稍微繁华一点的地带。
埋东西的地方往西边走五六步有一棵香樟树,香樟树上有一道刀划过的痕迹。
那道痕迹过于明显,一看就是新留下的。
不等楼烨解释,林亚楠道:“这是埋那些东西的人留下的记号?既然留记号他大概率是会回来的,但排骨他们说他们等了几天都不见有人过来,也就是说那人或许还没来得及回来。”
楼烨点头道:“正是如此。”
林亚楠:“那不着急,等几天。”
林亚楠在家等了两天,都没等来楼烨的消息。
直到第三天她才猛然醒悟过来,她也不是人家刑警队的人,即便有消息了不告诉她也是正常的啊!
汰!!!大意了。
谁料就在第三天,楼烨又送过来一个嫌犯,临走的时候对她邀请道:“鹿肉的事有消息了,你想过去听听吗?”
林亚楠精神一震,“去!必须去!”
旁边同来的赤桥区刑警眼睛一会儿绕着队长转,一会儿绕着林亚楠转。
他怎么感觉队长这是拿小林同志当直系徒弟培养呢?是错觉吗?
下班后,林亚楠跟着楼烨等人去了赤桥区公安局。
埋钱和肉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看着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他神情有些着急,“我说警察同志,你们既然已经把我的钱找回来了,你们就还给我嘛!这有什么好质疑的?那儿已经没钱了,但我知道那儿曾经有钱,那这些钱除了是我的还能是谁的嘛?我又不是犯人,你们在这儿审我是为啥子嘛?”
刑警面无表情回答他:“就算是你的钱,那也得经过核对信息,确认无误后才可以给你。”
“我核对我核对!里头一共六百三十二块钱!十张五十的,八张十块的,十二张
五块的,剩下的全是一块钱的,你核对一下,保准没有问题的!而且我拿着我的裤衩子包着的,红色的裤衩子,你不信闻,上面还有我的味道!”
刑警:“”他的手脏了,耳朵也脏了!
林亚楠:“”幸亏她没有碰啊啊啊!!!
然后她忍不住看向一旁的楼烨。
当时他可是亲自从排骨手里接过来那些东西的。
楼烨手指微曲,与她的视线对上后默然移开。
林亚楠罕见地从他眼神里读出了一点无语的含义。
“别说那些乱七八糟的,现在说说你为什么要把钱埋在那里?”问话的刑警狠狠皱着眉头,接着往下问。
“我我实话实说,你们就愿意把钱还给我了?”
刑警:“你先说。”
那人扣了扣手指,嗫嚅着开口:“我就是比较贪财么我舍弃不了我好不容易攒下的钱,虽然按照圣主所说的,钱是身外之物,钱是一切罪恶的源头,只有抛却钱财才能与世俗脱离,才能达到更高境界,但我还是舍不得我的钱啊”
林亚楠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你说什么?!”
第38章 第38章自焚
黄国豪最近很愁。
他前一秒猜测到了邪教组织差点儿高兴上天,下一秒却因丝毫无法掌握这组织的任何信息而落了地。
他的人生,实在也太过曲折了些。
他与曹磊形影不离,每天变着花样的想从对方嘴里套话,但都一无所获。
黄国豪觉得,方娟的死,连同曹磊的灵魂一同带走了去,他虽然看着和活人没什么区别,但内里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因此他几乎逐渐放弃了。
盐阜塔区的警察后来也拿着纹身的图片来找过曹磊。
曹磊对这个图案有印象,但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
什么邪教组织,什么纹身,什么圣主。
他根本不关心。
反正害死方娟的人已经死了,且死的罪有应得,对于他来说这就足够了。
其他的,他都无所谓。
因此在今天之前,所有的事情几乎陷入了停滞。
盐阜塔区公安局的同志们甚至在想,是不是他们把事情想的复杂了?什么邪教组织,它的传播范围都很有限,影响力会不会也没有那个黄国豪说的那样危言耸听?
