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今夜有大事要发生
新闻联播结束后,林亚楠和其他同事带着四监的几个罪犯回监。
回监后,几个刚刚看完新闻联播的人都很是激动,被一群人围着眉飞色舞地讲述着他们刚刚看到的内容。
晚上是难得轻松的时刻,刘玉山通常不会像白天那么严苛,只交代大家注意巡逻,一旦发现有异常情况及时制止。
林亚楠拿着警棍,沿着两个监舍来回穿梭。
大部分人是在闲聊,看到巡逻的警察过来时,闲聊的声音会压低一些,但仍旧在窃窃私语着。
有少部分人在看书写信,想着一旦有机会,至少递出去给家人报个平安。
还有特立独行的两个人——
在抱摔。
林亚楠看着撕扯在一起的两人。
常银杏整个人几乎扒在了对方身上,身下的男子被他扯得嗷嗷叫唤。
“啊——常银杏!你给我下来!再不下来我真发火了”
“吾册那!嗷——疼死我了!”
同监室的人都离他俩远远的,摆出一副吃瓜看热闹的样子来,时不时地点评一句。
“我看这把青山要输。”
“银杏儿最近手劲见长啊,这人清醒了就是好,力气都上来了。”
“小银杏儿加油!哥可是支持你的!”
许青山一边嘴上骂骂咧咧,一边手上动作不停。
“常银杏我告诉你,我就忍你到这里了!我真来真格的了啊!”
“你们这些说风凉话的,下次他再咬你们我可不管了!”
“你可拉倒吧,银杏儿最爱咬的人是你,只要你在,怎么也轮不到我们!”
许青山气结,“你们——”
太过分了!这群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一想到罪魁祸首都是此刻扒在自己身上的人,许青山怒从心来,手脚更加用力。
他其实也不太明白,常银杏为什么一直追着自己,自打进了监区,他总是围绕在自己身边,吃饭睡觉不管干什么都紧跟着他,就连咬他欺负他都是头一份。
大家经常开玩笑说,怕不是小银杏看上他了。
许青山不信,他咬他的力度可不像是心里有他的样子。
“完蛋,银杏儿要输!”
“小银杏,再使点力啊!”
许青山一个翻身取得上位,双腿压住身下挣扎的人,双手也把对方的手禁锢在两侧,嘻嘻笑道:“银杏儿你输了,认输不?”
说完这句话,他“嗷呜”一声弹开,手捂着下面四处乱窜。
“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得是我们银杏儿,青山你就认输吧。”
“银杏儿干得好!”
常银杏从地上爬起来,眼神迷迷瞪瞪,但看样子还想冲上去咬。
林亚楠敲了敲警棍,表情严肃,“常银杏!”
这一声像是喊回他的一丝理智,常银杏眼珠子转了转,眼神渐渐清明了一些,然后他看到林亚楠这张脸,神色微微有些惶恐,一把拉过许青山来挡在自己面前。
捂着下面还在痛苦面具的许青山:
然后他委委屈屈地朝着林亚楠告状,“林警官,你看,他扒拉我~”
林亚楠表情有些裂开,这许青山刚刚看明明挺正常的一个小伙子,怎么一告起状来就扭扭捏捏的。
上次是,这次也是。
身旁和她一起巡逻的同事许是怕她不习惯,接过话头,“行了,马上到睡觉时间了,别再闹了,没事吧?”
他的眼神落在他捂着的地方。
许青山抛了个媚眼,“没事儿的警官,你要不放心要不你给我检查检查?”
同事:“别闹了,再闹都给我进隔离室!”
说完便有些带着一身怒气离开。
林亚楠赶紧跟上他。
走了有一截,同事才缓过劲来,对着林亚楠解释,“他们监室这种程度的一般都不用管,常银杏情况特殊,虽然看似在打架,但很多时候他们也是为了帮常银杏恢复理智,所以只要闹的不是太严重,一般
就随他们去。”
林亚楠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巡逻到快九点的时候,林亚楠碰到了一个熟人——李二牛。
李二牛从过渡监区被押了过来,看见她时有些不服气地昂了昂脑袋,他身旁其他几个一同过来的倒是都低眉顺眼的。
林亚楠看向他头顶,依然是三个罪名,两个灰扑扑的罪名在红色字体的映衬下显得很不起眼。
将人送过来的同事们打过招呼,准备继续走,林亚楠突然神色一变,迅即转身。
“等等!”她大喊一声。
其他人不明所以,愣了一下停止脚步,问:“怎么了林亚楠同志?”
林亚楠转身,大跨步地迈了过去,三两步站定在李二牛面前。
李二牛脖子一梗,“怎样?”
林亚楠眼睁睁看着他头上显示屏的字体颜色一点点变红,直到最后变成和其他人颜色一模一样的鲜红色。
怎么会这样?
李二牛人明明还在看守所里,为什么会好端端地发生这样的情况?
林亚楠的眼睛从李二牛头上移到他旁边其他人的头上,除了他之外,其他人毫无变化。
林亚楠来到看守所这么久,除了李二牛之外,再没有遇到过一个有这种变化的显示屏。
她猜测是因为第一次两人遇到时,她将本来应该逃脱出去的李二牛抓了回来,意外改变了原来的故事走向,因此上面的显示屏才会发生变化。
那么今天呢?今天李二牛头上的显示屏为什么会再次发生变化?
先前字体变成灰色,意味着李二牛本来应该完成的犯罪暂时被中断,那么现在又变回了红色,是不是意味着
犯罪即将成真?
林亚楠心里怦怦跳起来。
光凭李二牛一个人,他显然不像是能完成这么大任务的人,所以是不是意味着今晚有大事要发生?
“怎么了林亚楠同志?”见她只是盯着李二牛看,神情还越来越严肃,其他人不禁问道。
李二牛被她的眼神盯得也有些发怵,刚刚还梗着的脖子忍不住往回缩了缩。
不行,不管这猜想是不是真的,她都一定要稳住。
林亚楠摇了摇头,努力稳住心神,然后对着其他人道:“没事,我还有些事,去一趟所长办公室。”
说完她转身就走。
虽然她的举动有些奇怪,但想着马上就要到睡觉时间,他们还得抓紧把人安顿好,因此大家也没想什么,押着人赶紧走了。
去办公室之前,林亚楠想到什么,又原路返了回去。
她的眼睛挨个扫视过每一个监室,试图从显示屏上找出来一些信息,让她能锁定到具体的人。
可是没有,显示屏没有任何变化。
眼睛扫过手腕上的手表,已经九点零几分了。
不知道这些人的计划是几点,但距离马上要睡觉时间只有不到半个小时了,距离他们交接班也只有四十多分钟了。
交接班的时候,是上了一天班疲劳的大家最松懈的时候。
林亚楠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
和同事说了一声之后,她大踏步往所长办公室走。
武建国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在,林亚楠没顾得上看对方是谁,敲了门就直接进来。
“林亚楠同志?你怎么过来了?”
她没瞧见武建国脸上的尴尬之色,又或者说是她现下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
“所长,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报告。”
武建国一愣,见她这幅严肃的神情,也顾不上自己的尴尬了,他板着脸开口:“你说。”
心脏快要跳到嗓子眼里,林亚楠握了握拳头,努力克制住自己心里的其他想法,一字一句道:“我怀疑今晚有人要越狱。”
第22章 第22章一场未遂的行动
听到这话,武建国腾地一下站起来,手撑着桌面,皱着眉头道:“林亚楠同志,话可不能乱说。”
他的眼睛瞟过桌子对面的人,欲言又止。
林亚楠这才注意到坐在所长对面的人身上穿的是囚服。
他背对着自己,看不清模样。
刚才进来时,她一心只想着这件事,匆匆瞟了一眼屋子里发现没有显示屏,便没有过多在意。
但是现在话既然已经说出来了,也没有收回的余地。
何况现在情况紧迫,如果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最好,但万一是的话,现在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刻。
因此林亚楠定了定,坚持道:“所长,我没有胡说。”
虽然她来三看的时间不长,但武建国对她也是了解几分的。
在他看来,林亚楠同志绝不是一个毫无根据就凭空猜测的人。
因此他语气缓和了些,问:“那你是发现什么了吗林亚楠同志?”
话到嘴边,林亚楠顿住。
她该怎么说?坦白直接说的话会不会被打成异端?
她想了想,张嘴,“刚才我在监区巡逻的时候”
就在她准备胡乱编个理由说服所长时,一直背对着她的人突然间也站起来,然后他转过身,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对着武建国道:“不管是不是,提前预防一下总没有坏处,我的建议是,所长你还是先操心一下当前这件事吧。”
林亚楠和他的眼神对上。
是他?那个那天从宝水区人民医院回来之后多出来的囚犯。
哦不,囚犯只是他的伪装,他真正的身份是什么她不敢妄自断定,但也能猜到点什么。
对方冲着她眨了眨眼睛,林亚楠觉得有些奇怪。
从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他似乎就对她很熟悉的样子?
现在好像也是在为她解围?
可是林亚楠从记忆里搜寻了一圈,印象里根本就没有这张脸。
听他这么说,武建国一想也是,也不再纠结,很快想起办法来。
片刻后,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对着林亚楠道:“你去通知一下各监区负责人,二十分钟后进行突击摸排检查,所有罪犯进行人身安全检查。”
林亚楠毫不迟疑,立刻转身往外走去。
等她走后,武建国对着面前的人道:“那你也先回监区。”
喻元点头,“行,高叔那边我顺便通知一声就行,让人小姑娘少跑一趟吧。”
武建国没什么问题,他现在发愁的还有另一件事。
见他有话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喻元一猜便知道他愁什么,他笑了声,无所谓道:“没事,既然已经撞破了就让她知道也没所谓,何况那天小姑娘已经察觉到我了,回头武所如实说就行了。”
武建国闻言立刻向他保证,“你放心,林亚楠同志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她绝对不会乱说,也不会对你的事情造成什么负面影响,甚至有可能她能帮助到你。”
喻元嘴角勾着,轻轻点头,“是,看出来了。”
*
林亚楠出去走了一截后,身后有人追上自己。
“你不用去五监区了,我会告诉高明。”
是刚才所长办公室里的人。
尽管对她来说,他现在还身份不明,但林亚楠还是点了点头道:“好,谢谢。”
然后她抓紧时间往其他监区走去。
通知完各监区之后,她回到了四监,然后告诉刘玉山。
刘玉山听到这安排十分惊讶,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已经九点二十几了,马上就到了睡觉的时间了。
他问:“为什么突然要检查?所长怎么说的?”
林亚楠想了想,还是直接说了出来,“今晚或许有人要越狱,而且很有可能是我们监区的人。”
瞒着也没有什么意义,所长既然知道了,其他人也迟早会知道。
刘玉山脸色一下子严肃下来,“行,我知道了。”
他没多追问,有没有的一会儿一检查就知道了。
九点半,四监两个监舍彻底安静下来。
监室内除了值日生以外 ,所有人都必须按照规定平躺在床板上。
李二牛被分在了七监的208室。
监舍一共十个人,号长是个叫万兴的老油条。
李二牛来过三看好几次,虽然没有住过这个监室,但听说过万兴这个人。
听说他是因为贪污罪进来的,贪污数额还挺大,保守估计得判个至少十年。
李二牛知道看守所的规矩,新人进监区不懂点事是少不了一顿“冰糖肘子”的,因此在刚进监室门,他就凑到万兴跟前语气讨好道:“万哥,我是新来的李二牛,你叫我二牛就行,监区内不方便,明天放风场上二牛有点东西给万哥。”
万兴坐在床上,脚放在床沿边来回磨,闻言瞥了他一眼,“你倒是挺聪明,行,今晚你不用值班了,睡个好觉吧。”
李二牛心中一喜,心道这万兴比他想象的好说话多了。
他本想着不用挨“冰糖肘子”就行了,但今晚的值班肯定是避免不了的,搞不好还得值一夜。
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通情达理?
他高兴地又说了一堆谄媚的话,给对方又是捏胳膊又是揉腿,争取自己以后在这监室里的日子都能这么好过。
万兴大约是心情好,挥了挥手让他起开,不用忙活。
于是李二牛喜滋滋地抱着被子准备睡觉。
睡觉铃声响起后,李二牛心情舒畅地躺在床板上,闭着眼睛等待入睡。
监室里灯火通明,不过他早都习惯了,最多不出半个小时他就能睡着。
只是今天他刚闭上眼睛,忽然察觉到自己身边的人在抖?
