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第一女警[九零]》
1. 第 1 章
林家最近有了好事情。
这是这两天弄堂巷子里最频繁被提及,且讨论得最热烈的话题。
“听说林家那个囡囡进了巡捕房来?我就说林家这一家子不得了!这下子巡捕房也有人了,这一家子更要横地走来!”
“这小囡囡小时候我就看她不一般,没想到还真的不得了哎,女巡捕,讲出去多威风的呀!”
“进个巡捕房有什么好得意的来?和红头阿三还不是一个道理?值得这么大张旗鼓地摆席?我看这一家子迟早要出问题!”
有人见缝插针,酸溜溜地接了句。
当然,立刻便被旁边的人喝止住了。
“侬讲话要小心一点的嘞,什么红头阿三,当心让人家听见的嘞!”
先前说话的人不服气,但到底没敢再坚持说下去。
小插曲过后,话题依然围绕在林家身上。
“哎呦,不是巡捕房,是提篮桥!”
“什么提篮桥?侬好端端地在说啥?咋个又扯上提篮桥了?”
“我说林家那个囡囡,进的不是巡捕房,是提篮桥!她妈亲口和我说的,错不了!”
这下弄堂口上围着的几个年轻妇女瞬间哑声了,一阵面面相觑过后,有人忍不住开口问:“侬真的记得没错?是提篮桥里的警察?”
“千真万确!”
有人喃喃出声,“提篮桥的警察的话,好像也...”
虽然没说下去,但此刻所有人心里应该都是一样的想法。
好像也...没那么值得羡慕。
先前说酸话的人心中畅快,忍不住道:“要我说在提篮桥当警察还不如红头阿三,还值当得他们这一家这么大办三天?”
已经吃了两天免费的席,即将出发吃第三天的左邻右舍们心中一阵赞同。
确实不值当的呀!
那提篮桥是什么地方,去了那里不沾染上一身晦气就是好的了,哪里还值得这么大操大办?
不过转念一想,反正林家有钱。
不吃白不吃。
因此很快聚在弄堂口的人影就又疏散开了,朝着外面五百米处的林家小洋楼走去。
当然,也有人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有些犹豫还要不要继续去吃饭,但一想到反正前两天已经吃过了,林家那个囡儿也还没去报道,应该沾染不上什么晦气,于是又放下心来。
大不了以后少和他们一家子接触就是了。
有人这么自作聪明地想。
*
林家小洋楼里,林亚楠正在镜子前仔细端详自己。
她捏了捏自己脸颊上的肉,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里透着苦恼。
这毕业在家呆的半年怎么脸越来越圆乎乎了,本来就是娃娃脸,这下看着年纪更小了。
这明天去上班可怎么镇住那帮罪犯?
不过让她稍显欣慰的是自己这一双大长腿,看着还是挺有气场的。
现代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御姐身高萌妹脸。
林亚楠觉得现在自己就是这句话的完美表现。
可惜了一会会以后,林亚楠马上又有点窃喜起来。
上辈子她就想当个萌妹来着,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实现了一半。
嘻嘻。
反正她也不是靠脸让人服气的。
想通以后,林亚楠蹦蹦跳跳地下楼。
林家小洋楼盖了四层,一楼是厨房餐厅会客室书房等公共区域,二楼是林家父母林志国吕红梅住,三楼则住着二哥林境和三哥林坤,至于林亚楠,自己一个人独占四楼。
林家大哥林圳自订婚后就搬了出去,不过离得不远,也时常回来。
像这样的日子,林圳是一定会回来的。
这不,林亚楠刚下了一半楼梯,迎面就碰上大哥。
“蹦蹦跳跳的小心摔着。”大哥关心了一句,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你芸姐姐送你的上班礼物。”
林亚楠打开一看,是包包!好漂亮的包包!
她爱不释手地摸了两下,克制住自己现在就要背的想法,抬头问大哥:“大嫂回来了?怎么不上来?我都好久没见大嫂了,想死她了!”
林圳一边往下走,一边同她解释,“在下面被人缠住了。”
想起什么又叮嘱了一句,“外人面前先别叫大嫂。”
“知道知道。”林亚楠匆匆忙忙应了句,就飞奔着下楼。
一楼客厅里人头攒动,热闹得很。
林亚楠一眼看到人群中被围着的李芸。
七八张嘴在她耳边不停地开合着。
“小姑娘,我最近头疼得厉害,侬帮我看看是怎么回事好伐?”
“芸妹,你阿哥已经难受得在家躺一周了,侬先去和我看看,耽误不了侬几分钟的。”
“......”
李芸面色尴尬地站在人群中间,拒绝的话说的不甚熟练。
林亚楠把手里的包包往大哥手中一扔,撸起袖子风风火火地就冲了下去。
她目标明确,冲进人群里一把就将李芸拽了出来。
然后似笑非笑地盯着众人,意有所指,“我看各位阿姐阿婶阿哥阿叔们平时都生龙活虎得很,怎么每次芸姐姐一来,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痛的,难不成大家这些病都是间歇性发作?”
其他人被她的话说得有些讪讪,却因理亏不好反驳。
只能小声嘟囔几句。
有人心里气不过,眼珠子一转,阴阳怪气地开口:“听说亚楠侬以后就是警察嘞?阿拉以后有事是不是就不用叫老娘舅嘞?直接找侬就好伐?”
人群中有人立刻接道:“侬还不知道吧?伊家可不是普普通通的警察,是提篮桥里的警察!提篮桥侬晓得伐?能在提篮桥里头当警察,老气派了!”
先前开口的那人恍然大悟的语气中掺着一丝做作,故作惊讶道:“原来如此,还想着阿拉巷子里出了个女捕快,有什么事也好照应,看来是唔多想了。”
林亚楠看向说话的人。
是一向讨她嫌的向阿婆。
林亚楠也不着急了,将李芸推向大哥的方向,环起胳膊轻笑一声,语气悠悠看着对方:“向阿婆你家有人犯事了?是阿哥还是阿叔犯事了?”
向阿婆一听这话眉毛倒竖,不满道:“侬这个小姑娘怎么说话的?阿拉一家子遵纪守法得很!”
林亚楠无辜耸肩,“是侬说要唔帮忙的,唔也是好心,问两句而已嘛,这么紧张做啥子。”
但是很快她就话音一转,接着道:“虽然现在帮不上你,不过没关系向阿婆,以后不管是阿哥还是阿叔,万一他们中有人——”
她故意拉长音调,“犯了什么事需要进看守所,你尽管来找我,我一定让他们顺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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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地进去,但能不能顺顺当当地出来就不敢保证了。啊对了,我在这里澄清一点,我是看守所的警察,不是提篮桥,提篮桥和看守所不一样,大家知道的好伐?”
她这话语气听着客气,话里的意思可一点儿没客气。
向阿婆鼻子冒着粗气,气了个仰倒。
偏在她家的地盘上还不敢闹大。
身边的人打圆场,“好了好了,侬和一个小姑娘置什么气?”
向阿婆气得更厉害。
合着还成她不大度了?
人群中终于有人看不下去,替她出头。
“小姑娘现在脾气大得嘞!这么多年光长个子不长情商,这么下去可不行嘞?明天上班去小心挨揍的。”
林亚楠瞥一眼大腹便便的男人,毫不客气地回怼,“不像侬这么多年光长肚子不长脑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侬家阿哥阿姐是从侬肚子里爬出来的,侬说话才得小心点,不是人人都像唔这么好脾气的。”
男人没想到她脑子转得这么快,一噎没说出话来。
林亚楠在心中嗤笑。
真是给你们脸了。
没道理这群人上赶着吃她家免费的席不说,嘴里还不干不净的。
她这人恩怨分明,既然这些邻居能舔着脸来吃她家的席,那祝福的话先不说,敢阴阳怪气就得给她受着。
她们一家有钱是有钱,又不是冤大头,可一点不惯着。
果然,她这么怼了一通后,四周安静多了。
不管这些邻居们心里是什么想法,嘴上至少是不敢再轻易阴阳怪气了,全都挑好听话开始说了。
吕红梅从楼上下来时,还在奇怪今天这些人怎么嘴巴比前两天甜多了,见面会说“恭喜”了。
直到碰到有人“告状”,她才明白了原因。
“...侬家这个小姑娘现在嘴皮子真是一天比一天厉害,不敢惹,可真是不敢惹!侬两个也是,挣再多的钱家里小孩的教育也得注意...”
大腹便便的男人刚才没说过林亚楠,心里不平衡,见吕红梅夫妇两个下来,忍不住再次发牢骚。
作为长辈,他不跟小姑娘一般见识,但子不教父母之过,他说说他们夫妇两个总是可以的。
好端端地被人拦着上了一课,吕红梅都要笑了。
她打断喋喋不休的男人,笑着讥讽了句:“先不说唔家囡囡,侬这个多管闲事的毛病也没比昨天逊色啊。”
男人一愣,“侬什么意思?”
吕红梅收起嘴角的笑,转瞬间就像换了个人,黑着一张脸毫不客气道:“我的意思是,滚!”
跑她家上赶着当爹来了,也不打听打听她吕红梅是什么人!
男人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翻脸,要说的话卡了壳,结结巴巴道:“你你你...”
片刻后他将视线移到她身旁的男人身上,“侬老婆这么说话,侬就没什么想法?”
林志国一张面瘫脸盯着对方,幽幽出声道:“我惯的,你有意见?”
男人再次被噎,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瞥了瞥自己除了肚子突出,其他地方均很“瘦弱”的小身板,又看了看林志国十分魁梧的身材,默默咽下了反驳的话。
只能在心里悄声吐槽。
十三点,这一家子都是十三点,他是脑子瓦特了才和他们在这儿对骂!
2. 第 2 章 “姓名:李二牛
吕红梅走到女儿身边,哪里还有在外人面前的半分跋扈,俨然一副慈母的模样,爱怜地摸着女儿的头发,“乖囡,没受委屈吧?”
林亚楠还不知道有人向自己父母“告状”的事,闻言有些茫然地摇头,“没有啊。”
吕红梅放下心来,“没有就好。”
又问了两句李芸的近况,让她们姐妹寒暄聊天,自己和林志国出去招呼邻居去了。
虽然其实她觉得也没什么可招呼的,这些邻居不说酸话就谢天谢地了,指望从他们嘴里听到好听的,她还不如花钱雇个人来专门说吉祥话。
两人往外走,林志国瞧见她明显不虞的神色,打趣道:“这席办的后悔了吧?邻里邻居的你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性格啊,还大办三天,吃了都不一定说你的好,指不定背后说你怎么铺张浪费呢。”
吕红梅白了他一眼,嗔道:“像是这主意不是你提出来的似的?是哪个在囡囡单位分配下来后高兴得一晚上没合拢嘴?”
林志国一张国字脸上八风不动的样子,似乎老婆嘴上说的人跟他毫无关系。
如果不是他那隐隐勾起的嘴角已经提前出卖了他的话。
吕红梅把他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也知道他是故意打趣自己,瞪了他一眼接着道:“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只要不说到我面前来我就当不知道。我乐意我高兴,我家乖囡的好日子,就铺张一点怎么了?我就要办,大办特办!办得人尽皆知!”
说到最后,夫妻两个对视一眼,扑哧一声笑了。
脸上皆是藏不住的与有荣焉。
林志国回想自己这半辈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林志国是穷苦人家出生,一家六个兄弟姐妹,他排最中间,小时候是吃也吃不饱,穿也穿不暖。
后来赶上进城大潮,他给父母留了个信就进了城。
城里的日子不好过,林志国一开始是打算找自己被给出去的城里的四叔来着,人是找到了,但情分早就没了。
后来走投无路之际他遇到了吕红梅。
吕红梅父母去得早,独自带个年幼的弟弟,险些连父母留下的房子都没守住。
厂里保卫科的人没少欺负他们姐弟俩。
林志国一个临时工为了护住姐弟两个,没少和保卫科的人掐脖子瞪眼。
那时候两人就想着啊,一个破保卫科的都这么横,他们家迟早出个警察,非得压这群保卫科的一头不可。
后来保卫科渐渐没落,他们家也没能实现这个愿望。
直到他们家乖囡打小就展现出惊人的力气和格斗天赋,后来更是考了警校!
这让他们怎么能不激动!
因此不管四周左邻右舍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夫妇两个心里俱是美滋滋的。
看守所怎么了?
那也是警察!
-
林亚楠许久没见李芸,拉着李芸聊东聊西,直让他大哥这个准未婚夫都没有插嘴的余地。
李芸也算是看着她长大,虽是林圳的妹妹,但也和她的亲妹妹差不多了,因此并没有任何不耐。
她笑眯眯地听着,时不时地附和两句。
想起什么来她问:“林境和林坤呢?”
林亚楠摊了摊手无奈道:“三哥非要替我收拾明天上班的行李,二哥不信任他的能力,在一旁当监工呢。”
李芸听着捂嘴笑,瞬间了然。
是这兄弟俩能干出来的事儿。
“明天是林境还是林坤送你过去?”她又问。
说到这个,林亚楠瞬间有些垮下脸来,“三哥送我,明天爸妈和二哥都有事儿,只能三哥送我了。”
李芸见她这幅表情有些好奇,“你不乐意吗囡囡?”
她一直以为三个哥哥里她和林坤关系是最好的,年龄挨得近,林坤又每天把妹妹挂在嘴边,一天到晚妹妹长妹妹短的。
不像其他人。
李芸瞥了一眼自己身边的男人,性格温和,但好像对谁都差不太多。
林亚楠一张娃娃脸皱成一团,表情是无法用文字来描述出来的异样,“以前是愿意的,但现在...我有潮男恐惧症!”
李芸没懂她的意思,表情有些懵。
林亚楠道:“等一会儿三哥出来了你就明白了。”
两人聊着,林亚楠想起来什么,把李芸往厨房拉,“芸姐你来,有好东西给你吃!”
“什么呀?”李芸好奇。
“你随我来就知道了!”林亚楠神秘兮兮,领着人往厨房走的脚步都轻了几分。
李芸更是好奇,回头看林圳的脸。
林圳一张常年温和无甚波澜的脸难得有了松动,眉头都拧在一起,像是充满了纠结。
李芸:咦?
两人蹑手蹑脚地走进厨房,林亚楠刚打开冰箱的门,李芸就踉跄地倒退了几步,正好撞在身后男人的胸前。
她捂着鼻子皱眉,“囡囡这是什么味道啊?冰箱里有什么东西坏了吗?”
林亚楠献宝似的拿出来个金黄色的东西,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这个叫做榴莲,可好吃了!小舅舅让爸妈他们从粤省带回来的,你看,那边地上都是!”
随着她的动作,一股奇怪的味道在厨房弥散开来,连身后的林圳也忍不住抬起胳膊掩住鼻子。
小舅舅当时让他们把这水果带回来的时候说的天花乱坠,但他们谁也没想到这水果切开来是这样一股奇怪的味道。
不管是他,还是爸妈或者两个弟弟,都无法接受这个味道,唯有囡囡两眼放光。
当然,吃起来也不含糊。
“芸姐,你尝尝!真的可香了!你别看它闻起来有点臭,但吃起来一点都不臭的,你相信我!”
显然,她不仅自己爱吃,还极力推荐给所有人,希望有人能和她一样爱上这种水果。
林圳瞟见李芸皱在一起的五官,温声道:“没事,你不想尝就算了,我们都没怎么尝。”
李芸本来还想拒绝,一听这话反而不打算拒绝了。
囡囡的一片好意,总得有个人领情才是。
她咬了咬牙,捏着鼻子迟缓道:“那我...尝一小口?”
终于有人愿意尝试,林亚楠喜得眼睛都眯起来,“行行行,一小块就行了,如果吃了还是觉得不好吃的话,我也不会强求的。”
李芸捏起一小块放入嘴巴,本来以为这样的味道吃起来定然会很奇怪,却没想到入口竟然还有一丝说不出的清香。
她捏着鼻子的另一只手放下,神奇地感觉刚才闻到的臭味也变了,虽然还有点怪,但变成了一种混合着清香的怪味。
好神奇。
看着她亮亮的眼睛,林亚楠就知道她能接受的。
果然还是医生接受度高啊。
“怎么样?”林亚楠期待地问。
李芸细细嚼了两下,又感受了一番才开口,“还不错!竟然真的挺好吃的。”
“是吧是吧?!”林亚楠特别开心有人能分享她的喜悦,拉着李芸往窗户边走了两步,“芸姐你带一个回去,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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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同事们也都尝尝,他们一定可以——”
话到一半,她突然顿住,眼角余光瞥到窗户外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在看到那人影胳膊下夹着的包时,林亚楠瞬间震怒,徒手抓起地上的榴莲,朝着外面就扔了出去。
“啊————”一声响亮的叫喊声响彻云霄。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这什么声啊?怎么听着这么瘆人?”
“......”
小洋楼里和小洋楼外的人七嘴八舌地朝着刚才发出声音的地方围了过来,在看到躺在地上的人和手里捏着像是“刺猬”一样武器的林亚楠后瞠目结舌,愣在原地。
“这是怎么了?”有人忍不住问。
林亚楠手里的榴莲直接怼在地上人的后背,从他胳膊下掏出包,笑得有几分邪气,“这小瘪三偷我的包,被我逮了个正着,正好各位阿爷阿奶阿叔阿婶都在,给我做个见证。”
林亚楠上辈子是打手,一旦处于近身搏斗距离的时候,眼神总是容易沾染上一些狠劲。
这么多年虽然生活过得安逸,但这个毛病还是一直改不了。
因此这会儿众人看着她有些凶狠的眼神,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以前只知道她嘴巴不饶人,但现在看,林家这个囡囡,有点儿邪啊。
之前他们只觉得去看守所寻常人都觉得晦气,现在却在怀疑,这看守所能不能压住她啊?
没人敢动弹,不管是地上的小偷还是围观的一众人群。
僵局在吕红梅夫妇两人终于发现不对劲过来时打破。
两人过来时也是一愣,然后冲上前围着女儿一寸一寸地打量,“没受伤吧乖囡?”
林亚楠朝着父母龇牙一笑,“没有。”
浑身的戾气随着这一笑倾散干净。
一墙之隔刚刚反应过来的林圳和李芸也赶紧绕厨房门出来。
刚才林亚楠是跳窗出去的,他们可做不到啊。
“太危险了囡囡,一个包而已不至于的,回头我再送你一个。”李芸看了看窗户,有些后怕地说。
虽然是一楼,但这窗户也不算矮,真出点什么事吕姨林叔肯定会难过死的。
林亚楠这会儿也回过神来,挠着头露出一副娇憨的表情,“刚才太着急了,这可是芸姐你刚送我的礼物,放心,下次不会啦。”
是她大意了,她之前从没在家人面前展示过什么危险动作,忘了他们肯定会担心的。
怕大家还在这件事上多心,她赶紧转移话题道:“这小子一看就是惯犯了,我去把他送到派出所的,爸妈你们继续招呼客人,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不等吕红梅开口说什么,林圳就道:“我跟上一块。”
李芸也道:“我也一起。”
林亚楠没什么异议。
吕红梅夫妇两个也放心下来,只叮嘱了几句让他们快去快回。
三人很快到了附近的派出所。
林亚楠把人交给他们之后,刚准备原路返回,却在临出门前猛地顿住脚步。
她的视线移向派出所内一个手上戴着镣铐的人——的头顶上方。
那里明晃晃地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一块散发着蓝色微弱光芒的屏,上面写着几行显眼的红色大字:
“姓名:李二牛
年龄:24岁
所犯罪行:盗窃罪/流氓罪/故意杀人罪
刑期:未定
罪恶程度:A级”
3. 第 3 章
蓝色光屏随着对方慢吞吞的脚步而缓慢挪动着。
林亚楠亮亮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内心一阵好奇。
直到蓝色光屏随着人影拐入墙角而消失时,她才回过神来,然后视线四处扫描。
派出所里来来往往的步伐急促而凌乱,有人脸上布满着急,有人脸上布满懊悔......
神色各异,但没有人头上再出现那样的光屏,也没有人像她一样注意到李二牛头上的光屏。
走在前面的林圳和李芸没听见跟上来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才发现人已经站在那里不知多久。
两人返回来,看着出神的人询问:“怎么了囡囡?”
林亚楠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雀跃开口:“大哥,芸姐,你们刚刚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两人一愣,李芸问:“什么奇怪的东西?没注意到啊,你注意到了吗阿圳?”
林圳摇头,视线落在妹妹身上。
林亚楠已经猜测到那个光屏应该是她一个人的挂,但为了确认,她还是说得更直白了点,“刚才这里走过一个带着手铐的人,你们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吗?”
说着她伸出手指,指向刚才李二牛经过的地方。
两人更是茫然,“没有啊。”
得到意料之中否定的答案,林亚楠嘴角忍不住翘起,在二人关切的目光中摇摇头,“没事没事,我们快回吧!”
一路上哼着欢快的调调。
今儿个是个好日子,老百姓们真呀么真高兴~
嘿嘿,挂挂,她一个人的挂挂。
就说么,作为穿越党一族,她不可能这么平凡,不可能什么都没有!
-
林家三天流水席结束,弄堂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有一大早出来买菜的人碰到早早出门的吕红梅夫妇,也笑着打招呼。
“红梅,又出门啊?”
吕红梅一身西装尽显干脆利落,步伐匆匆不停歇,只点头微微示意,算作打过招呼。
等两人一走,刚才还笑着的人瞬间变了个脸色,有些嫉妒地说着酸话,“这点儿钱尽被这一家子赚完了,赚那么多钱有啥用啊,还能花到下辈子啊?”
有人立刻接着他的话道:“谁说不是,要我说也不是他们厉害,还不是红梅有个好弟弟?这帮扶着帮扶着一家子连小洋楼都盖起来了,倒底是博士生啊,谁让咱们没有人家那么命好呢?”
都知道吕红梅那个弟弟特别会读书,读书出来在粤省做生意,但具体做什么赚多少弄堂里的人自然不清楚,只眼瞅着好些年前林家的小洋楼就盖起来眼红得紧。
也不是没人想过跟着南下做生意,但赔了的也不少,就算赚钱的也赚的不多,主要是来来往往累死累活的。
慢慢的好些人就歇了心思,还不如就在单位上着班,至少稳定,离家近。
实在被逼着下岗了的没办法只能试着倒腾点小买卖,当然有那几家攒了点的,但谁也不会往外说呀。
说句话的功夫,众人又瞧见林家老二、老三和老小姑娘也走了出来,于是立刻噤声闭了嘴。
见那老二耳提面命地叮嘱了老三好一番,又和自家妹妹依依不舍地告了别,双方这才分开。
“林坤,就侬一人送侬妹妹上班去呀?”有人问。
戴着墨镜的小伙子“哼”了一声,高傲地抬起了下巴。
“唔一个人就足够啦!”
汽车尾气散开,弄堂口有人嘟囔了句:“看守所是什么好地方吗?我看林家人脑子是瓦特啦。”
*
“来日纵使千千阙歌,飘于远方我路上,来日纵使千千晚星...”
“曾遇上几多风雨翻,编织我交错梦幻,曾遇你真心的臂弯...”
一路伴随着已经刻进DNA基因里的旋律,汽车在行驶了将近四十分钟后,林亚楠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不远处一根电线杆上绑着一条破破烂烂的布,布上艳红的几个大字迎风飘动:
——景城市第三看守所
虽然有些潦草,但好不容易参加了工作的林亚楠心头还是忍不住有些激动。
她的手已经放在安全带上,随时准备好,只要三哥一停车,立马下车。
只是...
“呼”的一声,汽车疾驰而过。
汽车开过了。
坐在驾驶位上的青年丝毫没有意识到。
他穿着皮衣戴着墨镜,一头紫红的头发以及带着钻的亮光耳钉在太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此刻他正全情投入在自己的演唱事业中,脚下的速度随着歌曲的旋律越来越快。
“来日纵使千千阙歌__----——”
林亚楠面无表情地把手从安全带上移开,放了下去。
然后扭头面无表情地盯着驾驶位上的人。
“囡囡,三哥唱的怎么样?你说这两首歌哪首会是今年的金曲?”
许是感受到她的视线,青年抽空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龇着大牙朝她乐了一下,然后问道。
“......”
见她没回话,青年再次扭头看了她一眼,“囡囡?你怎么不说话?”
“......”
林亚楠又沉吟了几秒钟,才终于缓缓出声道:“我猜这两首都是。”
“...还有,你车开过了,我单位已经过去了。”
啊啊啊啊!
尽管面上还算平静,但她心里早已发出尖锐爆鸣。
她就知道!她不靠谱的三哥!
“刺——”刹车片踩下,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音。
林坤扭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即便戴着墨镜,也能看出他表情的夸张程度,“啥?!开过了?我怎么没看到你们单位?”
林亚楠嘴角抽了抽,无奈道:“真开过了,你先往回倒倒吧,一会儿我指给你看,你再停。”
林坤当即重新发动车,一个炫酷的摆尾后,车身调转,准备往回开。
“......”
今年是1989年,现在是十月份。
林亚楠时常因为自己的三哥而恍惚觉得自己还在三十年后。
发型装扮是非一般的潮的,行为动作是行云流水的装X(划掉)的。
自从三哥一天天长大之后,她才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
——原来每个世纪有每个世纪的慕容云海(bushi)。
车子掉头,林亚楠刚准备再嘱咐三哥两句,忽得瞧见远处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随着车子距离越近,那人影逐渐清晰,她刚觉得有点儿面熟,却见那人突然慌张地跑了起来,紧接着右侧前方巷子里传来一阵爆喝。
“快抓住他!包抄!给我包抄啊!别让李二牛跑了!”
林亚楠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又一听到李二牛这个熟悉的名字,瞬间意识到什么。
让三哥把车停在离李二牛不远的地方,她长腿一迈下了车,几步就追了上去,然后凌空一脚将人踹在地。
“嘶—啊———”逃跑的李二牛哀嚎一声,摔倒在地。
林亚楠动作迅即,用膝盖顶住他的后背,同时利落地锁住他两只胳膊,让地上挣扎的人再不能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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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牛只感觉一双手快要被掰折了,后背的人力气特别大,他根本一点儿也挣脱不了。
只能不住地喊,“疼疼疼疼疼...轻点儿...”
林亚楠不管他的哀嚎,注意力全在他的头上。
很奇怪,李二牛头上今天没有蓝色的光屏。
难道是背对着的原因?
她刚准备把人掰过来看看,巷子口冲出来一波穿着橄榄色制服的警察,个个都气喘吁吁的样子。
看到地上被制服的李二牛,大家脸上神色明显一松,有几个人手撑着膝盖当即大喘气起来。
为首的那个看着年纪不轻,一边往过走,一边咬牙切齿地怒吼道:“手铐!还不快把手铐拿过来!让这龟孙子再跑了大家一起完蛋吧!”
林亚楠把人提起来,也顾不上其他了,赶紧把人交过去。
她看着李二牛被铐上手铐,然后神奇地一幕出现了。
蓝色的光屏突然再次出现。
只是——
事情有了变化。
林亚楠突然想到什么,对着面前的警察冷不丁开口,“我能问一下他是因为犯什么罪被逮进来的吗?”
武建国刚让人把李二牛这个龟孙子铐上,转身准备好好感谢一番给他们提供了莫大帮助的小姑娘,就听这小姑娘突然问了一句。
他十分干脆地开口:“盗窃,这小子是惯犯了...”
旁边押着李二牛的其他警察也在气头上,对着李二牛背上就是一拳。
“老实点,别想着再跑,你这都几进宫了啊?就不能安分上两天?”
李二牛是惯犯,隔段时间就因为盗窃被派出所的人送过来,每次送过来的人还不一样,今天这个区,明天那个区的...
因此看守所里的人对他都已经很是熟悉了。
这不,今儿个早上李二牛因为盗窃再次被送到了这里,前脚派出所的人一走,后脚这小子就不安分起来,还没进监区呢,竟然给这小子溜了!
也是大家放松了警惕,前几次李二牛进来都挺安分听话,这一下子才没防住。
“再说了你跑有什么用?你李二牛这张脸全看守所你猜猜有几个人不认得?几天不见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到了看守所里都敢跑了!我看你是不想出去了!”
说话的警察越说越气,狠狠地剜了一眼。
李二牛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听到他说这话耷拉下去的头瞬间抬起来,眼里似乎还冒着光,“哦呦我在你们这里这么出名的啊?都知道我了?”
武建国听着烦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快快快,把他押回去!”
然后他重新扭回头来,对着林亚楠笑呵呵道:“谢谢你了啊小姑娘,今天要真不是你说不定还真让他跑了,真的感谢你小姑娘!你帮了我们大忙了!”
林亚楠对他的感谢没有多大在意,一心还在自己刚才看到的屏幕上。
她忍不住问了句:“他没犯过什么别的事儿?比如流氓罪或者故意杀人什么的?”
武建国一愣,但马上神情严肃起来,“怎么了小姑娘?你是认识他么?”
林亚楠连连摆手,“没有没有,那没有,我就是随便一问。”
武建国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林亚楠赶紧把自己的“派遣工作证”掏了出来,一边给对方看一边在心中琢磨。
李二牛头上的罪名依然还是那三个。
只不过先前鲜红的字变了颜色。
流氓罪和故意杀人罪不知为何变成了灰色。
罪恶程度也由A级变为了D级。
是因为她吗?
4. 第 4 章
“我是今年派遣到咱们这儿的林亚楠,这是我的派遣工作证,您看看。”
林亚楠一边把“派遣工作证”递过去,一边赶紧解释。
武建国狐疑的神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惊喜的表情。
眼角的褶子都笑了出来。
他一改先前的客套,语气一下子就热络了起来,“哎呀!是林亚楠同志啊!千盼万盼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我是武建国,是咱们第三看守所的所长,对了,为了迎接你的到来,我们还专门准备了个欢迎仪式,你等等,我找找...”
他扭头朝着四周找起来,找了一圈没找到所里的那群老家伙,倒是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武建国被唬了一跳,先是退了一大步,然后马上想起来自己是个警察,又进了两步,“豁!哪里来的鸡冠头?!”
这么大个鸡冠头他刚才竟然没注意到。
果然他还是一心系在差点儿逃脱的罪犯和新来的同志身上的,他可真是个尽职尽责的好所长,关心同志的好领导啊!
走近了定睛一瞧才发现地上那绚丽多彩的是头发???
被那一头绚烂多姿的头发给惊到,武建国表情夸张,感叹道:“这是鸡冠头成精了?豁!我第一次见人头上染得这么五颜六色的,别说,再立挺点儿,扔公鸡堆里都分不清哪个是人哪个是鸡!”
地上,正艰难匍匐起身的林坤听到这话气得脸都憋红了。
他仰起脸,瞪着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看了过去。
武建国又是一惊,脱口而出:“哦呦,怎么还是个年轻小伙子,年轻就是好啊,倒头就睡啊!”
林坤:“......”啊啊啊啊啊啊!
武建国身旁,林亚楠早已笑得花枝乱颤。
眼看着再这么下去三哥就要恼了,她赶紧憋住笑,小跑过去扶人。
“三哥,你没事吧?没摔到哪里吧?”笑归笑,但关心也是真的,林亚楠上下仔细打量着三哥身上,生怕他真摔出个好歹来。
好在除了蹭了点土,三哥看着并没有伤着的地方。
她三哥打小就娇气,她是知道的,虽然三哥并不承认。
林坤一张脸羞愤得快要滴出血来,满脸通红,连脖子都充了血。
他刚才本来是担心妹妹,着急下车帮妹妹,没成想帮不上妹妹不说,还摔了个大马趴。
林坤恼羞成怒,气又没处撒,只能盯向刚才说自己“鸡冠头”的人。
他生气地吼了出来:“什么鸡冠头成精?!你懂不懂什么叫审美啊?!这是时尚,这是潮流!”
武建国本来就是话比脑子快,说出来就觉得不妥了。
尤其是听到林亚楠同志喊他三哥后,就知道这话不该说,马上道歉,“是是是,是我不懂...那个刚才你说的什么来着?”
林坤依然气鼓鼓,“潮流!时尚!”
“啊对对对,是我不懂潮流和时尚!别生气别生气!”
虽然不能苟同他的这,,这什么潮流时尚的,但武建国表示尊重。
笑话,他在看守所上了一辈子班了,啥奇葩人没见过啊?那专门割下来那啥然后放头上遛鸟儿的人都有,顶个鸡冠头算啥呀!根本奇怪不到哪儿去的嘛!
别少想,还真就是你想的那个“遛鸟儿”!
因此武建国是充分尊重现在的年轻人的思想的。
只要你别犯法别太无耻拉低道德底线别太辣眼睛影响人的视力健康,那都不是事儿!
瞅瞅,瞅瞅他多开明。
都是这破班儿上的!
心里叨咕归叨咕,所里好不容易来了新同志武建国那是一万个高兴,能原谅一切。
这不,他着急地把人往进领,“林亚楠同志,快扶着你哥哥进去坐坐,休息会儿。”
林亚楠也道:“是啊三哥,进去歇会儿吧。”
两人跟着武建国往巷子里走。
据说景城市第三看守所,是景城市几个看守所里最破烂的一个,不仅地理位置偏僻,关押的犯人也最鱼龙混杂。
之前只是听闻,今天一见才知道这话没有半点儿掺假。
四周建筑敝落凋零,低矮的土墙,毫无规则围起来的篱笆,泥泞的道路,泛着酸臭味的街道。
林坤跟着妹妹越往里走越心死。
怪不得刚才他没看到这么个地方,这么破烂的地方他眼里根本就容不下!
在脚下的皮鞋不知道沾了第几块狗屎还是羊屎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的时候,他彻底绷不住了。
“囡囡,你真要在这么个破烂地方上班吗?!这屁班咱不上了成不?哥养活你!让爸妈和大哥二哥看到你在这么破烂的地方还指不定多么伤心呢!呜呜呜我们家囡囡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林坤丝毫没有在人前说人坏话的不好意思,嗓门嘹亮,直嚎得林亚楠一张白皙的脸都臊红。
她瞟一眼眼神往过飘的武所长,使劲遏制住了往三哥皮鞋上踩一脚的想法,压低声音道:“三哥!谨言慎行!”
林坤不管不顾,继续吐槽,“...实在是这地儿太破了啊!囡囡你想上班也不是不行,咱找个环境好点的不行吗?”
林亚楠已经不敢再往武所长那边看了。
啊啊啊她三哥这么傻白甜的样子,一看就是没遭受过上班毒打的人,她真是又气又羡慕啊!
怕三哥继续这么说下去,她眼珠子一转想了个法子,然后作势有些破罐破摔道:“算了,既然三哥这么嫌弃,就别跟着我进去了,别脏了三哥的鞋子,反正这条路不管什么样,我迟早是会一日日踏平的,三哥不一样——”
说着她有些委屈地看过去,“三哥你回去吧,我相信爸妈和大哥二哥都能理解我的选择的。”
林坤一滞,周身的气势瞬间弱了下来。
爸妈和大哥二哥都能理解的话,那岂不是只有他不能理解了?这怎么能行?!
妹妹想在这里上班一定有她的道理,大不了他想办法给妹妹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就是了!
林坤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真是不该,再看妹妹软乎乎的眼神盯着自己,心里哪还有半分刚才的气愤,全剩下熨帖。
“还是三哥陪你进去,大不了这一双皮鞋我不要了!”他挥手豪迈开口。
林亚楠看三哥情绪转换的如此顺滑,心中忍不住窃喜。
还好她自有一套难捏三哥的法子,嘿嘿。
两人跟着武建国往里又走了好长一段路,才终于到了看守所的正门口。
看守所的门面比林坤想象的要好一些。
除了正门,另外三面全是土红色的高墙,高墙的墙檐上还立着锋利的玻璃片,玻璃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有一种摄人的压迫感。
林坤的表情从刚才的嫌弃转换为惊讶,嘴巴张得老大。
没想到这看守所外面的环境看着破破烂烂的,里面还挺气派。
走在前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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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建国将他的眼神看在眼里,忍不住哼哼两声,“怎么样?也没你们想象中的那么不堪吧?”
林亚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林坤虽然心里承认但仍旧高傲地扭过了头。
“老杨,这是咱们所新来的林亚楠同志,你先招呼一下,我进去一下马上就出来!”
武建国将两人引到门口的保卫室内,和里面的人匆匆说了句话,就先跑进去了。
里面的人听到声音,探出头来,满脸喜色,“林亚楠同志来了?来来来,快进来坐!”
林坤端着手里的杯子,有些狐疑地盯着过分热情的杨军才。
从他和妹妹坐下后,这人就忙前忙后的,像是招待什么贵客一样,眼睛更是直勾勾地盯着他妹妹看。
“囡囡,你不觉得他们有点太热情了吗?这里头怕不是有什么猫腻吧?”他忍不住猜测。
林亚楠大概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热情。
前几天警校的校长找过她,给她大致说了一下情况,问她如果不乐意的话就明年给她分个好单位。
她知道这个年代本来女警就稀缺,看守所的监管女警就更不用说,除了专门关押女犯人的看守所女警多一点之外,像这种普通看守所多的是一个女警都没有的情况。
但林亚楠不一样,她来自三十年后,那个年代的看守所女警已经普及。
因此尽管在这里土生土长了将近二十年,她的思想和其他人还是不完全一样。
而且在看守所工作诶,多刺激啊!
也就是这辈子她运气好进了警校了,上辈子她想都不敢想!
“没有,就是看守所一般没女警,我来了大家稀奇,激动一点也正常。”她平淡地对着自家三哥解释。
她平静,林坤可平静不了。
林坤瞬间又炸了,“啥?这破单位连个女警都没有?意思是就你一个女警?那怎么能行!走走走,我们还是回家——”
林亚楠被他拽着,仰面对上他有些不理解的视线,“来都来了,而且...我相信爸妈和大哥二哥会理解我的...”
林坤也看过去。
妹妹眼睛里像是有星星,在这个又黑又破的屋子里亮晶晶的,语气掺了点撒娇的意味。
“三哥自小最疼我,一定更会理解我的对吧?”
该死!囡囡撒娇,他根本就一点儿也扛不住!
要是爸妈和大哥二哥在就好了。
林亚楠摇了摇他的胳膊,知道他最后必定还是会顺着她。
果然,林坤一屁股坐回凳子上。
“可是,可是...我只要一想到三哥坐在钱堆堆里吃香的喝辣的,囡囡你却在这里受苦,三哥心里就过不去啊!”林坤说着委屈涌上心头。
林亚楠:“......”
哥哥你这话也太直接了些,虽说事实是这么个事实,但你也没必要说的这么直白好伐?
她摇了摇头,“没事,个人选择而已,我不会怪三哥的——”
话锋一转,“当然,三哥如果赚的钱能单独给我留一份资产,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说完她狡黠一笑。
爸妈那里薅一点,大哥那里薅一点,二哥那里也薅一点,三哥这里再薅一点...
嘿嘿嘿,假以时日,谁还不是个富婆?
林亚楠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十分满意。
既能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又不用担心存钱的事儿,这样的人生,梦寐以求啊!
5. 第 5 章
兄妹两个热热闹闹地聊了一阵,外面终于再次传来了动静。
回去找人的武建国满脸笑容地回来,他身后,后面四五个同样穿着警服的人都脚下生风地跟着,三五不时地小声嘀咕几句,然后又抻着脖子探头往保卫室瞧。
林坤瞧见这阵仗,骄傲地挺起胸脯。
他妹妹就该是这种待遇才对,像他家囡囡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不管走到哪儿都应该被众人围着宠着!
保卫室的门小,里面空间也不大,站不下几个人。
所长武建国走在最前面,率先走到门槛前。
他刚一只脚跨到门槛内,就被众人推搡着挤了进来。
武建国扭头没好气地呵斥了一声,“都别挤!急什么?新同志又跑不了!给我鞋都挤下来了!”
但一回过头来,对上林亚楠和林坤的视线时,他马上又堆起满脸笑容,殷切地开口:“林亚楠同志,别起来别起来,不用起来!你就坐着听就好,别客气!”
林亚楠半站起来的身子在对方的热情喝止中只能再次落下。
武建国朝着身后挥手,“还愣着干嘛?快进来欢迎林亚楠同志啊!”
只听他话音落下,门槛那边几个大老爷们好一通挤,终于都挤了进来。
林亚楠正襟危坐,等着武所长刚才和她说的欢迎仪式。
林坤则有些莫名其妙地盯着几人。
这看守所的警察咋瞧着不太靠谱的样子?怎恁不聪明的样子嘞?
只是他没想到,让他觉得更不聪明的还在之后。
只见几人挤进来之后,特别训练有素地站成一排,然后——
鼓起了掌???
掌声倒是隆重,只不过间隔的时间长一下短一下,听着毫无节奏感。
比掌声更没有节奏的是他们的歌声。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你↗(破音版)...”
林亚楠听得茫然。
林坤听得皱眉。
武建国听得老脸一红。
“都说了让你们好好练练,练练!唱成这个见不得人的样子是闹哪样?!”
他压着嗓子朝着身后吼。
几个大老爷们闭上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都红成猴屁股了。
唱的确实是不咋地啊...
但他们心里也苦啊!
主意是所长出的,歌词是所长想的,但唱的人却是他们!
每天管教那些个不省心的刺头就已经够心烦的了,哪还有时间练歌啊?
再说了,那合唱不得人齐全了才能练?他们齐全的时候全在所里了,也没见所长给他们少安排点活干!
总得抓一样重点吧?
武建国一张脸上表情变幻莫测,看得出来骂得很脏。
但转回身来的时候还是硬着头皮扯着笑脸开口:“林亚楠同志,一个小小的欢迎你的到来的仪式感,唱得虽然...不怎么样,但我们欢迎你的心意是十分真挚的!希望你不要嫌弃!”
后面一排老爷们也在猛猛点头,“啊对对对!”
虽然看着有些好笑,但他们的真诚还是能让人感受到的。
林亚楠微微一笑,道:“谢谢大家对我的欢迎,不嫌弃。”
“不嫌弃就好,不嫌弃就好。”武建国搓着手笑眯了眼。
-
欢迎仪式过后,武建国热情地领着人往里边走,不管其他三七二十一,高帽先给新同志戴上。
“...林亚楠同志,没来之前我瞅着你在学校里的成绩,就知道你是个好同志,今天一见果然如此!这个飒爽劲儿,这个饱满的精神面貌,这个挺拔的身姿,哎呦等等——”
他说着往林亚楠身边挪了挪,既震惊又欢喜,“这个子得比我都高了吧?来,老高你们瞅瞅是不是比我还高?”
跟着一起走的几个警察端详了片刻,连连点头,“是是是,比你冒出来一截儿呢所长。”
武建国笑呵呵的,半点儿没觉得不好意思的,反而十分欣慰,“好好好,后生可畏啊。”
他们那会儿是苦日子过来的,别说小时候了,就是长大了都没几顿吃饱过,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哪还讲究个子高低的。
他的个子还不到一米七,但在同龄人里已经算是中等水平了。
林亚楠同志眼瞅着得一米七以上,再看看她旁边的鸡冠头,虽然瘦得猴一样但那两条腿也是跟踩了高跷一样溜长的。
长点好,长点好哇!
长点说明人民的生活水平上来了,老百姓们能吃饱吃好了。
这是多么值得开心的一件事啊!
感受到他的视线,林坤挺了挺胸脯抬起了腰。
别的不说,就个子这块儿他还真没输过。
他可是一米八三!整整长了一米八三!
光腿就快一百二十厘米了!
就他们家,他也是最高个子的。
大哥二哥都比他矮了那么几厘米的。
因此林坤昂首挺胸的,那小表情叫一个嘚瑟,“我一米八三。”
没有人回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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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坤猜测一定是他的声音太低了。
“我可是足足一米八三!”他提高了音量。
这次武建国如他所愿终于有所回应了,感叹道:“可见长得太高也是不好的,重心不稳容易摔跤,自己绊倒自己。”
其他人没懂什么意思,林亚楠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林坤气得脸通红,像只河豚,偏又对妹妹发不出脾气,只能狠狠地剜了武建国一眼刀。
武建国笑眯眯地盯着,心里乐呵。
好久没碰到这么有趣的年轻人了,逗一下也没事的嘛。
又往进走了一截,便不让非工作人员进入了。
林坤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妹妹,心里还是放心不下。
林亚楠知道他心思,冲他摆手,“三哥你回吧,放心吧,我一个人能行。”
旁边的武建国也乐呵呵地笑着,“林亚楠同志来了我们这里就是我们所里的好同志,你放心,我一定拿她当亲闺女对待!呵呵呵呵......”
林坤看一眼脚边的行李,还好不算多。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把那点儿行李提起来放在了武建国的手上,“那麻烦所长帮我妹妹提一下,提前尽一下老父亲的责任。”
武建国:“......”表情差点儿没绷住。
林亚楠扶额,心道她三哥还真是不客气。
但这会儿她若执意从所长手里抢过来行李,她三哥必定会和她好一番拉扯再抢回去,抢来抢去永无止境。
因此林亚楠没浪费时间,再次催促赶人:“好了三哥,你快去吧,我也要准备上班了。”
林坤终于一步三回头地迈了出去,“那三哥晚上再来接你,要不我带着爸妈大哥二哥他们一起来接你?”
林亚楠想想那个场景,感觉自己人都要麻了,连忙拒绝道:“不用了,就三哥你来接就行。”
得到妹妹的允许,林坤瞬间咧开嘴,“好,那三哥一个人接你!”
等林坤走后,林亚楠赶紧伸手想要把自己行李提过来。
谁料武建国却笑眯眯地躲了过去,一边替她拎着一边和她闲聊。
“你们兄妹关系很是不错呀。”
林亚楠刚准备说什么,就听见眼前瞧着和蔼可亲的所长接着笑眯眯地开口,“来了咱们这里,大家都是兄弟姐妹,把所里当成家,以后好好干,林亚楠同志,咱们所就全指望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林亚楠:“......”
原来不管在哪个世纪,领导的话术都是一样的。
6. 第 6 章
武建国本想带着她参观一下,但临时有事被人叫走,只能作罢。
临走前他喊过来一个年轻男警,对着林亚楠道:“这是胡笛,你没来之前,他就是咱所里的唯一新人,你们年轻人好交流,先让他带着你简单熟悉一下,我有点事先出去一趟。”
胡笛是个长相方正,眼神清澈正直的小伙子。
就算脱了这一身橄榄色的警服,光凭着长相和气质也能看出来他干的是正义的工作。
他对着林亚楠先敬了个礼,然后才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道:“我不是什么新人,我都来所里三年了,只不过一直没新人来,大家才一直把我当新人看待。”
林亚楠有些震惊道:“咱们所三年都没有新人过来吗?”
胡笛显然比她更震惊,“你不知道?”
林亚楠茫然摇头,她确实不知道啊。
胡笛见她这样,也不着急领着她四处转了,先耐心地讲起来他们所这几年的惨况来。
“...咱们这些正儿八经警校毕业生,那都是香饽饽,还没等毕业的时候,各个司法单位就已经开始着手收拢自己的人才了。
当然看守所也是一样的。
只是看守所比起其他机关,劣势还是很大的,虽然也属于公安系统,但毕竟相比较公安派出所等地来说,那工作内容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儿。
而且看守所和监狱还不一样,咱们不是完全独立的部门,还得受公安机关的监管,因此咱们这些看守所的警察不叫狱警,还叫公安警察。
只是虽然名是一个名,但咱们和人家正儿八经在公安局派出所的警察比起来可差远了,不仅名声听起来比人家弱,工作强度还特别大,工作环境又只能局限在这一小块区域里,当然工资也不比人家高...”
说到这里胡笛心虚地往四周看了看,“所以有好选择的肯定就不会来看守所啦,何况是咱们条件最差的三看!”
胡笛唉了一声,话中尽是唏嘘。
“咱们所每年抢人那叫一个艰难啊!我那年...就先不说了,反正后来的三年愣是一个人都没抢上,今年所长被逼急了哭天喊地才求了一个名额。”
林亚楠接着他的话,“就是我?”
胡笛先是点了点头,后来又摇了摇头道:“这其中还有个乌龙事呢,你是不是奇怪为什么你十月份才报道?”
林亚楠点头。
这个她确实奇怪来着,差点儿都以为她今年没法分配了。
胡笛:“你也看见了,咱们看守所都是男的,咱们所长本来也想挑个男的来着,听说他是按着成绩挑的,挑到你这里没注意到你是个女生,那个填写分配单的工作人员也不知怎么回事将你性别弄错了,直到今年七月份,毕业生们开始陆续到各单位报到的时候,那边才一则电话打过来,说之前弄错了,说你是个女生。”
林亚楠没说话,示意他继续说。
“所长当时着急,心想着让女生过来不合适,于是就让那边协调,只是该分配的都分配了,好些人也都已经报到了,自然没人愿意过来,僵持着就到了十月份。”
原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怪不得之前警校校长问她愿不愿意来看守所,估计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你不知道,自从听说你愿意过来,所长激动坏了,直呼你是巾帼英雄!现在咱们所上下都知道你的名字了!”胡笛激动道。
被人这么称赞,说不开心是假的。
林亚楠脸蛋红扑扑的,久违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胡笛一路上憋了又憋,终归还是没抵住心里的好奇心,忍不住问她:“林亚楠同志,你怎么会选择来看守所呢?”
不光是他好奇,整个所里大家都好奇嘛。
当然有一点是因为她是个女生好奇,但更多的是因为别的好奇。
听所长说,林亚楠同志在校成绩可是很好的,属于名列前茅的那种!
而且她不仅看着成绩好,家境应该也不错,身上的衣服和脚上的鞋看着就挺不便宜的,手表也一样感觉挺昂贵...
胡笛有些羡慕对方,但也仅仅是羡慕。
很快就把视线从她的手表上再次移回了脸上,有些好奇地盯着她。
林亚楠在犹豫,要不要说出自己的理由。
说出来好像显得自己不太称职...
片刻后,她才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含糊道:“我就是挺喜欢上班的,就想早点上班,无所谓什么单位。”
胡笛睁大了眼睛。
饶是他如此想得开的人,偶尔也会因为上班产生抵触心理。
每每这时候他都靠着工资和各种福利待遇麻痹自己。
但他没想到看着吃穿不愁毫无经济压力的林亚楠会是因为喜欢上班???
他大大的眼睛里盛着满满的困惑。
“...林亚楠同志你的爱好还真是独特。”胡笛沉默了半晌,最终只能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
胡笛领着她一边往前走,一边给她介绍三看内部的分区布局。
“咱们三看一共有六个监区,每个监区各有两个监舍,一二区是小劳改,三四区是普通监区,五区是过渡监室和隔离室,六区则是重犯监区,哦对,另外咱们还有专门给未成年人的监室,在这边——”
他说着伸手指了个方向,林亚楠顺着他的视线点点头。
没想到看守所里的监区还划分得这么细致,林亚楠之前还真不清楚。
“小劳改是什么意思?”她问。
其他的她顾名思义大致能猜出来,但这个是真不明白。
胡笛很有耐心地解释着,“有些犯罪量刑比较轻的,一般是低于三个月的,就不送去监狱那边了,就会在咱们看守所这边做一些劳动改造,这个就叫做小劳改。”
林亚楠点点头,明白了。
“整个景城市也就咱们三看,四看和七看有专门的小劳改了,所以咱这边罪犯要混杂些,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胡笛说着叹了口气,“哎那档案室都快摞不下了,你...”
他显然欲言又止。
林亚楠有些疑惑地看过去。
不知怎么,林亚楠似乎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羞愧。
“回头所长十有八九会安排你先整理档案室,到时你就知道了。”想了想他还是又补充了一句,“林亚楠同志,你若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只要我有空!”
林亚楠被他几番变幻的表情勾起好奇心,倒想去那档案室一探究竟了。
“算了,还是不说这糟心事了,林亚楠同志我先带着你去各个监区转一下。”
三看占地面积不小,关押的犯人也不少,听胡笛说整个看守所加起来关押的犯人有一千人左右,转一圈下来还真需要挺长时间。
时至接近中午,两人终于转到过渡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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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过渡监室关押的都是近一到两周送过来的犯人,名义上虽是指给他们一个过渡期,更重要的是怕这些新来的罪犯贸然和那些长期呆在看守所的罪犯混在一起不好管教,因此过渡监室更多的也是为了一开始就有一个良好的教化。
这边的管理肉眼可见要比普通监室严格很多。
“...你不知道这些人,刚来了看守所或许还有点惧怕,时间久了都成老油条了,不在开始震慑一下根本不行。”胡笛小声同她解释。
正逢刚被抓的李二牛做完基本人身检查,换好囚服后被送了过来,迎面碰上两人不仅没有一丝畏惧,还狠狠地瞪了一眼林亚楠。
胡笛:“你瞧,就这个李二牛,就是因为来过咱们这边好几次了,对咱们看守所没有一点敬畏之心,等等,他瞪你干什么?”
林亚楠看着他头上这次没什么变化的蓝屏呲牙一笑:“早上他差点儿跑了,我给抓回来的嘿嘿。”
胡笛眼睛一亮,忍不住竖大拇指,“原来抓他的人是你啊林亚楠同志!”
两人还没来得及细逛,忽然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胡笛抓住往楼梯口跑准备上楼的同事问:“怎么了?”
“206的那几个王八羔子又闹事了!册那!”同事匆匆解释一句就跑了上去。
胡笛抬脚,也想跟着上去,又想起来她还在,回头问:“看样子是有突发状况,林亚楠同志你要去看看吗?”
“去!”就等他这句话了。
两人很快上去,206门口围满了警察,有人拿着棍子对其他监室探头的人呵斥道:“看什么看?都给我回去!”
走近才发现人群角落里有个人抱着脑袋蹲着,身子似乎还在发抖。
“真不是我想打他,是他故意找事!要不是他找事谁懒得搭理他...”门里边有人叫嚷,“他奶奶的,本来我流鼻血就难受!”
林亚楠探头看过去,叫嚷的人捂着鼻子,满脸都是血,瞧着还有点可怕。
“这人不是第一次了,警官你们得好好管管他啊,三天两头找事他不挨打谁挨打?”不知哪个监室里传出来声音。
周围站着的一众警察脸上都不好看,看着蹲在地上的人稍显不耐,显然刚才那人说的是事实。
“起来,赵金水,来你说说这都第几次了?你怎么回事啊?是不是你找的事?”有人过去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人。
他的动作并没有很重,谁知那蹲着的赵金水却反应巨大,一脸惊恐地往后退,一边退一边喊:“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几个警察瞧着刚来的林亚楠,脸色有些不好看,有人上前将人提溜起来,“你躲什么?我们又没对你怎么着!”