林亚楠耳听着盐阜塔区的警察们在自己面前意有所指地说了几次,有心想辩解几句,又觉得无力。
血淋淋的真相没有摆在大家面前的时候,人是轻易很难相信的。
只有她和黄国豪知道,邪教组织的危害性远比人们预料的更加严重。
而今天,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男人被林亚楠的反应吓了一跳,磕磕巴巴道:“怎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问话的刑警也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他刚想开口,就看到自家队长朝着自己摆了摆手,于是收起了心中的疑问,静默地看着。
林亚楠收敛了一点情绪,沉声问道:“你说的圣主是谁?”
男人有些不明所以道:“圣主就是圣主啊,怎么了吗?”
林亚楠一字一句:“名字,我说他的名字。”
男人愣怔,回想了半天有些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啊,我怎么会知道圣主的名字,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信徒,怎么配知道圣主的名字?”
林亚楠蹙眉,“你们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就这么信服他?就不怕他是骗子?”
那男人对林亚楠这么诋毁的说法显然很有意见,甚至白了她一眼,“你懂什么?正如圣主所说,信仰是虚无的,这世界的一切都是虚无的,人就是因为贪婪才会”
这下不仅林亚楠,连那边问话的刑警都听出不对劲了,“所以你才把你的那些钱埋了?那既然你这么相信你那个所谓的圣主,那这些钱也是虚无的,我建议你充公。”
一听说要充公,男人急了,“不是,等等,话不是这么说的,这个,钱这个事儿它不一样”
“你倒是说说不一样在哪?”刑警饶有趣味地看着他。
“不一样在”男人结结巴巴半天,愣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最后索性摆烂道,“反正就是不一样,我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我的钱我做主!你们快把我的钱还我,哦还有我的肉。”
刑警:“看来你这个信徒对你们圣主的话也不怎么坚定嘛。”
男人还想再说什么,林亚楠直接打断他,一把将旁边的纸和笔递给他,“画下来,你们那个所谓的圣主长相有什么特征,给我画下来。”
男人抬头,片刻后有些沉默道:“我没有见过圣主啊。”
直到这刻,他才突然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些警察说的似乎有点道理?
他既没见过圣主,也不知道圣主的名字叫什么,就连圣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都不知道,那他到底为什么这么相信圣主来着?
他仔细回想一下,从小到大,就连是自己的爹妈,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如果让他突然有一天把钱扔了,他都会觉得对方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或者中邪了,但现在一个陌生人,就那么简单的几句话,他竟然就信了?
林亚楠收回纸笔,眉头拧得快要打成一个结。
这个邪教组织比她想象的还要狡猾。
就在这时,一直默默听着的楼烨忽然起身,走向桌子前。
他对着男人问:“你是如何知道这个圣主的,你们平时通过什么样的活动形式传播信条?通常人数多少,规模多大?是否涉及金钱交易?”
“我是之前做生意,认识了一个人”
林亚楠没再听下去,她的bb机传出呼叫,来电号码是熟悉的人。
等她走到电话旁边,听到呼叫单位内容后,脸色瞬间变了。
来电呼叫她的是盐阜塔区公安局的郭巧珍。
郭巧珍电话里只有一句内容。
——“小林同志,方娟的母亲席慧秀刚刚在家中自焚了,你有时间的话快过来一趟。”-
林亚楠赶到方娟家的时候,火已经被扑灭,只有滚滚浓烟飘向上空,足以显示刚才的火势有多大。
方娟家门口已经被公安控制住,人群疏散在门口的空地上,围着不少人指指点点。
有人窃窃私语着。
“刚才好大的火势,你们是没看见,我家和她家隔着两户,烟都直接冲进来了,我还以为是我家着火了呢!”
“这是怎么了呀?好端端的怎么会着火呀?是慧秀一个人在家吗?她做饭不小心烧到窗帘了?这也太危险了呀,大家住的都离得这么近,一个不小心就连我们也烧着了呀,以后大家用火还是小心点,千万别再出这样的事呀!”
“不是意外,是故意的!我刚才都瞧见了,她家里烧的不厉害,反而是慧秀人身上烧的最严重,哎呀那个样子我都不敢看第二眼,生怕今晚做噩梦!”