李二牛睁开眼睛,趁着他们监室的专管警官没有过来,快速地扭了一下头。
他旁边的人真的在抖!
李二牛心里有些烦躁,大晚上的不睡觉抖什么抖?有什么好抖的?又不是第一天进来了,就算是挨欺负也早应该习惯了,怎么还抖?
再说了他也没看到万兴他们欺负人啊,虽然他才第一天来,但今天晚上他们监室挺和平啊,是他来过的最和平的监室了。
李二牛有些不明所以,侧身起来想问问对方是不是有什么疾病,一抬眼看见专管警官隔着铁门往进瞧,他倏地又躺了回去。
“好好睡觉,别搞小动作!”专管警官看了一眼,警告了他一声,又去看别的监室了。
李二牛不死心再次起身探头。
这次不等他说什么,另一侧躺着的人忽然抬脚踹了对方一脚,压低声音警告道:“要是敢坏我们的事,小心我们弄死你!”
原本发抖的人抖得更厉害。
像是小时候他奶手里筛豆子的筛子。
还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声音。
李二牛一瞧,他的嘴巴根本合不上,那是牙根在上下打架的声音!
不对,他是在害怕?害怕什么?
等等,刚才那个人说,不要坏了他们的事?
坏了他们的什么事?
李二牛心里琢磨着,突然发现万兴隔着好几个人冲着他看过来,眼神中含着警告之意。
他心头一震,一下子浮出个念头来。
难道难道他们
万兴伸出手,在嘴巴上做了个拉链的动作。
专门做给他看的。
李二牛躺了回去,心不受控制地咚咚跳起来。
胆子太大了,这些人胆子太大了。
怪不得,怪不得今天晚上他会这么轻松。
万兴并没有为难他,不是因为他懂事,而是因为他根本不需要了,他不用他值班的原因也不是因为对他心软,而是因为不信任他。
怎么办?他现在已经是这个监室的人,他不和他们一起的话是不是会遭到报复?可一起的话万一失败了呢?
怎么办怎么办?到底应该怎么办?!
就在李二牛心跳如擂,在脑子里进行剧烈的思想斗争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声音。
“所有人!马上进行人身安全检查,号长维持好秩序,在各监室门口排队!”
李二牛猛然间坐起来,眼神和万兴对了一眼后瞬间移向墙壁。
他不敢乱动,一直等到万兴开口说“起来排队”他才赶紧穿鞋往起站。
万兴给了他们所有人一个警告的眼神,临出门前在他和另一个耳朵边小声威胁道:“敢乱说话,小心你们的舌头。”
李二牛惶恐地点了点头,只瞧着自己前面的人抖得更厉害了
别抖了,再抖真的要出事了。
*
刘玉山带着几个人,从七监的一楼开始进行人身检查。
林亚楠上了二楼,问楼梯口的同事:“李二牛关在哪个监室?”
同事想了想道:“208,焦志杰看管着呢。”
林亚楠于是抬步往208室走去。
焦志杰看管的是207、208、209三个监室,此时正在三个监室门口来回转。
看到她过来,他还有些稀奇,“你不是马上下班了吗?怎么又上来了?”
林亚楠一边若无其事地观察,一边和他聊天,“这不还没到点呢,就上来再巡逻上几分钟,站好最后一班岗。”
焦志杰笑笑,感叹,“还是你们年轻人有活力,下班都不积极。”
林亚楠:“焦哥,那我去前面看看。”
就在她走的这几步里,李二牛余光眼神飘过来的次数不下十次。
林亚楠心中落定,看来事情和自己猜想的没错。
在刘玉山等人上来之前她不好打草惊蛇,于是便只在208周围的几个监室附近来来回回转着。
突然,焦志杰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他走到208室门口,对着其中一个人严厉问道:“方明辉,你抖什么?”
就在这时,只见变故陡然发生。
一把匕首直直地朝着焦志杰捅了过去,好在焦志杰反应快,匕首插着他的胳膊划过,并没有捅到致命部位。
208室的几个人一下子暴动起来,焦志杰顾不上手里跌落的警棍,身子一滚滚出了危险区域外。
方明辉被眼前的场景吓到,抱着头蹲在地上,下面隐隐有淡黄色液体流出。
李二牛眼看着万兴等人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武器,眼神凶狠盯上两人,他一着急拉上方明辉就往外冲,“救命啊!”
万兴大骂一声“该死”,到手的人质都跑了。
然后他转头盯上旁边的林亚楠。
“抓住她!”他大吼一声。
然后一伙人直奔着林亚楠而来。
林亚楠等的就是这一刻。
手里的枪已经上了膛,等万兴等人冲过来时,她掏出身后的枪,朝着地上“砰”地一声。
万兴等人再不敢向前。
楼上所有警察都掏出枪严阵以待,他们几人已然成了被围住的强弩之末。
刘玉山听到枪声,匆匆赶上来,然后一脸怒气道:“把这几个人都给我铐起来!”
万兴等人策划好的越狱,还未以轰轰烈烈的架势展开,就灰溜溜的落幕。
几人心中愤恨,若不是今天突袭检查,若不是方明辉胆子太小抖得太厉害,暴露了他们的行动,今夜绝不会这么被人抓住。
可他们没想过,即便是他们严密策划,在这个四面都是牢墙的地方,逃出去的概率也是微乎其微。
不过是他们的行动或许会造成一部分人的伤亡,但想逃出去,依然难如登天。
第23章 第23章这其中必然有蹊跷
万兴等人的越狱行动虽然未遂,但也算是给大家警了个醒,这段时间三看的看管都又严厉了许多。
监区上下无不哀嚎,本来日子就够难过了,结果被这些人搞得更难过了。
倒是李二牛这几天心情很好。
因为一旦有和其他监室的人接触的机会,其他监室的人都会问他那晚的情况。
这时候他总是会说那晚多么多么惊险,自己多么多么机智才从万兴手下逃脱,差点儿就成了他们手下的人质了。
虽然有吹嘘的成分,但李二牛自认为和事实也差不了太多的呀。
监区的日子里总是过得煎熬,即便是这么一个八卦,大家翻来覆去地也能听好几遍。
林亚楠也是后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其实那日即便她不发现,万兴等人应该也不会成功。
因此面对武建国在众人面前提出是她发现的端倪,阻止了这场事故发生时,她颇有些不好意思。
感觉是不是自己有点大惊小怪了?或许在这之前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遍,
只是自己初来乍到,面对这样的事情才会这么郑重其事。
谁料武建国却很是欣慰道:“不用谦虚,正是因为你的这份严谨的态度,才能让我们提前做好准备,才能让大家在这次行动中几乎没有损伤,工作中严谨当然是好事了!对吧各位?”
如果说前面的话是单纯在肯定林亚楠,最后一句就是话里有话了。
几个监区的负责人互相之间你瞧瞧我我瞅瞅你,都有些感慨。
确实,在这一方天地里呆的时间长了,又常年没有大事发生时,时间久了难免会松懈下来。
这次他们没有逃脱,那下次呢?
这些被关在这里的人想出去的心可比他们防守的心强多了,还是得居安思危才是。
林亚楠听了武建国的话,心里也绕过弯来。
确实,即便是她“大惊小怪”了也不是什么错事,至少能让大家有个防备。
何况李二牛的显示屏变化难道目的不就是为了给她警醒吗?
一场“越狱”,不仅让三看的众人更加重视了起来,也让三看的嫌犯们消停了几天。
但回家之后的弄堂里,却是出了大新闻。
林坤手舞足蹈地讲述着。
“稀奇真稀奇啊!向鹏程竟然有个双胞胎兄弟,长成向鹏程这张讨厌脸的,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两个!这个双胞胎兄弟还亲自找上门了,问他们家为什么当初要抛弃他!”
这件事林亚楠先前已经知道,因此并没有特别大反应。
李伟林那天那个态度,林亚楠就猜测他迟早肯定会找上门的。
比起这个,她更好奇的是。
“所以到底为什么抛弃他啊?”
双胞胎啊,而且看着李伟林活蹦乱跳面色红润,也不像是有什么治不好的疾病的样子,就像那日蒋华英说的,向家也不是养活不起两个孩子的家庭,为什么要扔一个?
“对啊,而且当初向家是招赘,双胞胎不是刚好?一个随母姓一个随父姓,但凡当时不扔这个孩子,这么多年王老头也不至于这么郁郁寡欢。”吕红梅夫妇难得在家,听到这个八卦也很是震惊。
林坤看着全家人求知若渴的眼神,心里满足极了。
这些人总算是有点八卦精神了!
他一副“你们可听好了的”姿态,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
“你们猜王老头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郁郁寡欢?”
“当然是因为这孩子就是他亲手扔的啦!向鹏程和那个被扔的孩子,都不是王老头的种!”
一句话炸醒全家人,吕红梅父母瞪着眼睛不可置信,“什么?!?”
林亚楠和林境也诧异地看过来。
林坤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总算是吊起他们的胃口了。
“不应该啊,这么多年那王老头对向鹏程可是左邻右舍都看在眼里的,可不像是对待非亲儿子的样子啊”杜志国也忍不住喃喃。
向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下头两个都是闺女,他们还时常吐槽这夫妻俩不是啥好父母,重男轻女得厉害,谁承想,这王老头明知道自己头上一片绿,还能装这么多年啊。
是个狠人啊。
一家人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了吵闹声,仔细一听,嘿巧了,正是他们前一秒钟还在讨论的主人公。
一家人齐齐凝神闭气,竖着耳朵朝外听去。
为了听的更清楚些,林坤猫着身子走到窗前把窗户直接打开。
外面向阿婆撕心裂肺地吼着。
“王铁柱你不是人啊!你好狠的心啊!这么多年我身边睡着个恶魔杀人犯啊,我竟然不知道!我拼死拼活生出来的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啊?那么小的孩子,就算错的是我,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你怎么狠得下心对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下手!”
“怪不得当年鹏程生出来那么小,原来我生的是双胞胎啊!王铁柱你丧尽天良啊,你骗我啊,你骗我生了一个不说,你还偷偷把我儿子扔掉!你简直不是人啊!”
“是,是我先对不起你在先,我骗了你,我怀上别人的孩子又哄骗着你和我结了婚,可这么多年我也为你生了孩子!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是,鹏程和伟林不是你的孩子,可他们都是我的孩子!我怎么舍得打掉他们?咱俩已经结了婚,就算不是你的你就不能把他们当成是你的孩子吗?你这个小心眼又恶毒的男人!我和你过不下去了”
一开始还只是向阿婆的嘶吼。
林亚楠一家听到这里脸上就都露出迷惑的表情。
向阿婆这话属实说的有些没道理了
这不是往人心窝子里戳吗?
果不其然,就在这段话落下后,一直沉默寡言的王老头忽然间爆发出一阵怒喝。
“向素芬你刚刚说什么你有本事再说一遍?!你这么多年给我戴了这么久的绿帽子我忍了,让我把别人的儿子当儿子,我是入赘但我不是没骨气的死人!我就是故意的怎么了?我现在都后悔我没给你把两个都扔了!这么多年,我一看到这张脸我都恶心,你不知廉耻就算了,你怎么还能厚着脸皮说出这种话?”
“王铁柱你敢骂我不知廉耻,我和你拼了”
“你就是不知廉耻,水性杨花!”
那边吵着吵着听起来已经像是动起手来的样子,林亚楠一家子面面相觑,应该打不出什么人命来吧?不用去劝吧?
“爸妈呜呜呜呜,你们别吵了呜呜呜呜!都是我的错呜呜呜呜呜”
“你别叫我爸,我恶心!”
“你凶他做什么?他喊你一声爸都是他看得起你,你个不知好歹的狗东西!”
这边向阿婆和王老头已经撕巴着打起来了,那边向鹏程已经呜呜地哭上了。
被王老头一凶,他哭得呜声更响,硬生生在这唇枪舌战中也呜出了一条路。
“”林坤无语。
“这向鹏程算是废了,都这会儿了还呜个什么劲啊——”他突然想到什么,一惊一乍道,“我知道了!这王老头这么多年对向鹏程这么好,怕不是就是打的这个主意,想养废他!”