赵金水站起来,眼睛往某个方向一瞟,像是烫着一般很快就缩了回去,只是一个劲的摇头,“我没有,不是我...”
“这小子次次这样,回回都说不是他,但别人回回都说是他挑事的...”
“这心理素质瞧着也不像是敢主动挑衅的,他奶奶的,怕不是有受虐体质吧?”
“这小胆子也就能偷偷东西了,来咱们看守所这么走一遭估计出去再不敢了。”
“......”
将主要涉事的两人关到隔离室后,几个警察忍不住吐槽。
林亚楠听着吐槽声渐远,忽地抬起头来看着胡笛,“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杀过人。”
7. 第 7 章
胡笛一愣,“林亚楠同志,你在说什么?”
林亚楠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十分笃定地开口:“赵金水很有可能杀过人。”
姓名:赵金水
年龄:42岁
所犯罪行:故意杀人罪/盗窃罪
刑期:死刑立即执行
罪恶程度:S级
这是刚才林亚楠从赵金水头顶上的显示屏看到的内容。
和之前李二牛头上的不一样,赵金水的刑期是明确写出来的,甚至他的罪恶程度比李二牛还要高。
从早上看到李二牛的罪恶程度由A级变为了D级,林亚楠就猜测这个罪恶程度应该像有些游戏里的等级一样,由低到高应该是D级、C级、B级、A级、S级、SS级、SSS级。
而根据确定的刑期,林亚楠猜测赵金水应当是已经杀过人了。
胡笛瞧着她笃定的神色,一愣一愣的,刚准备再问些什么,监室门口匆匆走进来一批人。
个个面容严肃,神情严峻。
门口负责放行的警官对着为首的那人好奇询问:“楼队,怎么了?今天是要过来提审谁?”
那人没说话。
倒是他后面的一个样貌清俊的小伙子一边把提审票递了过去一边开口解释,“赵金水,这大叔挺牛啊,偷了个小东西把自己搞进看守所给自己弄了个不在场证明,搞得我们一直没头绪,要不是我们楼队细心,差点儿就让他跑了!”
“啊?他还犯了啥罪啊?”
小伙子瞥了一眼队长,见队长没反对,于是继续道:“故意杀人,把他牌友杀了。”
看守所的警察忍不住“嘶”了一声道:“瞧着这赵金水还挺胆小的,没想到...那楼队你们快去吧,对了,赵金水刚刚被关到隔离室了,你们上去记得找高明。”
几人道过谢,朝着里面走来。
听了全程的胡笛眼睛瞪得浑圆,显然震惊到了极致。
他忍不住道:“林亚楠同志,还真被你说对了!赵金水真的杀过人!”
尽管他的声音其实并不高,林亚楠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在错身之际,那位被叫做“楼队”的人似是不经意地朝她投过来一个眼神。
等他们走远,胡笛的心显然也被勾到了那边,带着她接着熟悉监区时心不在焉的。
不过就别说胡笛了,林亚楠也同样心不在焉。
她也是有点震惊的,虽然是猜测但也有猜对和猜错两种可能性呀。
现在看来她猜对了,证明她的思路是正确的。
主要这个显示屏提供的信息太少了,她只能靠推断。
“林亚楠同志,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看出来赵金水杀过人的啊?”胡笛一脸求知。
他实在太好奇了!
他知道林亚楠同志成绩好,但这也太神奇了,怎么会有人打一个照面就看出来啊?
总不能是看面相看出来的吧?!
不,一定是他们不够仔细,肯定有什么细节是他们没发现的!
在他期盼的眼神中,林亚楠沉默了。
让她想想怎么编...
草率了,她刚才怎么直接说出来了!
她能说她是看到的吗?关键说了也没人信啊!
胡笛十分耐心,只用眼神无声催促。
林亚楠细细回忆了一下刚才的场景,然后斟酌着开口道:“嗯...就是刚才赵金水的眼神有点不对劲,他很惶恐,还有点心虚,嘴里一直念叨他没有他没有的,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害怕警察,后来我才发现他是害怕和他打架的王向明。”
胡笛还是没明白,“嗯?他害怕王向明?可是刚才其他人也说了是他挑衅王向明的。”
“或者说他害怕的不是王向明,是王向明脸上的血。”说着说着林亚楠逐渐自信起来,反正结果都已知了,过程还不好推导吗?
别管怎么推导出来的,问就是自信!
“有很多心理素质一般的杀人犯在杀过人后对血会很敏感,我也是猜测,赵金水这么胆小的人主动挑衅王向明也许是看到对方脸上的血才一时没控制住自己,他嘴里一直喊的‘他没有不是他’也不是害怕警察,而是想说不是他杀的人,他没有杀人。”
胡笛恍然大悟,“对啊!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怪不得,上次赵金水闹事也是因为那个罪犯那两天嘴破了,听说喝水喝的好好的,赵金水突然就把人家杯子砸了,这次也是,王向明流鼻血他突然就发狂了...”
胡笛越说越激动,看着林亚楠像看偶像,“林亚楠同志,你也太牛了吧!你好厉害!所长把你抢过来真的太屈才了!”
林亚楠摸摸鼻头,有些心虚地收下了他的夸奖,“没有没有,我也就是随便一猜。”
*
两人把过渡监室转完,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于是准备先出去吃了饭,下午再接着转。
临出门之际,林亚楠忽然听到自己耳朵边响起一阵“滋滋滋”的电流声。
紧接着,机械声在自己脑海中响起。
“任务一完成,系统面板已更新,请查收。”
林亚楠顿时顿在原地。
任务一?
什么任务一?她根本没看到什么任务啊?她完成什么任务了?
还有系统面板已更新是什么意思?更新什么了啊?她啥也没看到啊!
“怎么了林亚楠同志?”胡笛见她停住脚步,回头疑惑发问。
林亚楠收敛好情绪,摇摇头,“没事。”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一切等吃完饭再说!
三看是有食堂的,只不过饭菜实在一般,因此好些人都不在这里吃。
胡笛小心翼翼地扒拉着自己饭缸里肉眼可见的一点油水,让它尽量铺满整个饭缸,还不忘给林亚楠解释,“离咱们三看五里地的地方有定善区公安局和检察院的食堂,骑自行车过去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咱们所好些同志一般有时间都会去那边吃,那边菜色好,油水也多,回头林亚楠同志你要想去,我——”
胡笛的话在看到林亚楠打开的饭盒后戛然而止。
只见林亚楠同志的饭盒里不仅有菜有肉,甚至还有水果点心!五颜六色的看着有食欲极了!
胡笛没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看着自己的饭缸更吃不下去了。
林亚楠夹了一点到饭盒盖子上,对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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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解释:“我哥怕我第一天上班不习惯,非要给我带的,你吃一点吧胡笛同志。”
她就是怕这种尴尬的场景。
早上她不想带,三哥非让她带着,说什么自己昨晚准备了一晚上。
啊当然了,也怪她确实挑嘴。
胡笛当然不好意思吃她的,男女授受不亲,何况他们是第一天才认识的同事。
只是胡笛把刚才自己要说的话默默地咽了下去,只怕林亚楠同志也不一定能看上那边食堂的饭菜。
两人吃饭间,桌子上陆陆续续坐满了人,大家都对林亚楠好奇得紧,凑过来杂七杂八地聊着。
聊着聊着就有人聊到了赵金水。
和刚才那位来提审的楼队。
“赵金水这事儿到底咋回事啊?我听说他杀人了?怎么发现的?”八卦是上班的第一生产力,这话从古至今都是真理。
这不前脚公安的人来提审,后脚整个所上下就都知道了。
有知道一点内情的悄声传播着第一手消息,“打牌输红眼了,就把牌友杀了,这赵金水看着胆子不大,但脑子还挺聪明,当天晚上杀了人直接找了个小商店就偷东西去了,故意被人捉住,又都知道他近期输了不少钱以为这家伙真就脑袋里都是钱,要不是公安在审问他时不小心打翻了红墨水,只怕还意识不到这赵金水不对劲呢。”
“啥意思?打翻了红墨水公安那边就查出来了?什么情况啊?”
“害就是楼烨么,这家伙年纪轻轻真的有点儿神了,听说是他无意间发现讯问笔录上粘了太多红点,就问了一嘴情况,结果问着问着就察觉到赵金水对红墨水反应太大了,然后就怀疑到赵金水了,这才找过来的。”
简简单单一番话,来龙去脉差不多就盘出来了。
众人直呼,“豁!好厉害!”
胡笛一边跟着众人“豁”一边也忍不住想要炫耀,“林亚楠同志也察觉到了,赵金水肯定杀过人!我看咱们所的林亚楠同志不比楼烨差!”
一瞬间所有视线齐齐转过来。
林亚楠被盯得压力巨大,勉强扯出个微笑应对。
她!就!不!该!冲!动!说!出!来!
这下好了,所有人都觉得她牛逼了。
胡笛把刚才林亚楠和他说的那一番推论毫不吝啬地分享出来,没注意到周围突然静下来的人群。
等他说完,等待大家和他一样露出崇拜的眼神时,才发现楼烨等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们桌子旁,手里拿着饭缸。
胡笛:......他刚刚好像也没说什么他们不好的言论,重点还是夸奖林亚楠同志来着对吧?
林亚楠眼神和楼烨对上,不知怎么心里有点发怵。
如果真的和刚刚各位同事说的一样,那这位楼队确实有真本事。
和她这种借助外挂的半吊子可不一样。
对面的人在打量她,林亚楠知道。
但为了胡笛和同事们对她以后的信任,她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就在她心跳越来越快,自己都快有些兜不住的时候,对面的人突然出了声。
“林亚楠同志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公安局?”
8. 第 8 章
林亚楠:“啊?”
震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她的脑袋宕机了一瞬间,似乎没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
倒是胡笛这会儿反应十分敏捷,腾的一下就站起身来,挡在她面前道:“楼队,这不太好吧?”
哪里是不太好,太不好了吧!
当着他们的面挖他们单位的人,简直太过分,太侮辱人了!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七嘴八舌开口:“是啊楼队,你这就有点不道德了,林亚楠同志可是我们三看今年唯一一个新人,你这都要抢,有点过分了吧?”
“哪是今年第一个啊,这三年也就这一个!不成不成,绝对不成!”
“知道楼队惜才,但也不能生抢吧?”
楼烨没说话,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林亚楠,“你更适合做刑侦。”
林亚楠头都要大了。
什么刑侦?她不会啊!她真的只是有个挂而已!
她躲避的视线让看守所众人更加感动。
早听他们所长说,林亚楠同志是一心想来他们三看,不在乎环境差,不在乎犯罪分子多,之前大家还有些半信半疑,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啊!
巾帼英雄,林亚楠同志是他们三看的巾帼英雄!
打响林亚楠同志保卫战!一触即发!
在无人知道的角落里,三看的大家伙儿心里已经燃起来了。
见她躲闪的目光,楼烨自然也明白什么意思,他没再强求,只道:“如果你改变了想法的话,可以随时到赤桥区公安局找我,我随时欢迎。”
林亚楠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出声。
等他们走后,三看众人齐齐转过身来盯着她问:“林亚楠同志,你不会走的吧?”
林亚楠在大家亮晶晶的眼神中迟疑点头:“应该...不会的吧。”
-
下午林亚楠没来得及跟着胡笛继续熟悉监区环境。
在得知了中午发生的事后,武建国笑眯眯地把她叫到了办公室,殷殷地给她洗脑,啊呸不是,是讲述了一遍他们三看厚重的历史,浓郁的人文关怀,和睦的工作环境等等......
直到快要下班才将她送了出来。
林亚楠:好了,这下她一旦要走就真的成了罪人了。
册那!到底为什么在第一天上班她就要展现出一副她很聪明的样子啊啊啊?
冲动,简直太冲动了!
都怪这挂姗姗来迟的太厉害,让她太激动以致于得意忘形了。
不管如何,鸡飞狗跳的第一天上班算是结束了。
林亚楠拎着自己的行李哼着歌准备下班,等着三哥来接自己。
本以为三哥很快就会到,没想到等了好一阵三哥都没过来。
就在林亚楠望眼欲穿的时候,视线里出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她定睛瞧了好半晌,才确定那就是她三哥。
“三哥?”林亚楠不懂三哥这幅姿态是为何,出声询问。
林坤踮着脚猫着腰朝她跑了几步,然后才小声道:“囡囡,咱们隔壁弄堂里那个吴勇胜,你还记得不?小时候经常尿床那个,刚刚被警察送到你们看守所了,我的车和他们前后脚过来的!”
林亚楠眉头蹙起,吴勇胜?
他家里人不是说他去南方做生意了吗?
“三哥,你没看错?”她问。
林坤点头,一脸肯定道:“绝对没有看错!这小子我怎么会认错?就他那个鹰钩鼻,我瞧一眼就认出来了,绝对是他!”
林亚楠点点头,看三哥的眼神就知道他接下来还要说什么,“等我明天来了看看他到底怎么回事。”
林坤搓着手发出冷笑,“这小瘪三保管不会是什么简单的案子,打小看他就心术不正,他家里人还替他遮掩,下次他爸妈再敢说闲话到咱家门口来,看我不拆穿他们!”
*
等到第二天上班,再次来到监区后,林亚楠才知道自己昨天听到的“系统面板”已更新是什么意思。
原来的显示屏只会显示所犯罪行到底是什么,但如今所犯罪行后会有个括号显示百分比。
林亚楠猜测这个百分比应当是他们的犯罪完成度。
大多数人括号里面显示的百分比都是百分之百。
她搜寻了一圈,暂时没发现除了百分之百以外的数字。
她觉得这个功能目前看来似乎有些鸡肋,并没有特别大的作用。
不过林亚楠还是没有全盘否定这个功能,存在肯定是有道理的嘛。
除了面板升级之外,让她更奇怪的一件事是,她并没有在看守所见到吴勇胜。
不过很快林亚楠就知道为什么了。
胡笛一边领着她继续熟悉监区,一边和她闲聊,“听说昨天宝水区那边送过来一个犯人,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又领走了。”
林亚楠眼睛一动,猜想他说的应该就是吴勇胜,问了句:“是昨天下班那会儿送过来的那个吗?我下班的时候刚巧碰到了。”
胡笛连连点头,“对,就是那个,送过来还没进监区呢,突然又原路拉回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又查出来什么重要信息了。”
林亚楠又问:“犯的什么罪啊?说不定是什么疑难案件,有了新线索。”
胡笛:“我早上刚来了的时候听他们提了一嘴,好像是强迫卖/淫,看着长得人模狗样的,为了赚点钱真是不择手段。”
强迫卖/淫吗?
林亚楠心中冷笑一声。
这就是那吴勇胜家里人说的所谓的做生意吗?真是好无耻的一家人。
不过吴勇胜都已经被送到看守所,突然又被拉回去这件事,林亚楠总觉得这里边肯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她在心里下了个决定,准备这几天悄摸地关注着这家人。
晚上回家时,照例是三哥接的她。
她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三哥,还没等她另外嘱咐,只见林坤就义愤填膺道:“靠,这吴勇胜真不是个东西啊!这种事儿都能做得出来,不行这段时间我得盯着点他家,这一家子没一个好货,说不定一家子都知道这事!而且这家子最会搞栽赃陷害了,我得防着点。”
林亚楠也正有此意。
倒是省了她多费嘴皮子的功夫了。
“行,三哥那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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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有什么事儿你记得和我说。”她道。
两人没想到,还不等他们注意,这天晚上回家时,就在弄堂外面碰到了吴勇胜的家里人。
“阿拉勇胜可出息的厉害了!侬瞧瞧我身上这些稀罕货,都是粤省那边最时髦的玩意儿,阿拉勇胜知道我喜欢,第一时间就给我买回来了!”抬眼瞥见走过来的林亚楠兄妹两人,吴勇胜他妈贾翠萍声音更亮,阴阳怪气道,“所以说还是得儿子有出息才是,爹妈会赚钱有什么用?还不是任由儿女一辈子啃老?要唔说,这爹妈越努力,儿女就越容易养成个废物,这爹妈愿意放开手啊,儿女才能有出息...”
她身边几个妇女看着迎面走过来的两兄妹,互相递了个眼神都不搭话。
都知道林吴两家向来是死对头,这话摆明了是专门说给兄妹俩听的,她们才不会被当枪使。
别人都能听懂,作为当事人的林亚楠和林坤自然更能听懂。
林坤心中一阵怒火,刚准备冲上去和她好好对战两局,被身后的妹妹拉住。
林亚楠冲他摇了摇头,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贾阿姨啊,我还当是谁呢,说话这么不好听,原来是贾阿姨啊,那就说得通了。”
贾翠萍眼睛一瞪,“侬说...”
林亚楠先发制人,“是啊,勇胜哥现在可出息了,我昨天还碰到勇胜哥了,那穿的,啧啧啧可真时髦嘞,阿拉这些普通人当然是比不上的。”
纯狱风可不时髦吗?一般人谁穿的上啊。
贾翠萍没听出她话里的含义,还以为她真的是在夸她儿子,面上更加得意,“侬这句话可真是说对喽!不过侬是在哪里见到的阿拉勇胜?唔最近都么见到他。”
在哪儿见到的?当然是在看守所了。
不过看样子她还不知道自己儿子的事儿。
林亚楠没直说,留了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道:“侬猜猜喽。”
然后她就拉着三哥离开了。
林坤刚才还憋着气,这会儿气全都顺了。
他对着妹妹竖了个大拇指,“囡囡你可太会气人了,等回头她反应过来你的意思还不得怄死哈哈哈哈哈!”
林亚楠嘴角挂着笑,毒舌道:“就怕她反应不过来。”
果不其然,两人身影走远,贾翠萍都没反应过来她那句话什么意思,问身边的其他人:“她刚刚是哪个意思?”
有人心里嘀咕。
听说林家那个囡儿现在在提篮桥上班,难道她的意思是在提篮桥看到吴勇胜了?
但很快她又否定。
贾翠萍说她儿子在南方做生意,总不可能做的是提篮桥的生意,再说了也么听过提篮桥有啥子生意可做啊。
“侬想知道就再去问问小姑娘来,阿拉也不清楚啊。”最后大家都摆摆手,然后各回各家了。
反正又不是她们的儿子,在哪儿碰到的也不关她们啥事,还是回家做饭要紧。
贾翠萍在原地又想了一会儿,果断哼了一声也提着菜篮子回家了。
装神弄鬼。
想不明白猜也能猜出来不是什么好话。
无所谓,反正她儿子会赚大钱。
9. 第 9 章
第二天,林亚楠到了看守所时,胡笛一改前两日的精神抖擞,整个人显得萎靡了不少。
和他聊了几句才知道,原来胡笛昨晚值了夜班,一直到今天早上七点才刚刚下班,现在还清醒着也是因为得吃口饭。
“林亚楠同志,你一定要好好珍惜这段时间!!也许你现在觉得你很清闲,没有发挥自己的价值,但当你以后投入到无穷无尽的黑夜中,你就会发现,这段刚上班的时间可真是太美好了!恨不能重来一次啊!”
胡笛字字肺腑,显然都是自身的血泪经验。
一夜不见,他下巴上的胡茬都冒出来了,额头上似乎也冒出个火疙瘩。
瞧瞧这班上的,把人都整疯魔了。
林亚楠在他灼灼的目光中郑重地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珍惜这段时间,然后才又问他:“昨晚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如果只是值夜班,胡笛应该不至于怨气这么重吧?
果然,一说起这个,胡笛就来气,“别提了,昨晚上又是一场混战,我和李叔一晚上折腾了个够呛,这些王八蛋一到晚上就不安分,李叔年纪大了昨晚差点儿给熬出毛病来,这不一早上已经去医务室了,对了林亚楠同志,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件事?”
林亚楠猜到他要让自己帮什么,直接道:“一会儿我把饭给李叔送过去,你快休息会儿吧。”
“哎哟真是谢谢你了林亚楠同志!”胡笛十分感激。
林亚楠拿上饭,和胡笛简单又聊了几句就往医务室的方向走。
这两天她已经把三看的内部环境熟悉得差不多了,医务室离食堂不远,和财务室、档案室在一个区域。
前两天路过时,财务室一直是关门的状态,今天倒是开门了。
林亚楠往里头瞥了一眼,木头板凳上坐着个年纪不大的青年,只能瞧见侧脸。
她没多好奇,抬步继续往医务室走。
李贵已经是五十出头的年纪,临近退休脾气比以前好了不少。
林亚楠进去时,他正盘腿坐在床上耐心地劝着旁边的人。
“你说你这个老胳膊老腿的怎么能打得过他们?再说了他们是一群人你是一个人,你怎么就想不明白,非要和他们死缠到底呢?......”
他旁边坐着的人和他看着年纪差不多,只不过面上瞧着要沧桑不少,一双眼睛略显呆滞,有些无神地盯着地面。
林亚楠目光上移,定格在他头顶的面板上。
姓名:杜忠华
年龄:48岁
所犯罪行:抢夺罪(100%)
刑期:未定
罪恶程度:D级
她将信息记在心里,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眼神,提着饭盒笑着进门,“李叔,我给你送饭来了,您没事儿吧?”
李贵知道自己再劝下去也是白搭,不再浪费口舌,抬起头来面对林亚楠时脸上多了几分真切的笑意,“哎呀小林怎么是你来了?你快放下,放那儿就行,叔没事,叔身子好着呢!叔就是过来补补觉。”
李贵算是胡笛的师傅,这两天他是除胡笛之外和林亚楠接触最多的人了。
本来听说所里来的是个女娃他还有点担忧,这两天接触下来他真是一点偏见都没有了。
林亚楠笑着把饭盒放下,眼睛忍不住又往另一旁的杜忠华身上瞟。
杜忠华眼神依旧呆滞,像是连她进来都没注意到。
走近了林亚楠才瞧见他手背上有伤口,还在往外冒着血,但他就像没知觉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她不禁有些好奇,这个杜忠华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尤其是李叔对他的态度竟然如此宽厚。
吃完饭顺便等医生给杜忠华包扎好,李贵就要下床,被医务室里的医生喝止住。
没办法,他只能委托林亚楠,“小林啊,你再帮叔一个忙,帮我把他带回四区七监,等到了门口你把人交给你刘叔就行,他知道人在几号房。”
林亚楠一口应下,反正她也没什么事,正好借着这些机会熟悉这些罪犯,等以后她正式上岗了免不了和他们接触。
这几天下来监区她熟悉的差不多了,但一千多名罪犯她实在是没那个脑容量全记下。
林亚楠带着杜忠华从医务室离开,很快回了四监七区。
她没在监舍的门口瞧见刘叔,正奇怪间,一直沉默的杜忠华竟然开了口,“这个点他们应该在后面的放风场点名。”
林亚楠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此刻时间显示八点十分。
她记得之前胡笛有和她说过,每天早上七点半开始点名,一个主管干部负责一个监区也就是两个监舍的点名事项,一般到八点之前便能结束。
可是现在都八点十分了,怎么还会在点名?
她朝着杜忠华看了一眼。
对方已经又沉默地低下了头去,显然没有同她解释的意思。
到底为什么,她过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于是林亚楠领着杜忠华又往七监的放风场走去。
过去一看,放风场上乌泱乌泱的人,点名果然还没结束。
她把人交给刘叔刘玉山,不等她攀谈几句,刘玉山便主动同她解释道:“七监人本来就多,这群人还没一个省心的,每次点名总要弄点幺蛾子,以后你能不来七监可千万别来七监。”
说话间他招手让身旁的协同干部陈江将杜忠华领回队伍中,高扬了声:“号长,重新报数!”
人群中传来一声响亮的回应。
“报告干部,七监区四号房应到十人,实到十人,一切正常。”
刘玉山声音依然高昂,“现在开始报数吧。”
林亚楠看着杜忠华所在的那列队伍开始挨个报数,从一到十,杜忠华排在第八位。
她的视线从那群人的头上一一掠过,注意着这群人的信息。
监室一共十人,包括杜忠华在内,犯的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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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严重的罪。
一半人头上顶着的是流氓罪,但刑期都不长,罪恶程度也都是D级和C级,林亚楠猜测他们估计多是寻衅滋事和打架斗殴一类进来的。
剩下的五个人,除了杜忠华外,两个人是聚众赌博,一个是盗窃,还有一个是贩□□书。
林亚楠把目光更多的放在了那五个犯流氓罪的人身上。
杜忠华进了队伍后,有人哼了一声,然后踢了他一脚。
杜忠华没什么反应,只是眼睛死死地盯在前面的号长身上。
号长头顶上的信息板显示,也是流氓罪。
林亚楠还想再观察他们一阵,人群的另一边突然骚动起来,有人“啊”的一声,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所有人的视线被吸引过去,刘玉山一张脸黑的像锅底,“又怎么了?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他身旁陈江还没来得及回答,人群中骚动声越来越近。
下一秒有人捂着屁股从队伍中冲了出来,哭唧唧地控诉着,“刘干部!常银杏又咬我屁股!你能不能管管他~”
刘玉山脸已经黑的不能看,额头青筋起了又压下去,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几次才让自己努力平静下来。
“哎,银杏儿啊!你别咬我啊!”
“银杏儿你咬错人啦!你青山哥已经跑出去了!”
“刘干部,常银杏又犯病了,你快过来看看呀。”
刚刚还整齐有序的队伍转瞬间就混乱起来,四周围着的看管警察们举着枪,只能保证不让人跑出来,想使队伍恢复到之前的整齐却是无能无力。
林亚楠抬眼看过去,只见队伍最混乱的中间,有个光头脑袋像陀螺一样四处转着,逢人便咬。
让她奇怪的是,对方脑袋上并没有跟随移动的显示屏。
“刘叔,这啥情况啊?”她忍不住问。
刘玉山咬牙切齿,“瘾君子。”
三个字,林亚楠瞬间就明白了情况。
怪不得,吸食毒/品违反治安处罚法,但还达不到刑事犯罪的程度,看来这个显示屏是只针对刑事范畴的罪犯的。
“常!银!杏!你他爹的给我撒嘴!”刘玉山忍无可忍,爆喝一声冲了上去。
陈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知道的,这种人不好控制...”
林亚楠有些疑惑道:“怎么不把人送去戒毒所?”
陈江叹息一声,“害,戒毒所那边退回来的,这小子自制力太弱,那边人又多。”
林亚楠不太了解戒毒所那边,不懂也只能装懂地点了点头。
“林亚楠同志,我们七监还是很欢迎你的...”陈江搓着手,没等话全都说完,只见眼前黑影一闪,哪里还看得见对方的身影。
他一扭头,就见刚才还看着文文静静柔柔弱弱的林同志,手起胳膊落,咔嚓一声把常银杏的下巴卸了下来。
陈江:“......”他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10. 第 10 章
虽然卸了常银杏的下巴,但林亚楠自认为用了巧劲。
被大家呆愣的目光包围着,她后知后觉地解释:“不会伤到他的,我一会儿就给他安回去!”
即便她如此解释了,周围一众人依然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尤其是看着那似乎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常银杏嘴里“咿咿呀呀”的想说话,话没说清楚,口水先流了一地。
“......”感觉下巴莫名的就开始疼了。
倒是刘玉山那叫一个高兴,看着林亚楠眼睛里透着赞赏,“小林同志,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足见他内心的激动。
林亚楠摸了摸头,憨笑了两声。
这不是刚才看常银杏咬着人不放,她一时着急就上手了。
“行了,都给我站好!老实点儿!”刘玉山最后呵斥一声,眼神落在下巴脱臼的常银杏身上。
那眼神,摆明了是说,再不老实的,下场就和常银杏一样!
刚刚还混乱的队伍转眼间又站好,刘玉山满意地点了点头,拢着人往外走,“小林啊,来,咱们谈谈你之后分配监区的问题...”
一旁的陈江:“......”犹记得就几分钟前,您还让人家能别来七监就别来的!
真是善变的男人啊。
林亚楠一招,成功让七监的罪犯们心有余悸,也让刘玉山瞬间眉开眼笑。
刘玉山态度热络,看着林亚楠的眼神堪比看自己亲闺女。
两人聊得那叫一个投机。
“刘叔,杜忠华犯得是什么事啊?”聊着聊着,林亚楠适时地将话题转移到杜忠华身上。
刘玉山叹了一口气,语气感慨,“你说杜忠华啊,那是个苦命人啊。”
先前看李叔对他的态度就不一样,现在刘叔又这样说,林亚楠对这个杜忠华的好奇越来越盛。
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杜忠华先前有个闺女叫兰香,是他和媳妇的老来女,他媳妇生兰香时落下了病根子,再生不了了,于是两人就把这个闺女如珠似宝地疼着,结果后来...有一天兰香从广顺路上的那个皇朝歌厅的二楼摔了下来,人当场就没了,可气的是问了一圈竟没人知道兰香是怎么掉下来的,杜忠华的媳妇受不了这个打击没过几天就跟着姑娘去了,只留下他一个孤寡鳏夫。”
说着刘玉山望了一眼跟着队伍沉默寡言往前走的人,忍不住再次叹息。
“杜忠华接连遭受打击,人老了一圈,但为了找到闺女的死因他还是强撑着每天去皇朝歌厅到处问人,他去一次那皇朝歌厅的老板就将他赶出来一次,但他也不气馁,只是很快许是因为发生过命案的原因,那皇朝歌厅后来生意就不景气了,老板也关店走了,杜忠华便也没有问的地方了。”
林亚楠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难不成咱们这看守所里有之前在皇朝歌厅的人?”
刘玉山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看来老武那家伙这次是挖到宝了,这小林同志不仅手上功夫了得,脑子也转得很快嘛!
他点了点头,“对喽!”
然后手指着那几个顶着流氓罪的犯人道:“那几个小混混,之前经常在皇朝歌厅附近徘徊,事发那天正好在那边,先前刑警队那边也来问过好几次了,但这几个小混混说实在的知道点啥的可能性还真不大,就他们这个级别的混混能不能进去那皇朝歌厅里也不一定,更别提看见点什么了。”
林亚楠没说话。
杜忠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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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不到那么多,他只觉得有线索或许就能找到真相。
显然不管认不认可,刘玉山也一样能懂杜忠华的想法,叹道:“也不知道杜忠华怎么知道的这个消息,大街上随便抢了个群众的东西,然后自己报警把自己抓了进来,也赶巧,这几个人还真就分在了一个监室里,从进来后他便围在这几个小混混身边,希望能从他们嘴里找到点什么,但这么长时间了,还是一无所获,也许这件事真的就是个意外吧。”
林亚楠问:“那位兰香...为什么会在皇朝歌厅啊?”
刘玉山不确定道:“听说是在那里打工的,具体干什么我不清楚。”
林亚楠把这些记在心里。
怪不得李叔先前那个态度并不像是对一个普通的犯人,原来是因为这样。
她也不由得有些同情起对方来。
是个可怜的父亲。
刘玉山讲完故事,将话头重新引到正题上来,特别热情地邀请她,“怎么样?小林丫头,愿不愿意到七监来?或者八监也行,叔亲自带你!”
一旁的陈江麻了又麻,开始逐渐习惯。
林亚楠忍不住失笑,眨巴着眼睛,话说得滴水不漏,“我都可以呀刘叔,我听所长安排的,所长安排去哪我去哪。”
刘玉山盯着她半晌,忽得爽朗一笑,“你这个机灵丫头,罢了罢了,回头我去找你们所长要人就是了,你说,是不是还有别的监区也想要你?”
林亚楠嘿嘿一笑,“没有没有,我就是听话而已呵呵呵。”
当然现在的确没有,但过几天有没有她就不敢保证了。
等着安好下巴再回去监室的常银杏一边挥舞胳膊一边流口水:“*%(;?Д`)”
有没有人来救救他!
11. 第 11 章
来了三看几天,林亚楠除了熟悉环境之外,便是致力于当一枚勤勤恳恳的螺丝钉。
哪里需要她她便顶上去,不出几日几个监区的主管干部她都混了个脸熟,逢人便笑呵呵地打招呼。
看守所众人本就知道所里来了个巾帼英雄,又见这女英雄像个小太阳一样,整天笑容满面,青春洋溢,原来上着枯燥的班都觉得没那么无聊难熬了。
但与他们不同的是,不知何时,在各监区罪犯之间流传起了一阵谣言。
说新来的那个女警是个狠角色,一言不合就卸胳膊卸腿卸下巴,还不怕受处分,听说各个监区里好些刺头都被她调教过了,从前那么厉害的大佬也都安分起来了,不敢再作妖了。
听到了传言的林亚楠无奈摊手:她真的只是卸过常银杏一个人的下巴而已,而且那是事出有因啊~
谁让常银杏当时不松嘴,眼瞅着就要把别人的肉都咬下来了,她也是无奈之举啊。
况且很快她就给人安回去了呀。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这样也不是不行,正好好好震慑震慑那些人,等她到监区上岗时说不定会减少很多麻烦。
好好好,在里面就这么宣传她!
这厢林亚楠还在想她什么时候能去监区上岗,那边武建国的办公室里已经争执得不可开交了。
刘玉山一拍桌子,眼睛瞪得像铜铃,“我不管!我是第一个来要小林丫头的!凭什么不给我?何况我们四监人最多,七、八两个监舍加起来足足有二百五十多号人!让小林丫头来我这边于情于理都说的过去!”
他这话一出,身旁三监的邓为民头一个就反对起来,“老刘啊你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们四监人多,我们三监人也不少啊!比你们少不了二十个人!况且这是这段时间你们四监人多,指不定过两天我们三监比你们人就又多起来了,咱可不能这么算啊!”
其他几个监区的主管干部闻言也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比人数是比不过去了,三四监作为普通监区,那人数上是顶顶占优势的,要想压过他们,看来只能另辟蹊径了。
六监的洪旗升眼珠子一转,就将话题扯向另一个方向,“我说一句,不是我故意卖惨,但我们六监关的都是重刑犯,那一个个都是狠角色啊,林亚楠同志既然这么聪敏机灵,最该来我们六监发光发热才是啊,各位说是不是我说的这个理?”
这下五监的高明第一个不乐意了。
“是,我们五监人最少,也不像你们六监都是重刑犯,但我们五监作为过渡监室是管理要求最严格的,大伙儿同不同意吧?何况我们这边还有隔离室,这隔离室可是对大家伙儿的监区都开放的,收留的可都是你们各个监区最典型的刺头,我看亚楠同志最该来我们监区才是!”
“我们小劳改也是啊,你们大多数还是都在室内呢,我们可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室外的,一不留神就容易出意外,林亚楠同志来我们这边也是多个帮手嘛...”一二监区的焦连军和王高澹对视一眼也忍不住发表意见。
“......”
现场乱作一团,几个老头争的眼红脖子粗的。
谁也觉得自己有理的很!
武建国扶着自己的额头,又是欣慰又是无语。
不枉费他痛哭流涕地把林亚楠同志抢回所里啊,虽然也算是弄巧成拙,但他的功夫没白费啊。
瞅瞅这群老家伙,都多少年没这股子冲劲了!
但是——
林亚楠同志怎么只有一个啊!
武建国看着在自己面前吵成一团的老伙计们,伸手往下压,“静一静,都给我静一静!你们争取是一回事,咱也得问问林亚楠同志的意见啊,这样,我现在就把她叫过来,咱们当面听听她的意见。”
现在看来,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其他人也一致同意。
很快,林亚楠就被叫到武建国的办公室。
她一进门,就感觉到大家灼烈的目光。
“林亚楠同志啊,是这样,今天主要是来听听你的想法,咱们三看六个监区你想去哪个监区呀?”武建国主动问道,十分通情达理。
其他六人也眼巴巴地看过去,刚准备说点儿什么为自己争取一下,就见他们所长愈发地慈眉善目。
“或者说你觉得在监区里三班倒的太累了,想去内勤这种岗位?譬如档案室你觉得是不是一个好去处?”
刘玉山等六人:“......!!!”
靠!这鸡贼的老家伙,果然一如既往的鸡贼!
竟然当着他们的面这样“诱惑”不谙世事的小林丫头!
实在可恶。
“我说老武啊,这就是你不厚道了!你怎么还夹带私货的呢?咱讨论的明明是林亚楠同志分配监区的问题,可没有档案室这个选项啊!”刘玉山率先反对。
“就是,把林亚楠同志分配到档案室可是暴殄天物,你可不能这么自私啊老武。”高明也道。
武建国瞪了这帮说风凉话不冻牙的人,气哼哼道:“我自私?那要不你们谁愿意去整理档案室,我就让林亚楠同志直接去你们监区!”
六人瞬间不说话了。
“呵,不愿意去就都给我闭嘴!让林亚楠同志自己决定。”武建国斩钉截铁道。
说罢他一脸期盼地看过去。
其余六人虽然也目含期待,但心里却是不抱什么希望了。
监区确实累啊,比起来档案室虽然繁琐一些,但轻松多了。
唉,看来今天是白跑一趟了。
都怪老武,不讲武德!
“所长我能不能轮岗啊?六个监区都轮可以吗?”
就在众人都快要放弃之时,却忽然听到这句话。
“!!!轮岗好啊,我投轮岗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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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对啊,可以啊!轮岗都公平,咱们也不用抢了,我看行!”
“我也赞成。”
“......”
六人出奇地瞬间达成一致,倒让武建国一点反对的余地都没有了。
“......”武建国期期艾艾地盯着林亚楠,不死心地问,“那档案室呢?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吗?”
这是继胡笛那次提了一嘴之后,她第二次听到档案室了。
尤其是见刚才大家对其讳莫如深的样子,林亚楠更好奇了。
于是她想了想道:“档案室的话,我空闲时间过去,您看这样行不行?”
一听她愿意去档案室,武建国瞬间就高兴了,搓着手眯眼笑,“行行行,当然能行了!就是怕会不会有点累着你了啊林亚楠同志?”
林亚楠爽利一笑,“没事,我精力足!”
武建国笑得眼褶子都叠在一起,转过头又忍不住瞪几个老家伙。
瞅瞅,瞅瞅!真是靠不上的!
还好他有林亚楠同志啊!
-
轮岗决定从下周开始执行,这几天便是林亚楠最后的清闲日子了。
在听到她的决定后,胡笛一方面表示了对她的敬佩,一方面也有些不解。
在胡笛看来,在他们三看,不管在哪个监区待岗都已经够累死累活的了,实在难以想象每个监区都待一遍。
不过在知道她还要抽空整理档案室时,一时间钦佩压倒了所有的其他情绪。
“你是这个,林亚楠同志。”他伸出一根大拇指,由衷地表达自己的感受。
晚上在等待三哥过来接她的时候,林亚楠在心里思考。
以后她三班倒的话,让三哥每天过来太奔波了,不如住三看这边的家属院,或者她学个驾照?
今天她才知道,三看这边是有家属院的,和附近的几个派出所、公安局和检察院在一个院子里,只不过家属院这两年不好分房,得排队等着。
林亚楠想着,不然让家里人给她找个房虫子,看看附近有没有能租的房子。
她这边还没思考出来个结果,三哥一过来便瞪着一双兴奋的眼睛八卦道:“囡囡,我给你说个事儿!我刚才出来的时候,有个女人带着孩子问我打听吴勇胜的情况!你说吴勇胜这小子会不会是耍流氓,把人家姑娘的肚子搞大了?”
林亚楠也顾不上租不租房子的了,被这瓜砸了个懵逼,“什么?三哥你确定?”
林坤鬼鬼祟祟却又十分笃定道:“千真万确!那女人把小孩放在篮子里,用布蒙着小孩的脸,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那小孩倒是没哭,但嘴把盖着的布打湿了,我就注意瞧了一眼,这一瞧才发现小孩的手指头露了一点,差点给我吓一跳!”
林坤本以为妹妹会和她一样好奇兴奋,没想到妹妹表情却显得有些凝重,严肃道:“走三哥,快带我回家。”
12. 第 12 章
看妹妹神情严肃,林坤不敢耽搁,很快就发动车。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好奇问:“怎么了囡囡?这事难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林亚楠没说出自己的猜想,只是谨慎道:“先去看看再说,我感觉这里面还有更大的事。”
林坤更好奇了,脚下的离合踩得更猛。
不多时,两个人就回到了弄堂附近。
林亚楠下车,往后边吴勇胜家所在的弄堂口走。
这会儿天色刚好黑下来,加上是晚饭的时间点,弄堂里几乎不见人影,倒是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林亚楠快步往过走。
林坤停好车后迅速跟上她,猫着腰贴着墙角也往过走。
林亚楠看着三哥鬼鬼祟祟的样子:???
“三哥,侬这是做啥子?”忍不住发问。
林坤神情极其紧张,一会儿看看前边,一会儿看看后边,做足了小心谨慎的模样。
就连回答她的问题也是压着嗓子用气音道:“这不是怕被人发现么,多一个人知道我们就多一分危险!”
林亚楠:“......”
好家伙,原来她三哥已经调到了谍战频道。
但是——
“现在路上没人啊!就算有人你动作这么奇怪会更引人注意的啊喂!”
有没有人能懂懂她?!?
有时候她是真的很想报警。
“而且我都不想说,就你这个头发,很难不被人注意到吧?”她欲言又止。
林坤从墙边挪过来,站直身子,有些委屈地看着妹妹,“怎么了囡囡?这个头发颜色真的不好看吗?”
瞧着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林亚楠又觉得是不是自己说话太直接了。
“首先,我尊重染发自由,但是你这个...这个...”想了半天她还是没想出来委婉的说法。
不是,主要这个年代的染发剂真的很劣质啊!!!她三哥这个紫色怎么说呢。。。真的很像一颗巨大的火龙果啊啊啊啊!还是那种干巴得要死,一看就没营养了的火龙果!
“好吧,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改天我就染回来。”林坤从她的欲言又止里读出了很多,有些委屈道。
林亚楠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于心不忍,“其实...”
林坤眼睛一亮,“看久了是不是也挺好看的?!”
“......”
林亚楠:“那倒是也没有。”
算了,她还是不必安慰她三哥了,就三哥这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性子,夸他两句他真当真!
不仅当真,改天说不定他能给你染一头五颜六色回来。
林坤:“好吧。”
继续垮起批脸。
*
两人很快到了吴勇胜家门口。
林坤看着面前和自己家装修风格十分相似的二层小楼,忍不住发出一声,“嘁,东施效颦!”
想当年他们家盖起小洋楼的时候,四周邻居眼红羡慕得是不少,但也没有吴勇胜这一家子这么膈应人的。
林家的小洋楼是找了专门的建筑师规划的,四邻里大家想盖一样的,你说你说一声就行,他们家也不是不愿意把建筑师介绍出去,毕竟人家建筑师也是专门挣这份钱的。
可这一家子实在无耻,竟然趁着参观时想要偷图纸!
偷图纸不成,便耍赖直接照抄。
抄还抄了个四不像。
因此每每路过他家,林坤都很难保持自己的高素质。
两人正打量间,门内突然有脚步声传来,林亚楠反应敏捷,一把伸手拉着三哥躲了起来。
“嬢嬢,那我明天再过来,按我们说好的。”
一道陌生的女音落下,紧接着是熟悉的贾翠萍的声音。
“行了,快走吧你!只要按你说的能让我家勇胜...”许是被人提醒了,后面的声音渐弱,听不太真切。
林亚楠屏住了呼吸,使劲凝神去听,才听清最后几个字。
“...钱少不了你的!”
等门口脚步声沿着弄堂逐渐远去,贾翠萍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老头子,侬说会不会是这小赤佬骗咱们的?阿拉勇胜...明明是在南方做生意的,怎么会...怎么会...”
不一会儿,吴勇胜的父亲吴大强的声音也响起,“宁可信其有,何况她都给咱们看了那张纸了,好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虽然外面没人但难免隔墙有耳...”
随着他这句话落下,两人的脚步声响起,显然是往屋里头走了。
等两人彻底走后,林亚楠和三哥从黑暗中出来。
“囡囡,他们刚才那意思...是不是知道吴...?”林坤看着妹妹开口。
没等他说完,林亚楠“嘘”了一声,示意他停止,“走吧,先回家。”
林坤惊讶,“不再to...听他们说点什么了?”
他伸手指指旁边的楼。
偷听别人讲话是不对的,但偷听这一家子他可没觉得有半点不好意思,毕竟这一家子蛇鼠一窝!
何况现在吴勇胜可是已经进去了,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打着什么坏主意。
林亚楠摇摇头,仍旧是,“回家。”
林坤没异议,跟上妹妹的步子。
妹妹虽然年纪比他小,但妹妹比他聪明。
两人刚走出没几步,迎面匆匆走过来一个人影,对方步履匆忙,差点儿与两人撞上。
定睛一瞧,才发现是吴家的二儿子,吴勇胜的弟弟——吴勇利。
吴勇利停下脚步,率先冲着两人点头打招呼,“坤哥,楠楠,你们俩这是...?”
他面白目清,看着便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这也是为何即便他也是吴家人,林坤却愿意同他说几句话的原因。
怕惹起他的怀疑,林坤没回答他的疑问,而是立刻转移话题问道:“勇利啊,你怎么这个时候从学校回来了?大晚上的,而且这也不是周末啊?”
听他这么一问,吴勇利眉头很快蹙起又落下,然后止不住地咳嗽了两声,掩不住的一脸愁绪。
但他只淡声解释,“家里有点事情,爸妈让我赶紧回来一趟——”
似是想起正事,他歉意地看了两人一眼,“那我就先回去了,改天咱们有空再聊。”
林坤猜到他大约是已经知晓了他哥哥的事,这才被叫回来的,自然不会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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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吴勇利抬脚走了两步,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然后转身笑着道:“对了楠楠,恭喜你入职,前几天没回来没来得及当面恭喜你,现在补上。”
林亚楠也笑着接收下他的好意,“谢谢。”
等吴勇利的身影不见,林坤忍不住感叹,“一猜就是他那偏心的父母又把勇利叫回来让他想办法了,勇利也是倒霉,生在这种家庭,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了,结果还只能在当地念,上学期间还得回来收拾他哥的烂摊子!”
街坊四邻都知道,吴父吴母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同样的两个亲儿子,从来都只偏疼大儿子,苛待小儿子。
明明二儿子自小乖巧又听话,念书也出息,可偏偏这对父母就跟邪门了一样。
林家这么些年和吴家作为前后邻,自然也看在眼里。
林亚楠听着三哥的话,看着远去的背影,在心中思忖。
除了变态,这世上应该没有无缘无故的恶意,很显然吴父吴母并不是变态,所以一切当然是有缘由的。
-
第二天林亚楠到了看守所之后,见到了意料之外而又意料之中的人。
吴勇胜被押到看守所了。
她到时,吴勇胜刚刚被移送进所内,还没来得及做身体检查。
因此她几乎是和对方打了个照面。
吴勇胜看到她悚然一惊,显然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她。
也是,他一直对外称南下做生意去了,以他爸妈眼高于顶的德行,想必他爸妈和他通电话时也不会专门提一嘴她现在在看守所上班。
林亚楠停止脚步。
吴勇胜也顿在原地。
押送的派出所民警一看两人对上的视线,不禁疑问:“同志,你认识他?”
吴勇胜面色惨白,嘴唇嗫嚅了半天,才颤抖着说出话来,“求求你,别告诉其他人...”
押送的两个民警互相对视一眼,心道,呦呵,这还真认识啊。
听着这关系还不一般啊。
吴勇胜似乎忽然反应过来她在这里工作意味着什么,像扑向救命稻草一般想要扑向她,神情激动,“亚楠你帮帮我!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你帮帮我,我是冤枉的啊...”
林亚楠看着他头顶上的显示屏,忍不住冷笑一声。
一个侧身就躲过了他扑过来的动作。
“不认识。”她对着两个民警开口,声音带着寒意。
吴勇胜的显示屏大剌剌地挂在空中,林亚楠看着上面的内容,眼神冰冷。
姓名:吴勇胜
年龄:25岁
所犯罪行:强迫卖/淫罪(100%)/拐卖妇女儿童罪(50%)
刑期:未定
罪恶程度:SS级
竟然是拐卖人口。
林亚楠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恶心过他们一家。
她知道吴家人一向势力小心眼,嘴碎又贱,可她从没有想过这一家子竟然会这么恶毒。
昨天她听到三哥的话时,便隐隐有些没着没落的猜想,但又觉得也许不会到那一步。
可眼下真正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后,她内心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恶心。
稚子何辜!妇女何辜!
13. 第 13 章
既然林亚楠说不认识,即便心中多有好奇,两名民警也不会多问,押着人继续往进走。
等两人走了没几步,却又忽然被人叫住。
林亚楠眼睛紧紧盯着两人,问:“两位同志,麻烦问一下他涉嫌的是什么罪名?”
两人愣了一下,心道,刚你还说你不认识他呢。
但横竖人都是往三看送的,这也不是个什么秘密,便坦率道:“强迫卖/淫,还是有组织的强迫卖/淫,同伙还有好些没抓着呢。”
林亚楠心中一沉,果然。
她看到吴勇胜头上刑期未定,就在猜测公安那边可能还没完全掌握他的罪行,果然不出她所料。
但是要怎么委婉地告诉他们,吴勇胜还涉及拐卖人口呢?
如果是在三十年后,林亚楠或许会搏一下选择直接告诉他们,但在这个年代她还是有所顾虑,不太敢赌。
或许像上次和胡笛说的那样,找个由头或者借口?
哪怕略显拙劣。
见她许久未说话,两名民警忍不住问:“同志,你还有什么事吗?”
林亚楠醒过神来,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没事了,耽误你们时间了,不好意思。”
两名民警没怪她,笑了一下走了。
因为想顺其自然说出来的方法,这一天的班林亚楠上的都有点心不在焉的。
等到下班时,林坤火急火燎地从车上跳下来,拉着妹妹就往外走。
林亚楠猜测是吴家那边又出了状况,也不废话,加快脚步跟着他往车上走。
一路上风驰电掣,很快就回了家。
还不等下车,林亚楠就听到了贾翠萍鬼哭狼嚎的哭声。
“侬个小赤佬侬不安好心呐!唔还以为侬是真心为阿拉勇胜着想,没想到侬竟然是为了骗阿拉的钞票!侬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啊!”
狭窄的弄堂巷子里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林亚楠坐在车上时勉强还能看见贾翠萍的脑袋,下了车后就看不到了。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费力地往前挤进去。
不等她开口让大家让让,人群中不知道谁看见她先说了句,“哎呀,林家那个囡儿来了,大家快让让,囡儿是警察,快让她进去!”
于是林亚楠相当顺利地就挤进了前排。
近距离围观这一出闹剧。
贾翠萍嘴里一边骂着,手上动作也不含糊,飞快地撕扯着面前人的头发。
刚才听她哭嚎得震天响地,还以为她处于下风呢,此时一看,林亚楠才觉得自己果真是多虑了。
不过对面的人显然也不是善茬,撕扯的动作越来越见熟练。
“明明是你们家吴勇胜玷污了我,我问你们要点钱怎么了?更别提我还生了你们吴家的亲骨肉!吴勇胜都进提篮桥了,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出来,你们不说好好对我和我儿子,竟然还这么糟践我!老虔婆我跟你们拼了!”
林坤和妹妹对视一眼。
听这女声正是昨天他们听到的那个妇女同志,昨天见对方还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这厉害起来也不遑多让啊。
“啊!”一听她提起自己可怜的儿子,贾翠萍心里怒火烧得更厉害,“侬!一定是侬这个小妖精害的阿拉勇胜!我掐死你!”
眼看着两人撕扯得更厉害,众人齐齐“嘶”了一声,然后往后退了两步。
林亚楠从两人来往不休的骂战中,已经听出来来龙去脉。
她低声对着三哥道:“三哥,你去一趟派出所,请警察过来。”
林坤有些留恋地看了一眼这难得瞧见的天大的热闹,很快便又挤出去了。
适时身边有人催促,“林家囡儿,听说侬不是在提篮桥当警察来的么?侬不管管这俩人呀?就任由她们这么打下去?”
林亚楠撸起袖子,勾起嘴角,明明是笑着却让众人看着一阵心惊胆战。
哎呀那提篮桥果真不是什么好地方,瞧瞧,林家这囡儿不过上了几天班,瞅着更邪气得厉害了!
林亚楠才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上前将撕扯的两人拨开。
贾翠萍一腔怒火还没发泄完,抬头一看阻拦的人是她,火气烧得更旺,抬手就想往她脸上招呼巴掌。
巴掌还没落下,胳膊就被人钳制住,贾翠萍痛得“哎呦哎呦”直叫唤。
“侬给我撒开!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了?侬这是以小欺大目无尊长,侬这些警察么一个好东西!侬...哎呦疼死唔了,警察打人了!”
林亚楠弯着眼睛看向她,不紧不慢道:“明明是你想往我脸上招呼巴掌,我这可是正当防卫,周围这么多只眼睛可都看到了。”
“侬这个小赤佬,贱——”贾翠萍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伸出另一只来还想再动手。
林亚楠索性将她两只胳膊全捏在手里,然后手那么一转。
“嘶啊啊啊啊疼疼疼...”
另一边的杨秀云眼见林亚楠这么厉害,又听刚才贾翠萍嘴里说的警察什么,瞳孔一缩,就准备趁人不注意偷溜。
林亚楠瞧见她的动作,腾出一只手将人拉住,“别走呀,你着急什么?”
杨秀云脸上染上慌乱,挣脱了两下没挣脱开,颠三倒四地替自己解释,“我...我没什么事了,啊不不不,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我的意思是我这里没什么事了,所以我想走了,你放开我...”
不等林亚楠开口,四周围观的邻居纷纷道:
“你不能走哇,你刚刚说你和吴勇胜生孩了?你们这是耍流氓搞破鞋啊!”
“就是就是,现在的年轻人不得了啊,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啦!”
“吴勇胜是不是因为这个被抓进去的来?你们俩肯定知道!”
“......”
贾翠萍一听这些人议论自己儿子,心里就一股怒火,“放屁!阿拉勇胜在南边做生意,才没有进去!侬这些杀千刀的...”
说着她再次盯向对面的女人,凶狠的眼神恨不能将其生吞活剥了,“都是侬!都是侬这个胡说八道的...”
贾翠萍生气啊,刚才她不过就是怀疑这个女人并不是真的想救他家勇胜,而是想骗他们钱,几句话这女的就把他家勇胜被抓了的消息抖落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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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讹钱这是什么?
四周可都是邻居啊!让她家勇胜出来可怎么见人?