有人震惊,“什么?怎么会人被烧得最厉害?我看她们家这门还好好的呀”
“所以才说她是故意的呀!你们别说,慧秀最近真的不太对劲,我想想,是不是就是从她家娟儿没了之后来着?慧秀整个人一下子就有点不太对劲了”
“对对对,我也有这种感觉,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娟儿的去世对慧秀打击太大,但后来感觉好像也不是,慧秀她瞧着也没多伤心,但就是人瞧着孤僻了许多,你们也有这种感觉吧?”
一群人点点头,但又因着还在方娟家门口见,不敢多说,于是便点到为止。
林亚楠赶到的时候,零碎地听了几耳朵。
她挤进人群,然后朝着里面走
去。
郭巧珍在门口站着,手里拿着纸和笔在记录着什么,看见她过来,连忙迎上来。
“小林同志,现场我们已经勘测过了,席慧秀身上的烧伤最为严重,火势应当是以她为中心开始蔓延的,对了,我们在她家发现了这个——”
她朝着里面喊了一声,“佟威,小林同志过来了,你先出来一下!”
话音落下,佟威手里拿着个烧了一半的东西走了出来,不用等他拿过来展示,林亚楠已经看清了他手里拿的是什么。
是那个和纹身一样的图案。
被烧毁了一多半,只留下一个边角。
但即便是一个边角,也足以看出来这个图案和他们之前得到的纹身信息相吻合。
林亚楠眉毛拧得更紧,这个图案竟然会出现在方娟家里?
再一联想到席慧秀的自焚行为,很难不怀疑席慧秀也是这个教的信徒。
难道方娟是因为她的母亲才接触到这个邪教组织的?
这样的话,也就是说,方娟的死,或许是由她的母亲间接或者直接造成的。
佟威和郭巧珍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
“这个图案出现在这里,我们怀疑席慧秀才是让方娟误入歧途的人。”
佟威顿了一下,又道:“先是方娟自杀,现在她的母亲又采取这种极端的方式,这个邪教组织的危害远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的多,小林同志,之前是我们想当然了,不好意思,这件案子上你比我们要敏锐得多,还得麻烦你多和我们交流,万一有什么我们没想到的,你就提出来,我们一定多听多思考。”
林亚楠摆手,示意他不用客气。
又道:“好,我们一起想办法。”
她心思凝重。
眼看着这邪教组织已经朝着她知道的方向发展走去,她一定要更加加快速度,捣毁这害人的东西才是!
一旁跟来的楼烨在此时开了口,他看着佟威手中的半截图案问:“这是他们的图腾?”
几人一怔。
说图腾倒也没错。
“有完整版的吗?”楼烨又问。
公安系统内的人很多都互相认识,尤其是像楼烨这样鼎鼎有名的,大家就更熟悉了。
因此听见他这么问,郭巧珍马上把待在身上的纸拿出来,“完整版长这样,楼队你看看。”
一边拿她一边有些可惜道:“既然席慧秀知道这个图案,她至少和该组织的联系称得上是密切,可惜她现在被烧成那样子了,也不知道人还能不能活下去,就算她活着了,我刚才看她脸上和四肢都烧得极其严重,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开口说话了,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难道就又这么断了?”
林亚楠听着她的话,突然想到一个人。
她对着两人道:“我知道一个人,他或许可以帮上忙。”
第39章 第39章“买卖不破租赁”&日记……
黄国豪已经逐渐放弃了提前出去的可能性。
他开始选择其他的道路,譬如如果承诺给对方办终身免费整形体验卡,能不能诱惑到这些恶徒?
他想着想着就想苦笑。
这些人能不能出去都是问题,说实话就算是他,也不见得能被诱惑到。
随便吧,大不了赔上烂命一条。
黄国豪已经做好了最坏的结果预算,谁料转机就发生在一瞬间。
这天晚饭过后,他突然被人叫了出去。
他被戴上手铐,押送到车上。
警车呼啸穿出派出所的大门,黄国豪一头雾水地问着左右两边驾着自己的人:“我这是要被枪毙了吗?”
这个年代的犯罪执行这么粗糙的吗?他还没经过法院开庭审理呢!
等等,不对啊,他犯的也不是死罪啊!