林家其他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
向家鸡飞狗跳地闹了一晚上,林家一家子都没睡好。
早上一出门,碰到弄堂里的邻居,嘿,大家眼底下都两圈乌青。
“你昨天”
“你也”
双方相视一笑,不用说出口,便都懂了。
老天爷啊,这弄堂里有多久没这么热闹过了!还是向家的热闹,这不瞧白不瞧啊!
昨晚上这一晚上聚精会神全神贯注的,生怕哪里听漏了,连电视都没敢看,话都没敢多说。
可临了临了,也没听到这里头本应该涉及到的另一个男主人公是谁。
有人低声问:“向到底是谁的种啊?我昨晚上睡得早,也不知道误没误最重要的。”
“没误,没说呢!阿拉可听着吧,这且还有得吵着呢。”
“行,那哪天说了是谁万一我没听到,你们记得告诉我一声。”
众人一口应下,相互间约定好有人听到了就赶紧第一时间传递情报,然后很快又散开了。
林亚楠顶着两只熊猫眼睛出了弄堂,到了三看。
进了监区时她到底还是没忍住打了两个哈欠。
一抬头,看见迎面走来的胡笛眼底下也是一圈青黑。
她疑惑道:“你昨天晚上上的是夜班?”
胡笛瞧见她打哈欠,刚忍下去的困意愣是又翻了上来,传染着也开始哈欠连天。
他
摇摇头道:“没有,我刚来,你昨天上夜班了?”
林亚楠也摇头,然后解释,“没有,昨天晚上弄堂里有人家吵架,吵了几乎一夜,没睡好。”
胡笛点了点头,然后也道:“我这倒不是吵架,我是昨天弄堂里有守灵的,唢呐吹了一夜,吹得我脑仁疼。”
唢呐的威力林亚楠是晓得的,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那她应该还是比胡笛睡得好点的。
胡笛一边走,一边嘟嘟囔囔,“最近也不知道咋回事,老有人去世,这都第几个守灵的了,听说还好几个是小孩,怕不是冲撞了什么”
林亚楠捕捉到他话里的信息,困意瞬间消散了个干净。
她扭过头看着胡笛问:“你刚刚说什么?你们那边最近有好几个小孩去世么?”
胡笛想了想道:“好像是吧,我也是听我妈说的,说从八月份开始这都有三四个小孩突然没了,大家都说今年不太太平呢。”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林亚楠总觉得这事情有蹊跷。
她问:“你是在哪个区住的来着?”
胡笛:“清郡区啊。”
如果说刚才她还有些不确定,现在林亚楠是真的敢百分之百的肯定了。
这其中必然有蹊跷!
她记得那个犯交通肇事,但头上没显示屏的孙大海就是清郡区送过来的来着。
而且当时过渡监区的同事提了一嘴,孙大海撞的人正是小孩!
第24章 第24章恶魔在人间
林亚楠问胡笛:“你今天几点下班?下班后我可以跟着去一趟你家附近吗?”
胡笛:“啊?”
不是,等等,林亚楠同志这是什么意思?
林亚楠:“我有点事情需要弄清楚。”
胡笛耳根子微微有点红,有点不太好意思道:“这样子啊,我今天没有夜班,五点半就下班了,那到时候我等你。”
两人约好,于是等下班后林亚楠给三哥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不用来接自己了。
林坤追问了半晌,林亚楠胡乱找了个借口,总算搪塞过去。
胡笛骑了自行车,林亚楠坐在他后座上。
胡笛家离三看不算远,骑着自行车四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自行车沿着石板路进了弄堂里,林亚楠眼疾手快地从车子上跳下来。
她抬眼看过去,远处一户人家门口挂着白幡,来来往往的人正进进出出的。
有人远远看见胡笛,打招呼。
“胡笛,下班了啊,今天下班早呀。”
“正好晚饭刚开席,快,放下自行车洗个手过来吃饭呀!”
有人看见他身后的林亚楠,挤眉弄眼道。
“哎呦这是谁啊?胡笛,这不会是侬谈的女朋友哇?”
“哦呦还是个长脚鹭鸶(夸人腿长的意思)了!胡笛侬可以伐!”
“彩霞,快出来!侬家小胡笛劈情操(谈恋爱)来!”
有人高声朝里面喊了一句。
胡笛脸涨红,着急地朝着众人摆手否认,“不是不是,不是大家想的那样,这是我同事!我们就是同事关系!”
他小心地朝着一旁瞟去,生怕这些邻居的话惹恼了林亚楠同志。
胡笛其实心里没有那层意思,或者说是不敢有那层意思,他知道自己和林亚楠同志的差距,平时也只把对方当同事看待。
但这些邻居们这么一说,好像把他和对方摆在一起,连同差距也摆在一起,胡笛心里瞬间就有了羞赧之意。
而他看过去,林亚楠微微朝众人笑着,不承认也不否认。
胡笛不明白她的意思,但心想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邻居们一瞧这场面,心里自作主张地就认定了一些事实,尤其是见胡笛时不时地看人家女孩子脸色,还有什么不懂的?
她们可都是过来人,这胡笛只怕是还没彻底把人家女孩子的芳心笼络过来呢!
这不得靠她们推一把?
于是一群人更加热情,嘴上迎合道:“好好好,阿拉明白的,明白的!”
“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呀?阿拉应该怎么称呼你呀?”
林亚楠柔柔一笑,对着大家道:“林亚楠,各位嬢嬢叫我亚楠就好。”
于是一群妇女把林亚楠围在中间,热情地簇拥着她往前走。
正走着,远处风风火火地跑出来一个妇女,妇女手上还都是泡沫,显然洗东西洗到一半就跑出来了,她着急地喊着:“哪呢哪呢?阿拉胡笛谈的对象在哪呢?”
胡笛已经将自行车立在自家院子里,闻言着急地再次辩驳,“妈,不是对象!是我同事,我没谈对象!”
“这呢这呢彩霞!你家胡笛的对同事在这呢!”有人嘴快已经赶忙招手。
田彩霞皱着眉头看着被邻居围着的林亚楠,又看了一眼旁边手足无措的自己儿子,心里那点欢喜瞬间落下来。
还真是同事,不是对象啊。
哎,这个傻小子。
只是很快她脸上就堆起笑,朝着众人走过去,笑骂道:“你们这些爱八卦的,别吓到人家小姑娘!话可不能乱讲的,我家胡笛不要紧,人家小姑娘还要名声的!”
“瞧瞧,彩霞这就护上了,知道知道,阿拉当然知道的!就是聊聊天嘛,聊聊天而已!”
田彩霞的本意是想把这群人赶开,但看被围在中间的小姑娘笑意吟吟地看着大家,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反而和她们聊得很是投机的样子,她也搞不懂了。
她走到儿子身边,戳了戳儿子的手臂,“怎么回事啊?”
胡笛自己也是懵的,摇头。
“你个傻小子!”田彩霞无奈地评了一句,然后又问,“真是你同事?”
看守所里还有女警吗?
胡笛点头,眼神十分诚恳,“真是我同事。”
田彩霞放心了。
真是同事就行,证明这小姑娘也是个警察,不会是什么坑蒙拐骗的人。
搞不好她是来调查什么的。
田彩霞心里想。
虽然她也不懂为什么不是自己儿子调查,但警察做事有警察的道理。
“那你招呼一下人家小姑娘,我继续忙去了。”田彩霞放下这句话,就又匆匆忙忙地跑回去了。
刚才洗碗洗到一半她就跑出来了。
还以为她家胡笛出息了,不声不响地就领回来对象了,看来是自己误会一场。
*
林亚楠很快就和大家聊成一片。
附近的妇女们看她谈吐落落大方,一点儿没有扭捏的样子,心里更是喜欢,又有心撮合,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但今天办白事的是这户人家是家里长辈去世的,林亚楠本以为如果是小孩子的话,她顺其自然地将话题引到那里就可以,但聊了半晌也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正巧院子里进来个走得歪歪扭扭的小身影,跨门槛时扑通一声不小心摔倒在地,小萝卜头嘴巴一瘪,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她身后有个年轻女人赶忙将孩子抱了起来,哄了两句这才没哭出声来。
人们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有人张嘴。
“荷花啊,这段时间可得好好看着小孩子哇,日子不太平啊,你们这些年轻媳妇对孩子得上点心啊!”
“是啊,这么小能别让孩子出来就别出来了,万一出个好歹你说你到时候哭都没地儿哭啊!”
那位叫荷花的女子闻言把怀里的孩子抱得紧了一些,脸色发白地点了点头。
等她走后,林亚楠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惊讶着问大家,“咱们这边最近小孩子也老出事么?”
她一个也字,说明了一些问题。
有人惊诧道:“难道你们那边也有?”
林亚楠面不改色,肚子里早早打好的草稿信手拈来,“是啊,我们那边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老有人开车撞到小孩子,好几个了,都说这是有人专门报复社会呢。”
这下一群人是真惊了,“我们这儿也是啊!”
“八月撞死一个,九月又一个,这不前两天又是一个,一个月一个这也不知道是招了哪门子邪了!还都是不到两岁点的小孩子!你不知道啊,就因为这个事情这段时间人心惶惶的,家里有小孩子的都不敢抱出来了,太吓人了!”
“是啊,不会真是
有人报复社会吧?这啥人啊,就算报复社会你也不能对小孩子下手啊!那么小的小孩,他们懂个啥?”
“就是就是,前段时间听说倒是抓进去一个,但之前的也没听说抓到,估计是让跑了,这些人抓到就应该枪毙!这些杀千刀的杀人犯!”
大家你一嘴我一嘴的,说得渐渐激动起来。
胡笛听了半晌终于听明白了,原来林亚楠同志是为了这件事过来的。
只是即便是有人报复社会,也有公安局的警察们调查,林亚楠同志为什么这么关心?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秘密?
经过之前几件事,胡笛现在对她是相当信任的,下意识地就觉得这里面一定是什么不可告人之处。
因此他也不插嘴,坐在一旁悄悄地听着。
“程家这一家子也不知道是倒了什么霉,这么多年生不下不说,好不容易领养了一个,还没几天呢,这孩子就没了,这一家子怕不是命里缺点什么。”
有人悄悄压低了声音。
“嘘,说不定是对他们家的惩罚,我听说啊,他们家大儿子早些年去河边游泳的时候,有个小孩不小心掉下去了喊救命,他家大儿子愣是当作没听见走了,后来还是其他离得远的人把那个小孩捞了上来,可惜那小孩还是没了,这一家子太凉薄了,怕是天上的神仙看了也不敢投胎到他家。”
林亚楠心头一动,领养的孩子?
她问:“程家这个小孩是领养的?从哪儿领养的啊?”
“就兴民路那边不是有个福利院么,叫个什么来着”
“希望,希望福利院。”
“对对对,就是那个希望福利院,如果我记得没错应该是从那儿领养的。”
“话说,那个福利院这几年被领养的我听说还挺多的”
话题渐渐歪了,林亚楠附和着又聊了几句,提出了告别。
众人一看天色也已经不早,纷纷使眼色让胡笛送她回去。
两人出了弄堂,胡笛踌躇着组织语言,林亚楠先冷不丁出了声。
“抱歉啊,今天麻烦你了。”她道。
胡笛一听便明白过来,她这么正经地表达不好意思,他心中的那点不自在反而褪去,他挠了挠头,“没事没事,能帮到你就行。”
“不过林亚楠同志,我能问问你是察觉到什么了吗?”他又问。
林亚楠不敢肯定,只道:“我现在也不确定,你帮我个忙吧,帮我问问这段时间孩子没了的有哪几家?”
胡笛:“行,我帮你问问。”
胡笛本打算直接送她回去,没想到林亚楠却道:“我想去趟希望福利院。”
胡笛便也道:“那我陪你去。”
两人往福利院的方向走,半路上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李伟林对林亚楠还有印象,但他心情不算好,因此简单的打过招呼后就想直接走,并不打算多聊。
不料对方却喊住了他。
林亚楠看着他走的方向,心中有个猜想。
她问:“你是打算去希望福利院吗?”
李伟林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林亚楠微微一笑,“我也打算过去,正好咱们一起。”
李伟林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胡笛,“你们应该不是要领养小孩吧?”