“是侬!是侬勾引我儿子搞破鞋,应该进去的是侬才对!”贾翠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小赤佬八成是故意的!
可惜她的双手被林亚楠制服了,只能嘴巴上不停歇。
杨秀云此刻一心就想走,也顾不上和她争辩。
倒是林亚楠慢悠悠地反驳了句:“可是你儿子吴勇胜,是因为强迫卖/淫被抓进去的啊。”
人群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啥?强迫卖/淫?
不得了了,这一家子胆子也太大了!
杨秀云眼珠子一转,眼睛里瞬间挤出几滴泪,也哽咽着道:“对啊,是吴勇胜强迫我在先,我也是不得已啊!我现在已经不想跟这家沾上关系了,你让我走行不行?”
有人看这小姑娘可怜,刚想劝两句。
身后有人喊:“老娘舅来了!大家让一让,让老娘舅进去!”
林亚楠莞尔一笑,“好了警察来了,有什么委屈你们都各自和警察说吧。”
贾翠萍还在叫嚷着:“不可能!阿拉勇胜怎么会是因为强迫卖/淫进去的,不可能,侬胡说八道!”
有人实在受不了,“林家囡儿可是在提篮桥上班,准是你家勇胜被送过去了,人家看到了,你还不可能个啥子来?”
林坤领着警察很快挤进人群前面。
跟着过来的两个警察刚开始还以为又是什么普通的群众打架闹事,在看到林亚楠时,眼睛却突然一亮,“是你?”
林亚楠也发现了,来的两个警察中其中有一个正是白天押送吴勇胜的民警,白天他们刚打过照面。
这下事情更好说了。
林亚楠想着白天自己一直发愁的事,忽然间计上心来,对着两人道:“是这样,这位是吴勇胜的母亲,这位我不太清楚,但据说是吴勇胜的相好,昨天我下班后无意间看到这位女士——”
她指了一下杨秀云,“她当时抱着孩子,来到吴家,两人话里似乎提到了钱的字样,我本来没多想,但不知为何,今天这孩子突然就不见了,这下就容不得我不多想了。”
林亚楠故意将话音往拐卖孩子的那边引。
不管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交易,反正根据显示屏,吴勇胜拐卖人口是板上钉钉了,顺着查一定能查出点什么来!
说着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她记得吴勇胜头上显示屏,拐卖妇女儿童后面跟着的百分比是50%?
所以这是不是意味着也许他们的拐卖行为还没实施完毕?那些小孩女性还有得救!
林亚楠突然激动起来,眼睛里泛着光,“查!必须快点查!被他们拐的妇女儿童说不定还有得救!早一步查就是早一步救她们脱离虎口!”
两个警察不明白她为何情绪变化突然这么大,一愣,“什么?”
周围的热心邻居已经着急道:“哎呀唔都听明白了,这吴家一家子丧天良啊!光是强迫卖/淫还不够,竟然能做出拐卖人口的事!这一家子迟早要遭到天谴的哇!”
18-20
第18章 第18章三合一
三哥一句话就引起林亚楠的好奇。
该说不说,这八卦就是容易调动起人的兴趣和积极性。
她对着电话那边忍不住问:“什么情况?三哥细说。”
林坤一边和她通电话,一边心还在那边的热闹上,只听见那边似乎有几声沉闷的敲打声,然后他跟着“哎呦哎呦”几声,愣是没顾得上回她。
林亚楠心里这个抓心挠肝的好奇啊。
听这声音这是打起来了?
“不是,到底啥情况啊?三哥你回个话啊!”她催促。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囡囡你快来!”林坤落下这句话就挂了电话。
三哥真是靠不上!
林亚楠穿好衣服,也顾不上自己刚起来咕咕叫的肚子了,穿上鞋就连忙往外走。
等出了家门,老远就看见向家门口围了几圈人,这个点可都是做饭吃饭的时间点啊,能围这么多人足以证明这热闹多好瞧了。
她一路小跑着过去。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向家的门小,里三圈外三圈地挤着不像之前吴家那样好挤进去,她只能一边探头探脑一边问周围的人。
挤在后面的人都是来晚了的人,但大家前前后后互相传着,也都传得差不多了。
因此有人很快接话。
“听说是这向家小子找了小三哟,被蒋家的小姑娘当面抓着了,啊嗲拉娘来,现在真是不得了,前有吴勇胜耍流氓,后有向鹏程出轨,世道变了哟,阿拉这些老年人都快跟不上这些小年轻的脚步了!”
“不止小三,还有小四呢!啊哟要西夸来,向家这小子精力可真是旺盛来,不得了不得了”
“又打起来了又打起来了!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的!先看完这场热闹来!”
眼瞅着这句话落下,一群人纷纷垫起脚伸长了脖子看去,林亚楠也跟着使劲踮脚尖。
挤是挤不进去了,还是发挥发挥身高优势吧。
三哥鹤立鸡群地站在前面,连头都没扭一下。
林亚楠磨牙,再次感叹三哥这个靠不住的。
一场热闹持续了将近半个多小时,终于停歇下来,蒋家一大家子把姑娘围在中间,气势汹汹地准备离开。
围观的邻居登时散开一条路。
刚才可算是见识了这家人的彪悍了,哪里敢惹。
林亚楠看着被家人围在一起的女生,脸上不见半点伤心落寞,只有生气和懊悔,又想起来她刚才下手没半点犹豫,啪啪几个大耳刮子就扇上去了。
心道这女生性格倒是干脆,看样子思想也很是前卫。
等蒋家人走了以后,围观的人逐渐散去,只剩下向家一家人在地上抱着痛哭大骂。
“欺负人啊!没天理了!光天化日之下就动手打人了,真是欺负我们一家子年老体弱啊!”
“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孩子啊,蒋家的人都是地痞流氓,迟早要遭雷劈的啊!”
“邻里邻居的也没个人帮帮我们母子,你们这是要逼死人啊!不活了我不活了呀,人心不古啊!”
“”
听着前面大家还能接受,可听着后面的话,有人就不乐意了。
“侬这话就说的没道理了,什么叫我们逼死侬来,侬家鹏程要是不做那样的事,会有今天这档子事吗?”
“就是,再说了,打侬的人是蒋家,关我们大家什么事来,我们也劝了呀,但是伊家蒋家不听的呀,总不能我们上赶着挡在侬和侬儿子面前挨人揍吧?我们又不是脑子瓦特啦。”
“再一个,侬男人又不是不在了,那不是好端端地站在那儿么?侬一个婆娘挡不住,侬儿子和侬男人难不成也挡不住?”
“呵,真有意思了,阿拉不过是出来买瓶酱油,瞧见这里人多就凑过来看看,这咋路过还被叨一口呢?”
“说白了,要是鹏程不做那档子事,今天也不会被打,都是烂**惹得债哟~”
大家各有各的理,落下一阵阴阳怪气和鄙夷的眼神后就回去了。
搞笑,他们还没怪这一家子耽误他们吃饭哩,这倒是先埋怨上了,多大的脸呐!
向阿婆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么多人一张嘴一句,她哪里说得过来。
扭头看到杵在一旁不吭声的男人就更是生气,“侬是个死人呐?就由着他们这样说我?”
有人往回走的时候看到林亚楠,故意开口刁难,“侬不去管管?侬可是警察好伐?”
林亚楠摊手,一副无奈的样子,“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再说了不是我不想管,刚才你们也没让我挤进去啊。”
那人没法再说什么,走了。
林坤看到她,兴冲冲地跑了出来。
握着第一手资料。
“据说蒋华英,哦对就是向鹏程之前那个定亲了的对象,说是那天在外面逛街碰到向鹏程和其他女生,上去质问,向鹏程这小子竟然不承认认识人家,在外面一个劲地和另一个女生解释,嘿你说向鹏程这小子心里素质还真行,就这么一直否认,蒋华英还真以为是自己认错人了。”
林坤说着也觉得奇了。
真是不怕男人坏,就怕男人脸皮厚啊。
“结果今天,她又碰到向鹏程和另一个女生,这下蒋华英觉得事情不太对了,于是又冲了上去,向鹏程脸皮再厚也挡不住这接二连三地被发现,于是这回慌了,事情就这么闹大了。
蒋家知道了这回事,这不气势汹汹地就找上门来了,人蒋家一看就是奔着搅黄这门亲事来的,才不管什么脸面不脸面,上来就劈头盖脸地骂,你不知道,直给向鹏程那孙子骂得反应不过来了嘿嘿。”
林坤嘿嘿一笑,打小一起长大的这波孩子里,他一最不喜欢吴勇胜,二最不喜欢向鹏程。
这俩一看就都是被惯坏的那种人,一个自私恶毒,一个眼高于顶。
他都快烦死他俩了。
只不过吴勇胜他是根本就懒得相处,向鹏程则是一见面就掐两句。
“要我说向鹏程也是活该,都这样了他不想着道歉就算了,还说什么蒋华英妒忌心太重了,他就是和以前的女同学逛个街而已,这不是活该自己找打!”
林坤说着啧了一声,“别看向鹏程这小子长得丑,玩得还挺花,换我我也得揍他一顿!”
想到什么他忽然神情严肃起来,特别认真地盯着妹妹道:“你谈对象可不能谈这样的啊!算了算了,你还是到时候领回来让我看看,三哥给你把关!不行不行,三哥还是觉得没人能配得上你,你现在还小,不急着谈对象!”
林亚楠:“”她可什么都没说啊。
不过她有些稀奇地看了三哥一眼,没想到她三哥想得倒是挺明白的-
弄堂里时不时的便有新鲜事,发生再大的事最后不过都变成人们饭桌上的谈资,日子照旧过。
林家也一样。
第二天林亚楠到了三看之后,先到了一趟武建国的办公室。
她把昨天开会的内容大致说了一下。
听到市局那边表扬她了,武建国十分高兴,一连三个好字,“好好好!这下你算是在市局那边刷上脸挂上号了,是好事儿!”
林亚楠心想不愧是所长,心态比她豁达多了,她还在纠结市局这边态度敷衍,所长却只关心她在领导面前刷脸了。
是她格局小了。
不过武建国听说她那晚的情形还是挺惊心动魄的,又关心道:“只是这种事以后你再不能干了,我听说对方手里还有枪?多危险啊,不管其他,咱得先把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有什么情况你告诉我,我去通知他们刑侦队那边!知道了吗?”
虽然啰嗦了一点,但句句是真心实意为她着想。
林亚楠心里熨帖,心想还是自家人更关心自己啊。
从所长办公室出来以后,林亚楠回归到自己的岗位上。
上午除了十点的户外锻炼时间,其余的都是坐板反省时间。
她跟着刘玉山溜达着巡逻,顺便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显示屏。
刘玉山会时不时地走进某个监室,随机抽查有些人监规背得熟不熟悉。
每当这时候,他也会顺便提一嘴这个罪犯的信息。
而这时候,林亚楠总是能十分精准且迅速地接上他的话,对于这些罪犯的信息似乎了如指掌。
几次过后,刘玉山半是惊诧半是欣赏地看着她,也不再主动提了,而是眼神示意她试着答答。
林亚楠胸有成竹。
这完全是开卷考试嘛,根本难不倒她!
这样下去的后果就是,今天刘玉山提问的人数直接翻倍翻倍再翻倍。
七、八两个监舍的所有罪犯心里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被抽到。
就算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但一被抽查还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磕巴,这大约就是做学生时期留下的心里阴影吧。
而林亚楠在他们心里的“不可惹”程度也再次上了一个台阶。
这新来的女警太吓人了,卸人下巴就算了,怎么记忆力也这么好啊?!
有人还忍不住在心里小心翼翼地想:难不成我被她盯上了?!不是我也不记得和她有过什么交流啊,怎么就记住我名字了呢?!
*
中午休班后,林亚楠刚从监区里出来,就碰到了一个熟人。
周荣过来交还吴勇胜,顺便将吴勇利也送了过来。
在郑志强供出吴勇利之后,隆安区的警方第一时间就控制住了吴勇利,然后转交到宝水区这边。
按理说这么大的案件是应该移交到公安局刑侦队那边的,但因为涉及人数比较多,工作量大,市局那边便让一开始就已经参与进来的周荣所在的宁平派出所也继续跟进。
因此周荣是很感激林亚楠的,这也算他的业绩,虽然达不到嘉奖的程度,但说出去至少好听。
眼看中午到了,他特别热情地邀请道:“一起去吃饭吗?我请客。”
旁边同事戳了戳他的胳膊,脸上的笑容意味不明。
周荣白了对方一眼,心道,傻小子什么都不懂!
对方热情邀请,林亚楠便没打算拒绝。
人和人的关系么,吃几顿饭聊几个八卦不就亲近起来了?
和周围的各个派出所公安局打好关系,本来就在她的计划之内,以后保不齐有需要他们的时候。
于是林亚楠十分爽快道:“行!不过不用你请,我请!”
周荣笑着道:“怎么好意思让女士掏钞票!走走走,还是我请,走,咱们去定善区那边的食堂吃,你们三看的食堂——啧,实在是不太合我胃口。”
林亚楠哈哈一笑,看守所的食堂嘛,主要是给那些罪犯提供的,味道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几人刚准备出门,出来拿饭盒的胡笛老远看到这一幕。
看着双方说说笑笑,氛围十分融洽,胡笛心中瞬间警铃大作。 !!!看样子又有人不怀好意,想要抢他们三看的林亚楠同志!
林亚楠同志保卫战,一级警备开启!
于是胡笛马上回身进去叫了几个自己的同事,脚下冒着火星子地跑出来了。
“林亚楠同志,午饭时间到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啊!”胡笛等人气喘吁吁地拦在几人面前,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抢亲呢。
“走啊,我们一起,今天去定善区那边的食堂改善改善伙食。”林亚楠不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乐呵呵地招呼众人。
周荣路上顺便和林亚楠聊吴勇胜吴勇利这兄弟俩的案子。
“不审不知道,一审吓一跳啊,这两兄弟搞乱/伦啊!”他一句话扔了个惊天炸弹,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胡笛等人也顾不上排外不排外的了,瞪着一双八卦的眼睛齐刷刷地盯了过去,“什么什么?什么情况?”
讲八卦就是得有反馈,讲的人才会有成就感。
看他们这幅反应,周荣十分满意,继续,“怎么说呢,这俩兄弟又是乱/伦又不是乱/伦,吴勇胜和吴勇利其实不是亲兄弟,据说是因为吴勇胜小时候生下来体弱多病,他爸妈就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大仙 ,大仙说需要再抱养一个孩子,通过一些歪门邪道的方式能把病转移给另一个孩子,于是两人就托人从拐子手里买回了吴勇利。”
这之间竟然还有这么一回事,看样子吴家的人瞒得挺严实,他们周围的邻居都不知道这事。
不过林亚楠回忆了一下,吴勇胜体弱多病?
她记忆里一直看着面色比较苍白的是吴勇利。
难不成这大仙还真能做到把一个人的病症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林亚楠不是很想相信,一想到自己都能穿越到这里了,发生什么好像也就不奇怪了。
比起这个来,其他人显然关心的重点在别处。
“那乱/伦呢?乱/伦是怎么回事?”有人急吼吼地问。
周荣身旁的同事接话,“是吴勇胜,这小子真吓人啊,对他弟弟起了心思不说竟然还想强来!怪不得他死活都不供出他弟弟来,这家伙还觉得自己是个英雄呢!”
众人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强强来?是他们想的那个强来吗?
胡笛期期艾艾地问:“成功了没?”
问完他自己先脸红了。
周荣倒是无所畏惧,“不清楚,涉及隐私我们也不好问这么细。”
“反正就是,其实一开始这整件事就是吴勇利和郑志强合谋的,吴勇利负责骗这些女生,这些女生大多是学校的学生,吴勇利凭着自己大学生的身份很容易就能接触到她们,然后由郑志强看管这些女生,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被吴勇胜知道了,于是吴勇利让他也参与进来,吴勇利还给吴勇胜找了另外一个犯罪团伙,就是强迫卖/淫,而那两个小孩就是吴勇胜手下两个卖/淫的女孩子生的,总之这兄弟俩虽不是亲生的,但坏一起的样子倒是比亲生的还像。”
林亚楠问:“吴勇利知道他其实也是被拐卖的孩子吗?”
周荣沉默了一晌,“知道。”
气氛瞬间沉重起来。
被害者终究成了施害者。
但不管吴勇利是为什么成了这样,他的心理路程究竟如何,终归他是害了那么多人。
*
一行人聊着天很快到了食堂。
这是林亚楠第一次来这边的食堂,食堂名不虚传,里头座位几乎已经座无虚席,她打眼一瞧,各个桌面上饭盒里摆着的饭菜确实要比他们三看的看着有食欲多了。
大家想吃的菜各有不同,于是纷纷散开自己打自己的饭,一会儿再一起集合。
她挑了几个稍微偏咸口的菜。
上辈子是北方人,自打来了这边她一直吃的是偏甜口的菜,时间久了虽习惯了,但这会儿看到咸口的还是馋得很。
就是不知道大师傅做的好不好吃了。
等打好饭,她端着饭缸转身寻找和自己一起来的其他人。
食堂人越来越多,不见往外走的身影,往进走的却是络绎不绝。
林亚楠眼看着四周的座位都被占满,正思考要不要先占个座位时,听见远处有人喊自己。
“亚楠同志,来这边!这里有座位。”周荣隔着人群朝她招手。
林亚楠刚准备往过走,忽然瞥见他对面的人,蓦地顿住脚步。
楼烨?他怎么在这里?
她记得之前他不是说他是赤桥区的吗?
不知为何,林亚楠看到这个楼烨,心里总是有点儿发虚。
就好像上学时那种请了十八个家教硬补出来的“好学生”碰到了真正天赋型好学生的感觉。
可能这个比喻不一定恰当,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怪难受的。
楼烨显然也看见了她,远远地朝着她点了个头。
林亚楠:现在转身走是不是会显得她很不懂礼貌?
身后,打好饭的胡笛等人老远也看到远处招手的周荣。
经过刚才一个八卦,胡笛顿觉得周荣这个同志还是不错的,因此看到对方招手,他在后面出声。
“看来周荣已经替我们找好位置了,林亚楠同志我们过去坐吧,这儿人太多了,小心饭菜洒了。”说罢便率先往过走。
罢了,硬着头皮往过走吧。
林亚楠刚坐下,周荣便兴奋地开口:“烨子,这就是我和你说的林亚楠同志!就是她发现了那个吴勇胜可能还涉及拐卖人口!也是她找到那人贩子的老巢!还是她和人贩子单打独斗,把拿着枪的人贩子徒手就制服了!你看看,是不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咱们这些前浪再不努力,就要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啦!”
“”救命,刚坐下就想逃离了。
楼烨还是那副面瘫扑克脸,他点了点头,然后启唇:“早有耳闻,上次赵金水案件,她也看出来对方杀过人。”
周荣一怔,声音拔高,“靠!竟然也是她!等等——”
他警惕地盯着楼烨,“你小子不会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吧?”
下一秒,他的猜想就被验证。
“我说过的,你更适应刑侦,怎么样?你考虑好了没有?愿意来我们公安局试试吗?”林亚楠听到声音自自己的头顶响起。
周荣险些跳起来,肢体动作十分夸张,“不是,等等!不行啊!林亚楠同志是我看上的好苗子,你不能跟我抢!烨子你不能这么不厚道啊,咱得讲究先来后到啊!”
楼烨终于将视线分给他,“先来后到也是我先来的。”
林亚楠:“”
你们在说什么有歧义的东西啊!
周荣一顿,反应过来瞬间泄气,有些气愤地戳着饭盒里的米饭,嘟囔:“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又让你抢先了一步,真可恶啊!”
两人旁若无人的抢夺让三看的其他人很是生气。
“楼队,周荣,你们俩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林亚楠同志是我们三看这三年来,唯一,的一个新人!这你们都要挖?也太欺负人了吧!”
胡笛刚刚才和周荣生起来的拳拳兄弟相惜之情瞬间被现实击了个七零八落。
他有些愤恨地瞪着周荣。
兄弟之间怎么能这么不讲道义!
周荣避开他的视线,头恨不得埋饭缸里。
人没抢到就算了,还暴露了自己目的不纯,实在是得不偿失,得不偿失啊!
都怪楼烨这孙子!
林亚楠怀疑楼烨这人情商有点问题,又或者是情感太淡漠了。
因为面对三看众人这么痛心疾首的询问,他竟然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然后十分冷静地陈述道:“来干刑侦才能实现她最大天赋的合理转化,我这是为了不浪费她的天赋。”
所有人:“”很难反驳,但心里就是很不爽啊。
林亚楠顶着压力抬头,呵呵一笑,“楼队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暂时还是不用了。”
楼烨眉头拧起,似乎不明白自己这么合理的请求为什么会遭到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
倒是他对面的周荣一听到林亚楠拒绝了他,耷拉下去的脑袋瞬间又抬起来,一脸期待着看着她,“那我们”
林亚楠:“也暂时不考虑。”
周荣还没支棱了半分钟转瞬又蔫了,“好吧。”
只有三看的众人心里在放炮仗。
好好好!不愧是他们三看的巾帼英雄!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一顿饭吃得林亚楠食不知味。
她总觉得楼烨看她的眼神毛毛的,她也不是罪犯啊!
不过也算是知道了楼烨为什么会在这里了。
之前赤桥区有个案子移动管辖到了这边,楼烨今天过来是给他们送之前遗漏的材料的。
也知道了为什么楼烨和周荣关系这么好。
两人之前在警校是同班同学。
林亚楠闷头吃饭的时候思想还在忍不住散发,很难想象和楼烨这样的人当朋友应该怎么相处。
周荣真是拥有一颗强心脏啊!
吃完饭后,周荣笑嘻嘻地对着三看众人开口:“大家别记仇啊,还是朋友还是朋友,我周荣可是把各位已经当好朋友了,相信大家也一定会的!”
“哼!”胡笛等人对着周荣俱是一声冷哼,“我们才不会把想要抢林亚楠同志的人当朋友呢!”
周荣:“”他悔啊!
胡笛等人又看了冷漠脸的楼烨一眼,“楼队,你你也是哼!”
哼的气势略微低了一些。
周荣:“”没天理啊!这怎么还区别对待呢?哼他那么用力!
都怪楼烨这孙子!
不论如何,三看众人回的时候是簇拥着林亚楠回的。
林亚楠:fine。
也是托楼队和周荣的福,享受上熹贵妃回宫的待遇了。
午休过后,林亚楠被隔壁过渡监区的高明喊去帮忙。
据说今天送过来的罪犯有点多,都在医务室体检放不下,需要送到就近的医院去一趟,他们这边人手不太够。
林亚楠深知自己刚进入职场就应当发挥砖头的作用,哪里需要哪里搬!
这次出去一共四辆车。
看守所的车源紧张,也就这种时候开一下,平时都没得机会坐。
林亚楠和另一个男警坐在后边压车。
前面开车的是一位老警察,叫段永锋。
“段叔,咱们准备去哪个医院啊?”她问。
段永锋掸了掸手里的烟,一只手熟练地拨动方向盘,闷声发出几个音节,“宝水区人民医院。”
林亚楠把车窗摇下来一个缝,散散烟味。
自打她进了看守所之后,她就发现了,看守所里的年轻警察还好,老警察们几乎都是烟袋子,常常一有时间就抓紧抽两口。
监区内怕发生意外,大部分都是无烟环境,所以这些老警察们还会克制一些,但一旦到了没人管的环境,他们抽得都挺凶。
这不,刚出来车还没打着火呢,烟就已经抽上了。
烟比车着的都快。
她能想到原因,在这么封闭的环境中长期工作,压力是不小的,尤其是面对的还是一堆穷凶极恶的罪犯。
不过她也是真不太受得了烟味。
这个年代的烟尤其呛人。
余光瞟见她的动作,段永锋什么都没说,又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摇下车窗趁着没人将烟头扔了出去。
车子很快在宝水区人民医院门口停下。
一共四辆车,押送的罪犯合起来有十个人。
段永锋把所有罪犯集合在一起,门口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来之前他们已经打过招呼了,看守所和医院时常有合作,走的是特殊通道。
林亚楠看着整整齐齐十个铐着手铐,并排站一起的人,目光被中间的一个中年男子吸引。
所有人头上都不出意外地标着信息,只有他,没有显示屏。
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吸毒的人。
还有什么罪是达不到刑事犯罪标准但需要进看守所的?
林亚楠想了一圈也没想出来。
她不禁想到昨天那个忽然弹出的奖励。
林亚楠还没来得及看,哦不,准确地说是她暂时还不打算看。
她已经从学校毕业了,现在还处于一个好不容易毕业还在厌学的状态。
天呢,谁懂她昨天晚上忽然想起来,然后在脑子里看到那本《民法典》有多厚时的心里阴影……
反正已经存在她脑子里了,用的时候再翻应该也来得及?
不过如果奖励给的是一本刑法就好了,她现在的工作跟刑法搭边,和民法也不搭边啊!
她一边神思游走,一边跟着队伍走。
一路上,林亚楠眼睛忍不住往过瞟了好几次,男子始终低眉耷眼地走着,能感觉得出来周身气压比前后的人都低不少。
她十分好奇,这人到底是犯什么事了?
于是等到所有人检查都做完,她终于状若不经意地问出来:“段叔,这个人犯的是什么罪啊?我怎么看着他的状态有些不对。”
她指向那人。
段永锋抬眼瞥一眼。
“交通肇事。”他话不多,回答问题总是简明扼要。
交通肇事?
那不应该没有显示屏啊,这妥妥的刑事范畴啊。
她有心再问几句,听他这么回答也暂时歇了心思。
还是回去问其他人吧。
检查做完,准备返回时,恰好碰到了谷洪亮。
谷洪亮老远冲着她招手,林亚楠看他像是有话要对自己说的样子,于是对着段永锋道:“段叔,能不能等我一下?那个是隆安派出所的副所长谷洪亮,他好像有话要和我说。”
段永锋抬眸瞥了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知道,去吧。”
林亚楠便很快跑开了。
谷洪亮和她要说的是杜兰香的事。
“醒来的这几个女孩子中,有个之前无意中听到过吴勇利和杜兰香的谈话,杜兰香确实是自杀的,但是是受吴勇利挑唆的。皇朝歌厅明面上是别人的产业,其实就是背地里就是吴勇利的产业,包括那下面的密室以及石柱里的楼梯,都是吴勇利让人打造出来的。杜兰香在那里唱歌,有一次无意中碰到了吴勇利,就喜欢上了吴勇利,但吴勇利不肯啊,杜兰香穷追不舍,吴勇利不耐烦了就说只要她从楼上跳下去,他就和她结婚,杜兰香就跳下去了。”
林亚楠的心情有些复杂。
杜忠华孤注一掷想为女儿求个真相,如果他知道了真相是这样的,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心情。
比起杜兰香是个恋爱脑来,她更想知道吴勇利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为他前仆后继?
她也算和吴勇利一起长大的,怎么没发现他有这么大的魅力?
“吴勇利是个脑子聪明的,出了杜兰香这事之后,他借这件事故意装神弄鬼让人不敢接近皇朝歌厅,自然也就没人能发现的了这里头的秘密,也怪我们之前检查得不严谨,竟然没有发现,如果不是你,只怕真就错过了。”
谷洪亮惭愧。
眼皮子底下的事还得由人家一个看守所的新人来发现,说出去他脸都臊得慌。
林亚楠不好意思道:“没有没有我就是运气好,也是赶巧了。”
谷洪亮知道她是在给自己留面子,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
两个人又聊了两句,林亚楠让他替她和李芸说一声,工作原因没来得及打招呼,就准备走了。
临走前,谷洪亮看了一眼远处的人,问了句:“和你一起来的是段永锋?”
林亚楠惊讶他们之间竟然互相认识,但一想也正常,点头,“对。”
谷洪亮没再说什么,挥挥手让她走了。
林亚楠上了车。
显然段永锋已经又抽过烟了,一过来扑鼻而来的烟味。
她皱了下鼻子,闭气了几秒钟然后重新呼吸。
嗯,这下好多了。
回程的路上极其沉默,段永锋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有问她刚才谷洪亮是找她说什么。
虽然车上还有其他罪犯,问了她也不能说,但人不都是有好奇心的吗?
很显然段永锋没有。
一丁点都没有。
另一个男警听说是段永锋的徒弟,显然习得了他师傅的真传,也同样秉持着沉默是金的原则。
也不知道这师徒俩平时面对面聊什么?
表演一个看谁僵持的时间长?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车开进三看,林亚楠率先下车,然后等着所有罪犯下车后,帮忙送进过渡监室,她自己再回四监区。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十一个。
等等,怎么会是十一个人???
什么时候多了
一个人?!
林亚楠目光在人群中搜索,很快锁定到多出来的那个人身上。
一个年轻男人,手上戴着和其他人一样的手铐,手背上有一道很显眼的疤。
看到林亚楠看过来,他挑了挑眉,那张本就有些野性的脸上又多了几分痞气。
林亚楠目光上移,不出意外并没有看到显示屏。
她有些明白过来。
难道这才是这次出去的真正原因?
段永锋沉默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门口保卫室里的杨军才也看着她,给她使了个眼色。
林亚楠要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把秘密烂在肚子里,这个道理她懂。
第19章 第19章你不是向鹏程
晚上林坤没来接林亚楠,是早回来的林境开车过来的。
路上她还在疑惑,等回到家里,她就明白了。
林坤和他们前后脚进的门,鞋还没来的及换下就眉飞色舞地给她讲述起来向家的八卦。
他今天可是专门一天都在跟进的呢!
“向鹏程已经去派出所报案了,说什么蒋家欺人太甚,上门打了人就算了,还打了他们家的脸面,以后他们一家子可怎么面对左邻右舍!”
林亚楠想到管辖他们这片的派出所正是周荣所在的宁平派出所,心里默默为周荣以及他同事点了根蜡。
派出所的同志也不好干啊,一天天的面对的净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身心都受到了污染。
“要我说这一家子脸皮是真厚,都这样了还好意思去报警呢,但是没办法,报警了警察就得处理啊,于是警察把蒋家的人又叫过去了,蒋华英当着警察的面上去就又是一巴掌,快得警察都没反应过来!”
林坤说到这里情绪激昂,忍不住拍了一下掌。
林亚楠也无声叫好。
这才是大女主!女人中的女人啊!
“向鹏程不干了,捂着脸和警察哭,说他们就这么看着他被打,让他们把蒋华英抓起来,他还以为蒋华英会害怕,谁知道人家蒋华英根本不在意他,直接对着警察说,可以抓她,但她这也构不成故意伤害,而且出来她还打他!不仅如此,蒋华英还说如果她细究,向鹏程这可就是流氓罪了,就问他是不是要撕破脸和自己刚到底。”
林亚楠捧三哥场,十分上道地问:“那最后呢?最后怎么样了?”
林坤双手一拍,坐到了椅子上,“自然是向鹏程灰溜溜地出了派出所,这下他可不止丢人丢到家,这是丢到派出所啦!”
说完他仰头猛地灌了一口水,润嗓子。
这一下午可给他嗓子累够呛,差点儿都冒烟了。
林境看着他粗俗的动作有些嫌弃,张嘴。
他声还没发出来,林坤已经抬手一把打断,“你别说话!喝水的时候呛到是容易出人命的,你知不知道?”
林境慢悠悠地收起要说的话,等他喝完。
连着几杯水下肚,林坤才感觉自己缓过来一些。
“我现在可以说了?”他一喝完,林境就迫不及待道。
林坤做足了防御,警惕地点了点头,“说!”
林境一脸八卦地问:“你是不是看上人家蒋华英了?”
林坤被呛了一下,连声咳嗽起来。
幸亏他刚刚提前预料了,就知道林境嘴巴里说不出什么正常东西来,要不然现在自己早就被呛死了!
“你在说什么鬼东西啊?!”林坤几乎是在怒吼,“我怎么会看上人家?我连话都没和人家说过好伐!我只是单纯地欣赏人家!这么有魄力的女生不多见了,向鹏程以为人家是软柿子好拿捏,谁知道他这下踢到铁板了吧!我就喜欢看向鹏程这种眼高于顶的玩意儿吃瘪不行啊?”
林坤吼得坦坦荡荡,眼神里没一点扭捏。
林亚楠瞥了一眼三哥,心知她三哥说不定这方面的窍还没开呢。
真就是单纯欣赏人家女生的做事风格。
林境阴阳怪气地“哦呦”了一声,调子拉的十分长。
“这样子的吗~?”
林坤气结,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脑子里天天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你迟早是个恋爱脑!”
林境嗤鼻,“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少**的心。”
林亚楠看着两人一来一回,十分淡定。
习惯了习惯了,早都习惯了。
但是二哥是恋爱脑?
林亚楠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咦惹,想想就觉得怪恶寒的。
*
第二天林亚楠会上连班,晚上下班后休息几个小时就接着上晚班,因此晚上就不回来了。
出门前她便和家里人说了这件事。
林坤闻言,已经穿上的鞋又脱下,蹬蹬蹬跑回厨房里又多给她拿了满满一盒水果,巧克力等零食也又装了大半盒,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到了三看,林坤没像往常那样把妹妹送下就走,而是一起走了进去。
林亚楠:?
林坤很有一番自己的道理,“三哥进去看看你工作的环境怎么样,这可是你第一次上夜班,我不得好好替爸妈他们考察一下你的工作环境嘛。”
说着他还有些委屈,“就是怕爸妈他们不放心,我都没敢告诉他们你实际的工作环境是这么破——”
眼看着杨军才眼神飘过来,林坤话到嘴边拐了个弯,“这样的,结果林境那小子真可恶啊,不就来接了你一天!早上我就听到他和爸妈告状了,说你工作环境实在太烂,说我一点都没有当哥哥的样,这么看着你受苦。”
他委屈啊,他当时明明拦了,只不过没拦住罢了。
当时囡囡怎么说的来着,说家里其他人都会理解她的,只有他不理解。
现在看来,明明他才是最理解的那一个,林境根本比不上他一根手指头!
这么想着,林坤心里又舒服了一点。
杨军才听着兄妹两个的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不是他把人往狭隘了想,瞅瞅,还是他们林亚楠同志思想觉悟高啊。
那鸡冠头,不得行。
正这么腹诽着,就见那思想觉悟不得行的鸡冠头忽的停了脚步,拐了个弯绕到他这边来。
杨军才:?
鸡冠头鬼头鬼脑地往进瞥了一眼,盯着保卫室仔细看了一圈,出声。
“你们这个保卫室也太简陋了,保卫室可是一个单位的门面!怎么能这么不重视?让好不容易过来一趟的人看见多拉垮!人家谁还愿意再过来?!而且屋子怎么这么闷?连个电风扇也没有?”
今年的景城市天气格外热,这都十月了,温度不降反增,尤其是这几天,热得让人烦躁。
杨军才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在心里嘀嘀咕咕。
他还真是头一回听说看守所还需要门面的,而且就算他们把门面装饰成花一样,到底会是谁还想着过来啊?!
“再一个这屋子冬天也不好过啊,四面透风得多冷啊,这样,回头我给你订台空调,就安那儿,虽然干是干了些,但暖和啊!”
等等,空调——?
什么空调?哪个空调?是他想的那个空调吗?
林坤对这个四面都是窗户的保卫室十分嫌弃,“这屋子得是冬冷夏热吧?一年四季在这屋子里也太遭罪了。”
杨军才:他是个思想觉悟很高的人。
“谁说不是呢!冬天四面漏风,夏天四面透光,谁待谁知道。”
林坤:“这样的屋子是最适合安空调的。”
杨军才搓手,十分想问他真能给自己弄一台空调来?
他虽然没见过空调,但听说过这玩意儿啊,这玩意死贵死贵的,一台得大几千,他就算不吃不喝也得攒好几年。
但仅存的一点理智让他刹住了车。
他乐呵呵笑着,“不用不用,冬天生个火炉就行,夏天嘛,扛扛就过去了,这也热不了多久了。”
林坤皱眉,还想说什么。
一旁的林亚楠拉住他的手,冲他摇了摇头。
林坤读懂了妹妹眼神中的意思,没再强求,片刻后想了想道:“行,那我明天给你送台电风扇过来。”
杨军才嘴上一个劲地推辞,“使不得使不得!”
林坤不耐烦和他拉扯来拉扯去,他还要进去看还有没有其他要添置的东西,于是落下一句“就这么说定了”就拉着妹妹往进走。
杨军才默默看着那个高大的潇洒背影离去。
什么鸡冠头啊!这分明是财神爷啊!
林坤进不了监区,但能进去办事大厅以及平时大家临时休息的一些区域。
耐着性子转了一圈,他是看啥啥不顺眼。
这墙皮好些地方都脱落了。
——“回头我得找个粉刷匠过来重新刷一遍。”
这凳子椅子桌子都太旧了。
——“回头我送一批新的定制桌椅过来。”
这床就更别说了,嘎吱响不说,他妹妹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和这群臭男人轮流睡一张床呢?!
——“不行,回头我给你专门定制个床过来,上面贴上你的名字,不准其他人靠近!”
“”
林坤看了一圈,那真是没一个满意的。
林亚楠从一开始的“不用”“还能用”“就这样吧”到后来的“好”“那换”“听三哥的”。
逐渐麻木。
只要能先把三哥哄走。
等林坤从三看走了,林亚楠感觉比上了两个整班还累,她把东西放下,很快进了监区。
监区内常银杏又犯病了,使出一身牛劲,几个人都摁不住。
“撒嘴!撒嘴!你给老子撒嘴!”刘玉山正巡逻到这边,猝不及防就被咬了一口,心里那个气啊。
这破班他是一天也上不下去了!
挣得那点儿工资不够治疗他每天受的心里创伤的。
常银杏犯起病来的时候,那嘴的咬合力是真强,不怪监区内其他人一见他犯病就躲着他。
刘玉山空着的一只手朝他脸上扇了两巴掌,对方愣是没动静。
“常银杏!再不撒嘴你是想去隔离室呆着了是吧?你撒不撒?你撒不——嗷呜——”音调急转直上,把刚进门的林亚楠吓了一跳。
刘玉山远远看见她,眼睛登时一亮,像看见救星一般,“小林丫头你来了!快,快过来救救——”
话还没说完,就见那刚才还咬死不松嘴的常银杏一溜烟已经跑到了其他人身后,背对着这边转鹌鹑。
刘玉山:
你他大爷的这会儿装起可怜来了?刚才咬人的不是你了?
林亚楠迎面走来,自然也将他们的动作看在眼底。
她有些无奈,她那次留下的心里阴影这么大?
刘玉山看着自己胳膊上鲜明的一个牙印子,头发都要气得倒立了。
“常银杏你属狗的啊?你看看你给我咬的!来你看看!”刘玉山专门绕过去,把胳膊伸他面前让他看。
常银杏一声不吭,但脑袋转得飞快,愣是装傻,眼睛一下都不往上瞧。
林亚楠见这幅场景,有心想试试看他对自己的害怕到底达到了什么程度。
便咳了一声,压低嗓子道:“常银杏。”
常银杏僵硬地转过了头,心虚地瞟了她一眼,低声回了句:“到。”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
所有人看看常银杏再看看她,脸上全都是不可思议。
林亚楠后来才知道大家为什么这样看着她。
“你不知道,七、八两个监区里我最头疼的就是这个常银杏,其他人好歹知道害怕,这小子估计是吸那玩意儿吸得脑子不正常了,根本就不懂得害怕两个字怎么写,不仅不害怕,还经常疯疯癫癫的,打又没法打,骂了也不管用,我真是快头疼死他了!”
刘玉山说着眼睛越来越亮,“没想到经过上一次之后,他竟然晓得害怕了!好好好,这都是多亏了你啊小林丫头,以后你在这监区,其他人先不说,只要能把这个常银杏先管住了,叔就谢谢你!”
林亚楠一拍胸脯,“成,常银杏您就放心交给我,我保证让他乖乖的。”
*
胡笛常和她说,看守所里一到晚上是非就多,因此夜班是最让人劳心劳力的一个班,除了它需要让人熬夜之外,还需要你有一颗强大的心脏。
因此,林亚楠本以为第一个夜班必定是鸡飞狗跳的,就算不是如此,也必然不会是平静的。
可没想到的是,她的第一个夜班出奇地顺利。
顺利到其他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除了到了后半夜偶有一两个值日生有点打瞌睡差点睡着以外,什么打架斗殴啦,什么欺凌弱小啦,什么密谋计划啦,通通都没有出现!
等到了早上,和其他人交接班的时候,其他人还有些恍惚。
天呐,今天晚上怎么会这么顺利?这些人不会是在密谋什么大计划吧?
呸呸呸,不不不,他怎么能这么想,一定是林亚楠同志这个福星给他们带来的好运气!
不知道自己已经悄悄成为了同事们私底下的福星的林亚楠回家在换完衣服洗了个脸之后,准备悄悄出去一趟。
过几天是三哥的生日,她想着给三哥悄悄买个生日礼物。
因此在骗他们她要睡觉之后,等三哥出门,林亚楠蹑手蹑脚地下了楼,穿上鞋也马上出门。
市区的百货大楼坐公交车就能直达,林亚楠在门口等了辆公交车直奔目的地。
到了百货大楼后她先买了瓶饮料,准备边喝边逛,还不等进去百货大楼的门,忽然看见个熟悉的身影。
蒋华英似乎在等人。
她手里拿着张不知道是电影票还是其他什么票,时不时地东张西望一下。
林亚楠与蒋华英并不熟悉。
那天也只不过是匆匆一年,因此她并不准备打招呼。
只是就在她抬脚准备进去的时候,却见蒋华英面前站定了一个人影。
林亚楠看清楚那人的脸,忍不住皱眉。
向鹏程?
蒋家不是和向家退亲了?
蒋华英约的人总不可能是向鹏程吧?
她不知道眼前这一出是在搞什么,于是往近探的脚步犹豫了一下。
就这么犹豫的一瞬间,林亚楠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这个人不是向鹏程。
蒋华英有些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有些不耐烦地看着眼前的人,“你跟踪我?我话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你这种人配不上我,滚吧,别再让我瞧见你,不然我瞧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向鹏程”瞟了她一眼,眼神有些耐人寻味,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不是你说我是你的定亲对象?这就不认了?还打我,你舍得吗?”
蒋华英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不客气道:“向鹏程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我们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什么定亲,通通作废!作废你懂不懂?你脑子有病就去医院治,别来烦我,还舍得吗?我不仅舍得我还能现在现场再赠送你两个大耳刮子,你信不信?”
“向鹏程”轻笑了一声。
蒋华英觉得他脑子有毛病。
她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这人怕不是被自己打傻了吧?那天在派出所里还恨不得咬死自己呢,今天过来装什么深情啊?
她有些狐疑道:“你是向鹏程么?你被人调包了还是你被打傻了?”
对面的人看着她,一脸坦坦荡荡,“我是啊。”
蒋华英拧起眉头。
不,不对,向鹏程不敢这么看她,他看她的时候总是畏畏缩缩的,生怕她一言不合又揍他,哪里敢这么坦然地和她直视?
她瞪大眼睛,“你你怎么会你不是——”
想到一种可能性,她忍不住倒退一步,踩空了身后的台阶。
面前的人伸手,似乎是想要扶她。
蒋华英不想让他扶,硬生生避开他的胳膊。
本以为自己会摔倒,没想到一双胳膊拦腰将自己扶起来。
蒋华英扭头看过去,是一张稍显稚气的娃娃脸。
她不认识面前的女孩子,却听见女孩子说出了和她一样的猜想。
林亚楠看着那张长着和“向鹏程”几乎一般无二的脸,冷声道:“你不是向
鹏程。”
第20章 第20章你想通过她找到向家人……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识破,男子收起脸上吊儿郎当的笑,饶有趣味地看着两人。
他下巴轻抬,朝着蒋华英的方向努了努嘴,“她先前说我是,现在你又说我不是,那我到底应该是是还是不是呢?”
蒋华英站定身子,朝着林亚楠道过谢,然后秀眉蹙起,盯向莫名其妙找过来的男人,“你不是向鹏程,那你是谁?”
想到一种可能性,她怒火中烧,“难道是向家早就想和我退亲?你们联合起来耍我?”
她一双美眸里全是怒意。
如果真是这样,她不介意再去向家闹一通。
她给向家脸了是吧?以为她蒋华英是没脾气的是吧?
男子又轻笑了一声,道:“现在又觉得我不是了?”
蒋华英本来心中就有气,见他一直这样和自己踢皮球,还笑,于是更是不耐烦,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道:“所以你到底是谁?能不能痛快点给个准话?”
她最烦这种磨磨叽叽的人,说个话跟猜谜似的,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她的时间不是时间吗?
她身旁,林亚楠沉思了一瞬间,然后对着面前的人开口,“你想通过她找到向家?”
蒋华英微愣,什么?
通过她找到向家?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和向鹏程长着一模一样脸的人难道不认识向鹏程?
她脑子有些晕,感觉自己有些快理不清了。
对面的男子神色微敛,从刚才开始一直弯起的嘴角终于绷紧。
他的目光终于从蒋华英脸上移开,落到面前的聪明女子身上。
“你是谁?你也认识向鹏程?你和他什么关系?”他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一连抛出三个疑问。
蒋华英终于也意识到什么,有些费解又有些惊讶道:“难道你不认识向家人?怎么会你明明和向鹏程长得一模一样”
她捂着嘴巴。
怎么这么玄乎啊?好吓人。
林亚楠被男子审视的目光盯着,微微一笑,“我想如果想要别人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作为礼貌你应该先回答别人的问题才对,或者我们坐下好好聊聊?”
男人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然后转身朝一旁的咖啡厅走过去。
林亚楠紧随其后。
蒋华英也晕晕乎乎地跟着他们两人进去。
虽然长着一张和向鹏程一样的脸,但这男子倒比向鹏程会做事得多,举止动作间也称得上落落大方。
一进门他便问了两人的口味,然后径直走向吧台点餐去了。
这是蒋华英第一次在咖啡厅里这么忐忑。
她一会儿看看菜单,一会儿又看看身边的人。
终于还是忍不住戳了戳对方的手臂,“那个,你也认识向鹏程吗?你是他什么人啊?”
她对林亚楠没有恶意,只是单纯好奇。
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又这么聪明,怎么会看上向鹏程那种货色?他也配?
不过怕对方误会,她还是举起三根手指头保证道:“你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单纯好奇问问,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林亚楠被她的动作逗笑,眨了眨眼睛道:“我和向鹏程是邻居,不过是关系不太好的邻居。”
蒋华英缓慢地反应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扑哧一声笑出来。
她准备再说什么,那边点完餐的人走了过来,于是她瞬间闭嘴。
等到人落座,林亚楠才看着面前的男人道:“所以你是在向家对吧?”
男人点了下头,“算是。”
见林亚楠继续盯着他,显然对这个简略的答案不太满意,他只能继续道:“一开始没想着找他们,后来无意间被人认错,才意识到他们离我竟然就这么近,所以才想着找找。”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就这么点大的地方,竟然一次都没遇到过,这就是命吗?”
似乎意识到自己吐露的有点多了,男人很快收起表情,“好了,现在该我问了,你是他什么人?”
林亚楠道:“邻居。”
男人一副“就这”的表情,显然也不太满意她的回答。
林亚楠想了想,“关系不太好的邻居。”
“”
蒋华英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她!好!可!爱!
怎么办?她对可爱的女孩子根本就没一点抵抗力!
林亚楠大概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人用来可爱这个词来形容。
不过如果她知道了对方的心理活动,她应当会很开心。
毕竟之前她的毕生愿望就是当个萌妹。
就算是力大无穷,心狠手辣的萌妹也行。
等男人问完,林亚楠继续问:“你叫什么?”
男人答:“李伟林。”
男人问:“向鹏程长得和我很像吗?”
林亚楠答:“几乎一模一样。”
“……”
这么一番你问我答之后,双方都弄清楚了一些事情。
林亚楠知道了李伟林应该是向鹏程的双胞胎兄弟,据李伟林自己所说,他从小是在福利院长大的,自他有记忆起,自己就在福利院了,长大后福利院的院长告诉他,他是院长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捡回来时气息微弱得只剩一口气,但也许是命大,竟然就那么也活下来了。
李伟林打小在福利院长大,对抛弃他的家人本来也没什么期待,因此也没想着找他们。
只是上一次蒋华英无意间认错人之后,他突然间意识到也许自己所谓的家人就在附近,不知怎么他心底突然滋生了一些念头。
只是他同蒋华英的遇见纯属碰巧,即便想顺着这条线再找,首先也得再遇到蒋华英。
他一开始想着只是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的遇到了。
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听完他的这些话,蒋华英十分疑惑,“如果你们俩是双胞胎的话,为什么要把你扔了啊?为什么不扔向鹏程?两个小孩养不起吗?向家不像是两个小孩都养不起的啊”
李伟林脸上布满寒意,“这也正是我想问的。”
蒋华英嘟嘟囔囔,“难道是你这个受精卵质量不太行?”
李伟林:“”
绷不住了,对他来说这么严肃又悲惨的事,怎么就被她讲成这样了???
不管怎么说,今天他也算得到了他想知道的信息,双方互利共赢了。
李伟林和她们道过谢之后,率先离开了咖啡厅。
等李伟林走后,林亚楠也准备告辞,她还要去买给三哥的礼物。
临走前她客气了一声,问蒋华英要不要和自己逛一逛,她本以为对方会拒绝,没想到对方十分开心地接受了她的邀请。
“好啊!那我们一起逛!”
林亚楠:也行。
两人逛了一圈,最后在两人的一致眼光下,选了一块极其华丽炫酷的表。
林亚楠选这块的的原因是因为她猜想三哥会喜欢。
但她没想到蒋华英竟然也会喜欢?!
震惊,世界上喜欢这么花里胡哨的东西的人竟然有两个?!?
三哥和蒋华英应该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她想。
等两人逛完,临出门时,蒋华英一拍脑袋,想起一件事来。
她看着自己包里bb机上显示的好几条呼叫,大喊一声不妙。
完蛋了!她把丽丽给忘了!
“楠楠,我我我还有点事!我忘了我今天还约了我朋友,我得赶紧去找她,你看你”
不等她说完,林亚楠十分善解人意地招手让她先走。
等蒋华英走后,林亚楠照旧搭着公交车回家-
第二天到了监区后,林亚楠看着众人异常热情的眼神,才知道昨天下午,趁着她补觉时,三哥已经将一部分东西拉了过来。
“你看看你三哥多客气啊,我就提了一嘴据说现在隔壁的一看二看那些的,现在已经开始每天晚上组织大家伙儿看新闻联播了,咱们三看连台电视也没有,想组织也没办法,结果你三哥就非要给咱们看守所送台电视机!你瞧瞧你三哥多客气啊林亚楠同志!”
武建国翘起来的嘴角已经藏不住,看似埋怨,实则炫耀。
林亚楠:“”确实是他三哥能干出来的事。
不过安台电视机还是有必要的,晚上定期组织大家看看新闻联播,也算是了解外界的一种渠道。
还可以定时组织一些法治教育活动,视频的教育意义有时候是远超口述方式的。
不过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林亚楠想了想还是道:“这些东西所长以后就从我工资里慢慢扣吧,就当是我给所里的。”
反正不出意外三哥最后还是会补给她的。
武建国一板脸,十分不赞同道:“怎么能让你一个新来的小姑娘负担!放心,我和你刘叔高叔他们都商量好了,就当是我们几个人凑起来买的!”
他问了林坤,林坤有渠道,这些东西价格比他了解到的便宜多了。
而且武建国还了解到,林坤这小子看着不着调,没想到竟然是搞高科技的!
听说他和大学同学在通过电脑做些啥,但具体做些啥他也不太懂,反正都电脑了,一定是高科技的东西!
武建国对他有点刮目相看。
“林亚楠同志,你三哥是这个啊!”他竖起大拇指。
好不容易搞来的电视机,武建国说什么也要让它发挥作用,但就一台电视,他们三看所有罪犯加起来有一千号人,让所有人一起看显然不太现实。
于是武建国想了个主意,让各监区的主管干部从自己监区内挑选出几个“优秀改造者”来,允许他们今晚看电视!
说不定还能激发他们的攀比之心,以后服从管教。
武建国觉得这个主意可行,马上吩咐下去各监区。
等到了晚上七点,新闻联播开播的时候,整整齐齐五十个罪犯坐在电视机面前,目光炯炯地盯着。
以前也没觉得电视有这么好看,可进来之后发现这电视可太好看了。
大部分人心里都这般想着。
林亚楠今天上的是中班,因此晚上十点才下班。
她和几个年轻警察一起站在屋里。
视线从五十个精挑细选出来的罪犯头顶上掠过,林亚楠发现了那个缺少显示屏显示的人。
右手边正好是过渡监室的一位同事,林亚楠心中一动,对着同事低声问道:“这个人,我听说他犯的是交通肇事罪?交通肇事我记得刑期不算太长啊,为什么这个人看着了无生机的样子?”
同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哦你说孙大海啊,他确实是交通肇事,但他不服自己的这罪名,一直坚持是有人专门害他。”
林亚楠面上一副惊讶表情,好奇道:“为什么这么说?”
同事继续解释:“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他撞死的好像是个特别小的小孩,小孩家里一开始有问他要过钱,他不愿意给,也不接受私了,最后小孩家里就报警了,这才被抓进来的。”
要过钱吗?
林亚楠点了点头,然后又问:“这个案件是哪个区的公安局送过来的案件呀?”
同事不疑有他,以为她只是好奇,想了想道:“清郡区的。”
林亚楠在心里记下,谢过同事。
20-30
第21章 第21章今夜有大事要发生
新闻联播结束后,林亚楠和其他同事带着四监的几个罪犯回监。
回监后,几个刚刚看完新闻联播的人都很是激动,被一群人围着眉飞色舞地讲述着他们刚刚看到的内容。
晚上是难得轻松的时刻,刘玉山通常不会像白天那么严苛,只交代大家注意巡逻,一旦发现有异常情况及时制止。
林亚楠拿着警棍,沿着两个监舍来回穿梭。
大部分人是在闲聊,看到巡逻的警察过来时,闲聊的声音会压低一些,但仍旧在窃窃私语着。
有少部分人在看书写信,想着一旦有机会,至少递出去给家人报个平安。
还有特立独行的两个人——
在抱摔。
林亚楠看着撕扯在一起的两人。
常银杏整个人几乎扒在了对方身上,身下的男子被他扯得嗷嗷叫唤。
“啊——常银杏!你给我下来!再不下来我真发火了”
“吾册那!嗷——疼死我了!”