他突然想到上辈子道听途说的一些八卦,这个年代法治混乱,动用私刑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儿?警官,求求你说句话啊”黄国豪有些后怕起来。
难道是刑刚的手下买通了狱警,怕在看守所里动手不方便,所以专门把他带出来悄悄动手?
那他岂不是
黄国豪剧烈地挣扎起来,想要努力一下跳车。
就算是死,他也要选择按自己的方式死,他绝不要采取这种屈辱的方式死。
左右押着他的两个警察还有些奇怪。
这黄国豪平时看着力气不大,这会儿怎么比过年的猪还难按?
“老实点儿!你动什么?到了地方你自然就知道了。”
黄国豪心一凉。
这话还真是他想的那样!
他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
前面开车的段永锋猛地按了一下喇叭,后视镜里看过去的眼神平静无波。
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黄国豪却只感觉到一阵杀气。
是他想的那样没错了,他必须要下车!
直到他到达了目的地,黄国豪一颗扑通扑通乱跳的心才震惊下来,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你们带我来这里干等等?怎么是医院?”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段永锋停下车,把他提出来,看着两个满头大汗的年轻警察,体贴道:“你们两个歇会儿,我去把他送过去。”
“行,那段哥你受累。”两人还有些喘粗气。
然后狠狠瞥了一眼黄国豪,这小子抽什么疯?这一路上可累死他们了。
黄国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段永锋拽着胳膊拖了进去。
丝毫没有客气。
直到他被拽到林亚楠面前,他才揉着自己快要脱臼的胳膊,满脸痛苦面具。
不过他没机会多揉胳膊,因为林亚楠很快将他带到一间病房,对着他道:“这个程度的烧伤,你能不能尽量将她恢复?至少不影响说话。”
黄国豪看着病床上包裹得像木乃伊一样的人,脸色正经起来,“烧伤?人已经救下来了?”
旁边的医生接话:“目前生命体征正常,但面部和四肢烧伤比较严重,尤其是面部,嘴巴和鼻子已经烧得不见形,想要开口说话有点难度。”
林亚楠抬眼看过去。
她不知道黄国豪能力能达到哪个地步,但他也许是唯一有希望能做到的人。
黄国豪明白她眼神的含义,点了点头道:“我尽力试试。”-
席慧秀保住了一条命。
她的脸部烧伤严重,但一双眼睛仍旧勉强保了下来。
她时常盯着病房一侧的窗户发呆。
有时候一看能看好几个小时,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于病房内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就连警察决定对她进行整形手术时,她也没有任何反应,不接受也不反抗。
黄国豪是个人才,在他的努力下,席慧秀的脸虽然无法和正常人相比,至少五官能够明显看出来了。
烧伤不比其他,留下的印记是几乎难以消除的,但只要她能有开口的机会,至少就有希望。
经此一次,林亚楠觉得黄国豪也许以后还有很大的用处,如果他能真的认识到错误,改邪归正,或许也不是不可以给他一次机会。
席慧秀虽然逐渐恢复,可她却仍旧每天不言不语,即便她们把那个所谓的图腾举到她面前,她仍旧不为所动。
案子似乎再次陷入了僵局。
林亚楠想到她放火那天四周邻居的闲言碎语,便和佟威和郭巧珍他们又走了一趟席慧秀家里。
可惜意义不大。
邻居也只是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她有不对劲,可到底怎么回事,也没有人知晓。
席慧秀那个上高中的儿子方磊,也一无所知,甚至都没察觉他们家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奇怪图案。
而她的另一个儿子方凯则还远在其他城市,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赶回来。
就在事情眼看着陷入死胡同的时候,这天夜里,林亚楠脑子里突然响起一道提示声。
——叮,线索条件已触发,是否通过答题解锁线索?
林亚楠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是!是!!是!!!
——以下是题目内容,请认真答题,并在
规范时间内作答,注意,答题机会只有一次,答题时间十分钟。
阿珍爱上了阿强,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阿强强势的母亲带着一群人闯进了两人的爱巢,将自己的儿子一把拉了起来,并冷冰冰地把购房合同甩到了阿珍的脸上,口出恶语:“你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已经被我买下了,我是房东,我有权要求你滚,识相地话劝你赶紧离开我儿子,否则我让你无家可归!”