林亚楠沉思了两秒钟,“我们可以是?”
李伟林:“随便你们是不是吧。”
一行三个人一起到了希望福利院。
李伟林对这里轻车熟路,显然熟悉得很。
福利院的院长姓张,是位看着很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一头花白的卷发干净利整,戴着一副银白色的半框眼镜,逢人便带着三分笑意。
林亚楠总算知道李伟林虽然长着一张和向鹏程同样的脸,但这截然不同的气质来自哪儿了。
张院长一见李伟林回来就乐呵呵打趣对方,“伟林啊,打算什么时候从我这里走啊?”
李伟林恼怒地瞪了她一眼,有些生气道:“我不走!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然后便摔门进去了。
张院长又呵呵笑了两声,这才转头问他们:“你们是?”
林亚楠没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只道自己想看看孩子们,顺便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
张院长倒也没多心,带着他们绕了一圈,一边看一边感叹道:“孩子都是好孩子,我也不打算强留他们,有愿意收留他们的,我是一百个开心,他们也应该和别的孩子一样拥有完整的家庭,完整的童年,你们可以多过来几次,领养讲究个机缘,也许多来几次你们就能下定决心。”
林亚楠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孩子,心中有些触动。
最大的看着已经上初中的年纪,最小的还得由人抱着。
转着转着,有个看着年纪两三岁的小姑娘跑过来,扑到张院长腿上,仰着头问她:“院长妈妈,星星姐姐什么时候回来看我啊?我想她了。”
张院长想了想,手指头捏着算了算日子,笑着道:“快了快了,这几天应该就会来了,我们小美丫再等等吧。”
小姑娘点了点头,面露好奇地看着林亚楠两人,“哥哥姐姐,你们是准备带谁走的呀?是美丫吗?可是美丫不想走,美丫想和院长妈妈在一起。”
林亚楠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从口袋里掏出几块巧克力给她,“美丫和大家分着吃吧。”
美丫拿着巧克力开心地跑远了。
林亚楠趁机问了问刚才她嘴里那个“星星”的情况。
张院长不疑有他,十分坦诚,“星星比美丫大一岁,今年前半年刚被人领养了,领养的那对夫妇家里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就把星星领养了,领养后星星可能是缺乏安全感,一个月内总要回来一次,不过我刚才算了算距离她上次回来超了一个月了,应该也是逐渐慢慢适应了吧。”
她说着叹了口气,“其实我是希望他们有了新的生活后忘了这里的,福利院不是什么好的地方,对他们来说也不必成为忘不了的回忆。”
两人又转了转,然后和张院长道过谢后走出福利院。
林亚楠来之前还在担心,怕这个福利院是个吃人的地方,来了转了一圈后,心中的忧虑放下来。
虽说人不可貌相,但张院长那双干净不含杂质的眼睛,还是让她放下了戒心。
既然福利院没问题,那么问题只能出现在其他人身上。
她对着胡笛道:“你打听的时候顺便注意一下这个叫星星的小女孩。”
胡笛明白。
林亚楠一晚上睡觉前都在想今天去福利院看到的场景。
她在想自己能为福利院做点什么。
也在祈祷那个叫星星的小女孩不会如自己所想那样,希望是她将事情想阴暗了。
可等第二天到了监区后,胡笛一张脸上表情极其沉重,林亚楠便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胡笛脸色十分不好看,“我昨天打听了这三家的情况,本以为只有程家那个孩子是领养的,没想到另外两家孩子也是领养的。第一家姓候,他们领养的那个孩子比较早,是前两年就领养的了,好多人都不知道他们家是领养的,还以为是他们家自己生的孩子,第二家姓刁,这家人就是领养星星的那户人家。”
胡笛声音愈发沉重,“他们是上半年领养的星星,第三家就是那户姓程的人家,七月份刚领养的小孩,十月份就出了交通事故。”
胡笛越说越气愤,脖子上的青筋都憋出来,“这些孩子无一例外都是被领
养的,而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出了交通事故死亡的!因为前两户人家没报警,当时他们声称撞人的司机逃跑了,大家心疼他们便也没多想,直到程家抓住那个司机,大家还在拍手叫好!现在看来,最应该被抓起来的是他们这些人才对!”
林亚楠心中一片凉意。
尽管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她其实并不想事情真的如自己所想那样。
她腾地一下站起来,“走,我们去清郡区公安局。”
第25章 第25章她会努力打造一个乌托邦……
林亚楠和胡笛把事情大概和武建国说了一声,希望武建国能允许他们出去一趟。
武建国听后也很是气愤,当即便准许了他们的要求。
比起普通的杀人案件来,武建国尤其憎恨残害孩子的这类人,不仅因为孩子们是弱势群体,更是因为在他心里,孩子代表未来,代表希望啊。
林亚楠和胡笛得到许可后,很快骑着自行车到了清郡区公安分局门口。
迎面出来的一位警察认出了林亚楠,“诶?是你,林亚楠同志对吧?”
林亚楠看着这位面生的警察,犹豫了一下,“你是?”
对面的警察伸出手来,一边自我介绍,“我是咱们清郡区公安分局刑警二队的副队长蒋涛,上次咱们在市局开会的时候见过,就是那个拐卖案,宝水区那个,不是你帮助他们找到那些被困的女性和小孩来着么!”
林亚楠想起来了。
那次市局开会人太多,她没记住几张脸。
她和蒋涛握了握手,“蒋队长,我想起来了。”
蒋涛看着两人步履匆忙,好奇问道:“你们俩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亚楠开门见山道:“蒋队长,有个情况需要向你们这边反应。”
她把昨天两人去福利院以及胡笛这边调查的结果一并告知了对方。
“事情显然不是巧合,这几个无辜丧命的孩子均是从希望福利院出来被领养的,甚至有可能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其他的小孩在遭遇着同样的事情,人性的险恶远远不止我们想的如此,我希望你们能抓紧重新好好调查,还这些小孩一个公道,还福利院一个公道。”
蒋涛越听脸色越难看,直到最后将手中的搪瓷杯一把拍在桌面上。
“查!必须好好查!如果真如林亚楠同志你们所说,这起事件简直太恶劣,这些人简直坏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必须严惩不怠!”
孙大海案件正是蒋涛他们队承办的,若不是他们今天过来提醒,他真不知道会产生什么后果。
他越想越气,“这些人实在太过可恶,竟然采用这种手段瞒天过海,好,真是好得很!我们清郡区一片祥和的假象下面竟然隐藏着这么一群蛇虫鼠蚁,好哇,我这就派人立刻去查,不,我去,我这就去查!”
*
蒋涛他们动作很快,清郡区公安分局第二天就有人过来提孙大海。
来提人的警察说,“我们蒋队已经把那几户人全都抓起来了,那群人承认他们是故意通过福利院领养了小孩,然后通过这些被领养的小孩制造交通事故,再借着交通事故和肇事司机协商。前两户人家因为私底下和肇事司机达成了一致,赔钱私了,因此并没有闹到公安局,只有孙大海这次,他因为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来,那户人家才报了警。
至于这些人的动机,候全贵说他一开始并不是奔着拿小孩换钱的,不然他不会那么早领养小孩,他说是因为前段时间小孩不小心出了一次交通事故,小孩受伤不严重但对方也赔了不少钱,然后他才起的心思。
据他所说,他一开始没想把孩子弄死,就是想碰瓷借机讹点过路人的钱,是一不小心没控制好力度,孩子就死了,没想到孩子死了对方害怕了,赔得更多了,他心里那点愧疚在看到那么多钱时自然而然就没了。至于后两家,是在有一次听候全贵喝多了不小心抖落出来这件事时起的心思。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局长已经让大家在全区乃至全市范围内排查同类型案件了,相信过段时间就能有个结果了。”
听他这么说,林亚楠总算是安下心来。
这边放下心来,她又问道:“那孙大海呢?孙大海怎么办?”
“我们需要仔细再核实一遍,如果孙大海确认开车时没有违规行为,也确定是对方故意将孩子置于危险路段的话,应该会将他释放。”
林亚楠点了点头,“辛苦了。”
对方腼腆地笑了一下,“不辛苦,我们队长让我代他谢谢你,林亚楠同志。”
说着他敬了个标准的礼,然后转身走了。
等他走后,胡笛忍不住感叹,“这下他们有的忙了,不过是好事,至少阻止了他们沿着错误的方向继续进行,让他们及时拐回正确轨道来。”
说着他不由得有些感慨。
这是第几次了?林亚楠同志总是如此的敏锐,若不是她,只怕还会有更多无辜的孩子被牵连其中。
胡笛有些敬佩,又不由得想起先前楼队和周荣的提议,或许林亚楠同志真的更适合刑侦?
只是自己作为一个外人,也无法替她做决定,只能看林亚楠同志以后是如何决定的了-
希望福利院这边到底还是收到了消息。
张院长从公安局出来的时候,整个人仿佛老了几岁,向来绷直的脊背不受控制地弯了下来。
她怔怔地盯着地面,自言自语,“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她本以为她把这些孩子送到的是爱和希望的手里,却没想到是她亲自将他们送到了恶魔手里。
张院长想起来每次星星回来福利院时,她故意对星星生气,让她别再回来了,让她忘记自己这里。
没想到她真的回不来了。
她还那么小,那么小的孩子。
张院长捂着脸呜呜地哭。
李伟林站在一旁,看着把自己一手带大的院长不知何时头发已经全白,心里酸涩难忍。
这个让人恶心的世界。
人心怎么能坏到如此地步?他想不通。
美丫还在等星星姐姐回来。
两人互相搀扶着回了福利院。
在门口碰到了等着他们回来的林亚楠和林坤。
林坤已经听妹妹说了这件事,向来嘻嘻哈哈的脸上也严肃起来。
看着张院长佝偻着身子,便知这件事对他们来说打击不是一般的大。
林亚楠对着张院长安慰了几句,然后说明了自己此次来的目的。
“张院长,我想同您说几句话,我知道您对这些孩子的期盼,您期盼他们能有健康的童年,完整的家庭,期盼他们能在爱里长大,期盼他们长大后能和其他人一样做个普通人,能不因没有父母而自卑,但我想说说我在您这里看到的。”
她微微笑着,眼睛里布满了真诚,“这些孩子们在您这里一样感受到了爱,为什么星星即便被领养了也一直想回来,因为您的爱,大家的爱她感受得到。”
张院长怔怔地听着,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我想说爱不分高低贵贱,父母之爱,养育之爱,都是一样的,这些孩子在这里不一定童年就不快乐,不一定就会觉得低人一等,比起您为他们找个更好的归宿来,或许在您身边,他们更有安全感。”
一旁的李伟林早就有些泣不成声。
他不想哭,可是眼泪酸得忍不住。
林亚楠点到为止,转而说起其他来,她拉过三哥对着两人介绍,“这是我三哥林坤,福利院这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们都可以和我三哥讲,我可能上班有时候联系不上,但我三哥他随时有空。”
等妹妹说完,林坤拍了拍胸脯,也向两人保证,“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我很乐意帮大家!”
说着他将手中买的东西递过去,“这是我和我妹妹给孩子们买的一点礼物,还得麻烦你们转交给他们。另外我这边有和希望工程合作的项目,对孩子们上学学费的减免这些都有相关优惠,只要你们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张院长何尝听不出来两人话里隐含的意思,她
对着两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糊满眼泪的脸上笑容浮现,“我替孩子们谢谢你们。”
是她之前想左了,总觉得自己力量有限,便想着能将他们“赶”出去就“赶”出去。
就算她力量有限,她也会拼着全力爱护他们,陪伴他们。
林亚楠赶紧将人扶住,她诚恳而又真挚地说道:“伟大的是您,不是我们。”
*
希望福利院以前几乎全靠张院长一个人撑着,第一缺钱,第二缺人手。
林亚楠将林坤带来,钱的方面自然不会再有问题,剩下的就是人手方面的问题。
全家都知道她这几天一直为福利院的事情前前后后的忙活,这天李芸突然给她打来了个电话。
李芸在电话里说,那几个之前被吴勇胜和吴勇利兄弟俩拐卖的女孩子如今已经都好的差不多,有四个女孩子回了家,但有两个女孩子却不太愿意回去。
这两个女孩子本就是在原生家庭里缺乏爱的女孩子,因此才会被吴勇利轻易三言两语便骗了去。
李芸于是便想到了一个主意。
她问那两个女孩子愿不愿意去希望福利院,并和她们说了基本情况,两人听完后一口应下。
还有那两个小孩子,在医院的努力救治下,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命。
但因为出生不是本意,被强迫的女孩子自然也不愿意留着这两个孩子,隆安区警方有试着帮忙找愿意领养的人家,但因为事情闹的太大,好多人都知道这两个孩子的出生,因此不太愿意领养。
林亚楠想了想与其逼她们或者其他人接受,不如一起将他们带到福利院。
于是她找了个时间去了一趟宝水区人民医院。
她和两个女孩子聊了一会,二人都是很诚心想去,比起她们去福利院工作,在她们看来更多的是福利院给了她们一个容身之处。
林亚楠更加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正确。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希望福利院会成为她梦想之中的乌托邦。
而为了这一目标,她会更加努力。
第26章 第26章怎么会是百分之零?