同监室的人都离他俩远远的,摆出一副吃瓜看热闹的样子来,时不时地点评一句。
“我看这把青山要输。”
“银杏儿最近手劲见长啊,这人清醒了就是好,力气都上来了。”
“小银杏儿加油!哥可是支持你的!”
许青山一边嘴上骂骂咧咧,一边手上动作不停。
“常银杏我告诉你,我就忍你到这里了!我真来真格的了啊!”
“你们这些说风凉话的,下次他再咬你们我可不管了!”
“你可拉倒吧,银杏儿最爱咬的人是你,只要你在,怎么也轮不到我们!”
许青山气结,“你们——”
太过分了!这群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一想到罪魁祸首都是此刻扒在自己身上的人,许青山怒从心来,手脚更加用力。
他其实也不太明白,常银杏为什么一直追着自己,自打进了监区,他总是围绕在自己身边,吃饭睡觉不管干什么都紧跟着他,就连咬他欺负他都是头一份。
大家经常开玩笑说,怕不是小银杏看上他了。
许青山不信,他咬他的力度可不像是心里有他的样子。
“完蛋,银杏儿要输!”
“小银杏,再使点力啊!”
许青山一个翻身取得上位,双腿压住身下挣扎的人,双手也把对方的手禁锢在两侧,嘻嘻笑道:“银杏儿你输了,认输不?”
说完这句话,他“嗷呜”一声弹开,手捂着下面四处乱窜。
“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得是我们银杏儿,青山你就认输吧。”
“银杏儿干得好!”
常银杏从地上爬起来,眼神迷迷瞪瞪,但看样子还想冲上去咬。
林亚楠敲了敲警棍,表情严肃,“常银杏!”
这一声像是喊回他的一丝理智,常银杏眼珠子转了转,眼神渐渐清明了一些,然后他看到林亚楠这张脸,神色微微有些惶恐,一把拉过许青山来挡在自己面前。
捂着下面还在痛苦面具的许青山:
然后他委委屈屈地朝着林亚楠告状,“林警官,你看,他扒拉我~”
林亚楠表情有些裂开,这许青山刚刚看明明挺正常的一个小伙子,怎么一告起状来就扭扭捏捏的。
上次是,这次也是。
身旁和她一起巡逻的同事许是怕她不习惯,接过话头,“行了,马上到睡觉时间了,别再闹了,没事吧?”
他的眼神落在他捂着的地方。
许青山抛了个媚眼,“没事儿的警官,你要不放心要不你给我检查检查?”
同事:“别闹了,再闹都给我进隔离室!”
说完便有些带着一身怒气离开。
林亚楠赶紧跟上他。
走了有一截,同事才缓过劲来,对着林亚楠解释,“他们监室这种程度的一般都不用管,常银杏情况特殊,虽然看似在打架,但很多时候他们也是为了帮常银杏恢复理智,所以只要闹的不是太严重,一般
就随他们去。”
林亚楠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巡逻到快九点的时候,林亚楠碰到了一个熟人——李二牛。
李二牛从过渡监区被押了过来,看见她时有些不服气地昂了昂脑袋,他身旁其他几个一同过来的倒是都低眉顺眼的。
林亚楠看向他头顶,依然是三个罪名,两个灰扑扑的罪名在红色字体的映衬下显得很不起眼。
将人送过来的同事们打过招呼,准备继续走,林亚楠突然神色一变,迅即转身。
“等等!”她大喊一声。
其他人不明所以,愣了一下停止脚步,问:“怎么了林亚楠同志?”
林亚楠转身,大跨步地迈了过去,三两步站定在李二牛面前。
李二牛脖子一梗,“怎样?”
林亚楠眼睁睁看着他头上显示屏的字体颜色一点点变红,直到最后变成和其他人颜色一模一样的鲜红色。
怎么会这样?
李二牛人明明还在看守所里,为什么会好端端地发生这样的情况?
林亚楠的眼睛从李二牛头上移到他旁边其他人的头上,除了他之外,其他人毫无变化。
林亚楠来到看守所这么久,除了李二牛之外,再没有遇到过一个有这种变化的显示屏。
她猜测是因为第一次两人遇到时,她将本来应该逃脱出去的李二牛抓了回来,意外改变了原来的故事走向,因此上面的显示屏才会发生变化。
那么今天呢?今天李二牛头上的显示屏为什么会再次发生变化?
先前字体变成灰色,意味着李二牛本来应该完成的犯罪暂时被中断,那么现在又变回了红色,是不是意味着
犯罪即将成真?
林亚楠心里怦怦跳起来。
光凭李二牛一个人,他显然不像是能完成这么大任务的人,所以是不是意味着今晚有大事要发生?
“怎么了林亚楠同志?”见她只是盯着李二牛看,神情还越来越严肃,其他人不禁问道。
李二牛被她的眼神盯得也有些发怵,刚刚还梗着的脖子忍不住往回缩了缩。
不行,不管这猜想是不是真的,她都一定要稳住。
林亚楠摇了摇头,努力稳住心神,然后对着其他人道:“没事,我还有些事,去一趟所长办公室。”
说完她转身就走。
虽然她的举动有些奇怪,但想着马上就要到睡觉时间,他们还得抓紧把人安顿好,因此大家也没想什么,押着人赶紧走了。
去办公室之前,林亚楠想到什么,又原路返了回去。
她的眼睛挨个扫视过每一个监室,试图从显示屏上找出来一些信息,让她能锁定到具体的人。
可是没有,显示屏没有任何变化。
眼睛扫过手腕上的手表,已经九点零几分了。
不知道这些人的计划是几点,但距离马上要睡觉时间只有不到半个小时了,距离他们交接班也只有四十多分钟了。
交接班的时候,是上了一天班疲劳的大家最松懈的时候。
林亚楠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
和同事说了一声之后,她大踏步往所长办公室走。
武建国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在,林亚楠没顾得上看对方是谁,敲了门就直接进来。
“林亚楠同志?你怎么过来了?”
她没瞧见武建国脸上的尴尬之色,又或者说是她现下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
“所长,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报告。”
武建国一愣,见她这幅严肃的神情,也顾不上自己的尴尬了,他板着脸开口:“你说。”
心脏快要跳到嗓子眼里,林亚楠握了握拳头,努力克制住自己心里的其他想法,一字一句道:“我怀疑今晚有人要越狱。”
第22章 第22章一场未遂的行动
听到这话,武建国腾地一下站起来,手撑着桌面,皱着眉头道:“林亚楠同志,话可不能乱说。”
他的眼睛瞟过桌子对面的人,欲言又止。
林亚楠这才注意到坐在所长对面的人身上穿的是囚服。
他背对着自己,看不清模样。
刚才进来时,她一心只想着这件事,匆匆瞟了一眼屋子里发现没有显示屏,便没有过多在意。
但是现在话既然已经说出来了,也没有收回的余地。
何况现在情况紧迫,如果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最好,但万一是的话,现在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刻。
因此林亚楠定了定,坚持道:“所长,我没有胡说。”
虽然她来三看的时间不长,但武建国对她也是了解几分的。
在他看来,林亚楠同志绝不是一个毫无根据就凭空猜测的人。
因此他语气缓和了些,问:“那你是发现什么了吗林亚楠同志?”
话到嘴边,林亚楠顿住。
她该怎么说?坦白直接说的话会不会被打成异端?
她想了想,张嘴,“刚才我在监区巡逻的时候”
就在她准备胡乱编个理由说服所长时,一直背对着她的人突然间也站起来,然后他转过身,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对着武建国道:“不管是不是,提前预防一下总没有坏处,我的建议是,所长你还是先操心一下当前这件事吧。”
林亚楠和他的眼神对上。
是他?那个那天从宝水区人民医院回来之后多出来的囚犯。
哦不,囚犯只是他的伪装,他真正的身份是什么她不敢妄自断定,但也能猜到点什么。
对方冲着她眨了眨眼睛,林亚楠觉得有些奇怪。
从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他似乎就对她很熟悉的样子?
现在好像也是在为她解围?
可是林亚楠从记忆里搜寻了一圈,印象里根本就没有这张脸。
听他这么说,武建国一想也是,也不再纠结,很快想起办法来。
片刻后,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对着林亚楠道:“你去通知一下各监区负责人,二十分钟后进行突击摸排检查,所有罪犯进行人身安全检查。”
林亚楠毫不迟疑,立刻转身往外走去。
等她走后,武建国对着面前的人道:“那你也先回监区。”
喻元点头,“行,高叔那边我顺便通知一声就行,让人小姑娘少跑一趟吧。”
武建国没什么问题,他现在发愁的还有另一件事。
见他有话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喻元一猜便知道他愁什么,他笑了声,无所谓道:“没事,既然已经撞破了就让她知道也没所谓,何况那天小姑娘已经察觉到我了,回头武所如实说就行了。”
武建国闻言立刻向他保证,“你放心,林亚楠同志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她绝对不会乱说,也不会对你的事情造成什么负面影响,甚至有可能她能帮助到你。”
喻元嘴角勾着,轻轻点头,“是,看出来了。”
*
林亚楠出去走了一截后,身后有人追上自己。
“你不用去五监区了,我会告诉高明。”
是刚才所长办公室里的人。
尽管对她来说,他现在还身份不明,但林亚楠还是点了点头道:“好,谢谢。”
然后她抓紧时间往其他监区走去。
通知完各监区之后,她回到了四监,然后告诉刘玉山。
刘玉山听到这安排十分惊讶,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已经九点二十几了,马上就到了睡觉的时间了。
他问:“为什么突然要检查?所长怎么说的?”
林亚楠想了想,还是直接说了出来,“今晚或许有人要越狱,而且很有可能是我们监区的人。”
瞒着也没有什么意义,所长既然知道了,其他人也迟早会知道。
刘玉山脸色一下子严肃下来,“行,我知道了。”
他没多追问,有没有的一会儿一检查就知道了。
九点半,四监两个监舍彻底安静下来。
监室内除了值日生以外 ,所有人都必须按照规定平躺在床板上。
李二牛被分在了七监的208室。
监舍一共十个人,号长是个叫万兴的老油条。
李二牛来过三看好几次,虽然没有住过这个监室,但听说过万兴这个人。
听说他是因为贪污罪进来的,贪污数额还挺大,保守估计得判个至少十年。
李二牛知道看守所的规矩,新人进监区不懂点事是少不了一顿“冰糖肘子”的,因此在刚进监室门,他就凑到万兴跟前语气讨好道:“万哥,我是新来的李二牛,你叫我二牛就行,监区内不方便,明天放风场上二牛有点东西给万哥。”
万兴坐在床上,脚放在床沿边来回磨,闻言瞥了他一眼,“你倒是挺聪明,行,今晚你不用值班了,睡个好觉吧。”
李二牛心中一喜,心道这万兴比他想象的好说话多了。
他本想着不用挨“冰糖肘子”就行了,但今晚的值班肯定是避免不了的,搞不好还得值一夜。
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通情达理?
他高兴地又说了一堆谄媚的话,给对方又是捏胳膊又是揉腿,争取自己以后在这监室里的日子都能这么好过。
万兴大约是心情好,挥了挥手让他起开,不用忙活。
于是李二牛喜滋滋地抱着被子准备睡觉。
睡觉铃声响起后,李二牛心情舒畅地躺在床板上,闭着眼睛等待入睡。
监室里灯火通明,不过他早都习惯了,最多不出半个小时他就能睡着。
只是今天他刚闭上眼睛,忽然察觉到自己身边的人在抖?
李二牛睁开眼睛,趁着他们监室的专管警官没有过来,快速地扭了一下头。
他旁边的人真的在抖!
李二牛心里有些烦躁,大晚上的不睡觉抖什么抖?有什么好抖的?又不是第一天进来了,就算是挨欺负也早应该习惯了,怎么还抖?
再说了他也没看到万兴他们欺负人啊,虽然他才第一天来,但今天晚上他们监室挺和平啊,是他来过的最和平的监室了。
李二牛有些不明所以,侧身起来想问问对方是不是有什么疾病,一抬眼看见专管警官隔着铁门往进瞧,他倏地又躺了回去。
“好好睡觉,别搞小动作!”专管警官看了一眼,警告了他一声,又去看别的监室了。
李二牛不死心再次起身探头。
这次不等他说什么,另一侧躺着的人忽然抬脚踹了对方一脚,压低声音警告道:“要是敢坏我们的事,小心我们弄死你!”
原本发抖的人抖得更厉害。
像是小时候他奶手里筛豆子的筛子。
还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声音。
李二牛一瞧,他的嘴巴根本合不上,那是牙根在上下打架的声音!
不对,他是在害怕?害怕什么?
等等,刚才那个人说,不要坏了他们的事?
坏了他们的什么事?
李二牛心里琢磨着,突然发现万兴隔着好几个人冲着他看过来,眼神中含着警告之意。
他心头一震,一下子浮出个念头来。
难道难道他们
万兴伸出手,在嘴巴上做了个拉链的动作。
专门做给他看的。
李二牛躺了回去,心不受控制地咚咚跳起来。
胆子太大了,这些人胆子太大了。
怪不得,怪不得今天晚上他会这么轻松。
万兴并没有为难他,不是因为他懂事,而是因为他根本不需要了,他不用他值班的原因也不是因为对他心软,而是因为不信任他。
怎么办?他现在已经是这个监室的人,他不和他们一起的话是不是会遭到报复?可一起的话万一失败了呢?
怎么办怎么办?到底应该怎么办?!
就在李二牛心跳如擂,在脑子里进行剧烈的思想斗争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声音。
“所有人!马上进行人身安全检查,号长维持好秩序,在各监室门口排队!”
李二牛猛然间坐起来,眼神和万兴对了一眼后瞬间移向墙壁。
他不敢乱动,一直等到万兴开口说“起来排队”他才赶紧穿鞋往起站。
万兴给了他们所有人一个警告的眼神,临出门前在他和另一个耳朵边小声威胁道:“敢乱说话,小心你们的舌头。”
李二牛惶恐地点了点头,只瞧着自己前面的人抖得更厉害了
别抖了,再抖真的要出事了。
*
刘玉山带着几个人,从七监的一楼开始进行人身检查。
林亚楠上了二楼,问楼梯口的同事:“李二牛关在哪个监室?”
同事想了想道:“208,焦志杰看管着呢。”
林亚楠于是抬步往208室走去。
焦志杰看管的是207、208、209三个监室,此时正在三个监室门口来回转。
看到她过来,他还有些稀奇,“你不是马上下班了吗?怎么又上来了?”
林亚楠一边若无其事地观察,一边和他聊天,“这不还没到点呢,就上来再巡逻上几分钟,站好最后一班岗。”
焦志杰笑笑,感叹,“还是你们年轻人有活力,下班都不积极。”
林亚楠:“焦哥,那我去前面看看。”
就在她走的这几步里,李二牛余光眼神飘过来的次数不下十次。
林亚楠心中落定,看来事情和自己猜想的没错。
在刘玉山等人上来之前她不好打草惊蛇,于是便只在208周围的几个监室附近来来回回转着。
突然,焦志杰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他走到208室门口,对着其中一个人严厉问道:“方明辉,你抖什么?”
就在这时,只见变故陡然发生。
一把匕首直直地朝着焦志杰捅了过去,好在焦志杰反应快,匕首插着他的胳膊划过,并没有捅到致命部位。
208室的几个人一下子暴动起来,焦志杰顾不上手里跌落的警棍,身子一滚滚出了危险区域外。
方明辉被眼前的场景吓到,抱着头蹲在地上,下面隐隐有淡黄色液体流出。
李二牛眼看着万兴等人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武器,眼神凶狠盯上两人,他一着急拉上方明辉就往外冲,“救命啊!”
万兴大骂一声“该死”,到手的人质都跑了。
然后他转头盯上旁边的林亚楠。
“抓住她!”他大吼一声。
然后一伙人直奔着林亚楠而来。
林亚楠等的就是这一刻。
手里的枪已经上了膛,等万兴等人冲过来时,她掏出身后的枪,朝着地上“砰”地一声。
万兴等人再不敢向前。
楼上所有警察都掏出枪严阵以待,他们几人已然成了被围住的强弩之末。
刘玉山听到枪声,匆匆赶上来,然后一脸怒气道:“把这几个人都给我铐起来!”
万兴等人策划好的越狱,还未以轰轰烈烈的架势展开,就灰溜溜的落幕。
几人心中愤恨,若不是今天突袭检查,若不是方明辉胆子太小抖得太厉害,暴露了他们的行动,今夜绝不会这么被人抓住。
可他们没想过,即便是他们严密策划,在这个四面都是牢墙的地方,逃出去的概率也是微乎其微。
不过是他们的行动或许会造成一部分人的伤亡,但想逃出去,依然难如登天。
第23章 第23章这其中必然有蹊跷
万兴等人的越狱行动虽然未遂,但也算是给大家警了个醒,这段时间三看的看管都又严厉了许多。
监区上下无不哀嚎,本来日子就够难过了,结果被这些人搞得更难过了。
倒是李二牛这几天心情很好。
因为一旦有和其他监室的人接触的机会,其他监室的人都会问他那晚的情况。
这时候他总是会说那晚多么多么惊险,自己多么多么机智才从万兴手下逃脱,差点儿就成了他们手下的人质了。
虽然有吹嘘的成分,但李二牛自认为和事实也差不了太多的呀。
监区的日子里总是过得煎熬,即便是这么一个八卦,大家翻来覆去地也能听好几遍。
林亚楠也是后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其实那日即便她不发现,万兴等人应该也不会成功。
因此面对武建国在众人面前提出是她发现的端倪,阻止了这场事故发生时,她颇有些不好意思。
感觉是不是自己有点大惊小怪了?或许在这之前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遍,
只是自己初来乍到,面对这样的事情才会这么郑重其事。
谁料武建国却很是欣慰道:“不用谦虚,正是因为你的这份严谨的态度,才能让我们提前做好准备,才能让大家在这次行动中几乎没有损伤,工作中严谨当然是好事了!对吧各位?”
如果说前面的话是单纯在肯定林亚楠,最后一句就是话里有话了。
几个监区的负责人互相之间你瞧瞧我我瞅瞅你,都有些感慨。
确实,在这一方天地里呆的时间长了,又常年没有大事发生时,时间久了难免会松懈下来。
这次他们没有逃脱,那下次呢?
这些被关在这里的人想出去的心可比他们防守的心强多了,还是得居安思危才是。
林亚楠听了武建国的话,心里也绕过弯来。
确实,即便是她“大惊小怪”了也不是什么错事,至少能让大家有个防备。
何况李二牛的显示屏变化难道目的不就是为了给她警醒吗?
一场“越狱”,不仅让三看的众人更加重视了起来,也让三看的嫌犯们消停了几天。
但回家之后的弄堂里,却是出了大新闻。
林坤手舞足蹈地讲述着。
“稀奇真稀奇啊!向鹏程竟然有个双胞胎兄弟,长成向鹏程这张讨厌脸的,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两个!这个双胞胎兄弟还亲自找上门了,问他们家为什么当初要抛弃他!”
这件事林亚楠先前已经知道,因此并没有特别大反应。
李伟林那天那个态度,林亚楠就猜测他迟早肯定会找上门的。
比起这个,她更好奇的是。
“所以到底为什么抛弃他啊?”
双胞胎啊,而且看着李伟林活蹦乱跳面色红润,也不像是有什么治不好的疾病的样子,就像那日蒋华英说的,向家也不是养活不起两个孩子的家庭,为什么要扔一个?
“对啊,而且当初向家是招赘,双胞胎不是刚好?一个随母姓一个随父姓,但凡当时不扔这个孩子,这么多年王老头也不至于这么郁郁寡欢。”吕红梅夫妇难得在家,听到这个八卦也很是震惊。
林坤看着全家人求知若渴的眼神,心里满足极了。
这些人总算是有点八卦精神了!
他一副“你们可听好了的”姿态,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
“你们猜王老头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郁郁寡欢?”
“当然是因为这孩子就是他亲手扔的啦!向鹏程和那个被扔的孩子,都不是王老头的种!”
一句话炸醒全家人,吕红梅父母瞪着眼睛不可置信,“什么?!?”
林亚楠和林境也诧异地看过来。
林坤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总算是吊起他们的胃口了。
“不应该啊,这么多年那王老头对向鹏程可是左邻右舍都看在眼里的,可不像是对待非亲儿子的样子啊”杜志国也忍不住喃喃。
向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下头两个都是闺女,他们还时常吐槽这夫妻俩不是啥好父母,重男轻女得厉害,谁承想,这王老头明知道自己头上一片绿,还能装这么多年啊。
是个狠人啊。
一家人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了吵闹声,仔细一听,嘿巧了,正是他们前一秒钟还在讨论的主人公。
一家人齐齐凝神闭气,竖着耳朵朝外听去。
为了听的更清楚些,林坤猫着身子走到窗前把窗户直接打开。
外面向阿婆撕心裂肺地吼着。
“王铁柱你不是人啊!你好狠的心啊!这么多年我身边睡着个恶魔杀人犯啊,我竟然不知道!我拼死拼活生出来的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啊?那么小的孩子,就算错的是我,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你怎么狠得下心对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下手!”
“怪不得当年鹏程生出来那么小,原来我生的是双胞胎啊!王铁柱你丧尽天良啊,你骗我啊,你骗我生了一个不说,你还偷偷把我儿子扔掉!你简直不是人啊!”
“是,是我先对不起你在先,我骗了你,我怀上别人的孩子又哄骗着你和我结了婚,可这么多年我也为你生了孩子!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是,鹏程和伟林不是你的孩子,可他们都是我的孩子!我怎么舍得打掉他们?咱俩已经结了婚,就算不是你的你就不能把他们当成是你的孩子吗?你这个小心眼又恶毒的男人!我和你过不下去了”
一开始还只是向阿婆的嘶吼。
林亚楠一家听到这里脸上就都露出迷惑的表情。
向阿婆这话属实说的有些没道理了
这不是往人心窝子里戳吗?
果不其然,就在这段话落下后,一直沉默寡言的王老头忽然间爆发出一阵怒喝。
“向素芬你刚刚说什么你有本事再说一遍?!你这么多年给我戴了这么久的绿帽子我忍了,让我把别人的儿子当儿子,我是入赘但我不是没骨气的死人!我就是故意的怎么了?我现在都后悔我没给你把两个都扔了!这么多年,我一看到这张脸我都恶心,你不知廉耻就算了,你怎么还能厚着脸皮说出这种话?”
“王铁柱你敢骂我不知廉耻,我和你拼了”
“你就是不知廉耻,水性杨花!”
那边吵着吵着听起来已经像是动起手来的样子,林亚楠一家子面面相觑,应该打不出什么人命来吧?不用去劝吧?
“爸妈呜呜呜呜,你们别吵了呜呜呜呜!都是我的错呜呜呜呜呜”
“你别叫我爸,我恶心!”
“你凶他做什么?他喊你一声爸都是他看得起你,你个不知好歹的狗东西!”
这边向阿婆和王老头已经撕巴着打起来了,那边向鹏程已经呜呜地哭上了。
被王老头一凶,他哭得呜声更响,硬生生在这唇枪舌战中也呜出了一条路。
“”林坤无语。
“这向鹏程算是废了,都这会儿了还呜个什么劲啊——”他突然想到什么,一惊一乍道,“我知道了!这王老头这么多年对向鹏程这么好,怕不是就是打的这个主意,想养废他!”
林家其他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
向家鸡飞狗跳地闹了一晚上,林家一家子都没睡好。
早上一出门,碰到弄堂里的邻居,嘿,大家眼底下都两圈乌青。
“你昨天”
“你也”
双方相视一笑,不用说出口,便都懂了。
老天爷啊,这弄堂里有多久没这么热闹过了!还是向家的热闹,这不瞧白不瞧啊!
昨晚上这一晚上聚精会神全神贯注的,生怕哪里听漏了,连电视都没敢看,话都没敢多说。
可临了临了,也没听到这里头本应该涉及到的另一个男主人公是谁。
有人低声问:“向到底是谁的种啊?我昨晚上睡得早,也不知道误没误最重要的。”
“没误,没说呢!阿拉可听着吧,这且还有得吵着呢。”
“行,那哪天说了是谁万一我没听到,你们记得告诉我一声。”
众人一口应下,相互间约定好有人听到了就赶紧第一时间传递情报,然后很快又散开了。
林亚楠顶着两只熊猫眼睛出了弄堂,到了三看。
进了监区时她到底还是没忍住打了两个哈欠。
一抬头,看见迎面走来的胡笛眼底下也是一圈青黑。
她疑惑道:“你昨天晚上上的是夜班?”
胡笛瞧见她打哈欠,刚忍下去的困意愣是又翻了上来,传染着也开始哈欠连天。
他
摇摇头道:“没有,我刚来,你昨天上夜班了?”
林亚楠也摇头,然后解释,“没有,昨天晚上弄堂里有人家吵架,吵了几乎一夜,没睡好。”
胡笛点了点头,然后也道:“我这倒不是吵架,我是昨天弄堂里有守灵的,唢呐吹了一夜,吹得我脑仁疼。”
唢呐的威力林亚楠是晓得的,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那她应该还是比胡笛睡得好点的。
胡笛一边走,一边嘟嘟囔囔,“最近也不知道咋回事,老有人去世,这都第几个守灵的了,听说还好几个是小孩,怕不是冲撞了什么”
林亚楠捕捉到他话里的信息,困意瞬间消散了个干净。
她扭过头看着胡笛问:“你刚刚说什么?你们那边最近有好几个小孩去世么?”
胡笛想了想道:“好像是吧,我也是听我妈说的,说从八月份开始这都有三四个小孩突然没了,大家都说今年不太太平呢。”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林亚楠总觉得这事情有蹊跷。
她问:“你是在哪个区住的来着?”
胡笛:“清郡区啊。”
如果说刚才她还有些不确定,现在林亚楠是真的敢百分之百的肯定了。
这其中必然有蹊跷!
她记得那个犯交通肇事,但头上没显示屏的孙大海就是清郡区送过来的来着。
而且当时过渡监区的同事提了一嘴,孙大海撞的人正是小孩!
第24章 第24章恶魔在人间
林亚楠问胡笛:“你今天几点下班?下班后我可以跟着去一趟你家附近吗?”
胡笛:“啊?”
不是,等等,林亚楠同志这是什么意思?
林亚楠:“我有点事情需要弄清楚。”
胡笛耳根子微微有点红,有点不太好意思道:“这样子啊,我今天没有夜班,五点半就下班了,那到时候我等你。”
两人约好,于是等下班后林亚楠给三哥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不用来接自己了。
林坤追问了半晌,林亚楠胡乱找了个借口,总算搪塞过去。
胡笛骑了自行车,林亚楠坐在他后座上。
胡笛家离三看不算远,骑着自行车四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自行车沿着石板路进了弄堂里,林亚楠眼疾手快地从车子上跳下来。
她抬眼看过去,远处一户人家门口挂着白幡,来来往往的人正进进出出的。
有人远远看见胡笛,打招呼。
“胡笛,下班了啊,今天下班早呀。”
“正好晚饭刚开席,快,放下自行车洗个手过来吃饭呀!”
有人看见他身后的林亚楠,挤眉弄眼道。
“哎呦这是谁啊?胡笛,这不会是侬谈的女朋友哇?”
“哦呦还是个长脚鹭鸶(夸人腿长的意思)了!胡笛侬可以伐!”
“彩霞,快出来!侬家小胡笛劈情操(谈恋爱)来!”
有人高声朝里面喊了一句。
胡笛脸涨红,着急地朝着众人摆手否认,“不是不是,不是大家想的那样,这是我同事!我们就是同事关系!”
他小心地朝着一旁瞟去,生怕这些邻居的话惹恼了林亚楠同志。
胡笛其实心里没有那层意思,或者说是不敢有那层意思,他知道自己和林亚楠同志的差距,平时也只把对方当同事看待。
但这些邻居们这么一说,好像把他和对方摆在一起,连同差距也摆在一起,胡笛心里瞬间就有了羞赧之意。
而他看过去,林亚楠微微朝众人笑着,不承认也不否认。
胡笛不明白她的意思,但心想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邻居们一瞧这场面,心里自作主张地就认定了一些事实,尤其是见胡笛时不时地看人家女孩子脸色,还有什么不懂的?
她们可都是过来人,这胡笛只怕是还没彻底把人家女孩子的芳心笼络过来呢!
这不得靠她们推一把?
于是一群人更加热情,嘴上迎合道:“好好好,阿拉明白的,明白的!”
“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呀?阿拉应该怎么称呼你呀?”
林亚楠柔柔一笑,对着大家道:“林亚楠,各位嬢嬢叫我亚楠就好。”
于是一群妇女把林亚楠围在中间,热情地簇拥着她往前走。
正走着,远处风风火火地跑出来一个妇女,妇女手上还都是泡沫,显然洗东西洗到一半就跑出来了,她着急地喊着:“哪呢哪呢?阿拉胡笛谈的对象在哪呢?”
胡笛已经将自行车立在自家院子里,闻言着急地再次辩驳,“妈,不是对象!是我同事,我没谈对象!”
“这呢这呢彩霞!你家胡笛的对同事在这呢!”有人嘴快已经赶忙招手。
田彩霞皱着眉头看着被邻居围着的林亚楠,又看了一眼旁边手足无措的自己儿子,心里那点欢喜瞬间落下来。
还真是同事,不是对象啊。
哎,这个傻小子。
只是很快她脸上就堆起笑,朝着众人走过去,笑骂道:“你们这些爱八卦的,别吓到人家小姑娘!话可不能乱讲的,我家胡笛不要紧,人家小姑娘还要名声的!”
“瞧瞧,彩霞这就护上了,知道知道,阿拉当然知道的!就是聊聊天嘛,聊聊天而已!”
田彩霞的本意是想把这群人赶开,但看被围在中间的小姑娘笑意吟吟地看着大家,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反而和她们聊得很是投机的样子,她也搞不懂了。
她走到儿子身边,戳了戳儿子的手臂,“怎么回事啊?”
胡笛自己也是懵的,摇头。
“你个傻小子!”田彩霞无奈地评了一句,然后又问,“真是你同事?”
看守所里还有女警吗?
胡笛点头,眼神十分诚恳,“真是我同事。”
田彩霞放心了。
真是同事就行,证明这小姑娘也是个警察,不会是什么坑蒙拐骗的人。
搞不好她是来调查什么的。
田彩霞心里想。
虽然她也不懂为什么不是自己儿子调查,但警察做事有警察的道理。
“那你招呼一下人家小姑娘,我继续忙去了。”田彩霞放下这句话,就又匆匆忙忙地跑回去了。
刚才洗碗洗到一半她就跑出来了。
还以为她家胡笛出息了,不声不响地就领回来对象了,看来是自己误会一场。
*
林亚楠很快就和大家聊成一片。
附近的妇女们看她谈吐落落大方,一点儿没有扭捏的样子,心里更是喜欢,又有心撮合,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但今天办白事的是这户人家是家里长辈去世的,林亚楠本以为如果是小孩子的话,她顺其自然地将话题引到那里就可以,但聊了半晌也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正巧院子里进来个走得歪歪扭扭的小身影,跨门槛时扑通一声不小心摔倒在地,小萝卜头嘴巴一瘪,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她身后有个年轻女人赶忙将孩子抱了起来,哄了两句这才没哭出声来。
人们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有人张嘴。
“荷花啊,这段时间可得好好看着小孩子哇,日子不太平啊,你们这些年轻媳妇对孩子得上点心啊!”
“是啊,这么小能别让孩子出来就别出来了,万一出个好歹你说你到时候哭都没地儿哭啊!”
那位叫荷花的女子闻言把怀里的孩子抱得紧了一些,脸色发白地点了点头。
等她走后,林亚楠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惊讶着问大家,“咱们这边最近小孩子也老出事么?”
她一个也字,说明了一些问题。
有人惊诧道:“难道你们那边也有?”
林亚楠面不改色,肚子里早早打好的草稿信手拈来,“是啊,我们那边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老有人开车撞到小孩子,好几个了,都说这是有人专门报复社会呢。”
这下一群人是真惊了,“我们这儿也是啊!”
“八月撞死一个,九月又一个,这不前两天又是一个,一个月一个这也不知道是招了哪门子邪了!还都是不到两岁点的小孩子!你不知道啊,就因为这个事情这段时间人心惶惶的,家里有小孩子的都不敢抱出来了,太吓人了!”
“是啊,不会真是
有人报复社会吧?这啥人啊,就算报复社会你也不能对小孩子下手啊!那么小的小孩,他们懂个啥?”
“就是就是,前段时间听说倒是抓进去一个,但之前的也没听说抓到,估计是让跑了,这些人抓到就应该枪毙!这些杀千刀的杀人犯!”
大家你一嘴我一嘴的,说得渐渐激动起来。
胡笛听了半晌终于听明白了,原来林亚楠同志是为了这件事过来的。
只是即便是有人报复社会,也有公安局的警察们调查,林亚楠同志为什么这么关心?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秘密?
经过之前几件事,胡笛现在对她是相当信任的,下意识地就觉得这里面一定是什么不可告人之处。
因此他也不插嘴,坐在一旁悄悄地听着。
“程家这一家子也不知道是倒了什么霉,这么多年生不下不说,好不容易领养了一个,还没几天呢,这孩子就没了,这一家子怕不是命里缺点什么。”
有人悄悄压低了声音。
“嘘,说不定是对他们家的惩罚,我听说啊,他们家大儿子早些年去河边游泳的时候,有个小孩不小心掉下去了喊救命,他家大儿子愣是当作没听见走了,后来还是其他离得远的人把那个小孩捞了上来,可惜那小孩还是没了,这一家子太凉薄了,怕是天上的神仙看了也不敢投胎到他家。”
林亚楠心头一动,领养的孩子?
她问:“程家这个小孩是领养的?从哪儿领养的啊?”
“就兴民路那边不是有个福利院么,叫个什么来着”
“希望,希望福利院。”
“对对对,就是那个希望福利院,如果我记得没错应该是从那儿领养的。”
“话说,那个福利院这几年被领养的我听说还挺多的”
话题渐渐歪了,林亚楠附和着又聊了几句,提出了告别。
众人一看天色也已经不早,纷纷使眼色让胡笛送她回去。
两人出了弄堂,胡笛踌躇着组织语言,林亚楠先冷不丁出了声。
“抱歉啊,今天麻烦你了。”她道。
胡笛一听便明白过来,她这么正经地表达不好意思,他心中的那点不自在反而褪去,他挠了挠头,“没事没事,能帮到你就行。”
“不过林亚楠同志,我能问问你是察觉到什么了吗?”他又问。
林亚楠不敢肯定,只道:“我现在也不确定,你帮我个忙吧,帮我问问这段时间孩子没了的有哪几家?”
胡笛:“行,我帮你问问。”
胡笛本打算直接送她回去,没想到林亚楠却道:“我想去趟希望福利院。”
胡笛便也道:“那我陪你去。”
两人往福利院的方向走,半路上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李伟林对林亚楠还有印象,但他心情不算好,因此简单的打过招呼后就想直接走,并不打算多聊。
不料对方却喊住了他。
林亚楠看着他走的方向,心中有个猜想。
她问:“你是打算去希望福利院吗?”
李伟林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林亚楠微微一笑,“我也打算过去,正好咱们一起。”
李伟林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胡笛,“你们应该不是要领养小孩吧?”
林亚楠沉思了两秒钟,“我们可以是?”
李伟林:“随便你们是不是吧。”
一行三个人一起到了希望福利院。
李伟林对这里轻车熟路,显然熟悉得很。
福利院的院长姓张,是位看着很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一头花白的卷发干净利整,戴着一副银白色的半框眼镜,逢人便带着三分笑意。
林亚楠总算知道李伟林虽然长着一张和向鹏程同样的脸,但这截然不同的气质来自哪儿了。
张院长一见李伟林回来就乐呵呵打趣对方,“伟林啊,打算什么时候从我这里走啊?”
李伟林恼怒地瞪了她一眼,有些生气道:“我不走!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然后便摔门进去了。
张院长又呵呵笑了两声,这才转头问他们:“你们是?”
林亚楠没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只道自己想看看孩子们,顺便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
张院长倒也没多心,带着他们绕了一圈,一边看一边感叹道:“孩子都是好孩子,我也不打算强留他们,有愿意收留他们的,我是一百个开心,他们也应该和别的孩子一样拥有完整的家庭,完整的童年,你们可以多过来几次,领养讲究个机缘,也许多来几次你们就能下定决心。”
林亚楠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孩子,心中有些触动。
最大的看着已经上初中的年纪,最小的还得由人抱着。
转着转着,有个看着年纪两三岁的小姑娘跑过来,扑到张院长腿上,仰着头问她:“院长妈妈,星星姐姐什么时候回来看我啊?我想她了。”
张院长想了想,手指头捏着算了算日子,笑着道:“快了快了,这几天应该就会来了,我们小美丫再等等吧。”
小姑娘点了点头,面露好奇地看着林亚楠两人,“哥哥姐姐,你们是准备带谁走的呀?是美丫吗?可是美丫不想走,美丫想和院长妈妈在一起。”
林亚楠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从口袋里掏出几块巧克力给她,“美丫和大家分着吃吧。”
美丫拿着巧克力开心地跑远了。
林亚楠趁机问了问刚才她嘴里那个“星星”的情况。
张院长不疑有他,十分坦诚,“星星比美丫大一岁,今年前半年刚被人领养了,领养的那对夫妇家里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就把星星领养了,领养后星星可能是缺乏安全感,一个月内总要回来一次,不过我刚才算了算距离她上次回来超了一个月了,应该也是逐渐慢慢适应了吧。”
她说着叹了口气,“其实我是希望他们有了新的生活后忘了这里的,福利院不是什么好的地方,对他们来说也不必成为忘不了的回忆。”
两人又转了转,然后和张院长道过谢后走出福利院。
林亚楠来之前还在担心,怕这个福利院是个吃人的地方,来了转了一圈后,心中的忧虑放下来。
虽说人不可貌相,但张院长那双干净不含杂质的眼睛,还是让她放下了戒心。
既然福利院没问题,那么问题只能出现在其他人身上。
她对着胡笛道:“你打听的时候顺便注意一下这个叫星星的小女孩。”
胡笛明白。
林亚楠一晚上睡觉前都在想今天去福利院看到的场景。
她在想自己能为福利院做点什么。
也在祈祷那个叫星星的小女孩不会如自己所想那样,希望是她将事情想阴暗了。
可等第二天到了监区后,胡笛一张脸上表情极其沉重,林亚楠便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胡笛脸色十分不好看,“我昨天打听了这三家的情况,本以为只有程家那个孩子是领养的,没想到另外两家孩子也是领养的。第一家姓候,他们领养的那个孩子比较早,是前两年就领养的了,好多人都不知道他们家是领养的,还以为是他们家自己生的孩子,第二家姓刁,这家人就是领养星星的那户人家。”
胡笛声音愈发沉重,“他们是上半年领养的星星,第三家就是那户姓程的人家,七月份刚领养的小孩,十月份就出了交通事故。”
胡笛越说越气愤,脖子上的青筋都憋出来,“这些孩子无一例外都是被领
养的,而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出了交通事故死亡的!因为前两户人家没报警,当时他们声称撞人的司机逃跑了,大家心疼他们便也没多想,直到程家抓住那个司机,大家还在拍手叫好!现在看来,最应该被抓起来的是他们这些人才对!”
林亚楠心中一片凉意。
尽管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她其实并不想事情真的如自己所想那样。
她腾地一下站起来,“走,我们去清郡区公安局。”
第25章 第25章她会努力打造一个乌托邦……
林亚楠和胡笛把事情大概和武建国说了一声,希望武建国能允许他们出去一趟。
武建国听后也很是气愤,当即便准许了他们的要求。
比起普通的杀人案件来,武建国尤其憎恨残害孩子的这类人,不仅因为孩子们是弱势群体,更是因为在他心里,孩子代表未来,代表希望啊。
林亚楠和胡笛得到许可后,很快骑着自行车到了清郡区公安分局门口。
迎面出来的一位警察认出了林亚楠,“诶?是你,林亚楠同志对吧?”
林亚楠看着这位面生的警察,犹豫了一下,“你是?”
对面的警察伸出手来,一边自我介绍,“我是咱们清郡区公安分局刑警二队的副队长蒋涛,上次咱们在市局开会的时候见过,就是那个拐卖案,宝水区那个,不是你帮助他们找到那些被困的女性和小孩来着么!”
林亚楠想起来了。
那次市局开会人太多,她没记住几张脸。
她和蒋涛握了握手,“蒋队长,我想起来了。”
蒋涛看着两人步履匆忙,好奇问道:“你们俩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亚楠开门见山道:“蒋队长,有个情况需要向你们这边反应。”
她把昨天两人去福利院以及胡笛这边调查的结果一并告知了对方。
“事情显然不是巧合,这几个无辜丧命的孩子均是从希望福利院出来被领养的,甚至有可能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其他的小孩在遭遇着同样的事情,人性的险恶远远不止我们想的如此,我希望你们能抓紧重新好好调查,还这些小孩一个公道,还福利院一个公道。”
蒋涛越听脸色越难看,直到最后将手中的搪瓷杯一把拍在桌面上。
“查!必须好好查!如果真如林亚楠同志你们所说,这起事件简直太恶劣,这些人简直坏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必须严惩不怠!”
孙大海案件正是蒋涛他们队承办的,若不是他们今天过来提醒,他真不知道会产生什么后果。
他越想越气,“这些人实在太过可恶,竟然采用这种手段瞒天过海,好,真是好得很!我们清郡区一片祥和的假象下面竟然隐藏着这么一群蛇虫鼠蚁,好哇,我这就派人立刻去查,不,我去,我这就去查!”
*
蒋涛他们动作很快,清郡区公安分局第二天就有人过来提孙大海。
来提人的警察说,“我们蒋队已经把那几户人全都抓起来了,那群人承认他们是故意通过福利院领养了小孩,然后通过这些被领养的小孩制造交通事故,再借着交通事故和肇事司机协商。前两户人家因为私底下和肇事司机达成了一致,赔钱私了,因此并没有闹到公安局,只有孙大海这次,他因为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来,那户人家才报了警。
至于这些人的动机,候全贵说他一开始并不是奔着拿小孩换钱的,不然他不会那么早领养小孩,他说是因为前段时间小孩不小心出了一次交通事故,小孩受伤不严重但对方也赔了不少钱,然后他才起的心思。
据他所说,他一开始没想把孩子弄死,就是想碰瓷借机讹点过路人的钱,是一不小心没控制好力度,孩子就死了,没想到孩子死了对方害怕了,赔得更多了,他心里那点愧疚在看到那么多钱时自然而然就没了。至于后两家,是在有一次听候全贵喝多了不小心抖落出来这件事时起的心思。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局长已经让大家在全区乃至全市范围内排查同类型案件了,相信过段时间就能有个结果了。”
听他这么说,林亚楠总算是安下心来。
这边放下心来,她又问道:“那孙大海呢?孙大海怎么办?”
“我们需要仔细再核实一遍,如果孙大海确认开车时没有违规行为,也确定是对方故意将孩子置于危险路段的话,应该会将他释放。”
林亚楠点了点头,“辛苦了。”
对方腼腆地笑了一下,“不辛苦,我们队长让我代他谢谢你,林亚楠同志。”
说着他敬了个标准的礼,然后转身走了。
等他走后,胡笛忍不住感叹,“这下他们有的忙了,不过是好事,至少阻止了他们沿着错误的方向继续进行,让他们及时拐回正确轨道来。”
说着他不由得有些感慨。
这是第几次了?林亚楠同志总是如此的敏锐,若不是她,只怕还会有更多无辜的孩子被牵连其中。
胡笛有些敬佩,又不由得想起先前楼队和周荣的提议,或许林亚楠同志真的更适合刑侦?
只是自己作为一个外人,也无法替她做决定,只能看林亚楠同志以后是如何决定的了-
希望福利院这边到底还是收到了消息。
张院长从公安局出来的时候,整个人仿佛老了几岁,向来绷直的脊背不受控制地弯了下来。
她怔怔地盯着地面,自言自语,“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她本以为她把这些孩子送到的是爱和希望的手里,却没想到是她亲自将他们送到了恶魔手里。
张院长想起来每次星星回来福利院时,她故意对星星生气,让她别再回来了,让她忘记自己这里。
没想到她真的回不来了。
她还那么小,那么小的孩子。
张院长捂着脸呜呜地哭。
李伟林站在一旁,看着把自己一手带大的院长不知何时头发已经全白,心里酸涩难忍。
这个让人恶心的世界。
人心怎么能坏到如此地步?他想不通。
美丫还在等星星姐姐回来。
两人互相搀扶着回了福利院。
在门口碰到了等着他们回来的林亚楠和林坤。
林坤已经听妹妹说了这件事,向来嘻嘻哈哈的脸上也严肃起来。
看着张院长佝偻着身子,便知这件事对他们来说打击不是一般的大。
林亚楠对着张院长安慰了几句,然后说明了自己此次来的目的。
“张院长,我想同您说几句话,我知道您对这些孩子的期盼,您期盼他们能有健康的童年,完整的家庭,期盼他们能在爱里长大,期盼他们长大后能和其他人一样做个普通人,能不因没有父母而自卑,但我想说说我在您这里看到的。”
她微微笑着,眼睛里布满了真诚,“这些孩子们在您这里一样感受到了爱,为什么星星即便被领养了也一直想回来,因为您的爱,大家的爱她感受得到。”
张院长怔怔地听着,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我想说爱不分高低贵贱,父母之爱,养育之爱,都是一样的,这些孩子在这里不一定童年就不快乐,不一定就会觉得低人一等,比起您为他们找个更好的归宿来,或许在您身边,他们更有安全感。”
一旁的李伟林早就有些泣不成声。
他不想哭,可是眼泪酸得忍不住。
林亚楠点到为止,转而说起其他来,她拉过三哥对着两人介绍,“这是我三哥林坤,福利院这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们都可以和我三哥讲,我可能上班有时候联系不上,但我三哥他随时有空。”
等妹妹说完,林坤拍了拍胸脯,也向两人保证,“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我很乐意帮大家!”
说着他将手中买的东西递过去,“这是我和我妹妹给孩子们买的一点礼物,还得麻烦你们转交给他们。另外我这边有和希望工程合作的项目,对孩子们上学学费的减免这些都有相关优惠,只要你们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张院长何尝听不出来两人话里隐含的意思,她
对着两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糊满眼泪的脸上笑容浮现,“我替孩子们谢谢你们。”
是她之前想左了,总觉得自己力量有限,便想着能将他们“赶”出去就“赶”出去。
就算她力量有限,她也会拼着全力爱护他们,陪伴他们。
林亚楠赶紧将人扶住,她诚恳而又真挚地说道:“伟大的是您,不是我们。”
*
希望福利院以前几乎全靠张院长一个人撑着,第一缺钱,第二缺人手。
林亚楠将林坤带来,钱的方面自然不会再有问题,剩下的就是人手方面的问题。
全家都知道她这几天一直为福利院的事情前前后后的忙活,这天李芸突然给她打来了个电话。
李芸在电话里说,那几个之前被吴勇胜和吴勇利兄弟俩拐卖的女孩子如今已经都好的差不多,有四个女孩子回了家,但有两个女孩子却不太愿意回去。
这两个女孩子本就是在原生家庭里缺乏爱的女孩子,因此才会被吴勇利轻易三言两语便骗了去。
李芸于是便想到了一个主意。
她问那两个女孩子愿不愿意去希望福利院,并和她们说了基本情况,两人听完后一口应下。
还有那两个小孩子,在医院的努力救治下,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命。
但因为出生不是本意,被强迫的女孩子自然也不愿意留着这两个孩子,隆安区警方有试着帮忙找愿意领养的人家,但因为事情闹的太大,好多人都知道这两个孩子的出生,因此不太愿意领养。
林亚楠想了想与其逼她们或者其他人接受,不如一起将他们带到福利院。
于是她找了个时间去了一趟宝水区人民医院。
她和两个女孩子聊了一会,二人都是很诚心想去,比起她们去福利院工作,在她们看来更多的是福利院给了她们一个容身之处。
林亚楠更加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正确。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希望福利院会成为她梦想之中的乌托邦。
而为了这一目标,她会更加努力。
第26章 第26章怎么会是百分之零?
林亚楠和女孩们约好去福利院报道的时间,然后她和李芸聊了几句,准备从医院离开。
医院里瞧着比平时要冷清不少,而且不知为什么看起来总有一种紧张感。
从李芸的口中,林亚楠知道了原因。
“你听说前两天盐阜塔区的那个案子没?”李芸压低声音悄悄问她。
林亚楠点了点头,回问:“那个爆炸案?”
盐阜塔区前两天出了一个恶性案件,据说有人拿着自制的炸药,当街炸毁一辆车,据当时目击证人所言,当时车里有一对年轻男女,二人应当是当场被炸身亡。
李芸点了点头,“我听说是当时有人看到那个凶手也被炸伤了,猜测他这几天肯定需要治疗,因此这几天各个区的医院里都很紧张,警方也在各个医院里进行摸排检查,所以这几天大家轻易都不敢来医院,生怕碰上那个凶手。据说这个凶手是杀人狂魔,一言不合就扔炸药,别说患者们了,我们这几天在医院里也很是小心谨慎,生怕遇到哪个患者从身上掏出来的不是其他,而是炸药包。”
林亚楠只是听说了这件事,具体细节还真是不太清楚,因此听李芸这么一说,她瞬间有些担心道:“那医院安全吗?芸姐你要不要先休息几天?”
李芸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儿,不用,盐阜塔区离咱们这边这么远,那个凶手应该不至于来这边,再说了医院里遇到的这种事也不少,我有防备,也会注意的。”
林亚楠还是有些不放心,再三嘱咐她,如果有什么异常一定要随时和他们联系,不管是她还是大哥他们。
李芸笑着点了点头。
等林亚楠从医院走后,她又给大哥打了个电话,把这个情况和大哥说了。
林圳在电话里沉默了片刻,然后说交给他来处理。
那天过后,两人都以为这件事只是个小插曲,依然正常上班。
直到有一天晚上,急诊室突然来了个病人。
他的脸上看着没什么异常,只说自己胸口疼。
急诊的医生扒开他的衣服准备检查之时,看到却不是伤口,而是绕着胸口绑了一圈的炸药包。
急诊的医生大惊失色,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那人却神色十分平静。
他的眼神十分空洞,嘴角却是有弧度的,他的声音很低,不知道是在和医生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我想干干净净地走,麻烦你帮我包扎一下。”
见医生不敢靠近他,他也不恼怒,就那么静静地坐着,良久之后才突然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他走到医院的走廊上,开始挨个屋子敲门。
他身上显然易见的炸药包让所有人都慌了神,整个医院乱作一团,而他只是不厌其烦地询问,“你可以替我包扎一下吗?”
没有人敢回应他。
大多数人被吓得瑟瑟发抖。
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幼儿什么都不懂,却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信号,张着嘴巴哇哇大哭起来。
这哭声打破了面上假装的平静,气氛像是到达了临界点。
李芸眼看着那个绑着炸药包的人神情变幻,眉峰皱在一起。
她一咬牙,举手,“我替你包扎。”
所有人齐齐看向她,李芸看到他们眼底的脆弱无助,心里的那点害怕被勇气克服,她咬着牙站了出来,“你需要包扎是吗?我可以,什么样的伤口?”
男人坐到凳子上,脱下身上的外衫,露出胳膊上狰狞的伤口来。
皮肉绽开,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血肉模糊。
李芸戴好口罩和手套,拿起工具。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她轻声开口。
男人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什么话都没说。
李芸心里在激烈的斗争,要不要借着包扎的机会使用药物将眼前的人麻醉。
好一阵之后,她否定了自己的这个计划。
她不敢赌。
如果因为这样激怒对方,陪葬的不只是她,还有这里这些其他无辜的人。
她开始给对方处理伤口。
这种程度的上只凭简单包扎根本不可能愈合。
李芸摸不透对方心里的想法,不敢轻易开口。
不料眼前的男人却突然出声。
“这种程度的伤,最快多长时间能愈合?”
李芸一边替他挖出腐肉,一边回答:“至少几个月。”
“太慢了。”对方喃喃。
“伤的太重了,不可能短时间内就完全愈合,这个没有办法。”
她一边和对方解释,一边在心里暗自讶异。
整个过程中对方竟然没有一丝疼的迹象,这样的忍耐力实在太可怕了。
也因此更坚定了她不敢轻举妄动的决心。
她听囡囡说过,现在很多罪犯的心理都是很变态的,情绪越稳定的越容易变态。
她真的不敢赌。
至少对方现在还没有完全展现出要灭他们口的痕迹,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她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
李芸不着痕迹地把自己手上的动作放慢下来,同时脑子疯狂地转动着。
办法办法,有什么办法呢?
面前的男人一直在自言自语。
“太慢了,我还想早点下去见她”
“让她看到我这幅样子,一定会生气的,她最不喜欢我身上有伤,而且我这样会吓到她的”
“可是我等不了了,我想早点去见她”
李芸心念一动,试探着问了句:“是你喜欢的女孩子吗?”
男人一怔,忽然间就整个人活过来一般。
他的眼珠子转了转,似是在回忆,表情刹那间有了几分鲜活。
“她叫方娟,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她长得特别好看,圆脸大眼睛,笑起来有虎牙,每次我一说那是狗牙总会遭到她一顿打。”
男人兀自说着,李芸觉得他不是在说给她听,而是在说给自己听。
“她学习一直很好,只是家里条件不好,所以早早就不上学了,我本来就不爱上学,她不上学那我自然也就不念了。她说想挣大钱 ,说人们现在都在做买卖,她也能做,她既然想做,那我就陪着她做。
她认识了一个老板,开着我不认识的车,老板说很欣赏她,愿意带她一起挣钱。她高兴极了,说等她挣了大钱就请我吃饭,我也替她高兴。
但那个老板骗了她,不仅骗了她,还骗了她所有攒下来的钱,他拿着钱羞辱她,让她再抬不起头来。
她承受不了,没和我商量一声就走了,那个老板却依然开着我不认识的车,像个没事人一样。
我替她找到了那个老板,我没问他为什么,因为我知道这种人是问不出来什么的,他们没有良心。
我想去找她,但我怕她不想见我,怕她不愿意原谅我。”
李芸不解,“为什么她没原谅你?”