阿强眼角噙泪,不敢相信自己的母亲竟然这么不择手段,他担心地看向女友。
这时阿珍镇定自若地抬起头来,掏出手里的租赁合同,一字一句道:________________。
提示:阿珍合理运用了法律武器,维护了自己的权益。
林亚楠看完题目,脑瓜子嗡嗡的。
这是法律题???
不是,等等,这不是什么地摊上的霸总文学吗???
眼看着的倒计时已经一点一点开始流逝,光是读题她就花费了一分多钟,林亚楠急得出了一头汗。
啥啊这是?不是这是正经题吗?
不紧张不紧张,慢慢再来读两遍题。
她这样催眠自己。
只是随着她一次又一次地读题,她不仅没有放松下来,眼看着的时间一点一滴消磨,她更着急了。
啊啊啊啊!什么东西啊!
很俗气的小说桥段,只不过她记得一般印象里一般甩的不都是支票吗?
这里甩购房合同什么鬼啊!
还有什么租房合同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等等,购房,租房
她知道了,她知道了!
买卖不破租赁!
林亚楠大喊一声,不仅在脑海里,直接喊出声了。
——恭喜回答正确,线索“方娟的日记本”已解锁。
林亚楠看着停在0:09的倒计时,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
还好赶上了,快紧张死她了!
天呐,她在学校里考试都没这么紧张过!
等紧张完她又反应过来。
好家伙,知识以一种极其奇葩的方式进入了她的大脑,这怎么不算是一种成功呢?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忘掉“买卖不破租赁”这个知识点了!!!-
林亚楠依据获得的线索,又去了一趟方娟家里。
方娟家里烧得不算特别严重,很多家具被熏的发了黑,但还算是完好。
她在客厅里找了一圈,没找到类似日记本的东西。
然后她打开了那两个卧室的门。
席慧秀家里的两间卧室完全不一样。
一间宽敞明亮,木质的双层高低床上堆满了男性服装,书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汽车模型和其他各种玩具,书桌旁边是一张样式很新的大衣柜,阳台上甚至还放着一台电视机。
另一间阴暗逼仄,一间看着已经有些发霉了的单人床,床边一台矮脚柜上零零散散的放着一些书本,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家具。
林亚楠看着两间截然不同的房间沉默。
片刻后她才踏进那件狭小的房间里,在矮脚柜上开始翻找起来。
方娟的日记本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书里很显眼,粉色的封皮,清隽的字体。
她在心里默默表达了自己的歉意,然后翻开。
日记本的内容很普通。
从方娟中学开始记起,写的大多数是一些学校的趣事,或者是家里发生的趣事。
通过这本笔记本,足以看出来方娟是个多么乐观的女孩子。
日记本的后期,方娟从学校退学,关于学校她的日记中不再涉及,于是日记内容越来越少,逐渐围绕家里,以及她的一些理想抱负。
林亚楠往后翻着翻着,发现日记本上的手感逐渐不同。
上面似乎被泪痕打湿过。
方娟的内容写的都很积极向上,以林亚楠对她粗浅的推断,她应该不像是会边写日记边流泪的人。
那这泪水是谁的?会是她妈妈的吗?
她快速地往后翻。
直到看到最后一页内容,林亚楠猛地想到什么,连忙朝着医院跑去。
她之前想错了,席慧秀不是间接害死女儿的凶手,或许她是想替女儿报仇!