林亚楠和女孩们约好去福利院报道的时间,然后她和李芸聊了几句,准备从医院离开。
医院里瞧着比平时要冷清不少,而且不知为什么看起来总有一种紧张感。
从李芸的口中,林亚楠知道了原因。
“你听说前两天盐阜塔区的那个案子没?”李芸压低声音悄悄问她。
林亚楠点了点头,回问:“那个爆炸案?”
盐阜塔区前两天出了一个恶性案件,据说有人拿着自制的炸药,当街炸毁一辆车,据当时目击证人所言,当时车里有一对年轻男女,二人应当是当场被炸身亡。
李芸点了点头,“我听说是当时有人看到那个凶手也被炸伤了,猜测他这几天肯定需要治疗,因此这几天各个区的医院里都很紧张,警方也在各个医院里进行摸排检查,所以这几天大家轻易都不敢来医院,生怕碰上那个凶手。据说这个凶手是杀人狂魔,一言不合就扔炸药,别说患者们了,我们这几天在医院里也很是小心谨慎,生怕遇到哪个患者从身上掏出来的不是其他,而是炸药包。”
林亚楠只是听说了这件事,具体细节还真是不太清楚,因此听李芸这么一说,她瞬间有些担心道:“那医院安全吗?芸姐你要不要先休息几天?”
李芸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儿,不用,盐阜塔区离咱们这边这么远,那个凶手应该不至于来这边,再说了医院里遇到的这种事也不少,我有防备,也会注意的。”
林亚楠还是有些不放心,再三嘱咐她,如果有什么异常一定要随时和他们联系,不管是她还是大哥他们。
李芸笑着点了点头。
等林亚楠从医院走后,她又给大哥打了个电话,把这个情况和大哥说了。
林圳在电话里沉默了片刻,然后说交给他来处理。
那天过后,两人都以为这件事只是个小插曲,依然正常上班。
直到有一天晚上,急诊室突然来了个病人。
他的脸上看着没什么异常,只说自己胸口疼。
急诊的医生扒开他的衣服准备检查之时,看到却不是伤口,而是绕着胸口绑了一圈的炸药包。
急诊的医生大惊失色,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那人却神色十分平静。
他的眼神十分空洞,嘴角却是有弧度的,他的声音很低,不知道是在和医生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我想干干净净地走,麻烦你帮我包扎一下。”
见医生不敢靠近他,他也不恼怒,就那么静静地坐着,良久之后才突然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他走到医院的走廊上,开始挨个屋子敲门。
他身上显然易见的炸药包让所有人都慌了神,整个医院乱作一团,而他只是不厌其烦地询问,“你可以替我包扎一下吗?”
没有人敢回应他。
大多数人被吓得瑟瑟发抖。
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幼儿什么都不懂,却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信号,张着嘴巴哇哇大哭起来。
这哭声打破了面上假装的平静,气氛像是到达了临界点。
李芸眼看着那个绑着炸药包的人神情变幻,眉峰皱在一起。
她一咬牙,举手,“我替你包扎。”
所有人齐齐看向她,李芸看到他们眼底的脆弱无助,心里的那点害怕被勇气克服,她咬着牙站了出来,“你需要包扎是吗?我可以,什么样的伤口?”
男人坐到凳子上,脱下身上的外衫,露出胳膊上狰狞的伤口来。
皮肉绽开,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血肉模糊。
李芸戴好口罩和手套,拿起工具。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她轻声开口。
男人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什么话都没说。
李芸心里在激烈的斗争,要不要借着包扎的机会使用药物将眼前的人麻醉。
好一阵之后,她否定了自己的这个计划。
她不敢赌。
如果因为这样激怒对方,陪葬的不只是她,还有这里这些其他无辜的人。
她开始给对方处理伤口。
这种程度的上只凭简单包扎根本不可能愈合。
李芸摸不透对方心里的想法,不敢轻易开口。
不料眼前的男人却突然出声。
“这种程度的伤,最快多长时间能愈合?”
李芸一边替他挖出腐肉,一边回答:“至少几个月。”
“太慢了。”对方喃喃。
“伤的太重了,不可能短时间内就完全愈合,这个没有办法。”
她一边和对方解释,一边在心里暗自讶异。
整个过程中对方竟然没有一丝疼的迹象,这样的忍耐力实在太可怕了。
也因此更坚定了她不敢轻举妄动的决心。
她听囡囡说过,现在很多罪犯的心理都是很变态的,情绪越稳定的越容易变态。
她真的不敢赌。
至少对方现在还没有完全展现出要灭他们口的痕迹,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她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
李芸不着痕迹地把自己手上的动作放慢下来,同时脑子疯狂地转动着。
办法办法,有什么办法呢?
面前的男人一直在自言自语。
“太慢了,我还想早点下去见她”
“让她看到我这幅样子,一定会生气的,她最不喜欢我身上有伤,而且我这样会吓到她的”
“可是我等不了了,我想早点去见她”
李芸心念一动,试探着问了句:“是你喜欢的女孩子吗?”
男人一怔,忽然间就整个人活过来一般。
他的眼珠子转了转,似是在回忆,表情刹那间有了几分鲜活。
“她叫方娟,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她长得特别好看,圆脸大眼睛,笑起来有虎牙,每次我一说那是狗牙总会遭到她一顿打。”
男人兀自说着,李芸觉得他不是在说给她听,而是在说给自己听。
“她学习一直很好,只是家里条件不好,所以早早就不上学了,我本来就不爱上学,她不上学那我自然也就不念了。她说想挣大钱 ,说人们现在都在做买卖,她也能做,她既然想做,那我就陪着她做。
她认识了一个老板,开着我不认识的车,老板说很欣赏她,愿意带她一起挣钱。她高兴极了,说等她挣了大钱就请我吃饭,我也替她高兴。
但那个老板骗了她,不仅骗了她,还骗了她所有攒下来的钱,他拿着钱羞辱她,让她再抬不起头来。
她承受不了,没和我商量一声就走了,那个老板却依然开着我不认识的车,像个没事人一样。
我替她找到了那个老板,我没问他为什么,因为我知道这种人是问不出来什么的,他们没有良心。
我想去找她,但我怕她不想见我,怕她不愿意原谅我。”
李芸不解,“为什么她没原谅你?”
男人答:“因为她说过她不喜欢杀人犯,而我现在已经成了杀人犯。”
男人说完一笑,本就惨白的脸上更加没有血色。
李芸看着心里一个咯噔,手上包扎的动作不小心顿了一下。
她犹豫着开口,“或许你现在还有回头路。”
男人看着她,平静道:“没有了,我没有退路了。”
他忽然笑了一下道:“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废话,你是个好人,但是对不起。”
李芸眼睛睁大,脑子一瞬间有些空白。
就在男人手抬起来,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动,林圳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他大声道:“等等,你放了她,我替她。”
李芸大惊,“阿圳,你”
林圳已经走了过来。
男人微愣,似乎没想到他就这么不怕死,直接走了过来。
林圳走近,忽然不知从哪里弄出来一大桶水,朝着对面的男人就泼了去。
然后他动作十分迅疾地将男人一脚踢倒在地,双手压制住对方。
“快,给公安局打电话。”他冷静对着李芸吩咐。
李芸不敢耽搁,火速给公安局打了电话。
没一会儿附近公安局的人就过来,紧接着盐阜塔区那边的警察也赶了过来,有人将男人身上的自治炸药拆除,押着他准备回公安局。
林亚楠听说了这件事,着急忙慌地就赶了过来,她没想到自己那天那么一说,真就一语成谶,成了乌鸦嘴。
看到大哥和芸姐两人都没什么事,林亚楠突突跳的心才总算是冷静下来。
“那个犯罪嫌疑人呢?”关心了两人几句她转移话题问道。
李芸用手指了个方向,仍旧有些心有余悸,“在那边呢,应该一会儿就出来了。”
林亚楠点了点头,朝那边看去。
没等了几秒钟,就见一群警察押着一个面目平静的男人走了出来。
医院里人心惶惶,看着被押出来的男人都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
林亚楠随着众人看过去,这一看她登时有些愣住了。
姓名:曹磊
年龄:25岁
所犯罪行:故意杀人罪(0%)
刑期:未定
罪恶程度:C级
百分之零?怎么会有百分之零?
这是林亚楠看了那么多犯罪嫌疑人的显示屏后,第一次碰到百分之零的情况。
就算是之前那次吴勇胜的案件,百分之五十也是因为那些被拐的妇女和小孩他们没来得及卖出去。
但是故意杀人,人已经死了,怎么可能会出现百分之零的情况?这不符合常理。
除非哪里出现了偏差。
第27章 第27章好一招狸猫换太子
曹磊很快被盐阜塔区公安局押到看守所来。
林亚楠从李芸那里已经听说了他的事,大致知道他是为什么犯罪的。
他来的那一天,看守所里引起一阵骚动。
毕竟就算同样是罪犯,那也分犯的是什么罪,行事作风也是不同的,就算是杀人,也分怎么杀的。
尤其是在看到他那一身伤,听说他为了制造炸药把自己炸伤的。
大家更是对他退避三舍。
这人太狠了,对自己都能下这种狠手的人,对别人当然就更不会心软了。
看看,看看,胳膊上都伤成那样了,对方却仍然面不改色,太吓人了。
等把人交到过渡监区,过来押送的盐阜塔区公安局的人员面色都俱是一阵轻松。
“这个曹磊虽然做事狠厉了点,但也算是干脆利落的,犯罪事实交代得清清楚楚的,证据链十分完善充足,我们这边很快会移送到检察院那边,速度快的话估计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上山(指进监狱)去了。”
“那挺好,不然咱们这监区里都因为他人心惶惶的,还是早点儿送走好。”有人接话。
“这不枪毙?”有人问。
“十有八九是枪毙,不过咱毕竟不是法院的人,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证。”盐阜塔区的警察回答。
反正不管枪不枪毙,那都是法院那边的事了,和他们关系不大了。
几个人在看守所里热热闹闹的聊了一阵,满面春风地离开了-
林亚楠在曹磊被送过来的时候去看了一眼,显示屏上的信息没什么变化,故意杀人罪后面跟着个显眼的百分之零。
她心里有一种猜测,但没法证实。
在四监的日子她逐渐适应了监区内的工作环境,想起来之前和所长放下的豪言壮语,趁着这几天没那么累的时候,林亚楠去了一趟档案室。
档案室是胡笛带着她过来的。
到了门口的时候,胡笛相当沉重地对她说道:“林亚楠同志,你做好心理准备。”
即便已经有了胡笛未雨绸缪的告知,林亚楠还是在档案室的门打开的时候,被里面的场景吓了一跳。
“咳咳咳咳咳”两人被迎面兜下来的灰尘呛了个够呛,捂着嘴巴鼻子忍不住咳嗽起来。
胡笛有些尴尬。
他自己都提前告诉了林亚楠同志做好准备,结果他还被呛成这样。
但他也实在是没想到会这样啊!
毕竟距离他上一次过来档案室已经是三年之前了
看来这三年积的灰尘更多了呵呵呵。
胡笛尴尬地挠头,“林亚楠同志,你也看到了呵呵,咱们档案室嗯,怎么说呢,封存的时间有点久了,所以看起来有些破旧,呵呵”
林亚楠嘴角抽了抽,这叫有点久啊?