男人答:“因为她说过她不喜欢杀人犯,而我现在已经成了杀人犯。”
男人说完一笑,本就惨白的脸上更加没有血色。
李芸看着心里一个咯噔,手上包扎的动作不小心顿了一下。
她犹豫着开口,“或许你现在还有回头路。”
男人看着她,平静道:“没有了,我没有退路了。”
他忽然笑了一下道:“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废话,你是个好人,但是对不起。”
李芸眼睛睁大,脑子一瞬间有些空白。
就在男人手抬起来,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动,林圳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他大声道:“等等,你放了她,我替她。”
李芸大惊,“阿圳,你”
林圳已经走了过来。
男人微愣,似乎没想到他就这么不怕死,直接走了过来。
林圳走近,忽然不知从哪里弄出来一大桶水,朝着对面的男人就泼了去。
然后他动作十分迅疾地将男人一脚踢倒在地,双手压制住对方。
“快,给公安局打电话。”他冷静对着李芸吩咐。
李芸不敢耽搁,火速给公安局打了电话。
没一会儿附近公安局的人就过来,紧接着盐阜塔区那边的警察也赶了过来,有人将男人身上的自治炸药拆除,押着他准备回公安局。
林亚楠听说了这件事,着急忙慌地就赶了过来,她没想到自己那天那么一说,真就一语成谶,成了乌鸦嘴。
看到大哥和芸姐两人都没什么事,林亚楠突突跳的心才总算是冷静下来。
“那个犯罪嫌疑人呢?”关心了两人几句她转移话题问道。
李芸用手指了个方向,仍旧有些心有余悸,“在那边呢,应该一会儿就出来了。”
林亚楠点了点头,朝那边看去。
没等了几秒钟,就见一群警察押着一个面目平静的男人走了出来。
医院里人心惶惶,看着被押出来的男人都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
林亚楠随着众人看过去,这一看她登时有些愣住了。
姓名:曹磊
年龄:25岁
所犯罪行:故意杀人罪(0%)
刑期:未定
罪恶程度:C级
百分之零?怎么会有百分之零?
这是林亚楠看了那么多犯罪嫌疑人的显示屏后,第一次碰到百分之零的情况。
就算是之前那次吴勇胜的案件,百分之五十也是因为那些被拐的妇女和小孩他们没来得及卖出去。
但是故意杀人,人已经死了,怎么可能会出现百分之零的情况?这不符合常理。
除非哪里出现了偏差。
第27章 第27章好一招狸猫换太子
曹磊很快被盐阜塔区公安局押到看守所来。
林亚楠从李芸那里已经听说了他的事,大致知道他是为什么犯罪的。
他来的那一天,看守所里引起一阵骚动。
毕竟就算同样是罪犯,那也分犯的是什么罪,行事作风也是不同的,就算是杀人,也分怎么杀的。
尤其是在看到他那一身伤,听说他为了制造炸药把自己炸伤的。
大家更是对他退避三舍。
这人太狠了,对自己都能下这种狠手的人,对别人当然就更不会心软了。
看看,看看,胳膊上都伤成那样了,对方却仍然面不改色,太吓人了。
等把人交到过渡监区,过来押送的盐阜塔区公安局的人员面色都俱是一阵轻松。
“这个曹磊虽然做事狠厉了点,但也算是干脆利落的,犯罪事实交代得清清楚楚的,证据链十分完善充足,我们这边很快会移送到检察院那边,速度快的话估计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上山(指进监狱)去了。”
“那挺好,不然咱们这监区里都因为他人心惶惶的,还是早点儿送走好。”有人接话。
“这不枪毙?”有人问。
“十有八九是枪毙,不过咱毕竟不是法院的人,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证。”盐阜塔区的警察回答。
反正不管枪不枪毙,那都是法院那边的事了,和他们关系不大了。
几个人在看守所里热热闹闹的聊了一阵,满面春风地离开了-
林亚楠在曹磊被送过来的时候去看了一眼,显示屏上的信息没什么变化,故意杀人罪后面跟着个显眼的百分之零。
她心里有一种猜测,但没法证实。
在四监的日子她逐渐适应了监区内的工作环境,想起来之前和所长放下的豪言壮语,趁着这几天没那么累的时候,林亚楠去了一趟档案室。
档案室是胡笛带着她过来的。
到了门口的时候,胡笛相当沉重地对她说道:“林亚楠同志,你做好心理准备。”
即便已经有了胡笛未雨绸缪的告知,林亚楠还是在档案室的门打开的时候,被里面的场景吓了一跳。
“咳咳咳咳咳”两人被迎面兜下来的灰尘呛了个够呛,捂着嘴巴鼻子忍不住咳嗽起来。
胡笛有些尴尬。
他自己都提前告诉了林亚楠同志做好准备,结果他还被呛成这样。
但他也实在是没想到会这样啊!
毕竟距离他上一次过来档案室已经是三年之前了
看来这三年积的灰尘更多了呵呵呵。
胡笛尴尬地挠头,“林亚楠同志,你也看到了呵呵,咱们档案室嗯,怎么说呢,封存的时间有点久了,所以看起来有些破旧,呵呵”
林亚楠嘴角抽了抽,这叫有点久啊?
好家伙,她怀疑这档案室平时甚至没什么人进来过。
这空气中漂浮的灰尘怕是能堆起一个她了。
她总算是知道之前为什么一提到档案室,大家都双双沉默了。
本来她还以为是因为档案积压太多,没想到是因为灰尘积压太多。
胡笛尴尬地别开眼睛,四处乱瞅。
你知道的,人在尴尬的时候总得很忙地看点什么才行。
林亚楠想起来之前他说的话,慢悠悠地开口:“我记得之前你说过,有需要的话可以找你帮忙,一起打扫档案室来着,是吗胡笛同志?”
胡笛:“但是我今天确实有事!我真的没骗你林亚楠同志,我师傅让我和他一起去一趟医院,听说重监那边有个罪犯昨天吞指甲刀了,人差点儿没了,今天得带他过去洗一下胃。”
林亚楠:“行吧。”
她想了想自己之前在所长面前大言不惭的样子,现在真想穿回去给自己一巴掌。
让你逞能!让你逞能!
林亚楠有些发愁地看着档案室。
这也太脏了啊啊啊啊啊!让她从何下手啊!
她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胡笛显然十分懂她的心路历程,他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这个档案室我刚来咱们所那年也不是没
想过克服,但后来想想有些事还是不用非得克服,我的意思是有些时候可以知难而退的。”
林亚楠本来还想退缩,但一听这话就不太乐意了。
开玩笑,她的字典里就没有知难而退这四个字!
“没事,我可以的!”她握紧拳头。
胡笛深感触动,瞬间有些自愧不如。
不怪林亚楠同志刚上班就屡屡立功,看看人家这思想觉悟,自己还是太懒惰太不坚定了啊。
“有这份决心你干什么都会成功的林亚楠同志!”胡笛由衷地说道。
然后他想了想,“我虽然今天没法帮你,但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帮手,他绝对有空。”
然后他走进隔壁的财务室里。
林亚楠探头看去,只见财务室里的桌面上趴着一颗头。
胡笛进去,然后半蹲了下去,轻轻敲了敲桌面,那颗头动作缓慢地从桌面上抬了起来,双眼朦胧地从桌面上摸索到眼镜戴上。
林亚楠能看出来他的眼睛好半天才聚焦,他眯着眼睛看着胡笛确认了半晌,才慢吞吞地出声:“胡笛啊,你有什么事吗?”
胡笛站了起来,从桌子前绕了过去,把他从座位上硬拉了起来,推到林亚楠面前,介绍,“这位是咱们看守所最近来的新同志,林亚楠同志,这是武旗,咱们看守所的会计,来,你们认识一下。”
林亚楠看着对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愣是没好意思伸手。
武旗倒是没什么拘束地冲着她摆了摆手,算是打招呼,“叫我五七就行。”
武旗,五七,这名字还挺有意思的。
一想到这是在看守所里,林亚楠不由地又联想到,无期?
似是提前预判了她的想法,武旗懒散地又补充了一句,“不是无期啊。”
林亚楠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随后她马上意识到这样不太好,似乎有些冒犯,旋即马上绷起脸来。
武旗大概是见过太多这样的场景,并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无所谓道:“你看看你们这些警察,就是学傻了,总能联想到这些方向上去。”
胡笛似乎和他关系很好,闻言敷衍地点头,“好好好,你说的都对。”
说完这句话他一把将马上就要再次坐下的人拽回来,那动作,别提多熟练了。
“你每天也动弹动弹吧!再这样下去,迟早腰间盘突出!”胡笛无奈道,“这样,你和林亚楠同志一起整理一下档案室,我下午还有事,等明天我有空的话再加入你们。”
武旗似乎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的样子,竟然没有拒绝,反而很利索地应下,“行啊,不过档案室的话,是不是很久没有打扫过了?”
胡笛:“你看看就知道了。”
他有些心虚。
武旗走出门,往旁边看了一眼,林亚楠本以为他理所应当会拒绝,没想到他只是淡淡问了一声,“什么时候开始?”
林亚楠立刻着急回答道:“今天下午。”
好不容易抓来的壮丁,可不能让他跑了。
*
中午三人一起吃的饭。
武旗话很少,几乎不怎么主动找话题,大部分时候都是林亚楠和胡笛在聊天,他只是默默地听着。
不过林亚楠觉得,也有可能没听。
午饭过后,三人分开。
林亚楠和武旗去档案室准备打扫,胡笛跟着师傅李贵则去医务室提人。
医务室就在档案室和财务室的隔壁,等胡笛他们出来时,出来换水的林亚楠正巧和他们打了个照面。
自打来了三看之后,林亚楠就习惯打量一眼嫌犯。
她瞥了一眼被胡笛和李贵夹在中间的人。
是个年轻男人,皮肤不黑,单眼皮。
又看了一眼对方头顶的显示屏。
犯的是**罪,判处的是死刑。
这个年代,**罪仍旧属于重点打击犯罪类型,林亚楠刚才在重监转的时候,也发现了不少这种类型的犯罪。
她收回视线,和胡笛以及李贵打了个招呼,就再次进了档案室。
两人打扫了一下午,也才打扫了不到一半。
武旗属于面上看着懒散,但做事还算仔细的那类人,经过这一下午,林亚楠对他印象还不错。
就是话太少了,一下午对方可能拢共加起来没说了十几句话。
等到临近下班的点,林亚楠收起工具,对着武旗道谢,正在想着要不要请对方吃个饭的时候,隔壁再次发出响声。
两人出门,发现是胡笛和李贵领着人回来了。
林亚楠本想和两人打个招呼,顺便炫耀炫耀自己和武旗两人今天下午的成果,待看到中间被夹着的男人,眼睛登时一竖。
“等等!”
胡笛和李贵刚准备将人先再回送往医务室,听见这声,愣了一下。
“怎么了?”李贵问。
林亚楠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了几步,站定在三人面前。
她眯眼打量着被夹在中间的人,一双眼睛中透着锐利的锋芒,“好一招狸猫换太子啊。”
胡笛大惊,“!!!什么?林亚楠同志你什么意思?”
李贵也不可置信道:“小林同志,你什么意思?”
林亚楠扔下手套,疾步朝前走去,“胡笛,贵叔,你们下午去的哪个医院?快,现在赶紧过去,这人不是邢刚,你们被骗了!”
第28章 第28章你不会觉得你身上很干净……
被两人夹在中间的“刑刚”在听到林亚楠的话后,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
“你怎么会”话到一半他急刹车止住。
但无需再多言,看他的表情足以证明林亚楠刚才的话是真的。
李贵到底是老警察,反应比胡笛快。
林亚楠话音一落下,他在本能的愣怔过后很快反应过来,迅速跟上。
“在市二院,我带你过去。”他一边说一边对着身后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胡笛吩咐,“胡笛,你把刑把他先带去隔离室,等我回来再说!”
胡笛看着远处走远的两个身影,许久后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怎么会?他明明和刑刚长得一模一样的脸,怎么会不是刑刚?”
武旗看着愣在那里的人,实在看不下去,踢了对方一脚,“你先听你师傅的,把人押到隔离室行不行?”
另一边,林亚楠和李贵匆匆忙忙跑出去,好在刚才送他们回来的车还没开到别的地儿,李贵着急地跑到车前,用力拍了拍车窗。
开车的警察陈福摇下车窗,“老贵啊,怎么了?你不是押送刑刚回去了么?这么快就好了?”
李贵言简意赅,解释:“快,带我和小林再去一趟市二院,刚才回来的不是刑刚!我们被骗了!”
“啊?咋可能不是刑刚啊,那不就是刑刚么?我刚才也瞧了啊,是刑刚没错啊”
李贵打断他絮絮叨叨的话,招手示意林亚楠赶紧上车,“来不及和你多解释了,行了,你快送我们过去,别废话!”
两人动作利索地上了车。
虽然心有疑虑,但陈福还是二话不说发动油门,朝着市二院再次走去。
一路上他几次想问到底怎么回事,但看两人的神情终究是没问出来。
开车的时候不能说太多话,容易分散注意力造成交通事故,尤其是在这么紧张的时候。
还是等一会儿事情处理了再问吧。
临到市二院的时候,林亚楠对着陈福道:“陈叔,你认识刑刚是吧?一会儿你别进去,就在门口等着,帮忙留意一下有没有刑刚那张脸从门口出来。”
虽然还有些云里雾里的,陈福还是点了点头,“行,我在门口留意着。”
汽车很快在市二院门口停下,李贵和林亚楠几乎是车刚停稳就迫不及待地下了车。
“三楼,医生叫吕天成。”李贵把信息简明扼要地告诉了林亚楠,率先冲了进去。
市二院医院结构复杂,已经初步有了现代化医院的模型,尽管已经来了一遍,李贵还是有些晕头转向的。
林亚楠看着墙上贴的提示标语,手指了一个方向,“贵叔,这边。”
两人匆匆上了楼,李贵指着正好出来的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怒喝了一声,“那就是吕天成!”
然后瞬间冲了上去。
林亚楠眼尖地瞟到对面的人眼睛里一瞬间闪过一丝心虚,只是很快又伪装好,面色如常地装作讶异道:“李警官,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李贵冲上去,带着一身怒气,“刑刚呢?
你把刑刚藏哪儿去了?”
其他诊室里已经有人探出头来,对着两人指指点点。
林亚楠看着李贵和自己身上如出一辙的橄榄色制服,叹了一口气,连忙上去阻止,“贵叔,别冲动。”
李贵堪堪在最后一秒钟忍住想要打人的念头,揪住对方的脖领,压制着怒气问:“快说!”
吕天成眼睛里划过一丝意外,但很快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故作茫然地反问:“刑刚?刑刚不是被你们领回去了吗?李警官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可是把人完完整整地交到你们手上了,我的助手都可以作证的。”
吕天成既然敢做这件事,自然不会承认。
林亚楠知道这么紧张的时间里,问肯定是问不出来的。
她对着李贵道:“贵叔,先找人要紧,有什么问题一会儿再问他。”
李贵松开吕天成,走近就近的诊室开始挨个查看。
市二院不管是医生,还是患者,人数都远比宝水区医院要多得多,在茫茫人群里找一张脸还真是有些难度。
林亚楠一边找一边在心里想,如果显示屏的出现没有那么多限制条件就好了,这样她就能在人群中通过显示屏精准捉捕到刑刚了。
李贵和林亚楠在市二院里找了一圈,翻遍了各个地方,最后还是没找到刑刚那张脸。
二人只能先联系附近赤桥区的片警,将市二院先围起来,严格确认进出的人群。
李贵本想将吕天成直接带回去,但赤桥区的片警强烈坚持这不符合规定,即便是审问也都由他们审问才对。
最后没办法只能将吕天成交由对方,但在林亚楠和李贵的据理力争下,总算是因为事关三看,审问过程中他们可以适当参与。
李贵心里憋着一股气,把人交给对方时动作带了些气劲。
林亚楠对着赤桥区的片警解释,“事关重大,还希望各位理解一下。”
来的片警点了点头,“理解理解,我们会抓紧时间问的。”
*
回的路上气氛沉重。
陈福安慰两人,“没事,就算刑刚这小子跑了,他也跑不远,这两天联合公安派出所那边,肯定能把他再抓回来的。”
李贵没说话。
林亚楠也没出声,她心里甚至出现一瞬间的恍惚,自己是不是不该贸然地说出来?
刑刚抓着便也罢了,可是现在没抓回来。
等两人再回到三看的时候,显然武建国等人已经得知了消息,在门口已经等着了。
见到只有他们,没有刑刚的时候,武建国心中一沉,“没抓到?”
林亚楠摇了摇头。
武建国没说其他,沉声说了句,“先回办公室。”
等到了办公室,各监区的负责人都到了。
胡笛也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他的视线和林亚楠对上,眼神里满是愧疚。
他这下犯的可是大错误。
李贵看了一眼胡笛,突然冷不丁出声道:“这次的事情是我的失责,有什么处罚我都认。”
胡笛见他准备一个人包揽,往前走了一步,“所长,师傅,我”
李贵打断他,“行了,你是我徒弟,有什么话你都听我的,我都没发现不对劲,你更不可能了。”
武建国看着这场景,心里稍微好转了点。
不管怎么说,他们三看的人还是敢作敢当,能担得起事的,这些老家伙们平时看着懒散,关键时刻也是能站出来的。
他挥了挥手,“现在不是计较谁的问题的时候,怎么把刑刚重新抓回来才是我们的首要任务,你们把今天下午的情况说一下。”
胡笛已经把他们下午去医院的细节说过一遍,林亚楠于是简略地将自己和李贵再一次去市二院的情况大致描述了一遍。
武建国沉着脸思考,片刻后出声,“行,既然如此,林亚楠同志你去赤桥区派出所那边跟进一下,看看那个医生那边能不能找到突破口,监区里这个,李贵你再好好审审。”
李贵还想说什么,被武建国眼神压下,“就按我说的做。”
派出所那边需要一个稳妥的人跟进,武建国认为,现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林亚楠比李贵更合适。
林亚楠连夜去了赤桥区派出所。
派出所的民警冲着她摇了摇头,“这个吕天成不认,非说交给你们的就是刑刚。”
林亚楠冷着声问:“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民警:“可以。”
吕天成打定了主意咬死不认,见她进来抬头瞥了一眼,然后扮作无辜状,“警官,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啊,刑刚我已经交给你们了,你们到底要找我要谁?”
林亚楠没说话,坐在椅子上定定地看着他。
吕天成絮絮叨叨地为自己辩解着,“抓人总得有个理由吧?你们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人抓起来,知道耽误多少事吗?我医院里还有很多病人等着我救治呢,警察做事也得讲道理对不对?”
林亚楠之前虽然没审问过人,但她上学的时候也看过一些心理方面的书。
有时候,话多就证明他底虚。
良久之后,她才对着吕天成问:“刑刚是怎么联系到你的?”
吕天成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我都说了我不认识刑刚,是你们把他送到我医院的。”
林亚楠:“假刑刚已经认了,你说不说只是拖延我们找到他的时间罢了,你的犯罪事实是改变不了的懂吗?”
吕天成仍然死不承认,“认什么?你们警察不能屈打成招吧?他承受不住胡说是他的问题,我不承认,你们带过来的人我原原本本的已经给你们交了出去,凭什么说我犯罪?”
林亚楠忽然轻笑了一下,对着他道:“好,这件事暂且不论,你不会觉得你身上很干净吧?让我看看,医疗事故,收受贿赂,非法行医啊,没想到你身上背着的罪名还不少啊。”
吕天成瞳孔骤然一缩,盯着她的眼神瞬间带了点狠意,“你说什么?你怎么”
林亚楠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对着身旁的民警开口,“这个吕天成身上背着的事不少,好好查查吧。”
旁边的民警早已经看愣了。
什么?她怎么会知道对方犯了这么多的罪?而且看吕天成的反应,很明显她说对了。
“这样的话,我们可能得移送到本区公安分局那边”民警小声开口。
他们区的公安分局好的话那岂不是就是赤桥区公安分局?
楼烨所在的单位?
“行,那麻烦你们移送一下吧。”
楼烨这个人的能力,她还是听不少人说过的,或许他能早点审问出来。
第29章 第29章都给我进去团聚
在林亚楠的强烈恳求下,赤桥区派出所当天就把吕天成移送到公安分局那边。
林亚楠跟着押送的民警一道过去。
三人过去时,楼烨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林亚楠看着已经黑下来的天色,心道公安果然不分家,这个点了都还在加班。
她冲着楼烨友好地打了个招呼,然后负责押送的民警将楼烨叫到一旁,应该是汇报吕天成的情况去了。
这一路上吕天成再也没有刚被抓起来时的那种松弛感,尽管他已经故作轻松,林亚楠仍旧能从他时不时瞟过来的视线里感受到他的紧张。
那边聊着的两人可能是也提到了她,因为她看到楼烨也在飘过来视线。
等两人聊完,楼烨点了点头,吩咐身后的人将吕天成提进去,先关进审讯室里,然后对着林亚楠道:“放心,最晚明天早上之前一定给你一个结果。”
林亚楠点了点头,道:“多谢。”
等派出所的民警们离开
后,楼烨叫了几个人过来,对他们说道:“你们几个去一趟市二院,打听一下吕天成在院期间的情况,譬如——”
他再次看了一眼林亚楠,才接着道,“是否发生过医疗事故这些,有没有收受过家属或者其他人的贿赂等,如果有知道的人立刻带回来,明白了吗?”
几人答:“明白了。”
然后转身往市二院走去。
等他们走后,楼烨也转身往审讯室的方向走。
林亚楠本不打算跟着,谁知楼烨竟然主动开口:“要不要一起进去?”
林亚楠:“这符合规矩?”
楼烨想了想,然后十分认真道:“公安都具有审讯嫌疑人的权力,事关三看,跨区办案也说得通,没什么不合规矩的。”
似乎好像,还真有些道理?
刚才在派出所那边的时候他们就应该这么说来着!
林亚楠昂了昂头,这下她可是有完全正当的理由,“进!”
刑警队的审讯室和派出所的比起来要更肃穆一些。
楼烨和另一个警察负责讯问,最边上还坐着一个负责记录的年轻女警。
让林亚楠诧异得是,桌子上竟然还有一台录像机。
这个年代的公安内部规定还没那么完善,讯问全程同步录音录像制度几乎还未出现,自打林亚楠进了三看之后,她基本还没见过哪个派出所或者公安局来讯问时录音录像的。
没想到他们赤桥区公安局已经这么超前。
楼烨坐下后,林亚楠很快将心思收回来,专心学习。
林亚楠本以为楼烨应该是那种讯问时会锋芒毕露的性格,却没想到他完全走的是相反的道路。
整个过程甚至称得上是温和。
他问了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
林亚楠有些着急。
“之前有犯过什么罪吗?”楼烨问。
吕天成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的警察,心中生起了点侥幸,刚才慌乱的心有些平静下来,他摇了摇头,“没有。”
楼烨似乎并没有多在这些问题上纠缠的意思,他点了点头让身边的人记下,然后继续问:“之前有受过处分吗?”
林亚楠看着有些迷茫,她不懂自己都说的那么清楚了,怎么不接着问下去?
要说他不信任她也不是啊,不是都已经派人去查了吗?还专门强调了医疗事故和收受贿赂这些,这不就是相信她话的意思吗?
只是她虽然不解,却也没有打断对方,只是默默地继续听着。
接下来的问题楼烨依然没问什么重要的。
像是在例行走程序问话一样。
吕天成不由得放松了警惕。
他就说,光凭这女的一张嘴,就能定他的罪吗?真是搞笑。
什么医疗事故,什么收受贿赂,什么非法行医,都他妈胡扯。
他做的那么隐蔽,怎么可能会被人发现?
吕天成放松下来,在第一轮讯问结束时,甚至有心情反问他们,“警官,我是不是明天就可以回了?”
楼烨点了点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二十四小时之后你就可以离开。”
听到他这话,吕天成心中更是一喜。
他可是看过不少电视剧的,电视里演警察问话可不会这么简单,哪有警察对嫌疑人这么温和的,这肯定是没把刚才那女的的话放在心上。
林亚楠看了一眼仿佛已经半场开香槟的人,在心中嗤笑了一声。
她也算是琢磨过来了,楼烨这八成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在休息了半个小时后,楼烨再次进了审讯室,问的问题和之前依然大差不差,短短十几分钟就又出了审讯室。
隔了半个小时后,他再次进去,依然重复同样的问题,而且问题有越来越少的趋势。
吕天成眼瞧着他们的问题越来越敷衍,心中喜悦更甚。
搞不好可以提前出去,今晚不用在这里过夜了。
第三次出去后,楼烨在很长时间后都没再进审讯室,就在吕天成以为事情八成就这么定了的时候,楼烨再次进来了。
这次他手里拿着一沓纸。
吕天成不知道那是什么,正欲伸长脖子瞧一瞧。
就见面前的警官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他盯着他,目光像是穿透他的身体直接洞悉到他的内心。
“吕天成,我给了你三次自首的机会,但你一次都没把握住。”
吕天成一愣。
“1987年六月,收受赵某家属贿赂款两千元;1987年十月,收受李某贿赂款五千元;1988年二月,因医疗事故造成患者杨某死亡,以赔偿杨某家属一千元了解此事;1988年四月,收受王某贿赂款四千元”
随着楼烨一桩桩点下去,吕天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还需要我都念下去吗?”
吕天成想不通,他明明该打点的都打点了,怎么还会被查得这么清楚?
“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一开始都宣称自己无罪,自己是被冤枉的,我们也愿意给他们机会,同样的我也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没把握住,每一次讯问完最后我都会问你一句,以上所说情况是否属实,是你自己切断了自己的后路。”
吕天成脸色已经不单单是难看二字形容了。
楼烨一双眼睛如炬,锐利地盯着对方,“但现在,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是否把握,选择权在你。”
林亚楠在一旁看着,在心里忍不住拍手叫绝。
这一招心理攻势妙啊!把对方的心理拿捏得死死的!
没白来,这一趟没白来。
她有些赞赏地看过去,不怪楼烨此人在警察圈里小有盛名,是有点实力在的。
吕天成到底还是没扛住,僵持了一阵之后,垂下头去。
然后他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了出来。
早在半年之前,刑刚有个兄弟就来找过自己,他带了一张刑刚的照片,以及一个和刑刚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人,出钱让他将此人想办法变成和刑刚一样的长相。
听到这里,楼烨眉头轻皱,“整容吗?”
吕天成点了点头。
林亚楠眉头也皱起来,她以为只是两个长得本就十分相似的人,竟然是整容?这个年代整容技术已经这么发达了吗?
旁边的警察也忍不住问:“你会整容?”
说到这里,吕天成十分得意,“我当然会,我不仅会,我的技术就算是未来三十年,也不一定有人能达到!”
未来三十年么?
林亚楠心念一动,想到什么,但她没在这里直接问出口。
据吕天成所说,他在这半年内只负责将人整成个刑刚一模一样的样子,其余的他也不知道,只知道那天上午的时候,有人告诉他说刑刚下午会到市二院,他需要出面想办法将人偷梁换柱。
“我们医生嘛,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将人支开,我只负责把他们两个人找机会换掉,但后来刑刚去哪了我就真的不知道了,他当天应该就从我们医院走了。”
楼烨:“你之前是通过什么方式和对方联系的?”
“打电话,除了第一次把人领来我这里之外,后来对方都是通过医院里的电话联系我的。”
楼烨让吕天成把电话号码找出来,然后吩咐人试着去查电话的地址。
然后他走出审讯室,对着林亚楠道:“我有个建议,拿吕天成作诱饵,或许能再次把刑刚引出来。”
林亚楠想,或许暂时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在三十年后天眼遍布的社会,找个人很容易,但在这个年代,找个人简直是大海捞针。
*
讯问结束后,楼烨一言不发地盯着林亚楠,眼里有话。
看着他的眼神,林亚楠瞬间头皮发麻。
她能猜到对方想问她什么,但她还没编好理由。
片刻后,还是她忍不住低下头,“这个,要不,我还是先回去等等消息?”
楼烨没接她的话,突然来了句:“你怎么会知道吕天成犯了很多罪?”
林亚楠:“”救命,真的逃不过去了是吗?
她呵呵地笑了一声,“如果我说我是随便瞎猜的,你信吗?”
楼烨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依然盯着她看。
林亚楠:“
“让她想想怎么圆。
啊,有了!
“医生嘛,万一犯点儿事不就是这些,什么医疗事故啦,收点儿别人好处啦对吧?”她极力试图说服对方。
楼烨:“那么非法行医呢?我们今天还没查到他非法行医的证据,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快查的。”
林亚楠一拍脑袋,对啊,还有非法行医啊,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等等,楼烨怎么这么信任她?这不太符合常理的对吧?
许是察觉到她不想多说,楼烨没再继续追问,以经典的对白结束了此次的话题。
“不论如何,只要你愿意,欢迎你来我们局。”
林亚楠:“好的。”
好家伙,有这不屈不挠的毅力,他做什么不会成功啊-
楼烨按照和林亚楠说的,将吕天成提前放了回去作诱饵,并让之前围着的派出所民警撤离。
在过了一周之后,刑刚竟然真的再次联系了吕天成。
刑刚对自己这张脸还是有点顾虑,因此想联系吕天成稍微做个小小的改变。
吕天成为了立功,按照计划好的引诱刑刚来到医院,然后由埋伏在医院附近的刑警一举抓获。
林亚楠来提人那天,吕天成正期待地和楼烨讨价还价。
“警官,你看我都配合你们把刑刚又抓回来了,这是不是得算立功啊?能给我判轻点儿吧?”
楼烨拿着手里新收回来的材料,头也不抬地回答他,“算,不过顺便通知你一件事,吕天成,哦不或许不应该叫你吕天成,应该叫你黄国豪,你因为涉嫌非法行医需要再次调查,你有没有异议?”
吕天成,不,应该是黄国豪一滞,愣是没再说出什么来。
后来林亚楠才知道,黄国豪是替用了吕天成的名额,到的市二院。
他医术确实还行,但他并不是真正的医生,只不过是因为冒名顶替了他人,这才一直被人尊称一声医生。
林亚楠后来又去了一趟市二院,从对方办公室里找到了一些端倪。
黄国豪的日历上记载着一些信息,和她这个从三十年后来的灵魂中已知的一些信息中完全吻合。
对方或许和她一样,来自同样的时空。
但他在手握超前的医疗技术和信息时,没有选择帮助更多的人,而是选择了一条“捷径”,林亚楠觉得他完全是罪有应得。
黄国豪和刑刚打包送进了三看。
三看众人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后,武建国和李贵等人这才终于有心情问:“林亚楠同志,你是怎么发现刑刚被调包了的呢?”
胡笛更是聚精会神地盯着她,“我和师傅一路上都没发现他不对劲,林亚楠同志你也太厉害了!”
林亚楠虚心,哦不,是心虚地接受了他们的夸奖。
怎么发现的?
当然是通过显示屏发现的了。
这显示屏对于她来说完全就是关在他们三看的这些嫌犯的另一张“身份证”!
“身份证”都不对了,她自然就发现了。
但她没法这么说。
她只能含糊其辞道:“那天你们走的时候我观察了一下刑刚,我发现他好像有点高低肩,但不是特别明显,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但那天回来的那个人我仔细看了,并没有高低肩这个毛病,所以我就感觉不太对劲了,试着诈了一下看他的反应。”
众人恍然大悟。
而后又忍不住夸赞,“还是你观察细致啊!以后我们都要向林亚楠同志学习!”
林亚楠摸着后脑勺,十分不好意思。
救命,这胡诌的功夫她现在也是越来越熟练了。
尽管武建国已经吩咐下去,不让消息走露,但刑刚差点儿逃脱这件事还是在三看私底下渐渐传开。
而且三看的嫌犯们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听说又是那个新来的女警一眼识破刑刚被调包的。
这下众人真是既有点佩服,又有点惊惧了,这新来的女警脑子也太好使了,怎么看一眼就把他们都记住了?这也太吓人了!
听说这些监管警察还给她起了个绰号,叫“行走的人形罪犯档案馆”。
好嘛,这不名副其实嘛!
再加上听那个被新抓进来的医生说,当时这女警在问他的时候,一眼就直接指出了他犯了哪些罪,给他吓了个够呛。
嫌犯们瞬间更是肃然起敬了,这新来的小女警怕如果不是真的有点儿玄乎就是有人夸大了。
这几天频频被和林亚楠放在一起被提起的黄国豪心里却在记挂着另一件事。
哎呦,在这儿还遇到熟人了?这不是巧了么。
第30章 第30章冰糖肘子,辣椒爆鱼……
黄国豪和曹磊之前认识。
曹磊之前陪着一个女生去医院找过他几次,因此他对两人印象很深刻。
黄国豪被送进来监室的那天,经历了他人生中最难熬的日子。
来之前他不是没想过看守所的日子不会好过,但等真正来了之后,他才知道这日子有多难熬。
“蹲下!”
黄国豪进去监室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两个字。
他没反应过来,刚准备抬头看是谁对着他呵斥下命令的时候,眼睛还没来得及往上瞟,一个只脚朝着自己的膝盖就踢了过来。
然后他“砰”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在了石灰地面上。
“号长问你话,你答就行了,乱看什么?”头顶响起一个有些尖利的声音。
黄国豪膝盖泛起剧痛,疼得脊背弯下去,更别提再次抬起头来。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协助越狱”
不等他说完,头上再次传来声音,“你就是那个帮那个死刑犯逃出去的医生?抬起头来,我看看。”
黄国豪努力控制住身体的抖动,抬起头。
围在自己面前的是几张虽然长相不同,但都透露着邪恶的脸。
他对上中间的那张脸。
脸上一道长疤,脖子上黑青色的纹身顺着衣领没下去,看着便十分不好惹。
对方被其他人围在中间,隐隐透着老大的气势,应当就是刚才踹他的人嘴里所说的“号长”了。
黄国豪不懂号长的意思,但知道在这里肯定得听他的。
他使劲拉动肌肉,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有些讨好地看着面前的人,“是我。”
对方看了他一眼,然后露出个轻蔑的笑,嗤道:“果然,这小白脸样看着就不像是个能信任的人。”
黄国豪眼神一变,心里已经察觉到不好,还想说些什么为自己辩解,对方已经移开了视线,对着其他人招呼道:“行了,开始入监仪式,教教规矩吧,闫三儿,你去望风。”
“好嘞!”
黄国豪还没反应过来教什么规矩,望什么风,只听见有人应了一声后迅速走到监室门口,紧接着有人从两边架起他的胳膊,将他拖到了厕所里,然后一双手掀开了他身上的囚服。
再然后,对方狞笑了一声,弯曲起胳膊,肘部朝向他,然后狠狠地击向了他的胸口和肚皮。
“啊——”黄国豪没忍住哀嚎起来。
立刻便有人从前面绕到他身后,捂住他的嘴巴。
“呜呜呜呜——”他挣扎,但一个人的力气哪能对抗这么多人。
“这道菜叫做‘冰糖肘子’,是号长特意赏给你的,记住了,不管你之前在外面是什么身份,进来在号长面前都得夹着尾巴做人,明白了吗?”
接二连三的肘击落在他身上,有人在他耳边小声警告。
黄国豪疼得满脑袋都是汗,点头如捣蒜。
“呜呜呜明白…”
短短十几分钟,对他来说却漫长得如同几年,一想到在这里还要呆数不清楚的光阴,黄国豪脑子里就都是恐惧。
入监仪式结束后,他躺在肮脏的粪坑旁,已经顾不上干不干净,满脑子全是自己到底怎么才能尽快出去。
“别睡呀,兄弟们还有一道菜送给你呢。”
就在他以为至少今夜能够安全过去的时候,耳边再次响起了恶魔般
的声音。
有人拿着一根至少两指粗的绳子,一边靠近一边对着他笑,“兄弟们送你的这道菜叫做辣椒爆鱼,你看看,兄弟们对你不错吧?”
黄国浩看着他手里的绳子,黄色的绳子上面沾满了红色的辣椒,鲜红的颜色透着诡异,没有任何时刻比现在让他更加害怕红色。
他蜷缩在地上,一边往角落里爬,一边害怕的恳求,“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我肯定懂规矩的,求求你们了…”
没有人听到他的呼喊声,或者说,整个监室里并不会有人在意他的呼喊。
黄国豪感觉自己像一块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他后悔了,他不该犯罪的,假如再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绝对不会再做那些事,他会遵纪守法,做一个好人。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给他再重来一次的机会。
对面的人越走越近,黄国豪心中一片绝望,可巨大的恐惧还是让他战胜了身体上的痛苦,他硬生生又爬了好几步的距离。
忽然间,他的眼睛瞟到外面的一个身影,爬行的动作停下。
“救我!曹磊,是你吧曹磊?救救我!求求你了!”他对着那边角落里对所有事都仿佛漠不关心的人发出了求救声。
向着他走过来的人突然顿住了脚步,捏着手里的绳子有些怀疑地问了句,“你认识他?”
曹磊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呼救声,连头都没有往过扭一下。
但黄国豪已经从这人的口中听出了一点生机,他猛烈地点头,“认识!我真的认识!不然我怎么能说出来他的名字?曹磊,你忘了吗?你陪着方娟来找过我很多次!你忘了吗?”
不知道他的哪句话触动了对方,只见刚才一直没什么反应的曹磊突然间有些机械地转过头来,他的眼珠子缓慢地转动了几下,“是你,那个医生。”
“对对对是我!是我啊!”黄国豪点头点得脖子快要抽了筋,他努力地往过爬了几步,想要爬到对方身边。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解救他的声音。
“闫三儿,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李强,王永康你们干什么?手里拿的是什么?还不快给我交出来!我看你们是胆子肥了,再敢胡乱用刑,都给我进禁闭室呆着去!”
门外的警察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监室的门,进来将沾了辣椒的绳子一把没收了过去。
然后他看着匍匐在地上的黄国豪皱眉,“怎么样?用不用去医务室看看?”
黄国豪刚想说需要,抬眼瞥见号长的视线,话到嘴边硬是没敢开口。
“不,不用了,我没事,谢谢警官。”他改口。
等警察走了,有人上前想要再次教训他,被号长喊住,“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一会儿准备睡觉。”
黄国豪眼尖地瞥见那号长看了一眼曹磊。
他心中安定下来,看样子今晚算是过去了,他得想办法跟在曹磊身边。
这一晚上他都没敢闭眼,一直窝在曹磊旁边。
他明明满身臭味,可曹磊仿佛闻不见一般,既没喊他滚,也没让他去洗漱。
他不知道曹磊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自己这段时间跟在曹磊身边是他能做到的最好的自保手段。
*
托曹磊的福,黄国豪接下来的日子还算好过。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曹磊身边,不管是吃饭睡觉,还是坐板,都离他不到五十公分的距离。
曹磊也不知道是对他有感激还是因为一些其他别的原因,但他一直没驱赶他。
这几天有人会向他打听刑刚的事,还有人向他打听那个女警的事,他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力在和大家打好关系,少受点罪。
慢慢地也有人在他面前说了曹磊的事。
他这才知道方娟已经没了。
其实对于方娟去世这件事,黄国豪是有过预料的。
因此这天有人来提审曹磊时,他忍不住插了嘴,“警官,我知道一些他和方娟的事,我有知道的告诉你们,这能算立功吗?能减轻刑期吗?”
过来提审曹磊的人是盐阜塔区检察院的人。
曹磊完全处于一个拒绝沟通的状态,他们正发愁,听到黄国豪这话,来提人的两个检察官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你知道什么先说出来,说出来才知道算不算立功。”
黄国豪哪里还有之前在外面时和林亚楠磨的嚣张。
进来的这几天已经把他所有的傲气都磨了个干净,现在他只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知道的都说出来,好争取个立功机会,早点出去。
“方娟这个女孩子来找过几次我,不知道她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知道我会整容,她几次找过来都是为了整容,基本上每次都是曹磊陪着她来的。
我听说过他们的几次谈话,好像是方娟的对象嫌弃她长得不好看,说她这个样子入不了什么人好像是叫“shengzhu”的眼,所以方娟才想着要整容的。
我当时就觉得这女孩子有点傻,对方完全是在pua她,但她估计也是恋爱脑上头,没察觉出来,曹磊当时也劝她,她也不听,反正就是一个劲地要整容。
当然,因为我收费高,她没整成,她几次过来就是问我能不能收费低点,我当然不能啊,尤其是因为这种,收费高点也能打消他们的念头。”
检察院的人问:“你知道方娟当时的对象是谁吗?”
黄国豪摇了摇头,“不认识,她没和她对象一起来过。”
对方又问:“那你之前有听到过曹磊对她对象表达过什么评价或者其他之类的吗?譬如有没有表露过想要杀对方的意思?”
黄国豪已经知道曹磊是因为杀了人才进来的,按理说他应该顺着说有,但他不敢说。
两个检察官对视一眼,那这些内容也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黄国豪从两人的眼睛里看出了他们的意思,他绞尽脑汁,很想再说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但想了一圈也没想出来。
他和曹磊以及方娟确实只是认识的关系,根本谈不上熟悉,更别提这些隐私的话在他面前说了。
立功立功,到底怎么才能立功?
等两人走后,黄国豪垂头丧气地蹲在角落里。
他真的在这个地方呆够了。
可他没想到,转机很快就到来了。
30-40
第31章 第31章爆炸案,破!
盐阜塔区来的两个检察官里,其中有一个叫孟瑞文的是胡笛的师兄。
等两人问完后出来后,胡笛已经早在监区门口等着,“师兄,好不容易过来一趟,走,我请你吃顿饭。”
孟瑞文哈哈一笑,揽住他的肩膀,“正有此意!”
然后两人一起招呼另一个一同来的检察官往外走。
临出门前,胡笛想到什么,突然顿住脚步,“师兄,你等我两分钟啊,我去找个人。”
他很快跑回去,跑进档案室里,对着仍在埋头整理东西的林亚楠喊:“林亚楠同志,一起去吃饭啊!吃完饭再回来整理!”
这几天一旦有空闲的时候,林亚楠还是会过来档案室这边收拾收拾,有了武旗和胡笛时不时过来帮忙,档案室已经被打扫出来了,可以称得上是焕然一新。
只是各种档案还有些乱七八糟的,档案又属于机密,武旗不方便整理这部分,因此这几天除了胡笛偶有时间过来一趟,大部分时候还是她在整理。
林亚楠对这部分不发愁。
只要卫生清理好之后,一切都不是问题。
听见胡笛的叫声,她一看手腕上的表才发现竟然已经接近中午了。
林亚楠跺了两下有些发麻的脚,应道:“好。”
胡笛将她喊上,路过财务室看到依旧趴在桌子上的武旗,叹了一口气,又拐进去把人薅起来,“下班!吃饭!”
武旗迷迷瞪瞪地反抗,“你先松开我,我自己能走。”
胡笛松开他。
武旗出溜一下就跌倒在地。
林亚楠:“”
胡笛把人拉起来,嘴上还忍不住吐槽,“你不是能自己走吗?”
武旗张嘴,片刻又合上,终归没说出什么来。
只是叹了一声,又用那双眼睛极富有意义地瞟了他一眼。
林亚楠看着两人互动,在心里默默琢磨。
武旗这个人,总让她想到之前在网络发达的年代时流行的一句话——有一种淡淡的死感。
在三十年后,他完美融入打工牛马,但在这个时代,多少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不知道他这个性格的来源是?
当然这涉及到个人隐私,她虽然好奇,却也不会随意打听。
三人到了门口,和等着的孟瑞文两人集合,然后往定善区那边的食堂走。
饭桌上,胡笛再次毫不吝啬地开启夸夸。
“师兄,这位就是林亚楠同志,是我们三看今年来的新人,你不知道,上次我和师傅押送一个自杀未遂的死刑犯去医院,回来之后那死刑犯来了一招偷梁换柱,我和师傅都没发现,是林亚楠同志第一个发现的!”
孟瑞文之前已经听说过这件事,传言里是位女警察觉的,并第一时间联系其他部门把人追回来的。
他刚才瞧着胡笛叫了位女警出来,就在心里猜测,现下证实了,孟瑞文放下手里的筷子,忍不住伸出手去,“幸会幸会,这段时间林亚楠同志的大名已经在公安和检察队伍中传开了,今天一见,竟然这么年轻!”
林亚楠一被人夸奖就尴尬的毛病又犯了,“没有没有,我就是运气好”
双方客套了一会儿,终于结束这场磨人的交际,开启聊起其他来。
干这一行的,时间久了都会沾上一些职业病。
聊着聊着话题就又聊到了案件上。
孟瑞文一边吃着饭一边瞎聊,“你们知道曹磊这个事不?”
曹磊?这不就是那个百分之零?
林亚楠心念一动,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胡笛答:“知道啊,不就是那个炸了车的?怎么了师兄?他这个事有什么问题吗?”
孟瑞文摇了摇头,道:“问题倒是没什么大问题,这曹磊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人也确实是死了,我们也知道现在他这个杀人动机知道是为人报仇,但到底为什么报仇的查不清楚,你们看守所里嫌犯之间没流传出什么消息?”
胡笛拧着眉头想了半天,片刻后摇了摇头,“没有听说,而且曹磊在五监,我平时在四监这边,要不我帮你打听打听?”
孟瑞文没拒绝,但还是不抱希望地说了句,“估计够呛能打听出来,这曹磊就跟四大皆空了一样,问什么都不说,只承认人确实是他炸的,其他什么都不说。”
林亚楠忍不住插了一句嘴,“那现在曹磊这个案子你们打算怎么办?就这么提起诉讼了吗?”
孟瑞文再次摇头,“那估计不行,回头让公安那边再补充点材料吧,哦对了,还有尸检报告,还得让公安那边补份尸检报告,咱市最近这不是搞试点呢,证据链这块要求还挺严格的,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犯罪事实清楚,迟早起诉。”
对啊,尸检啊!她之前怎么忘了这一点!
林亚楠之前已经有了猜测,曹磊头上的百分之零的标识大概意味着是未遂的意思?
如果是未遂的话,要么只能是人没死,要么就是死因非曹磊所为。
但不管怎样,尸检或许能给她一个答案。
于是她十分严肃地盯着孟瑞文道:“尸检一定要好好做,不能马虎。”
孟瑞文一愣,马上点头,“明白明白,肯定以最严谨的态度对待。”-
日子悄然流逝着,转眼间林亚楠来到三看已经马上一个月了。
进了十一月份以后,气温就骤降下来,随着一场场秋雨的降临,更是寒意直袭。
这天下了大雨,林坤开着车一路进了看守所正门口,然后在门口等着妹妹。
他看着外面连绵的雨珠,打消了暂时下车的想法,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继续坐在车上。
林坤这人打小就臭美,隆冬腊月为了好看都能穿一点儿衣服,更别提这会儿了。
为了让自己身上感觉不那么冷,他关紧了车窗,然后打着车开了空调,抱臂把脖子一缩,整个人就缩在了座位上。
林亚楠这天临下班时,监区内正巧出了点事,她忙着处理因此下班就晚了一会儿。
等她出来时,敲玻璃窗,却见三哥一直没应。
雨势已经渐渐停下来,她能很清楚地看到三哥在车内的情形。
对方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怎么样。
林亚楠心头一紧,敲窗的动作力度加大。
“三哥!快醒醒啊!”
她已经开始左右寻找合适的石头,想着三哥再不应她就砸窗救人。
好在,林坤看样子只是睡着了,听见她的声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然后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囡囡,你下班了?哎呀我怎么睡着了?这一会儿的功夫,我昨天明明也睡挺早的啊,真是奇怪”
林坤一边抓紧打开车门,一边嘟囔,“快进来,外头冷。”
林亚楠悬着的心落下,还好不是她想的那样。
但她一上车,看到三哥开着的空调,以及紧闭的车窗,就是一阵后怕。
“三哥,你刚才开着空调在车上睡觉了?”她问。
林坤一边调转车头,一边回答她,“对啊,这天气也太奇怪了,突然就冷成这样了,刚才下雨我懒得出去了,就在车上坐着等你,天气又冷,我就开空调了,怎么了啊囡囡?”
林亚楠十分严肃地盯着他,道:“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儿就没命了!”
林坤一惊,“怎么会?!囡囡你别吓我啊!”
林亚楠反驳他,“怎么不会?你不知道在像你刚才这样在密闭空间内一直开着空调是会产生一氧化碳的吗?时间久了很容易中毒的!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你知不知道?!”
当然这样的例子在这个年代并不常见,毕竟大部分人根本没钱买车,但在三十年后,这样的例子还真不少。
林亚楠本人为什么知道这个事情,就是因为她上辈子公司楼下就有一天突然来了救护车,一打听才知道是一家三口在车里睡午觉,结果一氧化碳中毒了,听说那个小孩当场就没了,父母被拉去抢救,也不知道后来抢救回来没。
那段时间这件事在整栋楼里天天被提及,她经常上电梯的时候都能听到电梯里有人聊天,竟然有好多人对这一方面根本不了解。
刚才看三哥那样,林亚楠猛地就想到了上辈子听说的这件事,心头突突地跳。
没想到她三哥还真没这方面的常识!
林坤大惊失色,声音又拔高了一个度,“我说我刚才怎么感觉脑子昏昏沉沉的,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我都没感觉我睡着,怎么好端端地就没意识了,原来是差点儿一氧化碳中毒了!还好有你囡囡,要不三哥差点儿就嗝屁了啊!不行,我得回去把这个事情打电话告诉林境和大哥他们,他们也常开车”
林坤一个人自言自语着,心头后怕又把车窗降下来一点,“囡囡,不冷吧?”
林亚楠摇了摇头,还是补充了句,“开车的时候没事,反正你以后别着着车开空调在车里睡觉就行,长个记性。”
林坤抚摸着胸口,“长呢长呢,这记性长足足的!”
两人回到家里后,林坤拿起电话头一个就给林境打了过去。
“林境,我刚才差点儿就死了!你差点儿就没弟弟了你知不知道?!”
电话那头的林境挖苦的话一顿,瞬间敛了神色,“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你好好说,囡囡呢?囡囡没事吧?”
“囡囡没事儿,你放心吧,我跟你说就是刚才”林坤拿着电话絮絮叨叨地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他本以为对方会和他一样惊讶,然后产生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谁知道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钟之后,突然传来林境的爆喝声。
“林坤你这个戆大(傻瓜的意思)!侬脑子是真的瓦特啦!开
着空调关着窗睡觉,怎么不好活死你”
林境气急败坏的声音隔着听筒传过来,林亚楠听着发笑。
一碰上三哥,二哥还是一如既往地容易暴躁。
林境骂了半天,能听出来他有多无语。
好半天后,他才挂了电话。
林坤捏着电话线,有些憨头憨脑的,难得在这个过程中几乎没有反驳。
直到最后挂了电话,他才有些委屈地嘀咕,“林境这脾气可真暴躁啊,一点都没有当哥哥的样。”
林亚楠看着三哥稍显低落的情绪,笑着开口,“二哥这是担心你。”
“我知道。”林坤嘿嘿一笑,转瞬间就显得有些没心没肺,“但他嘴巴太毒了,所以我才专门和他对着干,不过今天我就不和他计较了!”
*
第二天林亚楠到了三看时,听说了一件事。
“林亚楠同志,那个曹磊,他那个案子的尸检报告还真出问题了!我听我师兄说,尸检报告显示被害人死的时间要远远早于曹磊炸车的时间,现在我师兄他们把卷退回去盐阜塔区公安局了”
胡笛一见到她,就立刻把这个消息分享给了她。
胡笛有些崇拜地看向她。
那天听林亚楠同志十分认真地说要注意尸检报告,他还奇怪来着,没想到尸检报告竟然真的出了问题!
通过这一次次的事情,他发现林亚楠同志做事真的格外的严谨,以后他也要向她学习,做个严谨的警察。
昨天师兄和他说这个事的时候,都感叹说真是神了,说他们这个看守所的女警果真和传言中一样名不虚传。
林亚楠心道果然如此。
然后她问:“所以造成这个案件被害人的很有可能不是曹磊?”
胡笛答:“也不能这么说,只能说不是因为曹磊炸车死的,但曹磊有没有其他行为目前还不清楚,我师兄说盐阜塔区公安局那边调查了,估计今天就要又过来提审了。”
林亚楠点了点头。
她没法参与到审讯工作中,不知道后续调查结果会怎样,但目前看来至少曹磊这边的事她可以暂时先放下了。
前段时间她心里一直记挂着那个百分之零,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途径提醒,好在现在有了尸检报告,这件事也算是有着落了。
中午吃饭时,林亚楠碰到了盐阜塔区来提审的警察。
区别于第一次过来时他们满面春风的样子,这次来的几个警察都有些苦大仇深的,从表情也能看出来他们心里必然装着事。
几个警察快连吃饭的心情都没了,食不知味地嚼着,大倒苦水。
“不是,这好不容易还说有个简单案子,这铁板钉钉的事实,嫌疑人也都认了,这怎么临了还能出这样的问题啊?我真是想不明白”
“哎就是说啊,都怪检察院那边,非要什么尸检报告,明明证据链都挺完善,明明能简单结案的案子,非要搞这么复杂,我也是不理解了”
林亚楠和胡笛他们找了个就近的地方坐下,一边闷头吃饭,一边听着他们聊天。
“上午咱提审曹磊的时候,那曹磊都说不可能,就是他炸死的他们,但偏偏现在尸检报告就是显示死亡时间早于那之前,我们现在真是一头雾水,连个查的方向都没有”
有人问:“会不会是尸检报告哪里出问题了?尸检报告没检测出来死因吗?”
几个警察你一句我一句地解释吐槽。
“不会,就是因为检测出来这个结果,我们局里专门又去市里请了专家法医过来检测,结果没问题。”
“这就是最奇怪的点啊,专家过来都没检测出来死因!尸体被炸得有点血肉模糊,但专家把表皮刮了照样能尸检,只是尸检结果显示两人除了被炸药炸伤之外没有任何外伤,可真是奇了怪了,其中一个人倒是心脏有点问题,但是另一个没有什么致命的疾病啊,解释不通啊。”
“真是活见鬼了,这案子在我们局里本来还以为最简单的一桩杀人案,没想到走着走着倒走向悬案了”
“嘿我还真就不信了,我就和这个曹磊使劲磨着耗着,我不信从他嘴里撬不出点什么东西来,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
一顿饭吃完,胡笛听着有些意犹未尽的。
都是当警察的,谁还没有个刑警梦?