第40章 第40章母女
席慧秀从前一直没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过。
她和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女人一样,努力为家里操持着,供儿子读书,希望他们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
她和绝大多数人一样,重男轻女。
认为女孩子迟早是要嫁人的,或许她的心现在在这个家里,但等到她嫁人的那一天,她迟早心会偏向自己的家庭的。
就像她自己一样。
但儿子不一样,儿子以后永远不会离开她,会替她养老,他们会长长久久地生活在一起。
尤其是在她已经失去丈夫的前提下,她需要一个依靠。
因此席慧秀从来不觉得女儿应该委屈。
即便她和女儿挤在一个连床都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的房间里,即便为了给儿子买电视机和各种玩具,她不得已拿出女儿的学费,即便眼瞧着两个儿子对自己的付出视而不见越来越心安理得。
她都在心里悄悄地催眠自己。
这世上所有的回报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这些代价已经很不值得一提了。
席慧秀很庆幸自己有个好女儿。
她从来不会埋怨自己偏心,她总能想到开解自己的法子,甚至她从始至终都和自己一条心。
不上学了她就蹦蹦跳跳地跑到自己面前,说自己以后会做大生意,会挣数不清的钱,说自己说不定天赋不在学习上而是在做生意上。
她和她一起,抚养着这两个儿子。
席慧秀其实有时候会产生一些奇怪的情绪,说累好像也不能完全概括,但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情绪低落,通常这种情况下,她会产生看自己两个儿子都不太顺眼的莫名想法。
每当这个时候,总是女儿陪在她身边。
她说一些毫无关联的话,自己的心情就能莫名好很多。
她不懂自己产生这种情绪的根源,只觉得幸亏自己有个好女儿,幸亏她和她一样爱他们。
事情的转变发生在今年。
女儿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
她依然爱笑,但笑得空洞没有灵魂,像是个骷髅架子。
席慧秀心里有些烦躁。
她每天要忙的事情太多了,没有时间和精力思考为什么她的笑会变了,她只希望回家看到的那张脸还是从前那副充满着希望的脸。
有一天,女儿对着她祈求,恳求她带她走。
后来席慧秀才知道,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自己发出的求救信号。
失去女儿后,席慧秀其实感觉自己并没有多难过。
她的生活还是和从前一样,她要一早起来准备小儿子的早饭,按部就班地上班,抽空给大儿子打个电话问他近况,询问他钱还够不够用,晚上她还得给小儿子继续做饭,询问他在学校的状况,然后熬夜做一堆零散的活。
她几乎没有时间想起自己的女儿。
只要她的希望还在,日子总会过下去的。
直到有一天,早上她给儿子整理好书包,等他放学回来,一直对于自己来说意味着希望的儿子突然间露出青面獠牙,对着她大吼:“妈!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昨天给我穿错了袜子,穿成我姐的袜子,今天又把我姐的日记本装进我的书包里了!这都是死人的东西啊,也太晦气了!你那么想我姐怎么不去陪她?”
那本粉红色封皮的笔记本明明只是砸到了她的胳膊上,席慧秀却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抽了一下,紧得发疼。
她第一次想起自己去世的女儿。
晚上躺在床上时,她翻开了那本日记本。
那
本日记本里写了太多关于她的事情,少女时期小姑娘偶尔对她的埋怨和不理解,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对她的心疼。
她看着一篇篇的日记,露出了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久违笑容。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
清秀的字体下笔时带着浓烈的情绪,笔记苍劲有力,穿透纸张。
——即便真的很苦,下辈子还愿意做妈妈的女儿。
最初始的,最热烈的,最赤诚的女儿之心。
可后来“还”字被重重地划掉,改成了“不”字。
席慧秀脑子一片空白,怔怔地看着那一页。
*
林亚楠拿着日记本到了医院。
席慧秀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情绪。
眼泪淌湿了枕头。
“都是我的错是我咎由自取”她反复喃喃,只有这两句话。
林亚楠冷漠地看着她,眼神冰凉,“你是错了,但错的不止有你,还有其他人,你心里明明都明白。”
席慧秀摇头,“不,只有我我才是罪魁祸首”
林亚楠一口怒气涌了上来,她很少有这样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但今天实在气急败坏,一把将日记本扔在了病床上,怒吼道:“你到底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方娟只有一次生命,她没法让你醒悟第二次,你明明已经迈出了那一步,你都想好了要替她报仇,为什么又要退缩?她的死因在你眼里就这么不重要吗?”
席慧秀突然有些崩溃,抓着床单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没有!我没有!他们说的对,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方娟的才是,是我亲手杀死了我的女儿!是我都是我,我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才是!”
林亚楠突然冷静了下来,“所以你才要自焚?你觉得你的死就能换来方娟的安息是吗?”