好家伙,她怀疑这档案室平时甚至没什么人进来过。
这空气中漂浮的灰尘怕是能堆起一个她了。
她总算是知道之前为什么一提到档案室,大家都双双沉默了。
本来她还以为是因为档案积压太多,没想到是因为灰尘积压太多。
胡笛尴尬地别开眼睛,四处乱瞅。
你知道的,人在尴尬的时候总得很忙地看点什么才行。
林亚楠想起来之前他说的话,慢悠悠地开口:“我记得之前你说过,有需要的话可以找你帮忙,一起打扫档案室来着,是吗胡笛同志?”
胡笛:“但是我今天确实有事!我真的没骗你林亚楠同志,我师傅让我和他一起去一趟医院,听说重监那边有个罪犯昨天吞指甲刀了,人差点儿没了,今天得带他过去洗一下胃。”
林亚楠:“行吧。”
她想了想自己之前在所长面前大言不惭的样子,现在真想穿回去给自己一巴掌。
让你逞能!让你逞能!
林亚楠有些发愁地看着档案室。
这也太脏了啊啊啊啊啊!让她从何下手啊!
她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胡笛显然十分懂她的心路历程,他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这个档案室我刚来咱们所那年也不是没
想过克服,但后来想想有些事还是不用非得克服,我的意思是有些时候可以知难而退的。”
林亚楠本来还想退缩,但一听这话就不太乐意了。
开玩笑,她的字典里就没有知难而退这四个字!
“没事,我可以的!”她握紧拳头。
胡笛深感触动,瞬间有些自愧不如。
不怪林亚楠同志刚上班就屡屡立功,看看人家这思想觉悟,自己还是太懒惰太不坚定了啊。
“有这份决心你干什么都会成功的林亚楠同志!”胡笛由衷地说道。
然后他想了想,“我虽然今天没法帮你,但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帮手,他绝对有空。”
然后他走进隔壁的财务室里。
林亚楠探头看去,只见财务室里的桌面上趴着一颗头。
胡笛进去,然后半蹲了下去,轻轻敲了敲桌面,那颗头动作缓慢地从桌面上抬了起来,双眼朦胧地从桌面上摸索到眼镜戴上。
林亚楠能看出来他的眼睛好半天才聚焦,他眯着眼睛看着胡笛确认了半晌,才慢吞吞地出声:“胡笛啊,你有什么事吗?”
胡笛站了起来,从桌子前绕了过去,把他从座位上硬拉了起来,推到林亚楠面前,介绍,“这位是咱们看守所最近来的新同志,林亚楠同志,这是武旗,咱们看守所的会计,来,你们认识一下。”
林亚楠看着对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愣是没好意思伸手。
武旗倒是没什么拘束地冲着她摆了摆手,算是打招呼,“叫我五七就行。”
武旗,五七,这名字还挺有意思的。
一想到这是在看守所里,林亚楠不由地又联想到,无期?
似是提前预判了她的想法,武旗懒散地又补充了一句,“不是无期啊。”
林亚楠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随后她马上意识到这样不太好,似乎有些冒犯,旋即马上绷起脸来。
武旗大概是见过太多这样的场景,并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无所谓道:“你看看你们这些警察,就是学傻了,总能联想到这些方向上去。”
胡笛似乎和他关系很好,闻言敷衍地点头,“好好好,你说的都对。”
说完这句话他一把将马上就要再次坐下的人拽回来,那动作,别提多熟练了。
“你每天也动弹动弹吧!再这样下去,迟早腰间盘突出!”胡笛无奈道,“这样,你和林亚楠同志一起整理一下档案室,我下午还有事,等明天我有空的话再加入你们。”
武旗似乎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的样子,竟然没有拒绝,反而很利索地应下,“行啊,不过档案室的话,是不是很久没有打扫过了?”
胡笛:“你看看就知道了。”
他有些心虚。
武旗走出门,往旁边看了一眼,林亚楠本以为他理所应当会拒绝,没想到他只是淡淡问了一声,“什么时候开始?”
林亚楠立刻着急回答道:“今天下午。”
好不容易抓来的壮丁,可不能让他跑了。
*
中午三人一起吃的饭。
武旗话很少,几乎不怎么主动找话题,大部分时候都是林亚楠和胡笛在聊天,他只是默默地听着。
不过林亚楠觉得,也有可能没听。
午饭过后,三人分开。
林亚楠和武旗去档案室准备打扫,胡笛跟着师傅李贵则去医务室提人。
医务室就在档案室和财务室的隔壁,等胡笛他们出来时,出来换水的林亚楠正巧和他们打了个照面。
自打来了三看之后,林亚楠就习惯打量一眼嫌犯。
她瞥了一眼被胡笛和李贵夹在中间的人。
是个年轻男人,皮肤不黑,单眼皮。
又看了一眼对方头顶的显示屏。
犯的是**罪,判处的是死刑。
这个年代,**罪仍旧属于重点打击犯罪类型,林亚楠刚才在重监转的时候,也发现了不少这种类型的犯罪。
她收回视线,和胡笛以及李贵打了个招呼,就再次进了档案室。
两人打扫了一下午,也才打扫了不到一半。
武旗属于面上看着懒散,但做事还算仔细的那类人,经过这一下午,林亚楠对他印象还不错。
就是话太少了,一下午对方可能拢共加起来没说了十几句话。
等到临近下班的点,林亚楠收起工具,对着武旗道谢,正在想着要不要请对方吃个饭的时候,隔壁再次发出响声。
两人出门,发现是胡笛和李贵领着人回来了。
林亚楠本想和两人打个招呼,顺便炫耀炫耀自己和武旗两人今天下午的成果,待看到中间被夹着的男人,眼睛登时一竖。
“等等!”
胡笛和李贵刚准备将人先再回送往医务室,听见这声,愣了一下。
“怎么了?”李贵问。
林亚楠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了几步,站定在三人面前。
她眯眼打量着被夹在中间的人,一双眼睛中透着锐利的锋芒,“好一招狸猫换太子啊。”
胡笛大惊,“!!!什么?林亚楠同志你什么意思?”
李贵也不可置信道:“小林同志,你什么意思?”
林亚楠扔下手套,疾步朝前走去,“胡笛,贵叔,你们下午去的哪个医院?快,现在赶紧过去,这人不是邢刚,你们被骗了!”
第28章 第28章你不会觉得你身上很干净……
被两人夹在中间的“刑刚”在听到林亚楠的话后,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
“你怎么会”话到一半他急刹车止住。
但无需再多言,看他的表情足以证明林亚楠刚才的话是真的。
李贵到底是老警察,反应比胡笛快。
林亚楠话音一落下,他在本能的愣怔过后很快反应过来,迅速跟上。
“在市二院,我带你过去。”他一边说一边对着身后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胡笛吩咐,“胡笛,你把刑把他先带去隔离室,等我回来再说!”
胡笛看着远处走远的两个身影,许久后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怎么会?他明明和刑刚长得一模一样的脸,怎么会不是刑刚?”
武旗看着愣在那里的人,实在看不下去,踢了对方一脚,“你先听你师傅的,把人押到隔离室行不行?”
另一边,林亚楠和李贵匆匆忙忙跑出去,好在刚才送他们回来的车还没开到别的地儿,李贵着急地跑到车前,用力拍了拍车窗。
开车的警察陈福摇下车窗,“老贵啊,怎么了?你不是押送刑刚回去了么?这么快就好了?”
李贵言简意赅,解释:“快,带我和小林再去一趟市二院,刚才回来的不是刑刚!我们被骗了!”
“啊?咋可能不是刑刚啊,那不就是刑刚么?我刚才也瞧了啊,是刑刚没错啊”
李贵打断他絮絮叨叨的话,招手示意林亚楠赶紧上车,“来不及和你多解释了,行了,你快送我们过去,别废话!”
两人动作利索地上了车。
虽然心有疑虑,但陈福还是二话不说发动油门,朝着市二院再次走去。
一路上他几次想问到底怎么回事,但看两人的神情终究是没问出来。
开车的时候不能说太多话,容易分散注意力造成交通事故,尤其是在这么紧张的时候。
还是等一会儿事情处理了再问吧。
临到市二院的时候,林亚楠对着陈福道:“陈叔,你认识刑刚是吧?一会儿你别进去,就在门口等着,帮忙留意一下有没有刑刚那张脸从门口出来。”
虽然还有些云里雾里的,陈福还是点了点头,“行,我在门口留意着。”
汽车很快在市二院门口停下,李贵和林亚楠几乎是车刚停稳就迫不及待地下了车。
“三楼,医生叫吕天成。”李贵把信息简明扼要地告诉了林亚楠,率先冲了进去。
市二院医院结构复杂,已经初步有了现代化医院的模型,尽管已经来了一遍,李贵还是有些晕头转向的。
林亚楠看着墙上贴的提示标语,手指了一个方向,“贵叔,这边。”
两人匆匆上了楼,李贵指着正好出来的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怒喝了一声,“那就是吕天成!”
然后瞬间冲了上去。
林亚楠眼尖地瞟到对面的人眼睛里一瞬间闪过一丝心虚,只是很快又伪装好,面色如常地装作讶异道:“李警官,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李贵冲上去,带着一身怒气,“刑刚呢?
你把刑刚藏哪儿去了?”
其他诊室里已经有人探出头来,对着两人指指点点。
林亚楠看着李贵和自己身上如出一辙的橄榄色制服,叹了一口气,连忙上去阻止,“贵叔,别冲动。”
李贵堪堪在最后一秒钟忍住想要打人的念头,揪住对方的脖领,压制着怒气问:“快说!”
吕天成眼睛里划过一丝意外,但很快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故作茫然地反问:“刑刚?刑刚不是被你们领回去了吗?李警官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可是把人完完整整地交到你们手上了,我的助手都可以作证的。”
吕天成既然敢做这件事,自然不会承认。
林亚楠知道这么紧张的时间里,问肯定是问不出来的。
她对着李贵道:“贵叔,先找人要紧,有什么问题一会儿再问他。”
李贵松开吕天成,走近就近的诊室开始挨个查看。
市二院不管是医生,还是患者,人数都远比宝水区医院要多得多,在茫茫人群里找一张脸还真是有些难度。
林亚楠一边找一边在心里想,如果显示屏的出现没有那么多限制条件就好了,这样她就能在人群中通过显示屏精准捉捕到刑刚了。
李贵和林亚楠在市二院里找了一圈,翻遍了各个地方,最后还是没找到刑刚那张脸。
二人只能先联系附近赤桥区的片警,将市二院先围起来,严格确认进出的人群。
李贵本想将吕天成直接带回去,但赤桥区的片警强烈坚持这不符合规定,即便是审问也都由他们审问才对。
最后没办法只能将吕天成交由对方,但在林亚楠和李贵的据理力争下,总算是因为事关三看,审问过程中他们可以适当参与。
李贵心里憋着一股气,把人交给对方时动作带了些气劲。
林亚楠对着赤桥区的片警解释,“事关重大,还希望各位理解一下。”
来的片警点了点头,“理解理解,我们会抓紧时间问的。”
*
回的路上气氛沉重。
陈福安慰两人,“没事,就算刑刚这小子跑了,他也跑不远,这两天联合公安派出所那边,肯定能把他再抓回来的。”
李贵没说话。
林亚楠也没出声,她心里甚至出现一瞬间的恍惚,自己是不是不该贸然地说出来?
刑刚抓着便也罢了,可是现在没抓回来。
等两人再回到三看的时候,显然武建国等人已经得知了消息,在门口已经等着了。
见到只有他们,没有刑刚的时候,武建国心中一沉,“没抓到?”