尤其是这种越是玄乎离奇的案子,越能激起人的征服欲。
别看这几个警察嘴上抱怨,该查案的时候一点不含糊。
这不在三看吃了饭以后,都不打算回去的,打算午休过后再接着提审!
颇有一副“今天不问出点什么来誓不罢休”的态度。
胡笛话里忍不住有些羡慕,“虽然累但这种案子如果破了,应该会很有成就感的吧?”
林亚楠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那必然会的。
“按他们说的,确实奇怪啊,两个人在车上,除了这种爆炸,或者发生交通事故,还有什么机会会两个人同时死亡啊?难道他们除了曹磊还有别的仇家?”虽然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胡笛也忍不住试图推断分析着。
听到他的话,林亚楠突然意识到什么。
“等等,炸车?对啊这两个人当时是在车上来着!”
她瞬间豁然开朗。
之前不管是听李芸还是听胡笛聊起这件事,她更多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爆炸和炸药上,没有注意其他细节。
经过昨天三哥的事情,林亚楠忽然有一种猜测。
在车上,几乎同一时间死亡,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林亚楠突然放下手里的东西,追了上去。
她将那几个警察喊住,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我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是一氧化碳中毒窒息死亡的。”
几个人本还疑惑她突然喊住他们是为什么,听到这句话俱是一愣。
有脑子反应快的,立刻反应过来道:“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我现在立刻回局里,调查一下当时车辆状态,看看能不能看出来当时车辆的空调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以及一氧化碳中毒死亡应该有具体的特征,我去问问法医!”
几人着急忙慌地转身就走,连手里的饭盒都顾不上洗。
等到了下午的时候,这几个警察再次满面春风地来到了三看。
“是一氧化碳中毒!真是一氧化碳中毒!太厉害了,你们三看这个女警实在是太厉害了!我们中午回去立刻找到了当时被炸汽车的残骸,经过对比确定当时车内空调是开着的,而且据目击证人说,当时车窗的确是关着的,法医那边鉴定也显示,死者血液和器官都呈鲜红色,尤其是胸口部位的肌肉,红得十分明显,符合一氧化碳中毒迹象!
你们那个女警呢?我们这次过来是专门来感谢她的!她简直太厉害了!如果不是她,我们这还不知道查到多会儿去”
林亚楠被同事叫了出来。
面对盐阜塔区几个警察们的热情感谢,她这次十分大方地接受了。
这次可不一样,这是她通过生活经验实打实想出来的!可没有依靠外力!
因此听到他们的夸奖,她相当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能帮到你们就好,嘿嘿。”
林亚楠也不由得跟着傻乐。
胡笛说的对啊,破案的感觉太奇妙了,太有成就感了。
她好喜欢当警察,好喜欢这个职业!
她要干一辈子!
虽然她觉得就算没有她,迟早也会有人想到这一层,但她第一个想到,还是不一样!
“好好好,林亚楠同志是吧?我之前就听其他局里和派出所里的兄弟们听说过你,之前我还不信邪,这下我是真心服口服了,名不虚传啊,你们三看算是挖到宝了!”
三看从上到下,从武建国到门口的杨军才,那无一例外不是与有荣焉。
尤其是武建国,他现在是真感谢那个错误,把林亚楠同志分到他们所里来,证明林同志天生就是他们三看的人。
盐阜塔区的警察夸完又忍不住起了别的心思。
“我听说赤桥区的楼烨早就惦记上亚楠同志了?这样,你别去那边,楼烨这人太古板,上班体验不好,你——”
不等他说完,武建国一把把对方的手拍开。
“起开起开,你来晚了,还有我们三看的人都不古板,上班体验感特别好!”
所有人哈哈大笑起来。
枪林亚楠同志大战不知道今年还会发生多少次,但他们三看一定会竭尽全力守护好林亚楠同志的。
在这场大战中获得永远的胜利。
第32章 第32章新线索
刑刚被押送上山执行枪决等等那天,林亚楠脑海里再次响起了久违的声音。
“滴——任务三完成,获得线索一条,奖励已发放,请注意查收。”
线索?什么线索?
林亚楠迅速地在自己脑海里找了一圈,最后终于发现一个信封模样的东西。
这就是线索?
只是这应该怎么打开啊?装在信封里也看不着上面写了什么字啊。
她试着在心里默念了几次开启,信封纹丝不动。
行吧,看来时机未到,随缘吧。
这么长时间了,林亚楠也没弄明白自己这个金手指到底是什么情况,除了能肯定只要是穿着囚服或者被铐起来的嫌犯,她都能看到他们头上的显示屏之外,像这种任务或者奖励什么的,似乎都很随机。
她愿称呼自己这种为“诈尸型外挂”。
但是无所谓,反正有总比没有好,管它呢。
因此她很快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刑刚被枪决,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黄国豪。
虽然两人分属不同监区,但难免有碰到的时候,刑刚此人可是睚眦必报的死刑犯,只要刑刚一天不被枪决,他就一天提心吊胆的。
这不,就算刑刚都被拉走了,监区里还有他小弟,碰到他便睁着一双死鱼眼瞪他,用口型说让他等着。
黄国豪缩了缩脖子,往曹磊身边凑得更近了些。
曹磊的事,监区里已经私底下传来了,不少人羡慕他,人死了,但原因不在他,这下既遂变未遂,刑期一下子肯定会轻不少,至少枪毙是肯定不用了。
但羡慕归羡慕,该害怕还是会害怕的。
曹磊这个人太狠了,来监区这么长时间,胳膊上的伤就没见他处理过,也没见对方喊过一声疼。
人还不爱说话,看着就给人感觉阴沉沉的。
但总有人不信邪。
马六是刑刚手底下的人,知道刑刚被执行枪决后他哭了十几分钟,然后一抹眼泪,眼神阴沉地盯上了黄国豪。
两人不在同一个监区,上午户外锻炼的时候,是他唯一能接触到黄国豪的时候。
马六已经提前找人打听了黄国豪在的监室,而且他知道黄国豪这几天一直跟在曹磊身边,而曹磊这个人身上的特征又十分明显。
炸伤不同于其他伤,他一眼便能瞧出来。
因此即便没见过黄国豪,他依然能从人群中辨别出对方来。
趁着监管警察不注意,马六冲了过去。
目标直奔黄国豪,将他压在地上,开始疯狂地挥动拳头。
黄国豪这种小白脸,根本扛不住他一拳,很快就被他打得鼻青脸肿。
马六几乎是下了死手。
“你敢背叛我老大,我打死你!我要你去给我老大陪葬!”
数不清的拳头落在自己的脸上,黄国豪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
然后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第一天来的那个晚上,那顿“冰糖肘子”后,第二天他连便出来的尿都是血腥味的。
他被打得喘不上气,别说开口呼救了,他几乎连张嘴都困难。
但尽管如此,黄国豪还是凭着强烈的求生意志抓了一下身边人的腿。
“方娟”他用尽全身力气吐出微弱的两个字。
“我方你大爷的娟!我送你俩一起上西天!”马六已经彻底打红了眼,什么方娟,他才不管,通通去给他老大陪葬。
只是,他不知道方娟这两个字,对于曹磊来说有怎样的意义。
曹磊呆滞的神情在听到这两个字后产生了变化,而在他听到马六的话后,他整个人瞬间暴躁起来。
他一脚踩在马六的肩背上,连同下面的黄国豪一起踩在地上,目眦欲裂地瞪着马六。
“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许是太长时间没说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说话的语速也比常人慢很多,但里面透着的狠意但周围的人心里都是一颤。
不少人心里为马六捏了把汗。
惹谁不好,怎么偏偏惹他呀?
但马六显然不明白其他人的顾虑,他手撑着地面想要起来,还不忘啐了一口身下的人,然后扭头骂骂咧咧道:“你管我说什么?你们这些杂碎,呸,都他妈该去给我老大陪葬!”
身上压了一个人,还有人在脚踩着往下压,黄国豪感觉自己胸腔肋骨都快要断掉,呼出来的气都是只出不进的,但为了能活下去,他咬牙,“方娟”
他还能说话,对于马六来说没有别的意义,他只觉得他是在挑衅。
“我方你妈的娟!方娟是你三儿吗喊喊喊喊个没完了——”
后面的话,马六没能说完。
因为曹磊已经一把将他提起来,然后对着他的嘴一拳打了下去。
马六的牙齿都被打掉一颗,嘴里汩汩冒着血。
他不知道面前的人怎么就突然暴动了,但他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曹磊不仅打得狠,而且他是不要命地打。
“干什么干什么?!都给我放开!谁允许你们私自打架的?!”
及时到来的监管警察救了马六一命。
曹磊被两名警察拉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自以为天不怕地不怕的马六,竟然脑子中一瞬间闪过了害怕两个字。
刚才如果不是这些警察拉开,这人真的能打死他。
压在自己胸口上的人终于离去,黄国豪躺在尘土飞扬的地上狠狠地吸了两口气。
他看着蓝天和白云,他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他一定要离开这里。
*
曹磊和马六都理所应当地关到了隔离室。
隔离室是单间,但只有不到两平米的空间,进去以后只能坐着抄写监规,一隔离便是至少一天一夜,很少有人能忍受的了这种致命的孤独。
但这对于曹磊来说,却不是什么问题。
黄国豪知道,一旦离开曹磊身边,他的日子绝不会好过,因此他磨破了嘴皮子让监管警察把他也关了进来。
受够了被打的日子,黄国豪宁愿忍受这种孤独。
他一遍又一遍地抄写着监规,直到写到手发酸。
然后他放下笔,开始回忆起自己的前半生来。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把人生过成这个样子?他明明拥有超越这个时代的整形技术与各种知识理论,怎么就会把自己搞成了这个鬼样子?
黄国豪将头埋在腿上,忍不住落下泪来。
泪水扎着脸上的伤口,疼得他抽气。
他是真的知道错了,呜呜呜他想出去。
黄国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再醒来的时候是被隔离室的门打开的声音惊醒的。
“黄国豪,隔离时间结束,可以回监室了。”
他撑着发麻的腿站起来,问了一句:“警官,曹磊呢?曹磊结束了吗?”
监管警察回答他:“结束了,你们俩一起回监室。”
黄国豪竟然有心情咧着嘴笑了一下,“谢谢警官。”
监管警察知道他的想法,在这看守所里不找个靠山,有时候是活不下去的。
对于嫌犯之间的事儿,他们这些监管警察大多时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别闹出太大的事,一般情况下他们懒得掺和。
在外面都不安分的人,指望他们进了里头一下子就安分起来?
别开玩笑了,根本不现实。
不过黄国豪这小子看着倒是有真心悔过的意思,也是,一看就是在外面没怎么吃过苦的样子,进来这才几天啊,挨了多少顿打了这都。
嫌犯愿意真心悔过,他们当然愿意给个好脸
色,因此监管警察态度还算不错,对着他道:“以后有什么事喊警察,你也劝劝曹磊,让他早点摊开把事情说清楚,早点起诉早点有个结果,你们也能早点去监狱,那边比这边要自由多了。”
黄国豪知道这警察是对自己网开一面了,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警官。”
等回到监室后,黄国豪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对着曹磊出声道:“曹磊,你想不想和我说说你和方娟的事?”
之前他一直以为方娟是对方的逆鳞,因此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他根本不敢轻易提到这个名字,但现在他想试试。
方娟到底是为什么死的?他又是怎么走到的这一步?
曹磊的眼睛转了转,但还是没出声。
黄国豪没气馁,他背靠着墙,窝在对方身边,小声道:“没事,你想说的时候再和我说也行,我什么时候都愿意听,这里只有你和我认识方娟了,只要你愿意说,我都愿意听。”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触动到了他,曹磊竟然罕见地开口了。
“方娟她是自杀的。”他的声音晦涩中夹杂着淡淡的伤感。
黄国豪已经猜到了,但他还是有些好奇地问:“可是我看方娟一开始的性格很开朗啊,她的那个男朋友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自杀是因为对方吧?”
曹磊又不说话了。
黄国豪耐心地等着。
“他该死。”片刻后曹磊才吐出这么三个字。
黄国豪突然想起来什么,他问道:“我记得你们之前聊天中有说到方娟嫌弃自己的长相不得shengzhu还是什么的喜欢?你们说的这人是谁啊?”
曹磊抬起头,眼珠子黢黑,看着有些吓人。
“他带着方娟参加了一个组织,这个组织的首领他们称呼他叫做圣主。”
黄国豪浑身一震。
“邪邪难道是邪教啊?!”
第33章 第33章真有人来看守所吃白饭啊……
黄国豪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一开始以为只是杀猪盘,但没想到会是邪教。
比这个时代所有人都拥有超过三十年视角的他,当然知道邪教对整个社会,整个国家带来的危害性!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记忆里邪教组织大肆宣扬,快速发展的时候,大约就是在这个时期?
黄国豪的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
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能够早日从这里出去的唯一机会!
他死死地盯着曹磊,几乎是急不可耐地问道:“那是个什么样的组织?你知道他们组织具体是什么情况吗?这个组织有多少人?首领,就是圣主你见过吗?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他急迫地想要问出点什么来,因此一连串问题接二连三地就砸了下来。
曹磊似乎不太明白他情绪突然如此激动的原因,向来无神的目光里罕见地出现了一丝困惑。
但很快便又恢复平静。
他没有倾诉的欲望,只是在刚才听到方娟的名字时短暂地感觉活过来了一样。
现在再次回归沉寂。
黄国豪锲而不舍地又问了几次,都没能让他再次开口。
他恨不得扒开他的嘴,但他不敢。
因此在让自己稍稍冷静一点以后,黄国豪朝着门外喊了几声,将负责自己监视的专管警察喊来。
他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所以我的意思是方娟的死有蹊跷,这背后可能涉及到邪教组织!麻烦你们把这个情况报给公安局那边。”
门口的警察没明白他的意思,“邪教?什么叫邪教?”
黄国豪着急地跺脚,“就是一种以宣传违背人伦的思想观念招揽信徒的组织啊!是有害的啊!”
那警察还是没明白,“就是类似于宗教信仰?这有什么危害的,现在都主张尊重宗教信仰自由了。”
黄国豪越说越着急,“是尊重自由,但这种教他不是正常的教!邪教,那是吃人的教!”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激动,但专管警察还是承诺道:“行,我会把你说的这个情况反应给公安那边的,但你别背地里借着这个搞小动作啊,给我老实点!”
他私心里是觉得这个事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的。
一个信仰而已,至于上升到这么严重的高度吗?还吃人?吃人的是他们这些不遵纪守法的犯罪分子才是。
虽然事情在他心里不是个什么大事,但也算是个稀奇的事。
因此吃饭的时候,他把这个事随口在同事面前提了一嘴。
后来一传十十传百地就传到了林亚楠的耳朵里。
邪教?
她更加确定黄国豪就是和自己来自一个时代的人,因此才会对这方面有这么高的敏锐性。
林亚楠和黄国豪想的一样。
这种邪教组织的典型案例她之前也听说过,不仅仅在敛财方面,已经上升到谋害他人生命了。
因此对于这种组织,最好的当然是在它发展初期就直接遏制在摇篮里。
她当即决定去见一面黄国豪。
林亚楠把黄国豪从监室里提出来,开门见山地问:“你为什么说方娟的死有蹊跷?还有你怎么认定是邪教组织?”
黄国豪对她的态度有些复杂。
一方面是她把他抓回来的,而且一眼就看出来他犯了不少罪,虽然他觉得她应该就是瞎蒙的,但也足以证明这个女警很聪明。
因此他心里一边不可遏止地有些怨她,又忍不住地有些怵她。
譬如现在,她这双眼睛,看得叫人简直无所遁形一般。
黄国豪硬着头皮和她对视上,然后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和曹磊的聊天内容说出来,“先前他们两人来我医院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这女孩明显是被人洗脑了,但我一开始以为是被个人洗脑的,但一听有组织,首领还叫圣主我就觉得不对劲了,这铁定是邪教没跑了,你不知道,这些邪教组织——”
林亚楠打断他,“我知道。”
蓦然被打断,黄国豪一愣,“什么?你知道?”
林亚楠十分肯定地点头,“我知道。”
她的眼睛十分坦然地和对方正面对上,清凌凌的目光里倒映出他不可置信的脸。
黄国豪呼吸一窒,想到一种可能性。
“你不会”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林亚楠并不打算和他坦诚相认,她将话题重新拉回到曹磊身上,“既然你是除了曹磊以外唯一认识方娟的人,或许只有你能打听出来方娟到底是怎么死的,你想早点出去吗?这是你最好的机会。”
她看着面前的人。
黄国豪和进来前完全判若两人。
短短几天没见,他的脸上到处都是伤口,眼角肿着,嘴角破着,下巴青着。
看起来狼狈极了。
变化最大的,还是他的眼神。
没进来前他眼睛里全是傲慢,似乎笃定没有人能拿捏得了他,可现在,那双眼睛里全是畏惧害怕,还有一丝对她的埋怨。
只是在她刚才说出那句话后,那丝埋怨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了震惊。
信号给到这里就足够了。
林亚楠起身,对着黄国豪最后说了一句:“我愿意给你一次机会,但这个机会能不能把住还是看你自己——”
话到最后声音放轻,“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愿意给你这个机会的。”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出了门。
出去后,林亚楠迅速转身趴到门框上,看里面人的反应。
黄国豪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睛里充斥着惊喜。
她转回身,摸着自己唯恐露馅直突突的心口。
装X是个技术活啊,还得多向楼
烨或者三哥学习才是啊!-
林亚楠在四监的最后一周时间里,喻元从过渡监区转过来了。
她已经从武建国那里听说了消息。
喻元是缉毒警察卧底,因为以身涉险侵入到毒贩的老巢,被毒贩盯上,这次来他们三看是为了躲避毒贩的眼线的。
受从小到大的教育影响,林亚楠对缉毒警察一直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因此在知道他的身份后,她十分敬佩。
也是这样,她才明白喻元身上那股不羁从何而来。
想在毒贩堆里游刃有余,身上自然要有点痞气的。
喻元的身份,林亚楠猜测知道的人应该不多,看大家的态度便能窥出一二来。
也是,知道的人越多,对他来说越危险才是。
她也是那次因着越狱事件,莽撞冲到所长办公室,这才无意间知道的。
虽然知道了他的身份,但林亚楠不敢多表露什么,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对待他和对待其他犯人没什么区别。
喻元被分到了七监,和常银杏许青山等人一个监室。
不知道是他身上的气质吸引这些瘾君子还是怎样,一向浑浑噩噩的常银杏,竟然主动同他伸出了橄榄枝。
“我叫常银杏,你叫什么?”
许青山看着主动爬到对方面前的常银杏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活见鬼了,常银杏竟然主动和除他之外的人说话了!
喻元没搭理常银杏,眼皮半耷拉着靠着墙假睡。
常银杏不气馁,慢慢靠近他,细细端详着他脸上的睫毛。
同一个监室里的其他人都惊呆了。
“银杏儿,你恢复神智了?”
“不是,银杏儿你快回来呀!我听说这个人可不好惹,你靠那么近小心挨揍!”
众人看看常银杏瘦弱的小身板和他对面人胳膊上的青筋,劝解的话更加着急。
“就是啊!小银杏你根本不抗揍的啊!”
常银杏将眼睛使劲睁开,盯着面前的人。
忽然,那双闭着的眼睛毫无征兆地睁开。
他一头撞进对方黑黝黝的眼珠子里。
然后他低头,嗷呜一口咬上对方的胳膊。
所有人:“!!!”
小银杏这下完喽!
常银杏咬的力道并不重,至少对于喻元来说并不重。
只是看着胳膊上的牙印,他仍旧不可控制地挑了挑眉。
这个瘾君子胆子倒是挺大。
喻元另一只手绕到对方身后,捏在他的后颈上,像抓小狗一样把人一把提起来。
许青山等人已经吓得闭上眼睛,不忍直视一会儿银杏儿挨揍的场景。
谁料想象中揍人的声音并没有传出来,喻元只是把常银杏提到一边,笑眯眯地吓唬道:“你再敢咬我一次,小心我把你的下巴给你卸下来。”
他手上的疤一直延伸到腕骨处,随着他的动作,手上的关节嘎吱作响。
听到卸下巴,常银杏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
其他人:
怎么又来一个会卸下巴的啊?!
许青山实在忍不住,有些畏惧地问:“你怎么也一言不合就卸人下巴啊?常银杏他情况特殊,你不能这么对待他。”
喻元没接他的话,反问,“也?还有谁喜欢卸他下巴?”
门口刚走过来的林亚楠叹了口气,举手,“我。”
她就卸了那么一次!被这些人只怕是要记一辈子!
喻元和她视线交汇,二人十分默契地转开了头。
然后林亚楠高声道:“喻元,出来准备会见。”
会见自然是假的,是武建国找他有事,这才找了这么个借口。
林亚楠押着他往武建国的办公室走。
因为他的身份特殊,林亚楠自然不可能真的押着他,只是落后一步跟在他身后。
喻元个子高,身型挺拔,身上又随处透着一股无所谓的气质,囚服穿在他身上,竟也穿出了几分潇洒的感觉。
林亚楠透过这幅皮囊,忍不住有些想探究。
“今天天气挺好。”前面的人忽然停下,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最喜欢秋天,你呢?”
林亚楠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万里无云,是还不错。
她有些迟疑地开口,“我最喜欢春天?比起秋天来比较有生机一点。”
喻元回头看了她一眼,轻笑了声,什么话都没说,继续往前走了。
她没看懂他那声笑里藏着的情绪,只是觉得有些莫名。
武建国和喻元不知道聊什么事,聊了足有四十多分钟才出来。
出来的时候,林亚楠能感觉他整个人周身并不像进去之前那么轻松,有一种莫名的紧绷。
回去的路上喻元一直很沉默,没再莫名其妙地开口,也没多说其他什么话。
林亚楠总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情,既然所长不说,她也只当没看到。
*
最后一周的时间过得说快不快,说慢不慢。
刘玉山最后一周几乎是每天见到她都要问一句:“真的要走吗?真的不打算在四监区一直待下去了吗?”
林亚楠笑笑,不说拒绝也不说留下。
她得尽可能地把整个三看转完,才能看到所有嫌犯头上的显示屏,才好判断这之中有没有漏罪、新罪。
林亚楠下一个准备去的监区是过渡监区。
监区的负责人高明几乎是敲锣打鼓地欢迎她的到来。
过渡监区的人要比普通监区少得多,每个监室人也要少,方便严格管理。
林亚楠到的那天,刚好新到了一批嫌犯。
高明看到这批新来的嫌犯就头疼。
他扔掉了自己的素质,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些瘪犊子玩意儿,年年来是吧?没完了是吧?拿看守所当招待所了是吧?我看你们是一个个的不学点好,就想走捷径是吧?我真忍不了了,我今天就是脱下这一身警服,我也非得给你们好好治治这毛病”
说着他就想冲上去。
旁边的其他监管警察赶紧冲上前,把他拉住。
“高哥高哥,别冲动,犯不着,咱不至于”
“就是啊高哥,真不至于,别为了这点儿事再把自己气着了,不值当”
“对啊高哥,这样他们几个今年我和小刘负责,你就当眼不见心不烦”
林亚楠看着这场景,有些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高明虽然脾气爆,但气到这程度也少见。
旁边有人给她解释了句,“害,林亚楠同志你不知道,就这几个,都是咱们三看的常客了,每年一到年底就来咱们三看蹭吃蹭喝了,就跟‘做客’似的,我是真服了,不怪高哥生气,这几个人实在是有些过分了,每年一到年底就搞点儿小偷小摸的,把自己送进来,一开始咱还以为人家小偷小摸是为了过年准备的,后来咱才知道,人家是专门进看守所蹭饭吃的,连着三年了,今年这都第四年了!这还没完没了啊!”
“”林亚楠听着有些无语,“就为了来看守所吃白饭?”
“谁说不是!咱三看一年到头也就年底能见点儿荤腥,嘿,还让这群人盯上了!”给她解释的警察又是无奈又是生气。
林亚楠是真的涨见识了。
好家伙,她以前听说过“实在活不下去了就进去吃牢饭”,一直以为是段子呢,没想到还真有这种奇葩人?!
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啊。
今天她算是见识到了。
一行一共五个人,为首的那个看着滑头滑脑的,看见暴跳如雷的高明不仅没害怕,还笑嘻嘻地辩解,“天冷了,路上出来的人都少了,哥几个实在是讨不下东西了,这才没办法又进来的,各位警官行行好,就放我们几个进来呆一段时间,也让我们哥几个肚子饱饱的过个好年,在这里哥几个给大家拜个早年了!”
他说完,身后跟着四个同样脏兮兮的年轻男人齐齐弯下腰去,十分整齐地开口:
“祝大家新年快乐!”
高明:“”
其他人:“”
林亚楠:该说不说,口号喊得还挺齐,比他们三看的人当初欢迎她的时候唱的歌齐多了。
想必是经过排练的。
第34章 第34章纹身?
为首的那个人叫做狄飞,一点不觉得不好意思,笑嘻嘻地不断挑战着高明等人的临界值。
“各位警官给哥几个分好监室就不用管我们了,放心吧,哥几个都知道流程,一定懂规矩老老实实的不给大家惹事,等过完年开了春哥几个就出去了,绝对不给大家增添多余的负担!”
林亚楠:“”
别说,这群人还挺有原则。
不过她听他们这话的意思是,不增添多余的负担?
也就是说过年这段时间是打定主意要赖在他们三看麻烦他们了。
高明额头青筋凸起,盯着狄飞的眼睛里像是冒着火星子,“你们是打定主意年年赖在我们三看了是吧?”
狄飞没皮没脸地笑着,“哎呦高哥您这是哪儿的话,犯罪的事儿怎么能用赖呢?”
高明一撸袖子,“我这暴脾气!”
“高哥别别别,不至于不至于”
“高哥冷静,冲动是魔鬼啊!”
身边的人又是一番劝阻。
狄飞忽然想起什么来,一拍脑门,“哎呀我给忘了,对了忘了和各位警官说,今年咱们丐帮规模扩大,又招揽了几个兄弟,这两天可能已经在路上了,估计过不了几天就也进来了,不过各位警官不用担心,教他们规矩的事儿包在我身上,还是那句话,绝对不给大家添一点多余的麻烦!”
高明像是刚装好一百度沸水的开水瓶,马上就要炸了,“还有人??!!你们还扩大规模???”
狄飞相当自豪地挺起胸膛,“都怪咱这大哥当的好。”
高明实在受不了了,拿起盆里的拖鞋扔了过去,咆哮,“你个不要脸的玩意儿”
其他人:毁灭吧!真不想拦了,实在是太无耻了!
不拦是不可能的,不过大家也是在看着狄飞抱头鼠窜了好一会儿,才象征性地拦了几下。
“快,把他们送到各自的监室里去,别给高哥气得高血压犯了。”最后还是另一个监区负责人**业发了话,这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等狄飞等人被押下去以后,林亚楠忍不住问身边的人,“刚刚我听他说丐帮是怎么回事?”
“害,我看这狄飞是看《射雕英雄传》看疯魔了,学人家成立什么丐帮,领着一群年轻小伙子天天上大街乞讨,你说都这么年轻,干什么挣不了钱啊,咱也搞不懂人家的想法。”
林亚楠的沉默震耳欲聋。
震撼,真的是十分震撼。
这才是真正的躺平文学啊,真想录下来直播给后世的打工人们看看,你们还是太卷了!
*
狄飞等人说守规矩还真的守规矩,一套流程熟稔得可怕,每天在监区里十分听话,一天从早到晚都热情饱满,吃饭的时候尤其更甚。
高明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到底还是对他们发了善心。
过渡监区人员混杂,监室分配的时候不可能完全按照罪行种类和刑期分配,因此常有重监犯和普通罪犯关押在一个监室里的情形。
也因此,给新人立规矩,下马威的情况在这边最严重。
但这五人分到的监室都还不错,至少目前为止并不见有穷凶极恶的人。
加上这五人也不惹事,他们所在的监室相处还都挺和平的。
林亚楠观察了他们几天,确认他们真的把最大的注意力都放在吃饭上面之后,逐渐从几人身上转移了注意力。
这几天她会时不时地往黄国豪那边监室看看,后者总是对她摇摇头,显然还没从曹磊嘴巴里问出点什么有效信息来。
盐阜塔区的公安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又提审了曹磊两次,但也都没有问出什么来。
众人想了想一致觉得还是得以方娟为突破口,所以唯一认识方娟的黄国豪重要性不言而喻。
和盐阜塔区的公安见完面之后,黄国豪心里是又鸭梨山大,又窃喜。
只要他的重要性凸显出来,离减刑就又近一步!
盐阜塔区的公安后来又来的那两次,林亚楠侧面探听了一下消息。
方娟和曹磊的家里人,他们公安也已经问过几次了,两家人态度冷漠,都表示对这件事完全不知情,也不想管这两个人的事,因此也没有问出什么有效信息来。
事情闹的这么大,两家人真就什么都不知道?
林亚楠不太相信。
因此一方面把希望依托于黄国豪这边,另一方面她打算去方娟和曹磊家附近打听打听。
这天值完夜班,早上下班后,林亚楠按照档案表上的地址来到了盐阜塔区常宁路73弄。
早上的弄堂虽不比晚上,但也是是一天中比较热闹的时候了。
来来往往上班的人脚步纷乱,弄堂口上吆喝着卖早餐的小摊贩此起彼伏,唯恐对方压过自己,让自己少卖了。
林亚楠靠近一个卖小笼包的小摊主,一边打量着摞起来的笼屉一边随意和对方聊天。
“老板,侬这小笼包好吃伐?可正宗?”
摊主是个年轻妇女,圆脸大眼睛,闻言手上动作不停,笑盈盈地接话道:“小姑娘放心吃,不正宗不收侬钞票的。”
附近的摊位上正吃饭的人听到了,抬起头来也纷纷开口。
“小姑娘侬不必担心的好伐,阿拉给你打包票,这家不说方圆十里,至少方圆五里内一定是最正宗的!”
“小姑娘放心吃,绝对好吃,阿拉不会骗你的。”
“”
听他们这么说,林亚楠像是放心地坐下。
这个摊位前人是最多的,不管正不正宗,味道肯定是差不了的。
她刚才这么说,只是想找个话头打开话匣子,方便和周围的人聊天。
摊位紧俏,空余桌子不多,林亚楠只能和人拼桌,她找了个和刚才接话的几人稍微近点的座位。
果不其然,她一落座,身后刚才主动替摊主打包票的一个妇女便主动开了口:“小姑娘听你口音是本地人,侬不是这附近的人?”
林亚楠侧过身子,眼睛能够看到对方,饭后回答道:“我在宝水区住,今天过来这边是找同学的,但是忘了我同学具体住在哪户了。”
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热心的妇女当然见不得别人有困难,立刻问道:“侬要找的是哪户人家?说出来,我说不定知道,就算我不知道,这儿这么多人,阿拉总有人知道的。”
林亚楠顺坡下驴道:“我同学叫方娟,我们俩从学校毕业后就没怎么联系过了。”
热心的大姐滞了一下,忍不住问:“既然好久都没联系了,侬怎么突然想起来找她?”
林亚楠早就想好了理由。
“我是来告诉她我马上要结婚了,希望她能去参加我的婚礼,我们上学的时候关系一直很好来着。”
是什么会让久未联系的老同学突然开始联系,当然是为了收份子钱啦!
果然,她这话落下,刚刚还十分热情的大姐有些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不过热心肠是本能,尽管她有些不太赞同这样的做法,她还是说道:“你说的方娟如果是我知道的那个方娟的话,只怕是你来晚了。”
林亚楠适时露出一点疑惑,“什么意思?”
“侬不知道前段时间阿拉这里闹出的一件特别大的事吗?”旁边一直听着两人对话的人忍不住插嘴。
林亚楠面上更加困惑,“什么事?”
“哎呀就是那个炸了车的啊!”
林亚楠装作恍然大悟,“这个,听说过一点的。”
“那侬听没听说,炸车这件事是因为什么?”说话的人露
出一脸八卦。
先前热心开口的大姐有些不太赞同众人拿这件事当消遣,皱着眉打断,“别人家的事,阿拉还是不要瞎说了,快吃饭吧。”
有人不在意地反驳了句,“这有什么?这件事都闹的这么大了,谁不知道的呀?阿拉不过是转述一下有什么不可以的?就算阿拉不说,小姑娘从别的地方也迟早知道的呀!”
热心肠的大姐不再说话,林亚楠瞥了她一眼。
“我和你说,炸车这件事就是因为你那个同学,方娟!”
林亚楠捂着嘴表示讶异,“怎么会?”
“你这个同学有一手的,脚踏两条船不说,还有人为她杀人放火,男的也是阿拉这边的,你看——”说话的人伸手指向弄堂那边,“那个窗台上挂着蓝色床单的就是曹磊,哦就是那个男的家,旁边那户就是你那个同学方娟家。”
林亚楠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记在心里。
“这两家本来是好邻居,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之后,老家一下子老死不相往来了,这下倒成了仇敌了。”
林亚楠恰如其分地露出疑惑的表情。
说话的人接着解释,“方娟和曹磊从小一起长大,估计两个人早就起心思在一起了,但是听说前段时间方娟又谈了个有钱的对象,被曹磊知道了,曹磊一气之下就把对方炸死了,方娟估计是知道自己惹出来这事也活不下去了,就也自我了断了。”
林亚楠这下不是装困惑了,是真困惑了。
这都传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前后顺序都完全颠倒了,明明是方娟先自杀了,曹磊替她报仇才炸车的,这倒传出另一个版本了。
不过一想也是,八卦总是热衷于扭曲事实,一旦涉及到情感、女性,流言蜚语最后总会聚焦于这个女性是否忠贞,私生活是否混乱,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林亚楠心里有些悲哀。
不等她说些什么,热心肠的大姐突然把筷子重重地摔在桌面上,“人都死了,当然任由你们怎么说了,阿拉嘴上积点德吧,事情警察还在查,也没定出来结果,方娟和曹磊也都是阿拉看着长大的孩子,两个孩子品行是没问题的,别人胡说八道,阿拉就也跟着相信了?”
大姐一看就在这片有点威望的,这么一通话之后,刚才聊八卦聊得津津有味的几个人瞬间都不说话了。
只是还有人小声嘟囔,“俗话说得好,空穴不来风,真真假假谁知道呢?”
吃过早饭后,林亚楠跟上刚才刚才热心肠的大姐,快走两步将她拦下。
她把自己的警察证亮出来,对着对方道:“不好意思,刚才骗了你,其实我是警察,我今天过来就是想打听一下方娟和曹磊这件事的,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刚才看对方反驳的态度,林亚楠总觉得她应该是知道点什么的。
女人名叫谭秋华,看到她的警察证,她心里的戒备放下来,这才开口道:“方娟算是从小我看着长大的,这孩子打小就早熟我是知道的,她家里的情况也特殊,爸爸早早去世,她妈一个人把他和两个弟弟拉扯大,她又懂事孝顺,心里藏的事自然就多了些。
但这孩子虽然懂事,可性格一直也算乐观,只是自从谈了个对象以后,我肉眼瞧着就觉得这孩子有点不对劲了,好像没以前那么开朗了,每次出现总是心事重重的。”
林亚楠问她,“她这个对象你见过吗?”
谭秋华摇了摇头,“没有,方娟其实根本没有说过她谈对象的事,弄堂里这些邻居现在知道了也是因为曹磊出了事之后,大家隐约才听到风声的。”
意料之中的回答。
林亚楠又问:“那你是怎么知道她是从谈了对象以后不对劲的呢?”
谭秋华道:“虽然没见过她那个对象,但我无意间看到过有车送她回来过,大概九月份的时候吧,我家就在这个弄堂口上住着,第一家,那天我半夜睡不着起来洗衣服,到阳台上晾衣服的时候看到外面有小汽车,我就好奇往下看了一眼,看到她从那车上下来了,后来曹磊的事出了以后,这车对上了,我就猜测那次应该就是她对象送她回来的,反正那次过后我再见到方娟的几次感觉她心情都不是很好。”
林亚楠又问:“那曹磊的事呢?你知道多少?”
谭秋华回答:“曹磊话少,性格不像方娟开朗,平时见了我们也只是打个招呼,不会多说话,我了解的不太多。”
林亚楠点了点头,看样子还是得对这两人家里一趟。
不管怎么说,家里人至少应该会比邻居知道得多点。
她刚准备和谭秋华分别,对方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立刻叫住她道:“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之前有一天晚上我碰到过曹磊和一个人吵架,因为背对着我我没看清长相,但看穿着打扮不像是我们弄堂里的人,啊对了,那个人手腕上,就是这块儿的地方吧,纹了个挺古怪的纹身,反正让人看着挺不舒服的。”
纹身?
林亚楠一凛,“你还记得纹身具体长什么样吗?”
第35章 第35章尸包?
谭秋华听出来她对这件事的关注,立刻回答:“记得的记得的,不过就是那天晚上天太黑了,我也不知道我瞧见的准不准。”
“没事,你和我大概说一下那个纹身的样子。”林亚楠道。
“外面好像是一圈太阳的样子,反正是一个圆,然后外圈围着各种线条,圆圈里面应该是一把剑,剑身上缠着应该是蛇吧,天太黑了,我也不知道我看的清不清楚,但是我感觉应该是蛇。”
林亚楠想象一下那个图案,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麻烦你了,过两天我可能还会来找你一趟,谢谢你愿意配合。”
谭秋华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家就在这边口上第一家,有什么想知道的你们尽管来问。”
说完她犹豫了一下又问,“方娟的死是不是——”
林亚楠安抚性地笑了一下,“我们还在查,现在还不太方便告知。”
谭秋华明白了她的意思,马上接话道:“理解理解,是我唐突了,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出去瞎说的。”
刚才在早餐摊上看她的为人,林亚楠就知道她是个有原则的。
因此见她这么保证,她也不再多说什么。
二人分开后,林亚楠等了一会儿,等刚才早餐摊上的人散开,才朝着弄堂走去。
方娟家的窗户开着,但阳台上并没有挂着任何东西,隐隐有细小十分不引人注意的烟雾从里头飘出来,却闻不到饭菜的香味。隔壁曹磊家的阳台上倒是能看出来一阵一阵热气冒出来,看样子像是在做饭。
林亚楠静静观察了半晌,抬步先朝着方娟家走去。
她敲了敲门,好半天才有脚步声走近。
门打开后,一个看起来有些精瘦的女人有些面目不善地盯着她问:“你找谁?”
林亚楠没再找拙劣的借口,直接亮出警察证道:“你好,请问这里是方娟的家是吗?我有些事情想了解一下。”
看到她的警察证,女人本就不善的表情更加显得不耐烦,她直接道:“我知道的我都已经和你们警察说过了,剩下的你们再来几十次我也是不知道,麻烦你们不要再因为这件没意义的事打扰我的生活了!”
林亚楠有些生气,“没意义的事?你不想知道方娟是为什么选择放弃生命的吗?她可是你的女儿!”
女人眼睛闪烁了一下,但还是坚持道:“不想知道,就算知道了也已经没有意义了,人都已经死了。”
林亚楠心中一阵气结。
刚才听谭秋华讲述时,她就猜测方娟的家庭环境估计不是很好,但她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凉薄的家庭。
她有些火大,不知道如果今天去世的是她那两个儿子,她还会是现在这幅无所谓的态度吗?
她还想再理论些什么,对方已经不打算再给她机会,啪的一声将门关上。
林亚楠站在门口,平复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踢了一脚旁边的栏杆,“册那!”
她自认为自己上班这段时间以来,已经锻炼得情绪足够稳定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还是会因为这种事情破防。
林亚楠深呼吸了几口气,开导自己。
就当是为了弄清楚方娟的死因。
她抬手刚准备再次敲门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火急火燎地往外走,一边跑一边还在回头埋怨,“又不叫我起床,我这周已经迟到好多天了!早饭也不做,有你这么当妈的吗?”
男生把门摔得震天响,一身的怒气没处发泄,看到门口的林亚楠恶狠狠地说了句,“起开!”
林亚楠懒得和他多说,侧过身给他让路。
看样子这就是方娟其中一个弟弟了。
林亚楠呵了一声。
一副被惯坏的样子。
不过看到他这么气急败坏的样子,又听到他刚才的那些话,她心里竟然顺畅了些。
等男生走后,远处迎面走过来几个人影,是盐阜塔区的警察。
一男一女,男的叫佟威,女警叫郭巧珍。
两人看到她在这里,有些好奇地问:“小林同志,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亚楠眼眸一亮,问他们:“佟警官,郭警官,你们是来和方娟家属了解情况的吗?正好,方便带我一起吗?”
佟威有些为难,“这怕是不太符合规定吧?”
郭巧珍却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就让小林和我们一起呗,都是警察都是为了案子,有什么不行的?”
林亚楠笑嘻嘻道:“我看珍珍姐说的有道理。”
佟威一想也是,多个人多份力。
而且小林同志刚刚帮助他们破了案子,现在转头就拒绝属实有点过河拆桥了,况且方娟这个事和曹磊案子也有关联,小林同志心思敏捷,说不定能发现他们没注意到的细节。
“行,那就一起。”
佟威和郭巧珍再次敲开方娟家的门,方娟母亲依然是那副不欢迎的态度,但在他们强烈要求进去简单问几句之后,她也不好拒绝,还是放他们进去了。
林亚楠一进门就控制不住耸了耸鼻子。
她闻到了一股很刺鼻的香味。
是那种供奉牌位用的香,林亚楠鼻子敏感,闻这种香味时间久了会有点头疼,因此在家里时一点这种香,她妈或者其他人都会第一时间把窗户打开。
现在这个香味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但对这种气味格外敏感的她,还是一下子就闻出来了。
她忍不住打量起这间屋子来。
方娟家里不大,内外间两个卧室,客厅和厨房连在一起,一眼看去除了两个卧室,一览无遗。
靠近阳台是厨房,再往里是客厅,客厅不大,加上阳光照不进来,显得昏暗了些。
客厅靠近厨房的那边有个简单的隔断墙,墙面不高,靠墙放着个简易柜子,上面设有牌位。
只有一个牌位,但,不是方娟的。
林亚楠看了两眼,有些漠然地移开视线。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不对劲。
等等,牌位面前的香炉里并没有着着的香,香炉前也没有燃尽的香灰,那么这种刺鼻的味道是从哪来的?
她蹙着眉看了一圈。
实在是没法往“她是在偷偷祭拜自己的女儿”这方面想去,况且就算是祭拜,也没必要偷偷进行。
卧室的两个门都紧关着,气味是不是从里面传出来的无法猜测。
林亚楠收回思绪,注意力放在三人的谈话上。
佟威和郭巧珍先前已经来问过几次,车轱辘问题已经来回问了好几遍,方娟母亲回答得很是敷衍,两人问得也很是心累。
不管是问到方娟自杀前是否有过奇怪的举动,又或者是问到方娟的男朋友,再或者是问到曹磊和方娟之间的事情,她都一直奉行三字真言。
——“不清楚”,“不了解”,“不知道”。
再不然就是沉默应对。
明知道她就是专门的,但她作为案件非直接人员,又刚失去了女儿,间接处于一个受害者的位置,他们又不能把她押回局里审问,即便觉得事有蹊跷,也只能慢慢磨。
依然是没什么收获的一天,佟威和郭巧珍对视了一眼,二人心下皆是一口叹气。
又眼神示意林亚楠有没有什么要问的。
林亚楠冲着两人摇了摇头,三人起身,准备离开。
方娟母亲有些冷漠地看着他们走到门口,突然开口。
“各位警官,麻烦你们以后别再来我家了,我想要过正常的生活。”
三人转身,她黑黝黝的眼珠子盯着他们,一眨不眨。
出来后,郭巧珍也有些生气,“我就不明白了,自己女儿死得不明不白,她不仅不着急,还嫌我们一趟趟的打扰她!什么人啊这是?我们不也是为了弄清楚方娟的死因的吗?就因为还有两个儿子所以女儿就死都死了吗?”
佟威接话,“哎,重男轻女害死人啊。”
两人之前来的几趟,也问过左邻右舍了,大家都知道方娟在家里过得不算好,有什么都是优先着两个弟弟。
但毕竟是一条人命。
两人还是心寒。
“小林同志,你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吗?”吐槽了几句后,两人问道。
林亚楠没说什么,先道了句,“我们先再去曹磊家看看情况吧。”
于是一行三人又去了隔壁。
曹磊家里门开得倒是挺快。
开门的人是曹磊母亲赵云萍。
赵云萍说着儿子的事就哭了起来,“我知道他惦记着方娟,可我没想到他为了方娟能做到这个地步!我这个当妈的他都不一定能为了我去杀人,为了方娟他竟然他竟然能去炸人家车!我是真寒心啊呜呜呜”
佟威和郭巧珍两脸无奈。
隔壁是冷漠得要死,这个是来一次哭一次。
想挖掘点有效信息,难啊。
赵云萍哭完一抹脸,对着三人挤了个笑,“让你们看笑话了,对了你们今天来是还有什么想了解的?我知道的一定都告诉你们。”
林亚楠给佟威和郭巧珍递了个眼神,然后开口道:“我听说之前你们两家关系很好?”
赵云萍一脸晦气,但还是说道:“是,之前关系不错,以前都在一个厂里上班,他家男人早早就没了,作为邻居我们家当然会帮衬着些,那会儿她席慧秀也算是个正常人,但现在,呵。”
林亚楠没问她两人现在不好的原因,突然问了句:“那你记得她男人的忌日吗?席慧秀之前平常有祭奠上香的习惯吗?”
赵云萍一愣。
佟威和郭巧珍也一脸懵地看着她。
林亚楠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终归在里面的是自己儿子,赵云萍想了想,还是回答道:“忌日的话是在开春了,具体什么日子我忘了,惊蛰那几天吧,平时的话除了一些特定的节日,应该是没有那个习惯的,反正我记忆里是没有。”
林亚楠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她开口:“能麻烦你帮我拿张纸和笔吗?”
赵云萍愣了一下,起身。
很快拿过纸和笔来。
林亚楠接过纸笔,然后快速地在上面画了一会儿,然后将纸立起来,说道:“这个图案你有见过
吗?”
赵云萍看了半天,茫然地摇头,“没有啊,这什么东西啊?”
佟威和郭巧珍也伸长脖子往过看。
“”
不得不说,小林同志这画工真够抽象的,这得是师从毕加索吧?
这画了个啥???
“这是一把剑?上面这些‘s’是什么意思?剑气吗?”佟威忍不住问。
林亚楠拿起自己的画,也看了一眼,“这是盘着的蛇啊,这不像吗?”
佟威:“”好潦草的蛇。
好歹画个蛇信子啊!就这么一条“s”下去谁也看不出来是蛇吧!
林亚楠觉得自己画的挺好的啊。
该有的元素都有了,重要的一个没落下。
不管是什么,总之赵云萍是没有见过。
林亚楠嘱咐她,如果以后看到这个图案,不管是纹身还是其他什么,都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他们。
赵云萍点头应好。
三人从她家里出来。
佟威和郭巧珍看着那张被带出来的纸,忍不住问:“小林同志,这个图案是什么意思啊?你刚才为什么这么问?”
林亚楠把谭秋华和自己说的话给两人转述了一遍,然后严肃道:“我怀疑这个纹身就是那个组织的标识,沿着这个标识说不定能找到他们的线索。”
两人也严肃起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是一个很重要的发现。
两人当即决定回局里找个擅长画画的警察再过来找一遍谭秋华,弄清楚这个标识到底长什么样。
林亚楠跟着他们一起走,然后又提醒两人,“对了,刚刚去方娟家里的时候,我闻到一股供奉的那种香味儿,但我看了当时香炉里没有香,之前应该是也没点过的,而且根据赵云萍说的席慧秀平时没有点香的习惯。”
郭巧珍接话,“难道她是给方娟点的?”
说完她自己率先否定了,“看她那样子应该也不会。”
林亚楠:“是不是还需要你们查一下了,席慧秀这边不好入手的话或许可以试试她儿子。”
席慧秀两个儿子,一个在外打工,一个还在上高中,在家里住。
上高中的这个,每天都在家里,总会有发现家里不对劲的地方的吧?-
佟威和郭巧珍回了盐阜塔区,找了个擅长画像的警察一起又随着林亚楠找了趟谭秋华。
根据谭秋华的描述,画像很快画出来。
看着栩栩如生的画,林亚楠默默把自己手中的纸折了起来。
咳咳,术业有专攻嘛。
盐阜塔区这边多画了几份,给了她一份,万一有能用得着的时候。
林亚楠无比怀念有手机的时代,“咔嚓”一下就完事了,哪用这么费劲啊。
她将画收好,揣进自己兜里,然后和众人道别,回家补觉。
回家后大哥竟然在家,不知道和谁在打电话。
林亚楠凑过去听了一耳朵,发现他竟然是在准备结婚的事宜。
自从上一次曹磊炸弹事件后,大哥和芸姐的感情突飞猛进,听芸姐说她之前本来还有些婚前恐惧症来着,那次之后她一下子就下定决心,非眼前这个男人不嫁。
林亚楠也是在后来才知道,她大哥当时是真的想以他自己换芸姐安全来着。
没想到大哥平时看着不冷不热的,竟然是个情种?!
不过再一想想也是,大哥这种温柔的谦谦君子是情种才是正常的好伐,像是二哥那种毒舌不饶人的,又或者是三哥那种中二系的,一想想他们成为情种的样子她都一阵鸡皮疙瘩。
林亚楠和大哥打了个招呼,上楼睡觉。
困劲有些过去之后,她一时有些难以睡着,便躺在床上思考。
自己这个身份还是有一点限制的,虽然能接触到嫌犯,但案件的调查不一定好插手,之后看来得想个办法。
还有,最近三哥事情比之前多了一些,有时候也不能来接她了,林亚楠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该买个车学个驾照?或者还是努力说服家里人让她自己在外面租个房子?
乱七八糟的事情袭入脑海,困意渐渐上来,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第二天凌晨,要不是肚子里的饿感太强,林亚楠觉得自己还能再睡。
起来自己捣鼓了点吃的,然后开着电视看了会儿新闻,林亚楠决定今天先打个出租车去上班。
下岗潮开始之后,人们迅速地寻找到了各种新的谋生方式,不少人把目光投放到了私家车上。
景城市经济发达,私家车行业要比大部分城市兴起得早,不过这会儿的私家车行业很不规范,也没有完全统一的收费标准。
林亚楠出了弄堂,一连拦了几辆车,一听说她是去看守所的,都不太愿意过去。
看守所荒凉又晦气,司机们既怕空车回,又觉得去那个地方不好,自然不是很愿意。
直到终于拦了一辆,对方探出半个身子问她:“包来回可以伐?”
林亚楠没有丝毫犹豫,答应了。
加钱的事儿,那都不是事儿。
司机是个约莫四十来岁的男人,一边开车一边哼着歌,还能时不时地和她聊两句。
“小姑娘你去看守所干啥子?家里有人进去了?”
林亚楠透过后视镜看着司机八卦的脸,微笑了一下,“我在那里上班。”
司机十分震惊,“嗬!这么厉害的小姑娘?那你这算是警察么?里面的人是不是都很穷凶恶极的?你不害怕的吗?”
林亚楠嘴角勾起,“他们比较怕我。”
司机显然不太信,以为她没看着,撇了撇嘴巴。
司机不太认路,但林亚楠大致给他说了一下地理位置后,司机便清楚了。
这司机是个话痨,一路上嘴巴几乎就没停歇过,从他家邻居养的鸡一直能聊到我们国该不该加入联合国。
林亚楠:“”
汽车行驶到快到三看的时候,会经过一段十分僻静的路段,几乎都是田地,很少有人经过。
林亚楠被司机扰得实在是烦不胜烦,忍不住把视线移向窗外,努力放空耳朵。
这一看,她突然间发现远处有几只野狗正围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互相呲牙争抢着。
林亚楠直觉那不会是什么好的东西。
着急喊了一声,“停车!”
司机一个脚刹停下,扭头问道:“怎么了小姑娘?”
林亚楠指着远处对着司机道:“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过去看看。”
司机看着那边一群狗,道:“你一个人过去?不太安全的呀。”
他从脚底找出来个镐把一样的棍子,递给她,“要不你拿着这个?”
林亚楠看了他一眼。
司机眼神飘忽,呵呵笑了两声,“我这不是怕遇上劫车的吗,你知道的,现在不太安全,我们开车的经常半夜回,有时候遇到一个劫车的,今天一天白跑不说,还有可能丢了小命的,我这也是以防万一,我可没拿着这东西干过坏事的,不然我怎么敢当着你这个警察的面掏出来是不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信了他的解释,林亚楠没说什么,拿着镐把下车。
随着她的走近,那群野狗低声嘶吼起来,但大概是看到她手里的东西,野狗不敢轻易攻击她。
林亚楠没再往前走,因为她已经看到了。
那是一个黑色塑料袋。
塑料袋里装着的,是类似“肉”一样的东西。
肉应该是被煮过,看着并没有什么血,只是泛白,在黑色塑料袋的映衬下格外的扎眼。
凭借着上辈子看了那么多的电视剧和新闻,林亚楠几乎是第一直觉,不出意外那应该是被肢解了的尸体。
第36章 第36章糟凤爪&“有情有义”的……
随着越走越近,林亚楠逐渐看清了黑色塑料袋里的东西。
她已经可以确定是人的一部分无疑。
因为黑色塑料袋破了的角落里,隐隐露出
来一根指头,还带着指甲的指头。
林亚楠脸色已经有些发白,努力将视线移向别处,然后忍着心里的不适,把那群野狗赶开,防止它们继续撕咬下去。
野狗们不愿意离去,远远地围在她身边转着,时不时地龇着牙低吼一两声。
现在一旦她离开,只怕这袋子马上就会被这群野狗叼到其他地方,但她提走的话,且不说那司机愿不愿意她提着这一袋子东西上车,她也怕万一现场这里有什么证据被自己毁坏了。
于是林亚楠远远冲着司机招了招手。
那司机下车小跑了过来,一看到塑料袋就是一个趔趄,紧接着后退了好几步,脸瞬间就白了。
“这这这这是人的手吗?”说完就是一声干呕。
他现在是真后悔了,自己干什么要偏偏不信邪跑这一趟,来这看守所就够晦气的了,还遇上这种事儿!