席慧秀呜咽地哭着,“是!我该死,我罪孽深重,只有火才能烧灭我身上所有的罪孽,换方娟下一世的宁静!我这辈子已经对不起她了,难道还要下辈子也继续耽误她吗?”
林亚楠心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个愚昧的女人,让人可怜又可恨。
旁边早就听愣了的佟威和郭巧珍此时也听出不对劲来。
“她这也是被洗脑了?”
林亚楠没回答,突然间冷哼一声,“他们还真会隐身啊,就像你的那两个儿子一样,好像错的从来都是你,和他们永远无关一样。”
席慧秀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一瞬间有些失语。
林亚楠彻底失望,转身就想走。
如果说一开始她还对席慧秀抱有一点点期待的话,那么从此刻她连那点儿仅存的期待都没有了。
“你真是个彻头彻尾失败的母亲,方娟的决定是对的,如果真的有下辈子的话,希望你们永不相见。”丢下这句话,她转身就走。
佟威和郭巧珍已经彻底懵了。
不明白她今天为什么这么生气。
“你去看看小林同志。”佟威碰碰郭巧珍的胳膊,示意她追上去。
郭巧珍赶紧追了上去。
两人在医院门口的台阶前停下。
林亚楠看着面色有些忐忑的郭巧珍,平复了一下心情,笑了笑道:“别害怕,我虽然确实生气,但也有大部分是演的。”
郭巧珍一愣,“啊???”
林亚楠解释:“席慧秀明显也被那个组织洗脑了,不刺激她一下,我们只怕从她身上也挖掘不出什么线索,现在就看我刚才最后一句话对她的刺激到底有多大了。”
郭巧珍有些震惊地看着她。
她刚才还以为她真的只是情绪上头,没想到她想的远远比他们考虑得深。
林亚楠知道自己赌对了。
在她走后,席慧秀崩溃地大哭了将近一个小时,然后她固执地要求要见她。
根据她提供的信息,盐阜塔区公安局很快开展了抓捕行动。
只是还是晚了一步。
大概是听说了席慧秀自焚的事情,那个所谓的“圣主”已经提前卷钱跑路了。
但他们组织的绝大多数成员还是被抓捕归案了,而其中,见过“圣主”的人不少。
根据他们的描述,盐阜塔区公安局很快画出了人像并开展全面通缉。
虽然最大的一条鱼没抓到,但既然已经有了人像,大家都说抓到对方是迟早的事。
事后各个公安局都开展了反邪教组织的社会演讲,提高人们的警惕。
只是郭巧珍等人还是有些好奇,“小林同志,你怎么会知道席慧秀加入这个组织是因为一开始想的替方娟报仇啊?我们一直还以为是她把方娟带到这个组织的呢,根本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林亚楠解释道:“我也是猜的,其实我一开始也和你们一样这么以为。直到后来我看到方娟的日记本,方娟日记本最后一页下面有不同字体的一句话:我和他们一样,都是这句话没写完,但我猜测应该是说他们都是凶手,证明席慧秀在一开始的时候是认为凶手有很多的。
后来我又想到那副被烧毁的图腾,如果是真正的信徒怎么会烧毁自己的信仰呢?所以席慧秀应该不是真心信仰这个组织。
还有一个疑点,席慧秀家里没有摆方娟的牌位,一开始我以为是她太过重男轻女,可那次我去她家的时候碰到她着急出门的儿子,从他的话里我能听出席慧秀对这个儿子其实已经不太管了,一个重男轻女的母亲在失去一个孩子后不应该更加加倍对儿子好吗?所以我就觉得有些矛盾了,联想到我那次闻到的香味,我想席慧秀是在看到日记本后不敢将方娟的牌位摆在家里,怕困住她的魂魄,但她又想祭拜,便只点香偷偷祭拜。”
说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席慧秀一直以为自己是拿两个儿子当精神支柱,却不知道其实她真正的精神支柱早就悄悄变成了方娟,只是她根本不知道而已,她就像是被设定好特定程序的傀儡,固执地认为儿子应该放在第一位。”
郭巧珍听着默然。
她是有点感同身受的,她家里也一样重男轻女,只不过没这么严重罢了。
而她也不像方娟,做不到不埋怨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