林亚楠摇了摇头。
武建国没说其他,沉声说了句,“先回办公室。”
等到了办公室,各监区的负责人都到了。
胡笛也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他的视线和林亚楠对上,眼神里满是愧疚。
他这下犯的可是大错误。
李贵看了一眼胡笛,突然冷不丁出声道:“这次的事情是我的失责,有什么处罚我都认。”
胡笛见他准备一个人包揽,往前走了一步,“所长,师傅,我”
李贵打断他,“行了,你是我徒弟,有什么话你都听我的,我都没发现不对劲,你更不可能了。”
武建国看着这场景,心里稍微好转了点。
不管怎么说,他们三看的人还是敢作敢当,能担得起事的,这些老家伙们平时看着懒散,关键时刻也是能站出来的。
他挥了挥手,“现在不是计较谁的问题的时候,怎么把刑刚重新抓回来才是我们的首要任务,你们把今天下午的情况说一下。”
胡笛已经把他们下午去医院的细节说过一遍,林亚楠于是简略地将自己和李贵再一次去市二院的情况大致描述了一遍。
武建国沉着脸思考,片刻后出声,“行,既然如此,林亚楠同志你去赤桥区派出所那边跟进一下,看看那个医生那边能不能找到突破口,监区里这个,李贵你再好好审审。”
李贵还想说什么,被武建国眼神压下,“就按我说的做。”
派出所那边需要一个稳妥的人跟进,武建国认为,现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林亚楠比李贵更合适。
林亚楠连夜去了赤桥区派出所。
派出所的民警冲着她摇了摇头,“这个吕天成不认,非说交给你们的就是刑刚。”
林亚楠冷着声问:“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民警:“可以。”
吕天成打定了主意咬死不认,见她进来抬头瞥了一眼,然后扮作无辜状,“警官,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啊,刑刚我已经交给你们了,你们到底要找我要谁?”
林亚楠没说话,坐在椅子上定定地看着他。
吕天成絮絮叨叨地为自己辩解着,“抓人总得有个理由吧?你们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人抓起来,知道耽误多少事吗?我医院里还有很多病人等着我救治呢,警察做事也得讲道理对不对?”
林亚楠之前虽然没审问过人,但她上学的时候也看过一些心理方面的书。
有时候,话多就证明他底虚。
良久之后,她才对着吕天成问:“刑刚是怎么联系到你的?”
吕天成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我都说了我不认识刑刚,是你们把他送到我医院的。”
林亚楠:“假刑刚已经认了,你说不说只是拖延我们找到他的时间罢了,你的犯罪事实是改变不了的懂吗?”
吕天成仍然死不承认,“认什么?你们警察不能屈打成招吧?他承受不住胡说是他的问题,我不承认,你们带过来的人我原原本本的已经给你们交了出去,凭什么说我犯罪?”
林亚楠忽然轻笑了一下,对着他道:“好,这件事暂且不论,你不会觉得你身上很干净吧?让我看看,医疗事故,收受贿赂,非法行医啊,没想到你身上背着的罪名还不少啊。”
吕天成瞳孔骤然一缩,盯着她的眼神瞬间带了点狠意,“你说什么?你怎么”
林亚楠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对着身旁的民警开口,“这个吕天成身上背着的事不少,好好查查吧。”
旁边的民警早已经看愣了。
什么?她怎么会知道对方犯了这么多的罪?而且看吕天成的反应,很明显她说对了。
“这样的话,我们可能得移送到本区公安分局那边”民警小声开口。
他们区的公安分局好的话那岂不是就是赤桥区公安分局?
楼烨所在的单位?
“行,那麻烦你们移送一下吧。”
楼烨这个人的能力,她还是听不少人说过的,或许他能早点审问出来。
第29章 第29章都给我进去团聚
在林亚楠的强烈恳求下,赤桥区派出所当天就把吕天成移送到公安分局那边。
林亚楠跟着押送的民警一道过去。
三人过去时,楼烨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林亚楠看着已经黑下来的天色,心道公安果然不分家,这个点了都还在加班。
她冲着楼烨友好地打了个招呼,然后负责押送的民警将楼烨叫到一旁,应该是汇报吕天成的情况去了。
这一路上吕天成再也没有刚被抓起来时的那种松弛感,尽管他已经故作轻松,林亚楠仍旧能从他时不时瞟过来的视线里感受到他的紧张。
那边聊着的两人可能是也提到了她,因为她看到楼烨也在飘过来视线。
等两人聊完,楼烨点了点头,吩咐身后的人将吕天成提进去,先关进审讯室里,然后对着林亚楠道:“放心,最晚明天早上之前一定给你一个结果。”
林亚楠点了点头,道:“多谢。”
等派出所的民警们离开
后,楼烨叫了几个人过来,对他们说道:“你们几个去一趟市二院,打听一下吕天成在院期间的情况,譬如——”
他再次看了一眼林亚楠,才接着道,“是否发生过医疗事故这些,有没有收受过家属或者其他人的贿赂等,如果有知道的人立刻带回来,明白了吗?”
几人答:“明白了。”
然后转身往市二院走去。
等他们走后,楼烨也转身往审讯室的方向走。
林亚楠本不打算跟着,谁知楼烨竟然主动开口:“要不要一起进去?”
林亚楠:“这符合规矩?”
楼烨想了想,然后十分认真道:“公安都具有审讯嫌疑人的权力,事关三看,跨区办案也说得通,没什么不合规矩的。”
似乎好像,还真有些道理?
刚才在派出所那边的时候他们就应该这么说来着!
林亚楠昂了昂头,这下她可是有完全正当的理由,“进!”
刑警队的审讯室和派出所的比起来要更肃穆一些。
楼烨和另一个警察负责讯问,最边上还坐着一个负责记录的年轻女警。
让林亚楠诧异得是,桌子上竟然还有一台录像机。
这个年代的公安内部规定还没那么完善,讯问全程同步录音录像制度几乎还未出现,自打林亚楠进了三看之后,她基本还没见过哪个派出所或者公安局来讯问时录音录像的。
没想到他们赤桥区公安局已经这么超前。
楼烨坐下后,林亚楠很快将心思收回来,专心学习。
林亚楠本以为楼烨应该是那种讯问时会锋芒毕露的性格,却没想到他完全走的是相反的道路。
整个过程甚至称得上是温和。
他问了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
林亚楠有些着急。
“之前有犯过什么罪吗?”楼烨问。
吕天成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的警察,心中生起了点侥幸,刚才慌乱的心有些平静下来,他摇了摇头,“没有。”
楼烨似乎并没有多在这些问题上纠缠的意思,他点了点头让身边的人记下,然后继续问:“之前有受过处分吗?”
林亚楠看着有些迷茫,她不懂自己都说的那么清楚了,怎么不接着问下去?
要说他不信任她也不是啊,不是都已经派人去查了吗?还专门强调了医疗事故和收受贿赂这些,这不就是相信她话的意思吗?
只是她虽然不解,却也没有打断对方,只是默默地继续听着。
接下来的问题楼烨依然没问什么重要的。
像是在例行走程序问话一样。
吕天成不由得放松了警惕。
他就说,光凭这女的一张嘴,就能定他的罪吗?真是搞笑。
什么医疗事故,什么收受贿赂,什么非法行医,都他妈胡扯。
他做的那么隐蔽,怎么可能会被人发现?
吕天成放松下来,在第一轮讯问结束时,甚至有心情反问他们,“警官,我是不是明天就可以回了?”
楼烨点了点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二十四小时之后你就可以离开。”
听到他这话,吕天成心中更是一喜。
他可是看过不少电视剧的,电视里演警察问话可不会这么简单,哪有警察对嫌疑人这么温和的,这肯定是没把刚才那女的的话放在心上。
林亚楠看了一眼仿佛已经半场开香槟的人,在心中嗤笑了一声。
她也算是琢磨过来了,楼烨这八成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在休息了半个小时后,楼烨再次进了审讯室,问的问题和之前依然大差不差,短短十几分钟就又出了审讯室。
隔了半个小时后,他再次进去,依然重复同样的问题,而且问题有越来越少的趋势。
吕天成眼瞧着他们的问题越来越敷衍,心中喜悦更甚。
搞不好可以提前出去,今晚不用在这里过夜了。
第三次出去后,楼烨在很长时间后都没再进审讯室,就在吕天成以为事情八成就这么定了的时候,楼烨再次进来了。
这次他手里拿着一沓纸。
吕天成不知道那是什么,正欲伸长脖子瞧一瞧。
就见面前的警官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他盯着他,目光像是穿透他的身体直接洞悉到他的内心。
“吕天成,我给了你三次自首的机会,但你一次都没把握住。”
吕天成一愣。
“1987年六月,收受赵某家属贿赂款两千元;1987年十月,收受李某贿赂款五千元;1988年二月,因医疗事故造成患者杨某死亡,以赔偿杨某家属一千元了解此事;1988年四月,收受王某贿赂款四千元”
随着楼烨一桩桩点下去,吕天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还需要我都念下去吗?”
吕天成想不通,他明明该打点的都打点了,怎么还会被查得这么清楚?
“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一开始都宣称自己无罪,自己是被冤枉的,我们也愿意给他们机会,同样的我也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没把握住,每一次讯问完最后我都会问你一句,以上所说情况是否属实,是你自己切断了自己的后路。”
吕天成脸色已经不单单是难看二字形容了。
楼烨一双眼睛如炬,锐利地盯着对方,“但现在,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是否把握,选择权在你。”
林亚楠在一旁看着,在心里忍不住拍手叫绝。
这一招心理攻势妙啊!把对方的心理拿捏得死死的!
没白来,这一趟没白来。
她有些赞赏地看过去,不怪楼烨此人在警察圈里小有盛名,是有点实力在的。
吕天成到底还是没扛住,僵持了一阵之后,垂下头去。
然后他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了出来。
早在半年之前,刑刚有个兄弟就来找过自己,他带了一张刑刚的照片,以及一个和刑刚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人,出钱让他将此人想办法变成和刑刚一样的长相。
听到这里,楼烨眉头轻皱,“整容吗?”
吕天成点了点头。
林亚楠眉头也皱起来,她以为只是两个长得本就十分相似的人,竟然是整容?这个年代整容技术已经这么发达了吗?
旁边的警察也忍不住问:“你会整容?”
说到这里,吕天成十分得意,“我当然会,我不仅会,我的技术就算是未来三十年,也不一定有人能达到!”
未来三十年么?
林亚楠心念一动,想到什么,但她没在这里直接问出口。
据吕天成所说,他在这半年内只负责将人整成个刑刚一模一样的样子,其余的他也不知道,只知道那天上午的时候,有人告诉他说刑刚下午会到市二院,他需要出面想办法将人偷梁换柱。
“我们医生嘛,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将人支开,我只负责把他们两个人找机会换掉,但后来刑刚去哪了我就真的不知道了,他当天应该就从我们医院走了。”
楼烨:“你之前是通过什么方式和对方联系的?”
“打电话,除了第一次把人领来我这里之外,后来对方都是通过医院里的电话联系我的。”
楼烨让吕天成把电话号码找出来,然后吩咐人试着去查电话的地址。
然后他走出审讯室,对着林亚楠道:“我有个建议,拿吕天成作诱饵,或许能再次把刑刚引出来。”
林亚楠想,或许暂时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在三十年后天眼遍布的社会,找个人很容易,但在这个年代,找个人简直是大海捞针。
*
讯问结束后,楼烨一言不发地盯着林亚楠,眼里有话。
看着他的眼神,林亚楠瞬间头皮发麻。
她能猜到对方想问她什么,但她还没编好理由。
片刻后,还是她忍不住低下头,“这个,要不,我还是先回去等等消息?”
楼烨没接她的话,突然来了句:“你怎么会知道吕天成犯了很多罪?”
林亚楠:“”救命,真的逃不过去了是吗?
她呵呵地笑了一声,“如果我说我是随便瞎猜的,你信吗?”
楼烨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依然盯着她看。
林亚楠:“
“让她想想怎么圆。
啊,有了!
“医生嘛,万一犯点儿事不就是这些,什么医疗事故啦,收点儿别人好处啦对吧?”她极力试图说服对方。
楼烨:“那么非法行医呢?我们今天还没查到他非法行医的证据,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快查的。”
林亚楠一拍脑袋,对啊,还有非法行医啊,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等等,楼烨怎么这么信任她?这不太符合常理的对吧?
许是察觉到她不想多说,楼烨没再继续追问,以经典的对白结束了此次的话题。
“不论如何,只要你愿意,欢迎你来我们局。”
林亚楠:“好的。”
好家伙,有这不屈不挠的毅力,他做什么不会成功啊-
楼烨按照和林亚楠说的,将吕天成提前放了回去作诱饵,并让之前围着的派出所民警撤离。
在过了一周之后,刑刚竟然真的再次联系了吕天成。
刑刚对自己这张脸还是有点顾虑,因此想联系吕天成稍微做个小小的改变。
吕天成为了立功,按照计划好的引诱刑刚来到医院,然后由埋伏在医院附近的刑警一举抓获。
林亚楠来提人那天,吕天成正期待地和楼烨讨价还价。
“警官,你看我都配合你们把刑刚又抓回来了,这是不是得算立功啊?能给我判轻点儿吧?”