呕
林亚楠对着他道:“这里离我们看守所已经很近了,我现在不方便离开,麻烦你开车过去一趟,叫一下我的同事过来——”
怕他直接拒绝,她专门补充了一句,“放心,不让你白跑这一趟,加钱,一会儿等你回来我和今天的车费一块儿给你。”
司机惨白着脸点了点头,很快就软着腿肚子跑回车上了。
林亚楠一边驱赶野狗,一边看着他发动车离开,在心里期盼他指望能贪图这点钱而回来。
等了好一阵,都不见车回来的迹象。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就怕他害怕不愿意回来,她还专门先扣下了车钱,没想到对方宁愿不要这点钱也不愿意回来。
这可如何是好?
她一没装大哥大,二没带bb机,这下可该怎么通知其他人?
用惯了前世的轻薄手机,她之前嫌大哥大太不好装,便一直没买,想着自己每天两点一线的上下班应该也用不到。
现在就是一整个后悔。
科技改变人类啊!!!
距离智能手机出来竟然还有一个跨世纪!
她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时间还很早,今天应该也会有公安派出所或者检察院的人去他们看守所提审或者换押人的吧?
要不先在这儿再等等?
耐着性子等了大约半个多小时,还真让她等来了救星。
老远看到一辆警车,她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不断地朝着那边挥手,生怕对方没注意到她直接开过去了。
警车疾驰而过。
林亚楠:“”她要骂人了,她这么大个大活人就这么不显眼吗?
警车倒退了一段路,停了下来。
林亚楠欣喜若狂。
然后副驾驶的车门打开,她看见楼烨那张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亲切的扑克脸。
“楼队!这里!”林亚楠朝着对方高声呼喊。
楼烨踏步而来,疑惑的神情在看到她身边的那一袋东西后瞬间散去,转眼只余严肃。
“这是尸包?”他问。
林亚楠点了点头,“不出意外应该是的,我没敢动这里,但我刚才过来的时候野狗已经在附近了,估计撕咬了一段时间了。”
楼烨点了点头立刻道:“稍等片刻,我去和我同事说一声。”
林亚楠看到他盯着尸包仍旧面色如常的样子,在心里不由得感叹。
不愧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刑警队长,这么可怖的场景脸上没有半点儿害怕,她的心理素质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啊。
她瞧着楼烨迈着长腿几步跑了过去,然后又很快折返回来,对着她道:“我已经和同事说了,你先带着他们把嫌犯送回三看,然后你们马上去一趟附近定善区公安局,我在这里等着你们。”
林亚楠不打算继续耽搁时间,立刻把手里的镐把递给他,“好,那我速去速回。”
楼烨顺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待她人走了以后才看清是什么东西后,“”
这东西,好像出现得有点意外。
林亚楠领着其他人很快回了三看,临近门时问门口的杨军才,“刚才有没有一个开出租车的过来这边?”
杨军才摇头,“没有啊。”
她心道果然。
这司机估计是怕惹事上身,幸亏她留了心眼记下了对方的车牌号。
等把人交到高明手上,又简单把情况说了一下之后,高明立刻撵着她走,“行,那你快去定善区那边,这边交给我,你是第一证人,后续他们肯定还得找你问话,你多配合他们,这边不用你担心。”
交代清楚情况后,林亚楠立刻和其他人往定善区公安局那边走。
定善区公安局离这边开车也就不到十分钟的距离,几人到达后把事情一说,他们十分重视,马上派了几个警察跟着过去。
为首的是定善区刑侦一队的支队长魏群,看着三四十的年纪,十分干脆利落,看到他们便直接一摆手,“在哪儿?走,带我过去。”
一行人又迅速返回。
再回去时周围的野狗已经不见,只有楼烨一个人拿着镐把在那儿挑着袋子查看。
等魏群走过去,他起身打招呼,“魏哥。”
魏群一摆手,蹲下身子查看。
“看手臂粗细和骨骼宽度,应该是个男人的手,还有其余的部位无法判断,得等法医验过才知道。”刚才等他们过来的时候,楼烨已经做了简单的查看,因此这会儿他率先说道。
魏群接过他手中的镐把,也翻看了几下,然后认可地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一旁,等待痕检和法医组的同事做现场勘验。
魏群顺便向林亚楠了解情况。
“我过来时尸包状态几乎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当时旁边有野狗在撕咬,我是通过野狗们才注意到的,附近也没有可疑人员,从我七点半到这里一直到八点十几分离开的时候,都没有人经过。”
楼烨也接着道:“刚才我在这里等着的时候也没有可疑人员。”
魏群点头,吩咐了几个人去周围看看有没有遗留下的线索,又抬头观察了一圈四周。
四周都是田地,离这里最近的人家也在二里地之外,东北的方向远处倒是有一片树林,但看着也是稀稀拉拉的,除了树上有几只不知名的鸟之外,并不见其他人影。
魏群心知这件案子只怕是短时间内难以找到什么突破口,对着两人道谢过后,表情沉重道:“我先把尸包带回局里,先确定尸包的基本信息特征,既然出现了第一个尸包,只怕是后期陆陆续续还会出现其他,且不一定都出现这附近,如果有什么新发现你们一定通知我。”
然后他又对着林亚楠说:“对了,还得麻烦你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
林亚楠应:“好。”
又想起来那个跑了的司机,将司机的信息告知了对方。
魏群有些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心道这个新人倒是个挺细致的姑娘-
从定善区公安局出来之后,已经快要临近中午,林亚楠准备顺路去他们的食堂吃个饭,然后回三看。
出门却见楼烨等人也还没走。
看见她出来,楼烨身边有人喊了一声:“小林同志,一起去吃饭呀!我们队长等你好久了!”
楼烨回身看过来。
林亚楠和他的视线对上,总感觉有点尴尬。
别人撬她墙角大多是开玩笑的成分居多,但楼烨撬她,林亚楠感觉他是真的想把她撬回他们公安局。
前几次一起吃饭时好歹也有胡笛他们,今天她一个人的话
她有种奇奇怪怪的背德感?
“走吗?”楼烨再次问她。
林亚楠看着这张虽然扑克但超出颜值平均线一大截的脸,只挣扎了两秒钟,“走 !”
阿弥陀佛。
她只是只颜狗,她能有什么错?!
几人一起往定善区的食堂走,路上大家还在对今天发现的尸包侃侃而谈。
林亚楠看着他们没一个人有反胃的生理反应还在心里感叹,这些警察都很淡定啊,看来电视剧都是骗人的。
幸亏她也装的不错,不然就拖大家后腿了。
谁知等到了食堂之后——
景城人有一道特色菜叫做糟凤爪,因味道鲜香开胃,通常夏天吃得更多。
但食堂里一年四季菜色不同,偶尔也会出现。
这不,今天的食堂里就有这道糟凤爪。
不巧,楼烨今天打了这道菜。
林亚楠在看到楼烨饭盒里那过分熟悉的“爪”之后,整个人就已经汗流浃背了。
救命,她她她心理素质真的还没强大到这种地步!
不是,这合理吗?
楼烨他是人吗?刚才尸包里可是有一只完整的胳膊的!
她不行了
林亚楠站起身来,往食堂外面跑去。
她扶着一棵树,好半天才压制住心里翻涌上来的恶心,刚准备往回走,接二连三的人跑了出来。
大家一人扶着一棵树,低着头控制不住地往外yue。
林亚楠:“”
原来大家都是硬撑啊。
好了,这下她不汗流浃背了。
几人终于控制好胃里的酸气,抬头互相一看,面上都有些尴尬。
片刻后又相视哈哈一笑。
“楼队真乃神人也!”
*
吃完饭后林亚楠回了三看,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闹哄哄的声音。
她有些奇怪,他们三看什么时候这么热闹过?不应该啊,他们这也不是派出所啊。
走近了才看到是有几个穿着有些破烂邋遢的人在门口和杨军才在争执。
“警官我们不是闹事,你咋就不信我们?我们就是想拜托你传句话,就一句,你就和飞哥说一句,不是俺们兄弟不够义气,是兄弟们那天出门走了大运,不仅捡到肉吃,还捡到了钞票!有肉有钞票,兄弟们当然就不进去了,警官你说对不对嘛?”
杨军才拿着手里的警棍,头都要大了,驱赶着几人,“有什么事你去派出所说,看守所不是你们能随随便便闹事的场所!看到门口的武警没?你们要是再一直这么纠缠下去,就不是我赶你们了,就是他们赶你们了!”
几个人看着手里拿着枪的武警,脸上染上害怕的神色,但还是低声道:“你就替我们给飞哥传句话么!”
林亚楠走过来的时候,正听到他们这几句话。
飞哥?哪个飞哥?难不成是她想的那个飞哥?
再看这几人破衣烂衫的样子,她觉得自己的猜想估计没错。
不会是那个所谓的丐帮吧
于是她停下脚步,问了句:“你们口中的飞哥是谁?”
几人看了她半天,然后刚才说话的一个人问她:“你也是这里头的?”
又看她是个女生,而且并没有穿着警服,几人嘀咕,“你怎么能随便出来走?难道这里有女人还有优待?”
林亚楠无语:“”
今天这都第几次了?怎么这些人尽觉得她在里头就是住着的,而不是管人的呢?她就这么不像是个警察?
杨军才听着几人的话生气,“胡说八道些什么,这是我们三看的同志!你以为是你们这些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呢?”
几人嘟囔,“没听说过女的还能在这里有工作”
杨军才白了一眼,“你们没听说过的多了去了!”
林亚楠又问了一次:“你们说的飞哥是谁?”
几人昂首,“飞哥是我们丐帮的帮主!”
杨军才:“”
林亚楠:没错了,这群人就是来找狄飞的。
想必这就是前几天狄飞进来时说的,他那些还在路上的兄弟了。
林亚楠有些好奇,“你们不是和狄飞有同样的计划?你们没犯事儿?”
其中一人回答:“按原计划我们本来是要犯事的,但这不是半路上出了差池,计划赶不上变化嘛!”
“那天半夜我们本打算按照原来的计划悄摸地寻一个倒霉蛋偷或者抢,谁知我们走到半路上突然被绊了一跤”
旁边的人打断他,“不是绊了一跤,是直接被摔了个狗吃屎,而且不是我们,是你一个人,因为你夜盲。”
先前开口的那人没忍住瞪了后者一眼,然后又在他背上哐哐锤了好几拳,“就你会说话!就你长嘴了!那这钱我一个人花,你别花!你们都别花!”
被打的人老实了,嘴巴瞬间闭紧了。
“反正那天我们被绊了一跤,起来才发现绊倒我们的不是石头,是一包肉。兄弟几个都多长时间没见过肉了,那家伙心里一下子就高兴了,但是这肉还有一半埋在了土里,我们就挖呀挖,挖了半天,结果我们不仅挖出来了肉,竟然还挖出来了一袋子钱!”
这下不仅是林亚楠了,就连杨军才都有些狐疑地看着几人。
“你们这么看我们干什么?我们这可没偷没抢啊!这是我们捡到的!捡到的总不犯法吧?有人埋那儿就证明是他们不要了的,我们捡了这不是刚好嘛!”
杨军才忍不住问:“你说有没有可能,别人要是不要了会直接扔垃圾桶,而不是找个地方埋起来?”
几人不服,“那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处理垃圾的方式,我不想要了我就喜欢找个地方埋起来!怎么了难道不行吗?再说了,捡到以后我们在那边等了好几天呢,确认没人回来找我们才收起来的,要不我们早就过来了,哪能今天才过来找飞哥。对了,你们能不能再帮我带句话,告诉飞哥让他早点儿出来吧,现在俺们有钱了,不用飞哥进去受罪了!”
林亚楠想想那天狄飞几人进来那满面春风的样子,心道他们可不觉得自己在受罪。
受罪的明明是包括高叔在内的一众同事们才对。
虽然奇葩归奇葩,但林亚楠心思更在另一件事上面。
她想起自己今天路上无意间遇到的尸包,又想到刚刚几人说的捡到的肉,心中不由得联想到一起。
“那些肉呢?”她问。
几人答得坦坦荡荡:“吃了啊,咋了?”
林亚楠:“”
希望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哦,也没全吃了,其实给飞哥他们留了点了,怎么样?俺们够义气吧?对了,那你们能帮忙把肉给飞哥他们带进去吗?不白带,俺们可以分你们一小口,如果这都不行的话,那俺们就都吃了。”说话的人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一看脑子里就没打着什么好主意。
杨军才冷哼了一声,“你死了这条心吧,还想贿赂我们?没门!”
那人心里刚准备一喜。
就见林亚楠开口对他说道:“行啊,那你明天带过来吧。”
哈???
这怎么还答应了呢?
第37章 第37章一切罪恶的源头
“你说认真的?这可是在你们单位门口,就这么正大光明的?”似乎是没想到林亚楠会这么爽快地答应,他不信邪地又多问了了几句。
旁边其他人开口,“我听到了,她说可以,我听真真的,排骨,你是不是不仅眼睛不好,耳朵也不好使啊?”
被称作“排骨”的人深吸一口气,忍住想要打人的冲动。
等飞哥出来,他要告诉飞哥,他们丐帮招人也是得设门槛的,禁止傻子入帮!!!
林亚楠看着排骨为难的样子,改变了主意,“算了不用等明天了,今天就拿过来吧。”
她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严谨一些。
不管他们吃的肉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都应该先赶紧拿过来检验才是,还有那些钞票,也许也是物证呢?
排骨有些扭捏地推辞着,“这个就不必了吧?我们过来一趟挺费劲的,要不还是明天?”
林亚楠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你觉得我在和你商量?不管是肉还是钞票,等失主找上门来,你们到时候准备拿什么还?和你们飞哥进去团聚还?”
排骨:“”
还?他们捡的时候就没准备还过!
旁边的人再次出声:“排骨,我怎么感觉她是在威胁咱们?”
排骨
狠狠地瞪过去,“废话,你都听出来了我能听不出来?我都跟你们说了别来,你们非要来,这下好了,满意了吧?”
他们丐帮就是太有情义了,要他说,等飞哥出来了肯定也会体谅他们的,这群人偏偏就不同意!非得过来告诉飞哥了才安心!
这下好了,鸡飞蛋打了吧。
林亚楠看着小声嘀咕的几人,“或者,我陪你们过去?”
排骨马上摇头,拒绝得毫不犹豫,“不用不用,还是我们自己去。”
林亚楠看着远处过来的警车,“你们不是嫌慢么,我送你们一程,就这么说定了。”
排骨:“”
不是,什么叫送他们一程?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吉利?
林亚楠看向从警车上下来的人。
“刚才走的匆忙,拘留证忘了交。”楼烨解释。
“哎小林同志你正好在这,那给你吧,我们就不进去了。”楼烨身后一个年轻警察乐呵呵道。
林亚楠:“你还是进去一趟吧。”
然后她把楼烨拉到一边,把排骨几人的事情和他说了,又请求:“楼队,你要是不忙的话陪我走一趟呗?”
事情分轻重缓急。
尸包的出现让大家心里都警惕起来,楼烨当即应道:“走。”
警车坐不下那么多人,楼烨让其他人先留下,然后和林亚楠带着排骨等人回去。
排骨几人对着林亚楠的时候,还能装傻充愣,巧言令色几句,但在楼烨面前,几人缩着脖子,老老实实地坐在后排,像一排听话的鹌鹑。
林亚楠:看人下菜碟是吧?
排骨几人就住在附近的一个村子里。
村子名叫卢甘村,因为地处郊区远离闹市,村里显得有些冷清,沿路进来倒是也能看见居民,但比林亚楠想象里要人少很多。
她问:“这村子里住户不多?”
排骨几人回答:“以前多,近两年少了,靠地吃饭活不了了,年轻人都去另一头打工去了,也有不少人南下做生意去了,家里留的大部分是老人和孩子了。”
林亚楠点了点头。
景城市经济发展迅速,各方面都走在前沿,看来连后世逐渐演变成重要社会问题的“留守老人”“留守儿童”都是率先露出端倪的。
“不过很快就会热闹起来了,春节人们就都回来了!”说着他们还有些怀念起来。
春节啊,多好的节日啊,他们讨饭都能借着吉祥话讨个盆满钵满的。
在他们的指引下,警车很快停在了一户有些老旧的房屋面前。
“这是飞哥他家的祖宅,我们平时都在这里休息,飞哥给了我一把钥匙,除了他之外就只有我有钥匙了。”排骨说着有些得意地从身上掏出钥匙来。
飞哥愿意把钥匙给他,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飞哥信任他,他是他们丐帮的骨干成员!
等他开门的过程中,林亚楠观察四周。
村子里的路不算窄,站在这里能看见一排好几户人家的情况。
正如他们所说,这村子里人不多,刚才进来时一路碰上的人上了年纪的居多,青壮年相对较少,也有不少小孩。
小孩大多看着五六岁以下,再大的应该是都上学去了。
排骨开了门,领着他们进去。
然后在两人的视线下磨磨蹭蹭地开始抠墙。
好不容易得了点肉和钱,他们当然得好好藏起来了。
砖头砌的墙很快被他们抠出一个小空间来,排骨手在里边掏了半天,掏出来一个黑色塑料袋和一块红色的布。
看到那个熟悉的黑色塑料袋,林亚楠眼皮一跳。
一旁的楼烨脸色也不是很好。
等排骨献宝似的把东西打开后,林亚楠心就是一沉。
是煮过的肉。
黑色塑料袋里装的是肉,而另一个红色的布包着的则是钱。
林亚楠心存侥幸,问道:“这肉是你们自己煮的?”
“当然不是了,煮好的,可香了!”说着几人吸溜了一口口水。
馋了。
林亚楠:“”救命!
这群人为什么这么大胆啊?来历不明的肉就这么吃了?
先不说是不是人肉万一有人专门下毒报复社会呢?
“咦?你怎么脸白了?”有人瞧见林亚楠脸色不对劲,好奇问。
楼烨一把拿过他们手里的肉和钱,声音冷峻,“你们几个,跟我回局里一趟。”
*
几人小心翼翼地坐在公安局的询问室里,在一进来警察们就把塑料袋递给他们的时候,几人还在疑惑。
直到隐隐约约听到门口来来往往的警察们说到什么“尸包”“胳膊”“人肉”之类的,向来滑头的排骨才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的脸色顺便变得煞白,胸腔里抑制不住得恶心一阵阵翻涌上来。
“警官我想吐”还不等把话说完,他便感觉自己已经有些忍不住。
排骨这下知道为什么刚才进来时,那些警察会一脸沉重地递给他塑料袋了。
他吐了个昏天黑地,直把胃酸都要吐出来,心中的恶心劲还是无法彻底消下去。
赤桥区公安局的警察们看着他心有戚戚,同情占了上风,给他端过来一杯水漱漱口。
排骨眼冒金星地问:“警官,我们捡到的那些肉是人肉吗?”
警察没有直接回答他,只道:“法医还在鉴定,我们不太清楚。”
他虽然这么说,但排骨看到他一脸同情的脸色,已经预判了结果。
低头,再次哇哇吐起来。
直到楼烨再次进了询问室,才解救了狂吐不止的他。
“是鹿肉,不是人肉。”楼烨言简意赅。
不知道是吐得流了眼泪,还是因为其他,排骨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显得亮。
从询问室出来之后,其他人看着排骨煞白的脸不解,“你怎么了?他们对你刑讯逼供了?”
排骨看着几人面色红润,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就知道他们根本没往那个方面想过。
有时候当傻子也挺好-
林亚楠知道这些肉不是人肉后也松了一口气。
不敢想象,如果真的是人肉,这几个人得产生多大的心理阴影。
只是如果是鹿肉的话,为什么会被埋在那里?而且还有钱?
楼烨看出她的疑惑,对着她道:“想知道为什么,或许等几天就知道了。”
他让几人带着他们去了一趟发现这些肉和钱的地点。
“就是这里了。”经历了这样一次,排骨不敢再耍小聪明,老老实实地带着他们去了。
几人捡到钱和肉的地方是在定善区,不过不是在偏僻的郊区,而是在稍微繁华一点的地带。
埋东西的地方往西边走五六步有一棵香樟树,香樟树上有一道刀划过的痕迹。
那道痕迹过于明显,一看就是新留下的。
不等楼烨解释,林亚楠道:“这是埋那些东西的人留下的记号?既然留记号他大概率是会回来的,但排骨他们说他们等了几天都不见有人过来,也就是说那人或许还没来得及回来。”
楼烨点头道:“正是如此。”
林亚楠:“那不着急,等几天。”
林亚楠在家等了两天,都没等来楼烨的消息。
直到第三天她才猛然醒悟过来,她也不是人家刑警队的人,即便有消息了不告诉她也是正常的啊!
汰!!!大意了。
谁料就在第三天,楼烨又送过来一个嫌犯,临走的时候对她邀请道:“鹿肉的事有消息了,你想过去听听吗?”
林亚楠精神一震,“去!必须去!”
旁边同来的赤桥区刑警眼睛一会儿绕着队长转,一会儿绕着林亚楠转。
他怎么感觉队长这是拿小林同志当直系徒弟培养呢?是错觉吗?
下班后,林亚楠跟着楼烨等人去了赤桥区公安局。
埋钱和肉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看着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他神情有些着急,“我说警察同志,你们既然已经把我的钱找回来了,你们就还给我嘛!这有什么好质疑的?那儿已经没钱了,但我知道那儿曾经有钱,那这些钱除了是我的还能是谁的嘛?我又不是犯人,你们在这儿审我是为啥子嘛?”
刑警面无表情回答他:“就算是你的钱,那也得经过核对信息,确认无误后才可以给你。”
“我核对我核对!里头一共六百三十二块钱!十张五十的,八张十块的,十二张
五块的,剩下的全是一块钱的,你核对一下,保准没有问题的!而且我拿着我的裤衩子包着的,红色的裤衩子,你不信闻,上面还有我的味道!”
刑警:“”他的手脏了,耳朵也脏了!
林亚楠:“”幸亏她没有碰啊啊啊!!!
然后她忍不住看向一旁的楼烨。
当时他可是亲自从排骨手里接过来那些东西的。
楼烨手指微曲,与她的视线对上后默然移开。
林亚楠罕见地从他眼神里读出了一点无语的含义。
“别说那些乱七八糟的,现在说说你为什么要把钱埋在那里?”问话的刑警狠狠皱着眉头,接着往下问。
“我我实话实说,你们就愿意把钱还给我了?”
刑警:“你先说。”
那人扣了扣手指,嗫嚅着开口:“我就是比较贪财么我舍弃不了我好不容易攒下的钱,虽然按照圣主所说的,钱是身外之物,钱是一切罪恶的源头,只有抛却钱财才能与世俗脱离,才能达到更高境界,但我还是舍不得我的钱啊”
林亚楠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你说什么?!”
第38章 第38章自焚
黄国豪最近很愁。
他前一秒猜测到了邪教组织差点儿高兴上天,下一秒却因丝毫无法掌握这组织的任何信息而落了地。
他的人生,实在也太过曲折了些。
他与曹磊形影不离,每天变着花样的想从对方嘴里套话,但都一无所获。
黄国豪觉得,方娟的死,连同曹磊的灵魂一同带走了去,他虽然看着和活人没什么区别,但内里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因此他几乎逐渐放弃了。
盐阜塔区的警察后来也拿着纹身的图片来找过曹磊。
曹磊对这个图案有印象,但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
什么邪教组织,什么纹身,什么圣主。
他根本不关心。
反正害死方娟的人已经死了,且死的罪有应得,对于他来说这就足够了。
其他的,他都无所谓。
因此在今天之前,所有的事情几乎陷入了停滞。
盐阜塔区公安局的同志们甚至在想,是不是他们把事情想的复杂了?什么邪教组织,它的传播范围都很有限,影响力会不会也没有那个黄国豪说的那样危言耸听?
林亚楠耳听着盐阜塔区的警察们在自己面前意有所指地说了几次,有心想辩解几句,又觉得无力。
血淋淋的真相没有摆在大家面前的时候,人是轻易很难相信的。
只有她和黄国豪知道,邪教组织的危害性远比人们预料的更加严重。
而今天,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男人被林亚楠的反应吓了一跳,磕磕巴巴道:“怎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问话的刑警也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他刚想开口,就看到自家队长朝着自己摆了摆手,于是收起了心中的疑问,静默地看着。
林亚楠收敛了一点情绪,沉声问道:“你说的圣主是谁?”
男人有些不明所以道:“圣主就是圣主啊,怎么了吗?”
林亚楠一字一句:“名字,我说他的名字。”
男人愣怔,回想了半天有些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啊,我怎么会知道圣主的名字,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信徒,怎么配知道圣主的名字?”
林亚楠蹙眉,“你们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就这么信服他?就不怕他是骗子?”
那男人对林亚楠这么诋毁的说法显然很有意见,甚至白了她一眼,“你懂什么?正如圣主所说,信仰是虚无的,这世界的一切都是虚无的,人就是因为贪婪才会”
这下不仅林亚楠,连那边问话的刑警都听出不对劲了,“所以你才把你的那些钱埋了?那既然你这么相信你那个所谓的圣主,那这些钱也是虚无的,我建议你充公。”
一听说要充公,男人急了,“不是,等等,话不是这么说的,这个,钱这个事儿它不一样”
“你倒是说说不一样在哪?”刑警饶有趣味地看着他。
“不一样在”男人结结巴巴半天,愣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最后索性摆烂道,“反正就是不一样,我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我的钱我做主!你们快把我的钱还我,哦还有我的肉。”
刑警:“看来你这个信徒对你们圣主的话也不怎么坚定嘛。”
男人还想再说什么,林亚楠直接打断他,一把将旁边的纸和笔递给他,“画下来,你们那个所谓的圣主长相有什么特征,给我画下来。”
男人抬头,片刻后有些沉默道:“我没有见过圣主啊。”
直到这刻,他才突然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些警察说的似乎有点道理?
他既没见过圣主,也不知道圣主的名字叫什么,就连圣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都不知道,那他到底为什么这么相信圣主来着?
他仔细回想一下,从小到大,就连是自己的爹妈,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如果让他突然有一天把钱扔了,他都会觉得对方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或者中邪了,但现在一个陌生人,就那么简单的几句话,他竟然就信了?
林亚楠收回纸笔,眉头拧得快要打成一个结。
这个邪教组织比她想象的还要狡猾。
就在这时,一直默默听着的楼烨忽然起身,走向桌子前。
他对着男人问:“你是如何知道这个圣主的,你们平时通过什么样的活动形式传播信条?通常人数多少,规模多大?是否涉及金钱交易?”
“我是之前做生意,认识了一个人”
林亚楠没再听下去,她的bb机传出呼叫,来电号码是熟悉的人。
等她走到电话旁边,听到呼叫单位内容后,脸色瞬间变了。
来电呼叫她的是盐阜塔区公安局的郭巧珍。
郭巧珍电话里只有一句内容。
——“小林同志,方娟的母亲席慧秀刚刚在家中自焚了,你有时间的话快过来一趟。”-
林亚楠赶到方娟家的时候,火已经被扑灭,只有滚滚浓烟飘向上空,足以显示刚才的火势有多大。
方娟家门口已经被公安控制住,人群疏散在门口的空地上,围着不少人指指点点。
有人窃窃私语着。
“刚才好大的火势,你们是没看见,我家和她家隔着两户,烟都直接冲进来了,我还以为是我家着火了呢!”
“这是怎么了呀?好端端的怎么会着火呀?是慧秀一个人在家吗?她做饭不小心烧到窗帘了?这也太危险了呀,大家住的都离得这么近,一个不小心就连我们也烧着了呀,以后大家用火还是小心点,千万别再出这样的事呀!”
“不是意外,是故意的!我刚才都瞧见了,她家里烧的不厉害,反而是慧秀人身上烧的最严重,哎呀那个样子我都不敢看第二眼,生怕今晚做噩梦!”
有人震惊,“什么?怎么会人被烧得最厉害?我看她们家这门还好好的呀”
“所以才说她是故意的呀!你们别说,慧秀最近真的不太对劲,我想想,是不是就是从她家娟儿没了之后来着?慧秀整个人一下子就有点不太对劲了”
“对对对,我也有这种感觉,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娟儿的去世对慧秀打击太大,但后来感觉好像也不是,慧秀她瞧着也没多伤心,但就是人瞧着孤僻了许多,你们也有这种感觉吧?”
一群人点点头,但又因着还在方娟家门口见,不敢多说,于是便点到为止。
林亚楠赶到的时候,零碎地听了几耳朵。
她挤进人群,然后朝着里面走
去。
郭巧珍在门口站着,手里拿着纸和笔在记录着什么,看见她过来,连忙迎上来。
“小林同志,现场我们已经勘测过了,席慧秀身上的烧伤最为严重,火势应当是以她为中心开始蔓延的,对了,我们在她家发现了这个——”
她朝着里面喊了一声,“佟威,小林同志过来了,你先出来一下!”
话音落下,佟威手里拿着个烧了一半的东西走了出来,不用等他拿过来展示,林亚楠已经看清了他手里拿的是什么。
是那个和纹身一样的图案。
被烧毁了一多半,只留下一个边角。
但即便是一个边角,也足以看出来这个图案和他们之前得到的纹身信息相吻合。
林亚楠眉毛拧得更紧,这个图案竟然会出现在方娟家里?
再一联想到席慧秀的自焚行为,很难不怀疑席慧秀也是这个教的信徒。
难道方娟是因为她的母亲才接触到这个邪教组织的?
这样的话,也就是说,方娟的死,或许是由她的母亲间接或者直接造成的。
佟威和郭巧珍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
“这个图案出现在这里,我们怀疑席慧秀才是让方娟误入歧途的人。”
佟威顿了一下,又道:“先是方娟自杀,现在她的母亲又采取这种极端的方式,这个邪教组织的危害远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的多,小林同志,之前是我们想当然了,不好意思,这件案子上你比我们要敏锐得多,还得麻烦你多和我们交流,万一有什么我们没想到的,你就提出来,我们一定多听多思考。”
林亚楠摆手,示意他不用客气。
又道:“好,我们一起想办法。”
她心思凝重。
眼看着这邪教组织已经朝着她知道的方向发展走去,她一定要更加加快速度,捣毁这害人的东西才是!
一旁跟来的楼烨在此时开了口,他看着佟威手中的半截图案问:“这是他们的图腾?”
几人一怔。
说图腾倒也没错。
“有完整版的吗?”楼烨又问。
公安系统内的人很多都互相认识,尤其是像楼烨这样鼎鼎有名的,大家就更熟悉了。
因此听见他这么问,郭巧珍马上把待在身上的纸拿出来,“完整版长这样,楼队你看看。”
一边拿她一边有些可惜道:“既然席慧秀知道这个图案,她至少和该组织的联系称得上是密切,可惜她现在被烧成那样子了,也不知道人还能不能活下去,就算她活着了,我刚才看她脸上和四肢都烧得极其严重,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开口说话了,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难道就又这么断了?”
林亚楠听着她的话,突然想到一个人。
她对着两人道:“我知道一个人,他或许可以帮上忙。”
第39章 第39章“买卖不破租赁”&日记……
黄国豪已经逐渐放弃了提前出去的可能性。
他开始选择其他的道路,譬如如果承诺给对方办终身免费整形体验卡,能不能诱惑到这些恶徒?
他想着想着就想苦笑。
这些人能不能出去都是问题,说实话就算是他,也不见得能被诱惑到。
随便吧,大不了赔上烂命一条。
黄国豪已经做好了最坏的结果预算,谁料转机就发生在一瞬间。
这天晚饭过后,他突然被人叫了出去。
他被戴上手铐,押送到车上。
警车呼啸穿出派出所的大门,黄国豪一头雾水地问着左右两边驾着自己的人:“我这是要被枪毙了吗?”
这个年代的犯罪执行这么粗糙的吗?他还没经过法院开庭审理呢!
等等,不对啊,他犯的也不是死罪啊!
他突然想到上辈子道听途说的一些八卦,这个年代法治混乱,动用私刑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儿?警官,求求你说句话啊”黄国豪有些后怕起来。
难道是刑刚的手下买通了狱警,怕在看守所里动手不方便,所以专门把他带出来悄悄动手?
那他岂不是
黄国豪剧烈地挣扎起来,想要努力一下跳车。
就算是死,他也要选择按自己的方式死,他绝不要采取这种屈辱的方式死。
左右押着他的两个警察还有些奇怪。
这黄国豪平时看着力气不大,这会儿怎么比过年的猪还难按?
“老实点儿!你动什么?到了地方你自然就知道了。”
黄国豪心一凉。
这话还真是他想的那样!
他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
前面开车的段永锋猛地按了一下喇叭,后视镜里看过去的眼神平静无波。
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黄国豪却只感觉到一阵杀气。
是他想的那样没错了,他必须要下车!
直到他到达了目的地,黄国豪一颗扑通扑通乱跳的心才震惊下来,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你们带我来这里干等等?怎么是医院?”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段永锋停下车,把他提出来,看着两个满头大汗的年轻警察,体贴道:“你们两个歇会儿,我去把他送过去。”
“行,那段哥你受累。”两人还有些喘粗气。
然后狠狠瞥了一眼黄国豪,这小子抽什么疯?这一路上可累死他们了。
黄国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段永锋拽着胳膊拖了进去。
丝毫没有客气。
直到他被拽到林亚楠面前,他才揉着自己快要脱臼的胳膊,满脸痛苦面具。
不过他没机会多揉胳膊,因为林亚楠很快将他带到一间病房,对着他道:“这个程度的烧伤,你能不能尽量将她恢复?至少不影响说话。”
黄国豪看着病床上包裹得像木乃伊一样的人,脸色正经起来,“烧伤?人已经救下来了?”
旁边的医生接话:“目前生命体征正常,但面部和四肢烧伤比较严重,尤其是面部,嘴巴和鼻子已经烧得不见形,想要开口说话有点难度。”
林亚楠抬眼看过去。
她不知道黄国豪能力能达到哪个地步,但他也许是唯一有希望能做到的人。
黄国豪明白她眼神的含义,点了点头道:“我尽力试试。”-
席慧秀保住了一条命。
她的脸部烧伤严重,但一双眼睛仍旧勉强保了下来。
她时常盯着病房一侧的窗户发呆。
有时候一看能看好几个小时,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于病房内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就连警察决定对她进行整形手术时,她也没有任何反应,不接受也不反抗。
黄国豪是个人才,在他的努力下,席慧秀的脸虽然无法和正常人相比,至少五官能够明显看出来了。
烧伤不比其他,留下的印记是几乎难以消除的,但只要她能有开口的机会,至少就有希望。
经此一次,林亚楠觉得黄国豪也许以后还有很大的用处,如果他能真的认识到错误,改邪归正,或许也不是不可以给他一次机会。
席慧秀虽然逐渐恢复,可她却仍旧每天不言不语,即便她们把那个所谓的图腾举到她面前,她仍旧不为所动。
案子似乎再次陷入了僵局。
林亚楠想到她放火那天四周邻居的闲言碎语,便和佟威和郭巧珍他们又走了一趟席慧秀家里。
可惜意义不大。
邻居也只是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她有不对劲,可到底怎么回事,也没有人知晓。
席慧秀那个上高中的儿子方磊,也一无所知,甚至都没察觉他们家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奇怪图案。
而她的另一个儿子方凯则还远在其他城市,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赶回来。
就在事情眼看着陷入死胡同的时候,这天夜里,林亚楠脑子里突然响起一道提示声。
——叮,线索条件已触发,是否通过答题解锁线索?
林亚楠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是!是!!是!!!
——以下是题目内容,请认真答题,并在
规范时间内作答,注意,答题机会只有一次,答题时间十分钟。
阿珍爱上了阿强,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阿强强势的母亲带着一群人闯进了两人的爱巢,将自己的儿子一把拉了起来,并冷冰冰地把购房合同甩到了阿珍的脸上,口出恶语:“你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已经被我买下了,我是房东,我有权要求你滚,识相地话劝你赶紧离开我儿子,否则我让你无家可归!”
阿强眼角噙泪,不敢相信自己的母亲竟然这么不择手段,他担心地看向女友。
这时阿珍镇定自若地抬起头来,掏出手里的租赁合同,一字一句道:________________。
提示:阿珍合理运用了法律武器,维护了自己的权益。
林亚楠看完题目,脑瓜子嗡嗡的。
这是法律题???
不是,等等,这不是什么地摊上的霸总文学吗???
眼看着的倒计时已经一点一点开始流逝,光是读题她就花费了一分多钟,林亚楠急得出了一头汗。
啥啊这是?不是这是正经题吗?
不紧张不紧张,慢慢再来读两遍题。
她这样催眠自己。
只是随着她一次又一次地读题,她不仅没有放松下来,眼看着的时间一点一滴消磨,她更着急了。
啊啊啊啊!什么东西啊!
很俗气的小说桥段,只不过她记得一般印象里一般甩的不都是支票吗?
这里甩购房合同什么鬼啊!
还有什么租房合同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等等,购房,租房
她知道了,她知道了!
买卖不破租赁!
林亚楠大喊一声,不仅在脑海里,直接喊出声了。
——恭喜回答正确,线索“方娟的日记本”已解锁。
林亚楠看着停在0:09的倒计时,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
还好赶上了,快紧张死她了!
天呐,她在学校里考试都没这么紧张过!
等紧张完她又反应过来。
好家伙,知识以一种极其奇葩的方式进入了她的大脑,这怎么不算是一种成功呢?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忘掉“买卖不破租赁”这个知识点了!!!-
林亚楠依据获得的线索,又去了一趟方娟家里。
方娟家里烧得不算特别严重,很多家具被熏的发了黑,但还算是完好。
她在客厅里找了一圈,没找到类似日记本的东西。
然后她打开了那两个卧室的门。
席慧秀家里的两间卧室完全不一样。
一间宽敞明亮,木质的双层高低床上堆满了男性服装,书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汽车模型和其他各种玩具,书桌旁边是一张样式很新的大衣柜,阳台上甚至还放着一台电视机。
另一间阴暗逼仄,一间看着已经有些发霉了的单人床,床边一台矮脚柜上零零散散的放着一些书本,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家具。
林亚楠看着两间截然不同的房间沉默。
片刻后她才踏进那件狭小的房间里,在矮脚柜上开始翻找起来。
方娟的日记本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书里很显眼,粉色的封皮,清隽的字体。
她在心里默默表达了自己的歉意,然后翻开。
日记本的内容很普通。
从方娟中学开始记起,写的大多数是一些学校的趣事,或者是家里发生的趣事。
通过这本笔记本,足以看出来方娟是个多么乐观的女孩子。
日记本的后期,方娟从学校退学,关于学校她的日记中不再涉及,于是日记内容越来越少,逐渐围绕家里,以及她的一些理想抱负。
林亚楠往后翻着翻着,发现日记本上的手感逐渐不同。
上面似乎被泪痕打湿过。
方娟的内容写的都很积极向上,以林亚楠对她粗浅的推断,她应该不像是会边写日记边流泪的人。
那这泪水是谁的?会是她妈妈的吗?
她快速地往后翻。
直到看到最后一页内容,林亚楠猛地想到什么,连忙朝着医院跑去。
她之前想错了,席慧秀不是间接害死女儿的凶手,或许她是想替女儿报仇!
第40章 第40章母女
席慧秀从前一直没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过。
她和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女人一样,努力为家里操持着,供儿子读书,希望他们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
她和绝大多数人一样,重男轻女。
认为女孩子迟早是要嫁人的,或许她的心现在在这个家里,但等到她嫁人的那一天,她迟早心会偏向自己的家庭的。
就像她自己一样。
但儿子不一样,儿子以后永远不会离开她,会替她养老,他们会长长久久地生活在一起。
尤其是在她已经失去丈夫的前提下,她需要一个依靠。
因此席慧秀从来不觉得女儿应该委屈。
即便她和女儿挤在一个连床都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的房间里,即便为了给儿子买电视机和各种玩具,她不得已拿出女儿的学费,即便眼瞧着两个儿子对自己的付出视而不见越来越心安理得。
她都在心里悄悄地催眠自己。
这世上所有的回报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这些代价已经很不值得一提了。
席慧秀很庆幸自己有个好女儿。
她从来不会埋怨自己偏心,她总能想到开解自己的法子,甚至她从始至终都和自己一条心。
不上学了她就蹦蹦跳跳地跑到自己面前,说自己以后会做大生意,会挣数不清的钱,说自己说不定天赋不在学习上而是在做生意上。
她和她一起,抚养着这两个儿子。
席慧秀其实有时候会产生一些奇怪的情绪,说累好像也不能完全概括,但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情绪低落,通常这种情况下,她会产生看自己两个儿子都不太顺眼的莫名想法。
每当这个时候,总是女儿陪在她身边。
她说一些毫无关联的话,自己的心情就能莫名好很多。
她不懂自己产生这种情绪的根源,只觉得幸亏自己有个好女儿,幸亏她和她一样爱他们。
事情的转变发生在今年。
女儿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
她依然爱笑,但笑得空洞没有灵魂,像是个骷髅架子。
席慧秀心里有些烦躁。
她每天要忙的事情太多了,没有时间和精力思考为什么她的笑会变了,她只希望回家看到的那张脸还是从前那副充满着希望的脸。
有一天,女儿对着她祈求,恳求她带她走。
后来席慧秀才知道,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自己发出的求救信号。
失去女儿后,席慧秀其实感觉自己并没有多难过。
她的生活还是和从前一样,她要一早起来准备小儿子的早饭,按部就班地上班,抽空给大儿子打个电话问他近况,询问他钱还够不够用,晚上她还得给小儿子继续做饭,询问他在学校的状况,然后熬夜做一堆零散的活。
她几乎没有时间想起自己的女儿。
只要她的希望还在,日子总会过下去的。
直到有一天,早上她给儿子整理好书包,等他放学回来,一直对于自己来说意味着希望的儿子突然间露出青面獠牙,对着她大吼:“妈!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昨天给我穿错了袜子,穿成我姐的袜子,今天又把我姐的日记本装进我的书包里了!这都是死人的东西啊,也太晦气了!你那么想我姐怎么不去陪她?”
那本粉红色封皮的笔记本明明只是砸到了她的胳膊上,席慧秀却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抽了一下,紧得发疼。
她第一次想起自己去世的女儿。
晚上躺在床上时,她翻开了那本日记本。
那
本日记本里写了太多关于她的事情,少女时期小姑娘偶尔对她的埋怨和不理解,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对她的心疼。
她看着一篇篇的日记,露出了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久违笑容。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
清秀的字体下笔时带着浓烈的情绪,笔记苍劲有力,穿透纸张。
——即便真的很苦,下辈子还愿意做妈妈的女儿。
最初始的,最热烈的,最赤诚的女儿之心。
可后来“还”字被重重地划掉,改成了“不”字。
席慧秀脑子一片空白,怔怔地看着那一页。
*
林亚楠拿着日记本到了医院。
席慧秀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情绪。
眼泪淌湿了枕头。
“都是我的错是我咎由自取”她反复喃喃,只有这两句话。
林亚楠冷漠地看着她,眼神冰凉,“你是错了,但错的不止有你,还有其他人,你心里明明都明白。”
席慧秀摇头,“不,只有我我才是罪魁祸首”
林亚楠一口怒气涌了上来,她很少有这样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但今天实在气急败坏,一把将日记本扔在了病床上,怒吼道:“你到底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方娟只有一次生命,她没法让你醒悟第二次,你明明已经迈出了那一步,你都想好了要替她报仇,为什么又要退缩?她的死因在你眼里就这么不重要吗?”
席慧秀突然有些崩溃,抓着床单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没有!我没有!他们说的对,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方娟的才是,是我亲手杀死了我的女儿!是我都是我,我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才是!”
林亚楠突然冷静了下来,“所以你才要自焚?你觉得你的死就能换来方娟的安息是吗?”
席慧秀呜咽地哭着,“是!我该死,我罪孽深重,只有火才能烧灭我身上所有的罪孽,换方娟下一世的宁静!我这辈子已经对不起她了,难道还要下辈子也继续耽误她吗?”
林亚楠心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个愚昧的女人,让人可怜又可恨。
旁边早就听愣了的佟威和郭巧珍此时也听出不对劲来。
“她这也是被洗脑了?”
林亚楠没回答,突然间冷哼一声,“他们还真会隐身啊,就像你的那两个儿子一样,好像错的从来都是你,和他们永远无关一样。”
席慧秀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一瞬间有些失语。
林亚楠彻底失望,转身就想走。
如果说一开始她还对席慧秀抱有一点点期待的话,那么从此刻她连那点儿仅存的期待都没有了。
“你真是个彻头彻尾失败的母亲,方娟的决定是对的,如果真的有下辈子的话,希望你们永不相见。”丢下这句话,她转身就走。
佟威和郭巧珍已经彻底懵了。
不明白她今天为什么这么生气。
“你去看看小林同志。”佟威碰碰郭巧珍的胳膊,示意她追上去。
郭巧珍赶紧追了上去。
两人在医院门口的台阶前停下。
林亚楠看着面色有些忐忑的郭巧珍,平复了一下心情,笑了笑道:“别害怕,我虽然确实生气,但也有大部分是演的。”
郭巧珍一愣,“啊???”
林亚楠解释:“席慧秀明显也被那个组织洗脑了,不刺激她一下,我们只怕从她身上也挖掘不出什么线索,现在就看我刚才最后一句话对她的刺激到底有多大了。”
郭巧珍有些震惊地看着她。
她刚才还以为她真的只是情绪上头,没想到她想的远远比他们考虑得深。
林亚楠知道自己赌对了。
在她走后,席慧秀崩溃地大哭了将近一个小时,然后她固执地要求要见她。
根据她提供的信息,盐阜塔区公安局很快开展了抓捕行动。
只是还是晚了一步。
大概是听说了席慧秀自焚的事情,那个所谓的“圣主”已经提前卷钱跑路了。
但他们组织的绝大多数成员还是被抓捕归案了,而其中,见过“圣主”的人不少。
根据他们的描述,盐阜塔区公安局很快画出了人像并开展全面通缉。
虽然最大的一条鱼没抓到,但既然已经有了人像,大家都说抓到对方是迟早的事。
事后各个公安局都开展了反邪教组织的社会演讲,提高人们的警惕。
只是郭巧珍等人还是有些好奇,“小林同志,你怎么会知道席慧秀加入这个组织是因为一开始想的替方娟报仇啊?我们一直还以为是她把方娟带到这个组织的呢,根本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林亚楠解释道:“我也是猜的,其实我一开始也和你们一样这么以为。直到后来我看到方娟的日记本,方娟日记本最后一页下面有不同字体的一句话:我和他们一样,都是这句话没写完,但我猜测应该是说他们都是凶手,证明席慧秀在一开始的时候是认为凶手有很多的。
后来我又想到那副被烧毁的图腾,如果是真正的信徒怎么会烧毁自己的信仰呢?所以席慧秀应该不是真心信仰这个组织。
还有一个疑点,席慧秀家里没有摆方娟的牌位,一开始我以为是她太过重男轻女,可那次我去她家的时候碰到她着急出门的儿子,从他的话里我能听出席慧秀对这个儿子其实已经不太管了,一个重男轻女的母亲在失去一个孩子后不应该更加加倍对儿子好吗?所以我就觉得有些矛盾了,联想到我那次闻到的香味,我想席慧秀是在看到日记本后不敢将方娟的牌位摆在家里,怕困住她的魂魄,但她又想祭拜,便只点香偷偷祭拜。”
说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席慧秀一直以为自己是拿两个儿子当精神支柱,却不知道其实她真正的精神支柱早就悄悄变成了方娟,只是她根本不知道而已,她就像是被设定好特定程序的傀儡,固执地认为儿子应该放在第一位。”
郭巧珍听着默然。
她是有点感同身受的,她家里也一样重男轻女,只不过没这么严重罢了。
而她也不像方娟,做不到不埋怨任何人。
40-50
第41章 第41章胳膊上树
景城市公安局举办了一次关于剿灭邪教组织的座谈会。
在开始筹备座谈会的前几天,有人找到了林亚楠。
“小林同志,听盐阜塔区的佟威说,这次行动你是最功劳最大的那个,我们听了盐阜塔区公安局的汇报,也发现是你最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们这个组织的异常,你能说说你是怎么发现的吗?”
林亚楠回想了一下,如实地说了句:“其实最一开始意识到的人不是我,是一个叫黄国豪的嫌犯。”
她不是想替黄国豪求情或者其他,只是如实地把事实说了出来。
按照法律的规定,嫌犯也是有人权的,犯罪需要受到刑事处罚,但立功相应地该奖赏她也不会刻意阻拦。
听到她这话,来人眼里的赞赏更浓。
“黄国豪的事我们知道了,不管是他最先察觉到这个组织的危害性,还是他帮助席慧秀进行整形,我们都会综合考量,给他最合适的减刑方案。只是我还是想知道,佟威他们说这件事黄国豪通过你们所的其他警察告知了盐阜塔区分局,但不管是佟威他们还是你们三看,其他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只有你,你是如何断定黄国豪他不是骗人的呢?可以和我说说吗?”
林亚楠沉思。
她是如何知道的呢?当然是因为她有未来视角哇。
“大概是一种直觉?”找不到理由的时候通通丢给直觉!
别管,问就是“我感觉”!
来人看着她,目光有些严肃。
林亚楠心里有些忐忑,难道是不信?
“嗯其实还有一点是因为这个组织它”
她刚准备接着补充两句,对面的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好,有时候直觉也是我们警察当中一项特殊的天赋,你有这种天赋,证明你这个警察当对了!就是有些可惜了,有这样的天赋应该去干刑警才是,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去刑警队?”
林亚楠:“”怎么一个两个都想让她去刑警队,她自觉自己还只是个菜鸟啊!
不过是有个挂能看到嫌犯的犯罪信息,不过是比别人多拥有三十年的视角,其实破案她不一定行的啊!
“谢谢刘局赏识,我想我还是就在三看吧。”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推辞。
来人是市局的副局,名叫刘永新。
林亚楠虽然之前没混过体制内,但也知道副局也是局,除非这人十分膈应,“副”字一般该忽略就忽略。
刘永新也不为难她,只道:“我看你这小姑娘很有天赋,没事在三看也好,有时候在看守所里比在公安局里更能看清罪犯。以后你但凡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及时和上边反应,回头我会告诉各个公安派出所,一定全力配合你,多听你的意见!”
林亚楠一喜。
前几天她还在发愁,要怎么自然地融入到和公安局之中,这下问题解决了。
“多谢刘局!”感谢得真心实意。
刘永新说完又想起来,“对了,你刚才又说因为这个组织它怎么?”
林亚楠:“”她以为以为忘了这一茬了。
领导果然记性好啊。
她只能硬着头皮总结,“是这样,我觉得这个邪教组织其实也有一定的特点,比如他们这个教主崇拜很严重,像这种自称‘圣主’的,很明显是在神化自己,然后就是通常这种邪教会在思想上对参加者进行潜移默化的控制,也就是洗脑”
林亚楠说着说着脑袋里的线逐渐明晰起来,神情也越发认真,“再一个,这些邪教组织通常喜欢编造一些看似合理其实反社会反科学反逻辑的歪理邪说,譬如他们这个说什么世界都是虚无的,只有降低欲望才会活得快乐,但其实这些组织目的不是为了敛财便是为了害命了。”
等她说完,刘永新一副思考的表情。
片刻后才抬起头道:“对,你说的完全正确,既然有了第一个这样的邪教组织,就会有第二个,我今天回去就立刻总结一番这些组织的特征,我们看一次座谈会,好好探讨一下它们这些组织的特性和危害性,只有从这次行动中吸取经验,才能更好的在人民群众中普及。”
几天后,座谈会如期举行。
刘永新在林亚楠那天说的基础上又仔细完善了一番,传达给各司法机关。
会上照例对林亚楠进行了重点表扬。
林亚楠差点儿社恐犯了。
座谈会后,各公安局派出所的人把她围住,一群人聚在一起寒暄聊天。
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基本各个公安局派出所都有认识的人了?!
震惊,原来就这上班的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她竟然给大家增加了这么多业务量吗?!竟然差不多每个局都有?
听着他们侃侃而谈,宿繁区公安局的警察们忍不住开口插话:“小林同志怎么不注意我们区的嫌犯啊?是我们区那些送过去的长得太不显眼了吗?”
有人笑,有人忍不住捶他们。
“故意得瑟是吧?变相地夸你们自个区治安好是吧?哼,让小林同志给你们区挖出个大案我看你们就老实了!”
宿繁区公安警察立刻道:“呸呸呸,这种话别乱说!”
包括林亚楠在内的大家哈哈大笑。
气氛很是融洽-
座谈会后,林亚楠按部就班地上班。
看守所里的日子很枯燥,如果没什么意外案件发生,日子其实过得也很快。
曹磊和黄国豪成功渡过过渡监区时期,被移送到了普通监区。
不知道两人还能不能分到一个监区,但想来这段时间黄国豪也找到了一点自保的办法。
日子进入十二月底的时候,看守所会开始增加一些活动。
——为春节的到来提前做准备。
武建国是这么说的:“我们三看是个人性化的看守所,要给嫌犯们极致的关怀,不能因为进了看守所,大家就连个年也没法过,这样,让他们想办法出几个节目,过年也热闹热闹。”
包括高明在内的几个监区负责人一头疑问:“他们?谁们?让谁出节目呢?”
几人一想到当初欢迎林亚楠同志来时组成的临时合唱团,脸上就一阵羞赧。
这种唱歌的事这辈子是干不了第二次了!
武建国:“当然是那些嫌犯了!怎么滴?还得我们给他们出节目啊?可美死他们了!”
一群人:“”
不是你说的给嫌犯们极致的关怀,合着这是让他们自娱自乐啊?
武建国不管他们想法,又叮嘱道:“还得考虑其他问题,这样,各监区内自主进行,有愿意出节目的就给他们每天一个小时的练习时间,节目人数要控制好,一个节目最多五人,其余的你们自己把握。”
高明领了话,一脸愁容地回来了。
林亚楠看他脸色不对,问:“高叔,你这是怎么了?”
高明忍不住吐槽,“你们所长又发神经了,好端端地要搞什么过年活动”
林亚楠听他说完,觉得有些新奇,“咱看守所还有这活动呢?其他看守所有吗?”
高明默然,“想必是没有的。”
林亚楠:“所以高叔你是在愁表演什么节目吗?怕没人报名?”
高明一脸无语的表情,“这指定没人报名!坐牢已经够烦的了,还整这出,谁会想不开报名啊!”
林亚楠眼珠子一转,想出个主意。
几分钟后,高明把狄飞几人喊来,对着几人吩咐:“你们几个人,想个节目,回头过年的时候表演。”
狄飞愣了,“啥?什么节目啊?去年没这环节啊?”