楼烨拿着手里新收回来的材料,头也不抬地回答他,“算,不过顺便通知你一件事,吕天成,哦不或许不应该叫你吕天成,应该叫你黄国豪,你因为涉嫌非法行医需要再次调查,你有没有异议?”
吕天成,不,应该是黄国豪一滞,愣是没再说出什么来。
后来林亚楠才知道,黄国豪是替用了吕天成的名额,到的市二院。
他医术确实还行,但他并不是真正的医生,只不过是因为冒名顶替了他人,这才一直被人尊称一声医生。
林亚楠后来又去了一趟市二院,从对方办公室里找到了一些端倪。
黄国豪的日历上记载着一些信息,和她这个从三十年后来的灵魂中已知的一些信息中完全吻合。
对方或许和她一样,来自同样的时空。
但他在手握超前的医疗技术和信息时,没有选择帮助更多的人,而是选择了一条“捷径”,林亚楠觉得他完全是罪有应得。
黄国豪和刑刚打包送进了三看。
三看众人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后,武建国和李贵等人这才终于有心情问:“林亚楠同志,你是怎么发现刑刚被调包了的呢?”
胡笛更是聚精会神地盯着她,“我和师傅一路上都没发现他不对劲,林亚楠同志你也太厉害了!”
林亚楠虚心,哦不,是心虚地接受了他们的夸奖。
怎么发现的?
当然是通过显示屏发现的了。
这显示屏对于她来说完全就是关在他们三看的这些嫌犯的另一张“身份证”!
“身份证”都不对了,她自然就发现了。
但她没法这么说。
她只能含糊其辞道:“那天你们走的时候我观察了一下刑刚,我发现他好像有点高低肩,但不是特别明显,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但那天回来的那个人我仔细看了,并没有高低肩这个毛病,所以我就感觉不太对劲了,试着诈了一下看他的反应。”
众人恍然大悟。
而后又忍不住夸赞,“还是你观察细致啊!以后我们都要向林亚楠同志学习!”
林亚楠摸着后脑勺,十分不好意思。
救命,这胡诌的功夫她现在也是越来越熟练了。
尽管武建国已经吩咐下去,不让消息走露,但刑刚差点儿逃脱这件事还是在三看私底下渐渐传开。
而且三看的嫌犯们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听说又是那个新来的女警一眼识破刑刚被调包的。
这下众人真是既有点佩服,又有点惊惧了,这新来的女警脑子也太好使了,怎么看一眼就把他们都记住了?这也太吓人了!
听说这些监管警察还给她起了个绰号,叫“行走的人形罪犯档案馆”。
好嘛,这不名副其实嘛!
再加上听那个被新抓进来的医生说,当时这女警在问他的时候,一眼就直接指出了他犯了哪些罪,给他吓了个够呛。
嫌犯们瞬间更是肃然起敬了,这新来的小女警怕如果不是真的有点儿玄乎就是有人夸大了。
这几天频频被和林亚楠放在一起被提起的黄国豪心里却在记挂着另一件事。
哎呦,在这儿还遇到熟人了?这不是巧了么。
第30章 第30章冰糖肘子,辣椒爆鱼……
黄国豪和曹磊之前认识。
曹磊之前陪着一个女生去医院找过他几次,因此他对两人印象很深刻。
黄国豪被送进来监室的那天,经历了他人生中最难熬的日子。
来之前他不是没想过看守所的日子不会好过,但等真正来了之后,他才知道这日子有多难熬。
“蹲下!”
黄国豪进去监室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两个字。
他没反应过来,刚准备抬头看是谁对着他呵斥下命令的时候,眼睛还没来得及往上瞟,一个只脚朝着自己的膝盖就踢了过来。
然后他“砰”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在了石灰地面上。
“号长问你话,你答就行了,乱看什么?”头顶响起一个有些尖利的声音。
黄国豪膝盖泛起剧痛,疼得脊背弯下去,更别提再次抬起头来。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协助越狱”
不等他说完,头上再次传来声音,“你就是那个帮那个死刑犯逃出去的医生?抬起头来,我看看。”
黄国豪努力控制住身体的抖动,抬起头。
围在自己面前的是几张虽然长相不同,但都透露着邪恶的脸。
他对上中间的那张脸。
脸上一道长疤,脖子上黑青色的纹身顺着衣领没下去,看着便十分不好惹。
对方被其他人围在中间,隐隐透着老大的气势,应当就是刚才踹他的人嘴里所说的“号长”了。
黄国豪不懂号长的意思,但知道在这里肯定得听他的。
他使劲拉动肌肉,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有些讨好地看着面前的人,“是我。”
对方看了他一眼,然后露出个轻蔑的笑,嗤道:“果然,这小白脸样看着就不像是个能信任的人。”
黄国豪眼神一变,心里已经察觉到不好,还想说些什么为自己辩解,对方已经移开了视线,对着其他人招呼道:“行了,开始入监仪式,教教规矩吧,闫三儿,你去望风。”
“好嘞!”
黄国豪还没反应过来教什么规矩,望什么风,只听见有人应了一声后迅速走到监室门口,紧接着有人从两边架起他的胳膊,将他拖到了厕所里,然后一双手掀开了他身上的囚服。
再然后,对方狞笑了一声,弯曲起胳膊,肘部朝向他,然后狠狠地击向了他的胸口和肚皮。
“啊——”黄国豪没忍住哀嚎起来。
立刻便有人从前面绕到他身后,捂住他的嘴巴。
“呜呜呜呜——”他挣扎,但一个人的力气哪能对抗这么多人。
“这道菜叫做‘冰糖肘子’,是号长特意赏给你的,记住了,不管你之前在外面是什么身份,进来在号长面前都得夹着尾巴做人,明白了吗?”
接二连三的肘击落在他身上,有人在他耳边小声警告。
黄国豪疼得满脑袋都是汗,点头如捣蒜。
“呜呜呜明白…”
短短十几分钟,对他来说却漫长得如同几年,一想到在这里还要呆数不清楚的光阴,黄国豪脑子里就都是恐惧。
入监仪式结束后,他躺在肮脏的粪坑旁,已经顾不上干不干净,满脑子全是自己到底怎么才能尽快出去。
“别睡呀,兄弟们还有一道菜送给你呢。”
就在他以为至少今夜能够安全过去的时候,耳边再次响起了恶魔般
的声音。
有人拿着一根至少两指粗的绳子,一边靠近一边对着他笑,“兄弟们送你的这道菜叫做辣椒爆鱼,你看看,兄弟们对你不错吧?”
黄国浩看着他手里的绳子,黄色的绳子上面沾满了红色的辣椒,鲜红的颜色透着诡异,没有任何时刻比现在让他更加害怕红色。
他蜷缩在地上,一边往角落里爬,一边害怕的恳求,“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我肯定懂规矩的,求求你们了…”
没有人听到他的呼喊声,或者说,整个监室里并不会有人在意他的呼喊。
黄国豪感觉自己像一块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他后悔了,他不该犯罪的,假如再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绝对不会再做那些事,他会遵纪守法,做一个好人。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给他再重来一次的机会。
对面的人越走越近,黄国豪心中一片绝望,可巨大的恐惧还是让他战胜了身体上的痛苦,他硬生生又爬了好几步的距离。
忽然间,他的眼睛瞟到外面的一个身影,爬行的动作停下。
“救我!曹磊,是你吧曹磊?救救我!求求你了!”他对着那边角落里对所有事都仿佛漠不关心的人发出了求救声。
向着他走过来的人突然顿住了脚步,捏着手里的绳子有些怀疑地问了句,“你认识他?”
曹磊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呼救声,连头都没有往过扭一下。
但黄国豪已经从这人的口中听出了一点生机,他猛烈地点头,“认识!我真的认识!不然我怎么能说出来他的名字?曹磊,你忘了吗?你陪着方娟来找过我很多次!你忘了吗?”
不知道他的哪句话触动了对方,只见刚才一直没什么反应的曹磊突然间有些机械地转过头来,他的眼珠子缓慢地转动了几下,“是你,那个医生。”
“对对对是我!是我啊!”黄国豪点头点得脖子快要抽了筋,他努力地往过爬了几步,想要爬到对方身边。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解救他的声音。
“闫三儿,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李强,王永康你们干什么?手里拿的是什么?还不快给我交出来!我看你们是胆子肥了,再敢胡乱用刑,都给我进禁闭室呆着去!”
门外的警察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监室的门,进来将沾了辣椒的绳子一把没收了过去。
然后他看着匍匐在地上的黄国豪皱眉,“怎么样?用不用去医务室看看?”
黄国豪刚想说需要,抬眼瞥见号长的视线,话到嘴边硬是没敢开口。
“不,不用了,我没事,谢谢警官。”他改口。
等警察走了,有人上前想要再次教训他,被号长喊住,“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一会儿准备睡觉。”
黄国豪眼尖地瞥见那号长看了一眼曹磊。
他心中安定下来,看样子今晚算是过去了,他得想办法跟在曹磊身边。
这一晚上他都没敢闭眼,一直窝在曹磊旁边。
他明明满身臭味,可曹磊仿佛闻不见一般,既没喊他滚,也没让他去洗漱。
他不知道曹磊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自己这段时间跟在曹磊身边是他能做到的最好的自保手段。
*
托曹磊的福,黄国豪接下来的日子还算好过。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曹磊身边,不管是吃饭睡觉,还是坐板,都离他不到五十公分的距离。
曹磊也不知道是对他有感激还是因为一些其他别的原因,但他一直没驱赶他。
这几天有人会向他打听刑刚的事,还有人向他打听那个女警的事,他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力在和大家打好关系,少受点罪。
慢慢地也有人在他面前说了曹磊的事。
他这才知道方娟已经没了。
其实对于方娟去世这件事,黄国豪是有过预料的。
因此这天有人来提审曹磊时,他忍不住插了嘴,“警官,我知道一些他和方娟的事,我有知道的告诉你们,这能算立功吗?能减轻刑期吗?”
过来提审曹磊的人是盐阜塔区检察院的人。
曹磊完全处于一个拒绝沟通的状态,他们正发愁,听到黄国豪这话,来提人的两个检察官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你知道什么先说出来,说出来才知道算不算立功。”
黄国豪哪里还有之前在外面时和林亚楠磨的嚣张。
进来的这几天已经把他所有的傲气都磨了个干净,现在他只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知道的都说出来,好争取个立功机会,早点出去。
“方娟这个女孩子来找过几次我,不知道她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知道我会整容,她几次找过来都是为了整容,基本上每次都是曹磊陪着她来的。
我听说过他们的几次谈话,好像是方娟的对象嫌弃她长得不好看,说她这个样子入不了什么人好像是叫“shengzhu”的眼,所以方娟才想着要整容的。
我当时就觉得这女孩子有点傻,对方完全是在pua她,但她估计也是恋爱脑上头,没察觉出来,曹磊当时也劝她,她也不听,反正就是一个劲地要整容。
当然,因为我收费高,她没整成,她几次过来就是问我能不能收费低点,我当然不能啊,尤其是因为这种,收费高点也能打消他们的念头。”
检察院的人问:“你知道方娟当时的对象是谁吗?”
黄国豪摇了摇头,“不认识,她没和她对象一起来过。”
对方又问:“那你之前有听到过曹磊对她对象表达过什么评价或者其他之类的吗?譬如有没有表露过想要杀对方的意思?”
黄国豪已经知道曹磊是因为杀了人才进来的,按理说他应该顺着说有,但他不敢说。
两个检察官对视一眼,那这些内容也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黄国豪从两人的眼睛里看出了他们的意思,他绞尽脑汁,很想再说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但想了一圈也没想出来。
他和曹磊以及方娟确实只是认识的关系,根本谈不上熟悉,更别提这些隐私的话在他面前说了。
立功立功,到底怎么才能立功?
等两人走后,黄国豪垂头丧气地蹲在角落里。
他真的在这个地方呆够了。
可他没想到,转机很快就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