高明盯着几人,一本正经道:“怎么?你们每年来我们看守所蹭吃蹭喝都不付出点代价的?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狄飞手下一个小弟开口:“咱也不是白吃白喝啊,付出代价了呀,咱们不是犯法了么?飞哥你说对吧?”
狄飞一个白眼还没来得及翻,高明听着这话一股怒气直冲丹田,“犯法还成你们的代价了是吧?嘿,我这暴脾气”
“高哥高哥,别冲动!”身边人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的阻拦。
狄飞把小弟护在后头,连忙应道:“好好好,我们出我们出!不就是个节目吗,高警察别发这么大火呀!”
高明一秒冷静下来,满意地点了点头,“行,那从明天开始上午坐板时间少一个小时,去放风场排练。”
几人有些惊喜,“还有排练时间啊?”
高明睨了几人一眼,“所以你们要是不给我演出个正经节目来,你看我到时候怎么找你们算账!”
*
狄飞几人愁啊。
今年这饭蹭的真难啊。
“飞哥,要不咱们上咱们的老绝活,给他们来一段讨饭歌?”小弟提出建议。
狄飞想反驳,但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难啊,当老大真难啊。
“但是表演咱这讨饭歌,咱也不需要排练啊,那咱这一个小时干点啥呀?要不跟那个高警官说一声,咱还是回去坐板去?”又有人说道。
当然这提议马上就被反驳了。
“你傻啊!一个小时干点啥不好,非要回去坐板啊?坐板有什么好的,咱在放风场上遛遛弯不好吗?!”
几人一想也是。
于是假模假样地“练习”起来,眼神四处乱飘。
放风场西侧的墙上是一片银杏林。
景城市的银杏树大多十二月初开始发黄掉落,那会儿是赏银杏最好的季节。
但一旦到了十二月底,银杏叶便脱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有些光秃秃的躯干。
树叶掉落后,躯干上的鸟窝便格外显眼。
比如此刻。
“飞哥 ,你瞧那颗树上,那是鸟窝吗?我怎么瞅着哪里有些怪怪的?”
狄飞顺着小弟指的方向看过去,微微眯着眼睛使劲瞧。
好像是有点不对劲,鸟窝里好像有个什么东西?
“来,愣子,你眼神好你过来瞧瞧,那是个啥?我有些看不太清楚。”他揽过一个人的肩膀,给他指着看。
被称作“愣子”的人直勾勾地看过去,突然间脸色一变,吓得往后倒退了几步。
要不是狄飞揽着他肩膀,他差点儿就要平地摔下去了。
狄飞皱眉,“愣子,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差点儿把我一起带倒。”
愣子看看那东西,然后再看向狄飞,脸色慌张,结结巴巴地开口:“飞飞飞飞哥,那那那那是个人的胳胳胳胳膊!”
这下别说是他了,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有人狂舞着胳膊吱哇乱叫:“救命啊!!!有胳膊上树了!!!”
第42章 第42章是人是鬼
狄飞几人的响动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很快便有人跑进来告诉高明。
“高哥,放风场西边墙外边的银杏树上疑似发现了断臂,你快过去看看!”
高明脑子差点儿没转过来,“什么叫断臂?只有胳膊没有人?”
那人脸色苍白地点头,显然也被吓到了。
高明脸色严肃,赶紧往外走。
林亚楠隐隐约约听到他们说话的内容,和身边的同事说了一声后也赶紧跟上。
“高叔,我跟着一起去看看。”
高明想到她前段时间在来上班的路上也发现了尸包,瞬间便联想到了一块儿,“对对对,你跟着一起过去看看。”
然后他冲着另一个负责人道:“对了,老韩,你找个人赶紧去趟定善区公安局,叫他们赶紧派两个人过来,案情重大,不敢耽搁啊。”
**业应了一声赶紧去了。
林亚楠和高明到了放风场。
空旷的放风场上,几个瑟瑟发抖的身影抱在一起,显得尤为瞩目。
因为抖得幅度过大,又稍显可怜。
看见高明过来,几人像是终于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高警官,救命啊!!!太吓人了啊呜呜呜”
高明一脚将扑过来的几人踢开,目不斜视地走到西墙边。
狄飞几人:可怜,脆弱又无助。
算了,还是抱兄弟吧。
高明和林亚楠在西墙边立下,抬头往上边看。
灰扑扑的鸟窝里上横悬着一样东西,一侧的缝隙中有光露出。
那是因为连着手臂的物质呈微微张开的状态,因此五指间才留有空隙。
高明心里残存的侥幸在看到这东西时彻底消散,心中一沉。
来的时候他希望是有人看错了,没想到是真的。
高明让人将狄飞几人带回监区内,然后吩咐放风场上的武警跟他出门。
将那树围起来。
监区内许多人都听到消息,连武建国都跑了出来。
“什么情况?就在咱们监区附近发现被分解的残肢断臂了?别的地方还有吗?快去瞧瞧!”
林亚楠刚才已经大体上转了一圈,闻言答道:“应该是没有了。”
谁料她刚说完这话,只见跟着去别的地方找寻的一个警察突然间扶着树剧烈地干呕了起来。
众人一惊,“怎么了?”
那警察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旁边一颗树的上方,却没有抬头。
显然是无法再次直视了。
武建国等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很快响起接二连三的干呕声。
林亚楠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煞白,面前的景象比她上一次看到尸包时还要冲击。
她终究也没扛住,转过身子扶着树干呕起来。
树上挂着几样东西。
半截舌头,两颗被挖出来的眼珠子,一根男性/器官。
这几样东西组合在一起,冲击力实在太强了,饶是自觉见多识广的武建国也忍不住反胃。
就在三看的众人快要抵挡不住的时候,定善区公安局的魏群终于到了。
他看到大家一脸菜色时还在疑惑,直到他也看到了那些挂在树上的“身体部件”。
魏群只看了一眼便赶紧移开目光,勉强忍住了,但他身后跟来的刑警们很快加入了三看众人。
不怪大家菜,实在是太血腥,太反人类了啊!
啊啊啊啊啊啊!!!
三看众人有些同情地看向几个刑警。
刑警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他们以前还想进警局,现在看来还是算了,至少每天面对的是“完整的活人”。
哦不,更伟大的是那些法医。
这不,这些法医已经上前去观察了。
魏群把视线移向远处高处的鸟窝上,问:“有梯子吗?”
高明直接道:“我们看守所里怎么可能有那玩意儿,你们找个会上树的吧,或者你要是放心我,我上去也行。”
魏群:“”那还是算了。
他朝着高明摆了摆手,让人给自己拿了副手套,决定自己上去。
他们小时候爬树掏鸟窝是常有的事,这不是年纪大了想着稳重一点。
不过案件要紧,先把东西取下来才是。
他快速地上去,然后把那截断臂拿下来。
下来后把东西一边交给跟来的法医,一边道:“我刚才瞧着这截也像是男人的手臂,就是不知道和上次的是不是一个人?你们回去验验,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法医点头,面不改色地接过断臂。
三看众人:真是牛人啊,法医这职业也太牛批了。
有人忍不住叨咕:“这什么仇什么怨啊?这得是不共戴天的大仇吧,要不怎么能做到这种地步?太吓人了,分尸还不够,竟然还把舌头割了,眼睛挖了,还有那个那个”话到最后含糊起来。
毕竟现场还有女同志,这可是他们三看唯一一个女同志。
他心里还有顾虑。
谁料就在他这话落下后,他们三看唯一的女同志十分自然地接着他的话分析了起来,“通常来说分尸是为了毁尸灭迹,完整的尸体不好处理,这才将尸体分成小块,肢解胳膊,腿,头这都是较为平常的步骤,而像挖眼,割舌头,我觉得更像是在发泄私仇,尤其是将生/殖/器割下,或许是因为仇和这个部位有关?”
先前说话的人:“”他多虑了。
瞧瞧林亚楠同志,心思全在案子上!再对比对比自己,真是狭隘了!
魏群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也正是这么想的,十有八九是**,不过通常一个单独女性显然不太可能完成这样的行为,必定有男性同伙,我们之前一直在排查最近的失踪人口,还没有得明确的线索,但是现在如果再通过女性报**案未能成功处理的话,想必寻找线索会快些。”
达到这种程度,又故意将尸体扔在看守所这边,魏群是倾向于对方报过警的。
只不过可能出于各种原因,根据法律没能将该人制伏,对方这才自己动了手,然后又专门送到看守所这边来,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服刑”。
临走前,魏群对着三看众人道:“你们如果在附近看到有什么可疑的人,一定及时告诉我们,小林同志尤其是你,有什么发现记得通知我。”
案件重大,大家心里都有数,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魏群虽然先前和林亚楠分析了一通,但他也不敢保证能不能真的找到线索抓到嫌犯。
这种分尸案,线索太少,尤其是目前来看尸体还尚未拼凑完整,如果无法确定被害人,最后极有可能成为一桩悬案。
因此
魏群一脸愁容地离开了-
在狄飞几人的大喇叭下,放风场外面的银杏树上发现了胳膊这件事没几天就传的人尽皆知了。
各个监区的嫌犯都慕名前去观赏那一片银杏林。
“就是那儿,看到那颗形状长得像裤衩子的了没?就是在那儿,那里之前有个鸟窝,鸟窝上面有根手臂,多亏我慧眼如炬啊,那天我一眼就看到了!而且我一点儿都没害怕!我直接告诉武警,让他们把那只手臂取下来”
狄飞指着那儿,不要脸地吹着牛皮。
反正他们也没人看见,想拆穿他也没法拆穿,那他当然要大吹特吹了!
至于他那几个兄弟,他还能不知道他们的德行,只怕吹得比他还厉害!
身后有人敲了自己一棍,狄飞被打断有些生气,回头怒道:“谁啊?!敢敲你飞哥哥我,活得不——”
高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狄飞瞬间换了副谄媚的表情,“哎呀高警官,你说你来也不提前说一声,这不是差点儿让我误会了么”
高明一把打断他,“少给我贫嘴!我记得你们监室还有个空缺床位是吧?”
狄飞连连点头,“有的有的,怎么了高警官?又有新人要进来了?”
高明“嗯”了一声。
临近过年,连看守所都床位紧张了。
过年人心容易浮动,犯罪率会比平时高,再加上法院那边通常会将一些判决堆积到年后,因此上山的人也少了,看守所床位自然紧张起来。
哦对了,还有像他们这种来看守所里蹭吃蹭喝的!
高明忍不住狠狠剜了一眼。
狄飞装傻,只当看不见他眼睛里的嫌弃,搓着手问:“新人犯的是什么罪啊?”
高明:“**罪。”
这话一落下,不仅狄飞,连同他周围几个同监室的犯罪室友都沉默了一下,表情有些微妙。
即便是犯罪分子,那也是有鄙视链的。
尤其是在看守所或者监狱里。
在看守所里,两类罪犯最让人看不起。
一类是**犯,另一类是拐卖人口犯。
前者为人不耻,后者损害了绝大多数人的共同利益。
因此这两类人,进来通常不会好过。
像之前的吴勇胜吴勇利兄弟俩,那当初可没少吃苦头,当然也是他们俩罪有应得。
也是因为这样,这会儿狄飞等人脸色才会有些微妙。
狄飞忍不住问:“高警官,咱不能给他分到别的监室吗?**犯俺们不太想收啊。”
其他几人虽没说话,但表情能看出来也是一个意思。
高明无语地翻白眼,“你还挑上了是吧?没别的地放了,就放你们监室吧,你们有点儿分寸,这人算是自首,认罪态度还行。”
其他监室倒是也还能找出几个空床来,但高明害怕他们把对方给打残了,万一过年闹出这种事,他心里会烦躁死。
“行了,就这么说定了,今天下午人就会送过来。”高明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又瞪了狄飞一眼,“你说话给我收着点,一天天的胡说八道。”
按照高明说的,下午人就送到了。
林亚楠之前也听高明说过了,知道这人算是自首。
能自首的,通常面相应该都不会太恶。
果不其然,林亚楠看到对方时,发现对方长得一副甚至有些憨厚的面孔,年纪倒是不小,瞧着至少四十岁以上了。
他头顶的显示屏和进来的罪名一致,**罪(100%)既遂。
“刘栓,进来以后就好好改造,争取减刑,不要和其他人闹事,明白吗?”临进监区前,高明严厉地叮嘱。
刘栓一直低垂着头,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林亚楠一路上观察了这人半晌,除去他犯的罪名太让人恶心之外,这人竟然真的看着挺听话的样子?
而且也不像是装的。
等把人领进监区后,身边的人忍不住和她小声嘀咕,“小林同志,这刘栓看着还挺老实的是吧?但我听说他**的是一名年纪还不足十四岁的小姑娘!这老东西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林亚楠瞬间有些嫌恶地皱起眉头,“真的?”
听到他俩人聊天,旁边又一个同事马上凑过来,压低声音开口:“就是!而且这小姑娘还是他的继女,这刘栓看着一脸老实样,干的却是禽兽的事!我反正对这人印象不好。”
林亚楠点头,深以为然。
日子长着呢,这刘栓是人是鬼总有一天会浮现出来的。
第43章 第43章医院见证了太多的悲凉与……
元旦那天也是林坤的生日。
冷清了小半年的家里终于又热闹了起来。
吕红梅和林志国夫妇俩暂停了手里的工作,除了替小儿子庆生之外,接下来便准备安心过年了。
林圳和林境兄弟俩也都提前一天回来住到了家里。
林圳和李芸已经定过亲,又基本商讨好了明年结婚,就差择具体的日子了,两家人和一家人没什么区别了,因此这次生日宴自然会邀请他们。
李芸的母亲陶彩凤和吕红梅两人早些年来往不多,但两人都是当初第一批“下海”的人,这些年风风雨雨两人经历得比旁人要多得多,有共同的经历,两人共同话题自然越来越多,这些年感情倒是越发好了。
不过陶彩凤这两年身体不算很好,因此不再经常外出奔波了,家里生意差不多都交给了其他人。
吕红梅前一天早早地便去家里将人喊来,说什么也要让他们今晚在这里住一晚上。
“我们两个老姐妹也好好聊聊天!”
陶彩凤难以拒绝她的热情,只能对着林圳道:“小芸今晚上上的是晚班,阿圳你一会儿去把她接过来吧,今晚上让她也在这边睡,不过你们俩不能睡一屋啊,婚前还是得分房睡的。”
林圳点了点头。
一旁的林亚楠举手,“芸姐姐和我睡!”
晚饭时家里热闹极了。
吕红梅和陶彩凤聊得火热,林志国和李父李春生也相谈甚欢,几个年轻人围在一起更是聊不完的话题,拌不完的嘴。
李家除李芸外还有两个儿子,大的李承安和李芸是龙凤胎,小的李承乐今年是一群人里年纪最小的,还在上初中。
李承乐看着他们聊得热乎,就自己一个人插不进去嘴,心里那叫一个着急。
“哥哥哥你们说啥呢?让我也听听呗”
“股票?股票是啥东西啊?你们给我解释一下呗”
“计算机?这个我知道我知道!三哥你不是学这个的吗?回头你教教我计算机怎么用呗?我也想学计算机”
李承乐试图在他们话题的间隙努力插入,奈何根本没有人理他。
他好生气!这群人没一个拿他当兄弟的,都拿他当小孩儿!
李承乐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没一会儿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他眼睛一亮,冲着那边聊得火热的几人大吼:“我这儿有一个超级超级劲爆的八卦!你们听了绝对吃惊绝对意想不到,有没有人要听我的?”
他的声音实在太高,而且明显一副求关注的样子。
好脾气又年纪最长的林圳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听他讲两句。
李承安知道自家弟弟什么德行,知道他是专门吊人胃口博关注,催促了两句:“有什么事儿你就赶紧说,别磨磨唧唧的,没事你就去一边写作业去,别打扰我们聊天。”
李承乐瞪了哥哥一眼,哼唧一声。
他才不是故弄玄虚,他是真的有大新闻!
“我们学校里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个比我们小一级的女同学,被人**了!而且**她的人是她的哥哥!简直太恶心了!”
此话一出,整个屋子里的人齐齐皱眉。
陶彩凤更是没忍住直接开口骂道:“什么玩意儿?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乌七八糟的话?李承乐你在学校里就这么背后议论女同学是吧?你给我过来!”
最后一句“过来”喊得气势磅礴,吓得李承乐直接一个哆嗦。
李春生见儿子吓了一跳,刚准备开口劝两句,陶彩凤一个眼神扫了过去,横眉怒目直视对方,“你给我闭嘴!李承乐就是仗着有你这个爸这么护着,他才越来越无法无天,看看他现在成什么样子了?再不管教迟早给我捅娄子!”
李春生扫视一眼林志国夫妇,又看了一眼那边围着的一群年轻人,低着头不说话了。
“还不给我过来?!”陶彩凤又是一声怒吼。
李承乐眼看他爸已经低下头去,缩在他哥身后不敢动弹。
李承安推了一把弟弟,道:“现在过去妈说不定只是骂你几句,再晚会儿过去可就不一定了,再说了你本来也做错了。”
没有人打算拦着陶彩凤。
没有人知道那些口口传播的饭后谈资,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会带来多大的痛苦。
李承乐拿这件事来当噱头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很显然并不明白这件事对当事人来说有多么痛苦,而且看样子他们学校里基本已经都知道了,想想便也知道小姑娘若是每天还在上学面多的是怎样的环境。
见哥哥不帮他,李承乐最后把目光对准了林亚楠,扁着嘴有些委屈道:“楠楠姐”
楠楠姐的话,他妈妈也是能听得进去的。
林亚楠微微一笑,移开目光。
她在心里叹气。
这种事儿怎么最近这么多?先是那个被分尸的案子,然后是前几天刚被送到三看的刘栓,现在又来个小姑娘。
这还是被发现了的呢,不被发现了的又有多少呢?
李承乐求助无果,磨磨蹭蹭地往过走。
陶彩凤看他这个拖拉劲,心里火气更盛,直接从凳子上起来,几步走过去提着他的胳膊就把人提到了外面。
拳头落在身上,李承乐嗷嗷哭。
一开始还有点不服气,“凭什么打我?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整个学校里大家都传遍了!我就是回来和你们说一声我有什么错呜呜呜呜呜”
陶彩凤见他不服气更是火大,“别人我管不着,但你作为我儿子,你给我把嘴巴闭紧了!少在背后议论别人!你们这么说人小姑娘什么感受?啊我问你,要是你遭遇了这种事还天天被人指指点点你什么感受?”
李承乐还在嘴硬,“我没有在她面前说,我就和你们说了,没和其他人说呜呜呜”
陶彩凤:“在谁面前说也不行!那我打你这件事你哥趁着你不在,在别人面前说了你能开心?”
李承乐终于不犟了,“不行,哥不能说。”
陶彩凤:“那你以后还说不说了?”
李承乐:“不说了呜呜呜我不会再说了,我错了。”
*
九点半左右。
林圳穿好衣服准备去接即将下班的李芸。
林亚楠明天能休息一天,想了想好久没见到李芸了,便打算跟着一块去。
两人到了宝水区人民医院,坐着等下班的李芸。
今天急诊室比起往常来不算特别忙,同事看到林圳和林亚楠来接她,捅了捅李芸的胳膊,揶揄,“小芸,未婚夫又来接你了,幸福得嘞~”
李芸害羞地笑了笑,没吭气。
同事看一眼挂在墙上的表,道:“看样子今天你能准点下班啦,还差不到十分钟就十点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了。”
李芸听到她这话,抬手就准备捂上去。
同事先反应过来,一把捂住自己嘴巴有些懊恼开口:“哎呀我一时嘴快了!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呸呸呸,工作之神别听我胡说八道,撤销撤销!”
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上班的时候,最忌讳说闲。
尤其是临近下班的时候。
两人面面相觑互相盯了半晌,听着指针滴答的声音,心情一点点平静下来。
虽然话是这么说啦,但肯定不会次次都这么倒霉的吧?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应该不能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吧?
正这么侥幸想着。
突然间,门口传来纷沓的脚步声。
“李芸,冯倩,刚刚送来一个自杀未遂的小姑娘,快,你们两个跟着我进来!”有人对着两人匆匆留下一句话,便跑进了手术室。
一听是自杀未遂,还是个小姑娘,李芸和冯倩顾不上其他,也不思考刚才纠结的定律了,戴上手套口罩等装备,跟着也往过跑。
门外等着的林亚楠和林圳听到了声音,也看到了刚才被送过来的小姑娘。
小姑娘刚才是被人抱着过来的。
林亚楠瞧见她手腕上可怖的伤口,以及身上肚子上和大腿部位满身的血。
小姑娘奄奄一息地被抱在怀里,那么年轻却了无生机的样子。
抱着她来的男人在医院走廊上哭得泣不成声,引得整个医院的人纷纷侧目。
没人知道他和里面的小姑娘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从他极尽绝望的痛哭声中也能感知到他的悲伤。
林亚楠从前不喜欢来医院,觉得自己不喜欢医院里常年消毒水的味道。
现在她才意识到,是因为医院里人生百态太多,而这些,她很难承受得起。
另一边,李芸和冯倩跟着进了手术室,才刚进去,两个人就齐齐愣住了。
不仅因为躺在手术台上的小姑娘胳膊上遍布着一道道刀痕,新的旧的,最新的汩汩地冒着血,更加震惊的是小姑娘的**也在不断地留着血。
她的大腿上,**外侧,布满了各种各样的刀痕,不知是被怎样划的,看着让人难受极了。
李芸率先反应了过来,拍了一把冯倩的胳膊。
不知道这个小姑娘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不管怎么样,先救人要紧。
第44章 第44章或许还有继兄?
李芸等人从手术室走出来的时候距离下班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了。
急诊室的走廊里冷冷清清,除了等着她的林圳和林亚楠之外,只有颓废靠在墙上,眼神空洞的男人。
直到她们出来,颓败到仿佛失去了一切力气的男人才仿若一瞬间被注入了生机,他急迫地冲了过来,哑然开口:“医生,我妹妹怎么样?她没事吧?”
刚才叫两人进去的苗芳语有些脱力地摆了摆手,回答:“人暂时没事儿了,她现在睡着了,一会儿我们会把她送到普通病房,病人的情绪极其不稳定,今天晚上还得继续观察。”
男人喜极而泣,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眼泪簌簌落下,有些语无伦次,“谢谢医生谢谢医生我会陪着她的,今天晚上我会不睡觉陪着她的,以后我也都会陪着她的只要她能活着就好,这就够了,足够了”
苗芳语临走前又严肃叮嘱了两句:“一定要格外注意她的情绪,有什么不对劲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她现在身体很虚弱,经不起折腾了。”
男人狠狠点了几下头。
然后快步跟在病床后面。
李芸给林亚楠两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将病人推到病房去。
等李芸出来后,几人沉默地走到车上。
直到上了车,李芸才叹了口气,“不知道这个小姑娘发生了什么,太可怜了,我们刚才在手术室里都不忍心看,满身的伤痕。”
林亚楠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她拍了拍李芸的背算是安慰。
医院是个让人时常会觉得自己渺小而又无力的地方。
李芸一想到刚才看到的画面,心就揪着疼,“她才那么小,不敢想象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狠下心来拿着刀子对向自己,胳膊上,大腿上,甚至下面,都是一道一道的血印子,太让人难受了。”
林亚楠刚才看到了小姑娘肚子上和大腿裤子上都有血迹,但她以为是胳膊上的血蹭的,这会儿听到李芸这么说,她眼神瞬间
凛然。
难道这个小姑娘也是受到侵犯了?
一次两次会是巧合,可三次四次呢?难道还会是巧合吗?
于是她问:“芸姐,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她那个哥哥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叫邱桐,她哥哥我不太清楚,得再上了班才能知道。”李芸先回答了她的问题,然后才想起来困惑,问道:“怎么了?”
前面开车的林圳也从后视镜里投来疑惑的目光。
林亚楠没和他们细说上次在看守所附近找到的身体残骸,只简单解释了一下,“最近我们看守所附近发生了一起疑似**犯被报复泄愤的分尸案,而且最近也总是听到此类案件,我刚才不知怎么就突然联想到了。”
一听说是分尸案,李芸面色瞬间紧张起来,也顾不上继续担心那个小女孩了,连忙问道:“怎么还会有分尸案?在你们看守所被分尸的吗?那你们岂不是也很危险?会受到牵连吗?……”
一连串的问题砸了过来,林亚楠失笑,然后安抚她,“不是在我们看守所内,只不过是离我们看守所有些近罢了,你放心,和我们没关系,我们不会有什么事的。”
她没敢说自己近距离接触过那些残肢断臂,怕吓到他们,也怕他们担心。
不过尽管如此,两人还是很担心。
连林圳都忍不住开口:“不然还是换个单位?”
林亚楠笑着缓和气氛,“大哥芸姐,你们不知道吧?我现在可是可受欢迎了,好几个公安局派出所抢着要我呢!想换单位那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林圳嘴角莞尔没说话,李芸则附和道:“哇,这么厉害啊!我们家囡囡好厉害的啦!”
林亚楠嘴角抽了抽。
怎么这么多年了,芸姐还拿她当小孩哄呢。
不过问题不大,把话题岔开了就行。
*
三人回到家后,家里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下,只剩下林境和李承安两个人。
李承安一见三人,就撇着嘴巴告状,“你们仨可算是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真要被林境这张嘴给毒死了,这臭小子打小吃什么长大的?这嘴巴怎么这么不饶人?”
林境淡淡瞥他一眼,面不改色张嘴:“我说什么了?是你非要我给你把脉,说你两句虚你还不乐意了。”
李承安:“”
得,纯属是他上杆子找抽行了吧?
他明明该知道的,林境这张嘴哪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但自打他知道了他最近学了点中医的知识,他愣是让自己压制了一晚上别找他,结果就在刚才实在无聊没忍住。
他就是纯属欠呐!
“行了,既然你们回来了,我就先上去睡觉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李承安和几人告辞,最后又看了一眼眼神意味不明的人林境,狠狠加重了语气,“养、精、蓄、锐!”
等他走后,林境也起身道:“大哥大嫂,囡囡,那我也先去睡了,你们也早些休息。”
三人点点头。
林亚楠看着二哥离开的背影,在心里默默腹诽。
二哥是典型的嘴硬心软的那种人,很多时候明明是好心,但说出来的话就像嘴巴里掺了刀子一样。
她有时候都害怕他闲来无事舔一下自己的嘴唇,然后被自己毒死。
真是让人难以琢磨的男人。
等她目送完二哥上楼,也拉着李芸上楼准备睡觉。
本来还想着如果李承乐没睡觉的话,再问问他他们学校那个姑娘的事,现在看来只能明天了。
第二天一早,林亚楠便抓住机会把李承乐拖到一边,问:“乐乐,你昨天说的那个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李承乐撅着嘴巴,还在生气她昨天不帮自己,搪塞,“我妈不让我背后说别人了,我没法告诉你!”
林亚楠拿出藏在手里的手持游戏机,诱惑道:“这也不说?”
李承乐眼睛冒光,眼看着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他在心里思想争斗了一番,就告诉个名字,也不算是背后说人坏话,他妈应该不会再打他了吧?
“好像是叫邱桐。”说完他就着急去抢游戏机。
林亚楠轻松躲过他的动作,摆了摆手里的游戏机,“是借给你玩的,今天结束之后要记得还我哦。”
李承乐脸瞬间耷拉下来,“就能玩一天啊”
感觉自己亏了。
但游戏机的诱惑力实在太强了,他马上又振奋起精神,“一天就一天!我晚上一定还你!”
林亚楠把游戏机递给他,心里却在思忖。
李承乐嘴里的小姑娘就是昨天被送去医院的小姑娘。
但他昨天说,小姑娘是被她的哥哥**的。
昨天那个送她去医院的男人,正是邱桐的哥哥。
可看样子,对方并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他看样子是真的在担心自己的妹妹。
难道是他对妹妹有违背人伦的想法?所以才那么紧张对方?
自打吴勇胜兄弟俩的事情之后,她的思想已经可以完全不受束缚地发散了。
林亚楠当即又赶紧找到李芸,让李芸给自己今天在医院上班的同事打了个电话。
放下电话后,李芸给她解释:“冯倩去找住院部的护士打听了,邱桐已经醒了,她哥哥邱博伟昨晚上守了她一晚上没见有什么异常,邱桐目前情绪算是稍微稳定下来一些了,就是不怎么说话,吃饭也是她哥哥喂什么她吃什么,兄妹两个关系看着挺好的。”
林亚楠表示知道了。
看样子应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不过她还是另外又嘱托了一句,“芸姐,回头等你上班了,你有时间的话帮我注意着一点邱桐,不管是她还是她哥那边如果有什么事,你通知我一声。”
李芸:“我估计是没法帮你亲自盯着了,不过我可以找人帮你盯。”
林亚楠谢过她,等三哥的生日宴开始。
生日宴没有大办,除了他们林家自家人和李芸一家人之外,来的就只有林坤在外面的几个朋友了。
都是和林坤一起搞计算机的,几人凑在一起说的术语像天书一样,没几个人能听得懂。
林亚楠心思还在邱桐的事情身上,更是没怎么听他们聊天。
吃过午饭把之前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三哥后,她就和家里人说了一声,出去了一趟。
林坤嘟囔她今天一天都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看一看她送给自己的华丽炫酷手表又开心了,拿着手表到处炫耀去了。
“看到没?我妹妹送我的!好看吧?我妹妹可贴心了,你们羡慕了吧?”
林亚楠从林家出来,径直去了宁平派出所,找周荣。
周荣瞧见她还有些稀罕,“哎呀是亚楠同志啊?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找我?”
想到什么他神色一紧张,“不会是又出什么大案子了吧?!”
林亚楠有些啼笑皆非。
怎么?她一来就代表是大案了?难道她身上背着大案两个字?
周荣瞧着她,一脸她心里没数的样子,“你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啦,说吧,又发生了什么奇怪的案子了?”
林亚楠也正经起来,对着他道:“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件事情?看看你们派出所或者公安局那边有没有一个叫做邱桐的小姑娘报过案?**案。”
周荣拧着眉头想了半天,摇了摇头,“我们派出所应该是没有,我回头给你问问其他几个派出所,和分局那边,看看有没有。”
“好,谢谢,麻烦你了周荣同志。”林亚楠道过谢后从宁平派出所离开。
几天之后,周荣给她带回来了消息。
“是有个叫邱桐的小姑娘,也是**案,但不是小姑娘报的案,是那个**犯自首的。”
自首?
林亚楠赶紧问道:“**她的是谁?是她的哥哥吗?”
周荣摇了摇头,“不是啊,是她继父,听说人前段时间已经送到你们看守所了。”
“刘栓?”她问。
周荣:“对,听说是叫刘栓,老逼/登不是个东西,对这么小的小姑娘都能下得去手,我听了都生气!”
还真是刘栓。
刚才一听到自首两个字,她就在想会不会真有这么巧,现实果然是这么巧。
那天刘栓被送到看守所的时候,林亚楠已经看过了他头上的显示屏,**罪毋庸置疑,所以他**邱桐应该是真的。
只是为什么学校里流传出来的谣言是邱桐的哥哥?在邱桐都没有报案的情况下,刘栓为什么又主动自首?
等等,刘栓是邱桐的继父。
也就是说她或许还会有继兄?
第45章 第45章复仇
看守所这段时间已经有了年味,监区里
的气氛前所未有的热闹。
连平日里一向严肃的管教警官们,脸上都有了笑意,遇到闹事的家伙耐心都好了许多,还有些脾气好的会苦口婆心地劝两句。
大家都想和和气气开开心心地过个好年。
当然,也有那不安分的,管你过不过年,他自有一套自己的准则。
进了一月份开始,号子里会开始组织一些“劳作”,用武建国的话来说,主要是为了让他们也参与到过年的气氛中,顺便分摊一部分压力。
说是“劳作”,但活都不重,都是轻省活儿。
譬如剥玉米剥蒜剥葱,挑拣黄豆红豆各种豆,择韭菜菠菜各种菜等等。
没有人会不愿意做这些活儿,因为都知道是为了过年做准备,都盼着过年能吃几顿好的改善改善伙食,看着各色各样的菜,大家不仅不会嫌累,甚至一想到过年能吃这么丰盛,大部分人干得更起劲了。
只是光干活有时候太无聊了,这时候就会有人皮痒忍不住找点事。
“虎哥,就是那个,那个听说就是号子里新来的**犯,四十多岁了,进来竟然还是因为犯的**,他们监室里那些家伙都是脾气好的,听说到现在都没给这家伙点颜色瞧瞧,你看他过得多安逸啊!”晚上组织大家剥玉米时,有人贴近讲小话,时不时地瞟一眼新进来的刘栓。
被叫做“虎哥”的男人,嚼了嚼嘴里的生玉米,呸地一声吐在了地上。
他眼神凶狠,对着身边的小弟道:“既然如此,我们就给他点儿颜色瞧瞧。”
说完他戳了戳自己另一侧的人,示意对方和自己换个位置。
石虎慢腾腾地在刘栓身边坐下,一边拿起手里的玉米一边闲聊一般开口:“新来的,听说你犯的是**?”
刘栓冷不丁听到身边有人声响起,呆愣了一下往旁边看去。
等和对方冲满恶意的视线对上后,刘栓瞳孔微缩,又快速低下头去。
来到这里的这几天,他已经感受到了很多人对他的不齿,他们排挤他,孤立他,虽然没有打他,但让他值最难熬的班,吃最难吃的饭
但尽管如此,刘栓觉得也比他想象的好多了,至少他们没有明晃晃地把那份恶意昭示出来。
可现在,身边的人眼睛里的恶意毫无掩饰,因此刘栓有些害怕了。
刘栓没敢回答他,只小幅度点了一下头。
石虎拿着手里刚剥下来的玉米,嘴角露出一个恶劣的笑。
他一弹,玉米对准刘栓的脸飞去,“问你话呢,不说话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
刘栓捂着脸,有些磕巴地回答他:“没没有,我是。”
“爽不爽?”身边的人突然出声,刘栓呆愣了一下猛然抬头,有些没懂他这话的意思。
石虎一只手揽在他的后背上,头贴近了几分,依旧咧着嘴,“我问你,干那个事儿的时候爽不爽?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
刘栓摸不清他的意图,快速地摇了摇头,然后又很快地点了几下头,道:“爽。”
石虎向上扬起的嘴角突然间往下落回一点,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垃圾,“欺负女的算什么本事啊,既然你喜欢爽的,哥几个陪你玩玩啊。”
说完他招呼身边的两个兄弟按住他,一把脱下了他的裤子。
刘栓还没来得及开口,嘴巴已经被人捂住。
石虎看着他那不中用的玩意儿,冷嗤一声:“就这么个小东西犯的罪啊,瞅着就不咋地的样子,果然男的不行就容易变态是吧?”
说着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细碎的辣椒,然后撒在了剥完的玉米棒上,拿起玉米棒子招呼了下去。
周围围着的其他嫌犯默默地把板凳往两边搬了一点,没有人开口制止,也没有人喊管教。
刘栓冷汗涔涔,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眼看着他就不行了,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管教终于过来了,“行了,给我停手,都给我接着干活去,谁准许你们动用私刑了?”
话是这么说,却没有惩罚石虎几人的意思。
遇上这种事,管教们也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把人真弄出什么毛病,他们也懒得搭理。
再说了,这刘栓是该吃点儿苦头的。
石虎倒也听话,马上举起手,“好嘞管教,咱这就去干活。”
不过临走前他状若无意地瞥了刘栓一眼。
来日方长-
林亚楠在得知邱桐的事情后,先去了一趟刘栓家里。
刘栓住在宝水区下头的一个村子里——北崇村。
林亚楠去了之后,一路打听找到了刘栓的家里。
见她打听刘栓家,不少人欲言又止,在林亚楠的循循诱导下,也交代了不少信息。
“刘栓啊,那可不是个啥好东西,听说他因为**桐桐,也就是他闺女进去提篮桥了,呸,要我说他就是罪有应得!这种事都做的出来真是不怕遭报应的哇!”
“桐桐不是他亲生的娃,是他第二个老婆带过来的,带回来的时候大概五六岁吧,他老婆前两年没的,没了之后他说要继续照顾桐桐,本来阿拉还觉得他是个好人,没想到他简直是个禽兽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侬说他儿子啊,他儿子那也不是个啥好东西,一天到晚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在村里不是撩拨这家的小媳妇就是勾搭那家的小寡妇,不过大家伙都说是因为刘栓把他儿子惯坏了,没办法刘栓就这么一个儿子,当然就跟眼珠子一样护着了”
“说起来,有一段日子没见他儿子了,也不知道是干啥去了?侬晓得吗?”说话的婶子推了推旁边的人。
“好像说是出去干活去了,听刘栓进去之前提过一嘴,说是他儿子大了懂得孝顺他了,怕他一个人养家累就出去打工去了”
“侬说桐桐啊,桐桐听说是被她亲哥接走了,也是刘栓还没进去的时候就被接走了,后来阿拉就再没见过桐桐了,这些事也都是听说的。”
“兄妹两个的关系,应该还算不错,虽然是继兄妹,但桐桐乖巧听话,就算是刘光这个不着调的也人前夸了他妹妹好几次,我记得刘光还去给桐桐开过家长会呢。”
林亚楠带着刚才一路上打听到的信息,然后在刘栓门口家站定。
刘栓确实还有一个儿子,叫刘光,也就是邱桐的继兄,大邱桐五岁。
而邱桐和刘栓的亲儿子刘光都是在刘栓自首前就搬出去了,然后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虽然还没有任何证据,但可以合理推测。
也许是这样。
邱桐的亲哥哥邱博伟在找到妹妹后,发现了妹妹的不对劲,然后得知了刘家父子两个对妹妹做的事,想办法绑了刘光,以此来威胁刘栓,所以刘栓才会去自首。
除了刘光,林亚楠想不到刘栓还有什么自首的理由。
听村里人刚才一路讲来,刘栓对这个儿子可以说是已经到了溺爱的程度,如果邱博伟绑了刘光,刘栓去自首完全说得通。
只是刘光现在去哪儿了?
她不由得想到之前那具被散落在三看周围的尸体?那会是刘光吗?
林亚楠把刘光的信息告知了周荣,让他帮忙留意一下刘光的行踪,看看能不能在附近几个区内发现他的踪迹。
然后她则去了趟医院。
林亚楠没有直接去找邱博伟问话,而是躲在一旁小心而又仔细地观察着两人。
看着躺在病床
上的小姑娘,林亚楠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邱桐不哭也不闹,安静地看着窗外树上的鸟发呆。
忽然间,不知道是一只什么鸟朝着窗户飞了过来,邱桐的身子瞬间本能性地一抖,像是害怕一般。
邱博伟发现了妹妹的动作,起身走到窗前,挥手将那些鸟赶走。
然后才又回到病床前,继续给妹妹削苹果。
林亚楠观察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发现什么异常。
邱博伟始终安静地陪在妹妹身边。
直到某天,邱博伟在妹妹睡着后,交代了护士几句,然后一个人去了一个地方。
他去见了个人。
那个人林亚楠不认识,穿着一身稍显职业的装扮,戴着金属眼镜,看着便是厉害人物。
林亚楠不傻,贸贸然地上去问对方,只会让两人注意到她,因此她只是记下了对方的长相样貌,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谁料隔天她却在看守所见到了对方。
等人走后,林亚楠问同事:“这是谁?来咱们看守所里做什么?”
同事告诉她,“这是石虎家里人给他找的律师,今天过来见石虎一面,估计是过年了,家里人想给带点儿话。”
林亚楠想到这段时间石虎对刘栓的针对,心中浮起一个猜想。
既然连已经被关进看守所里的刘栓都不放过,邱博伟怎么可能会放过外面的刘光呢?只怕那刘光早已经成为了一具尸骨。
只是她要怎么样才能找到证据呢?
如果那些身体部位属于刘光,那么其他的那些“刘光”去哪儿了?
第46章 第46章纠结
林亚楠觉得自己是时候去见一面邱博伟了。
她进入病房的时候,邱桐正睡着,瘦弱的脸上几乎找不到一点多余的肉。
窗外落下来的阳光撒在她的脸上,像镀着一层金光,若隐若现,给小姑娘苍白的脸上添上了一点气色。
即便是睡着,邱桐的眉头依然紧皱着。
不安,恐惧,似乎已经刻入了她的骨髓。
邱博伟想要伸手替妹妹把眉头皱平,抬起的手却很快又收回。
即便是他,即便他的动作再轻柔,依然会吓到妹妹,会吵醒她。
林亚楠看着心里不是滋味。
她明白,那是创伤应激,邱桐有可能需要花费一生的时间来克服。
邱博伟发现了她的到来,偏过头小声地嘘了一声。
于是林亚楠静静地等着。
直到邱桐的呼吸逐渐平稳,邱博伟才从病床边的凳子上起身,率先走出了病房外。
一直走到楼梯口,他才淡声道:“你终于愿意露面了。”
林亚楠有些惊讶。
邱博伟对上她意外的眼神,嗤笑了一声,“你跟了我这么多天,我再不发现就成傻子了,还是你觉得你跟踪的功夫很厉害?”
林亚楠:“”虽然没有直说,但他话里话外这股不屑简直溢于言表啊。
还有,什么叫跟踪?
她明明是观察!她都是为了观察的好伐?
林亚楠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头道:“我本来也不怕你发现”
邱博伟一副“长话短说”的样子,直接了当道:“说吧,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吧。”
林亚楠在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声。
这邱博伟看样子是做足了准备,只怕她今天是白来一趟。
既然对方已经猜到她的来意,她索性直接开诚布公问道:“刘光去哪儿了?”
邱博伟眼皮轻轻上抬,看着她像看到了什么稀罕事一样,嘴角扯了一个笑,“刘光?你说刘栓那狗日的儿子?我怎么知道他去哪儿了,你问我不如问刘栓去。哦对了,我隐约好像是听他们村里有人说过,刘光体谅他老子一个人养家糊口太累了,出去打工去了,可能在哪个矿上挖煤呢吧。”
林亚楠盯着他,不敢错过他任何一个神情,一字一句道:“就算是打工,眼看着都要过年了,刘光应该不会这会儿出去吧?我想一般人通常都会再多等几天等到年后,不差这几天,你说呢?”
邱博伟表情坦荡,只是话里讥诮意味明显,“谁知道呢?说不定他是猪脑子呢,再说了你问我也没用啊,我又不是刘光,我怎么知道他的想法?”
林亚楠看着对方一直无懈可击的表情,知道自己今天想问出什么东西来是不可能的了,但她还是挣扎了一句,“难道不是你杀了他?”
邱博伟哼笑一声,视线锐利地盯向她,“你有什么证据?还是说你们警察现在断案都是这样断的?”
林亚楠也看过去,叹了一声道:“刘栓为什么自首你心里都清楚,你真觉得他这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事实吗?如果他知道他儿子刘光已经死了呢?”
邱博伟目光越来越凌厉,但最后一瞬间还是化为无形,他轻嗤了一声:“那又怎么样呢?光凭他一张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他周身的气势陡然间冷冽起来,隐藏着森森寒意,“那我还说他们父子两个该死呢?是不是他们也应该立刻去死?”
林亚楠看着他的神情,听着他的话,心中五味杂陈。
其实她有能刺激到他的方式,但林亚楠不想使用,那样太卑劣了,对于一个哥哥来说实在是太过卑劣了。
正在此时,两人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邱桐光着脚站在地上,忽然间出声:“你是警察吗?你要抓我哥哥走吗?”
林亚楠怔然回头,撞进小姑娘平静无波的视线里。
那双眼睛清澈透明,能映出她此刻的模样。
林亚楠甚至有些庆幸,幸亏自己刚才压制住了那种想法,没有口无遮拦地问出口。
不然此时,对方瞳孔里倒映出来的自己该会是多么丑陋。
邱博伟一瞬间收敛起身上所有的戾气,他看着妹妹踩在冰凉水泥地上的脚,马上将自己的鞋脱了下来,给对方穿上,嘴上不停地念叨着:“桐桐你怎么出来了?还光脚,哥哥就是出来一下,马上就会回去了,你这样光脚着凉了怎么办?走,我们回病房,等你好了哥哥带你回家过年。”
邱桐任由哥哥穿上鞋,却不肯离开。
仍旧站在原地。
“你会把哥哥抓起来吗?”她问。
邱博伟的动作一顿,眼眶瞬间红了,“傻桐桐,只要你好好的,哥哥怎么样都无所谓,只要你好好的”
邱桐没有安慰她哥,仍旧固执地盯着林亚楠。
林亚楠心里说不上来的感受。
酸涩,犹豫,挣扎。
邱博伟也许是邱桐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和牵挂了,她从一开始的毫无求生意志到现在勉强还能撑着一口气,或许全凭邱博伟。
不敢想象,如果这种时候,没有这样的一个哥哥在她身边,她会变成怎样。
她现在这样追求一个真相是对的吗?
这件事里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林亚楠此刻有些迷茫了。
她喃喃道:“我不知道。”
邱桐听到她这话,好似放心了一点,乖乖跟着哥哥走了-
见过邱博伟和邱桐两兄妹后,林亚楠有好几天精神都有些萎靡。
她半夜睡觉总是梦到邱桐那双清泠泠的眼睛,那么干净,直勾勾地盯着她。
这一刻,她终于感受到了法律的残酷性。
法理与情理,人到底应该站在哪一边,天平才会是平衡的?
许是发现了她的心不在焉,高明也没多问,一挥手让她去和胡笛、武旗等人出去采购去了。
武旗作为看守所里唯一一个会计,身兼数职,像这种过年采
买,他是必须到位的。
所里年纪大的大家都懒得出去动弹,想着回来直接吃现成的,因此便招呼胡笛这些年轻人跟着一起出去。
路上,胡笛看着几次游神的林亚楠忍不住问:“你怎么了?怎么看着这么心不在焉的,不会被这小子给传染了吧?!”
胡笛指着武旗,怒目嗔视。
你小子,不干好事!瞧瞧,这才几天,都给林亚楠同志从积极分子带到消极分子了!
武旗拨开他的手,懒得搭理他。
林亚楠使劲调整了调整情绪,道:“没事,可能昨晚没睡好,对了我们准备去买些什么啊?肉?菜?”
胡笛看了她一眼,笑起来,“肉和菜哪能是咱们买的了的东西,那得是食堂大厨的领域,咱们就去买点儿花生瓜子地瓜干乱七八糟的这些干货就行了!别看样式少,但咱买的可多,毕竟那么多张嘴等着吃呢!”
林亚楠失笑,也是,她高估他们这些年轻人了。
不过他们三看过年确实隆重啊,竟然还给准备干货,怪不得狄飞那些人要过来蹭吃蹭喝,她这下是真明白了。
几人很快到了农贸市场。
九十年代的农贸市场,比后世的还要有烟火气,沿路的小摊贩一路吆喝着,逢人便拉着问,此起彼伏,明明是在互相竞争,又像是在互相应和。
林亚楠看着这幅热闹的场景,很快就把心里的事情放下,全身心地投入到采买工作中。
“小姑娘,想买点啥?阿拉这里什么都有,而且便宜优惠,放心买,绝对吃不了亏!”
“小姑娘,侬不要被她骗了!还是来阿拉这里,阿拉这些才是好东西,她那些都是歹东西,侬过来瞧瞧呀!”
“”
林亚楠被热情的婶子嬢嬢们招呼来招呼去。
胡笛看着自己,再看看身旁几个和自己差不多的男人,困惑,“为什么没人招呼我们?”
武旗白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说着扎心话:“看不出来吗?咱们长得就不像是有钱的,像是扛货的。”
胡笛:“”
天杀的,关键是他连自己都骂进去了,这让他怎么还击?
几个人沿着农贸市场转了一个来回,最后敲定了一家看着品相还不错,也愿意让他们讨价还价的一个摊位前站定。
胡笛大手一挥,十分豪迈,“老板,来一百斤瓜子,一百斤花生!”
不是花自己的钱就是爽啊!
不仅本摊主,周围一些摊主都呆滞了。
这么大手笔啊!
早知道刚才就同意他们讲讲价了。
武旗一把拍下去胡笛的手,对着老板懒洋洋地纠正道:“六十斤瓜子,四十斤花生,再加二十斤水果糖吧。”
胡笛委委屈屈地站在一边。
才买这么点啊,这怎么能够吃?他们过年值班就指望这些花生瓜子活了。
武旗不管他,和老板确定好账目后交钱。
交钱的时候,旁边摊位上正挑选东西的人突然间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玉兰,你不是想买鸵鸟肉吗?今天卖鸵鸟肉的老文出来啦,你还不赶快过去看看?!”
挑东西的人面上一喜,马上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跑开了。
摊主着急,恨不得追上去喊:“侬不是还要挑年货的伐?侬这就走啦?可以优惠的嘛,一切都是好商量的来!”
等人都跑的没影了,摊主这才有些不服气地哼哼:“这些有钱人还是抠的嘞,鸵鸟肉都吃得起,买阿拉这些小东西还和阿拉讨价还价,真是搞笑好伐?”
林亚楠几人正好奇这鸵鸟肉是怎么回事,旁边几个小摊主已经讲起来了。
“老文这家伙的鸵鸟肉卖的是真畅销啊,价格死贵死贵的,怎么还是有人买哇?”
“鸵鸟肉啊,多稀罕的东西来?要是阿拉有钱,阿拉也想买着尝尝的,可惜了就是太贵了”
“老文这卖一天歇几天的都比阿拉在这儿每天死守的挣得多,人比人气死人呐”
“别说了,最可气的是,老文那家伙还一副‘侬可爱买不买’的态度,上次我就在他边上瞧见了,给我急的呀!”
几人听着稀奇。
这农贸市场还有这样一号人物呢?
不过也只是听个消遣,也没人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等买的差不多了,一群人提着大包小包往回走。
满载而归!
等将东西都卸下,林亚楠在监区里碰到了魏群。
魏群过来押送嫌犯,顺便问问他们最近有没有什么线索。
林亚楠正犹豫着,组织语言怎么将邱桐的事情说出来。
魏群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上次拿回去的那些部位,法医回去鉴定过了,虽然无法确定具体是谁,但和之前第一次发现的尸包,看组织结构应该不属于同一个人。”
林亚楠震惊,“嗯?”
第47章 第47章选择&奇怪的小孩
魏群和林亚楠解释,“法医那边鉴定出来的结果,第一次发现的尸包主人年龄要远远大于在你们三看这边第二次发现的,所以不太可能是同个人。”
林亚楠拧起眉头。
怎么会?难道不是刘光吗?两个不同的人的话,也就是说这也许根本就是另外一件案件?
那刘光会不会还活着?
只要刘光还活着,邱博伟也许就没到无路可退的地步。
她有些着急地询问:“那这两个被害人确定了吗?”
魏群叹气,一张脸皱成川字,“没有,毫无头绪。”
两人正聊天间,来提人的楼烨也走了过来,看见两人均是一脸愁眉苦脸的样子,在他们身边站定。
“怎么了?”他问。
魏群一脸愁苦,“还不是先前那个分尸案,到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这样下去又是一桩悬案,小楼啊,你说你们局如果遇到这种案子,你会怎么办?”
楼烨十分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道:“这种案子我们局确实有,我选择不强求,线索是强求不出来的,也许未来的某一天该出现时自然就出现了。”
魏群一怔,倒是没想到他这么想的开。
林亚楠也有些惊讶。
她以前看过一些影视剧等作品,通常像这种富有能力的刑侦天才,大多都对破案有执念,有些人终其一生都会被困在未侦破的案件中,没想到楼烨竟然不是这种想法?
她还以为,以她的刻板印象,楼烨应该是是典型的那种影视剧人物才对。
看来还是她想问题太片面了。
对了,也许自己这几天纠结的事情可以问问他?
魏群有些苦笑着摇头,“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
等魏群走后,楼烨却没有离开的打算,他看着林亚楠淡声道:“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林亚楠一愣,“你看出来了。”
楼烨点头,“还挺明显的。”
林亚楠:“”好吧。
跟这种刑侦天才打交道有时候也挺难的,藏不住一点秘密啊。
她想了想,斟酌着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一个人的犯罪理由真的让人很能理解,譬如对方灭了他满门那种,你说,应该将他交给法律吗?”
楼烨看着她,眼神里似乎带着点困惑,十分直接道:“当然要,不管是什么样的理由都不足以成为犯罪的借口,动机,最多只是量刑的考量罢了,与定罪无关。”
林亚楠:唉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
其实她对楼烨的有些刻板印象还是正确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她挠破头皮思考应该怎么说,“但是具体案件具体分析,这个人他现在情况还很特殊,有个人需要他,一旦他被抓了,这个人或许活不下去,而且这个人才是最一开始的受害者,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楼烨沉默了半晌,片刻后才回答:“如果是我 ,我依然会坚持刚才的选择,让对方活下去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法律这条线,一旦有一个人越界了,就会有无数的人越界。”
林亚楠也沉默了。
是啊,多少人犯罪都是逼不得已的呢,放过一个邱博伟,那其他千千万万的邱博伟呢?
可是
可是,邱桐的情况真的还是不太一样啊!
啊啊啊啊她还是好纠结。
楼烨看着她突然又道:“但你也可以有你自己的选择,是非对错有时候抵不过问心无愧,所以你想好你自己的选择是什么了吗?”
林亚楠没想到他会补这么一句,有些呆愣地看着对方。
楼烨淡然解释:“我始终认为应该是人性掌握法律,而不是法律掌握人性。”
林亚楠有些懵懂地看着对方。
悟了一点,但好像又没全悟。
楼烨微微勾唇,突然笑了一下,“我先走了,有什么想问的欢迎随时来问我。”
等人走远了,林亚楠才回过神来。
虽然感觉刚才他说的好像有点自相矛盾,但意外发现了楼队不太一样的一面。
似乎比想象中的更有人味一些?-
回到监区后,林亚楠一边思考楼烨刚才的话,一边差点儿撞上一个人。
段永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开口:“所长要见喻元,让你带他去所长办公室一趟。”
知道喻元事情的人不多,除了她就是包括段永锋在内的几个过渡监区的警察,其他人固定在过渡监区内不好活动,武建国索性就麻烦了林亚楠,因此这几次都是她去提人的。
横竖监区内大家都知道她是块“转”,哪里忙来哪里搬。
林亚楠来到七监,等待提人的过程中看到常银杏在端端正正地坐板。
她很是惊讶,好些日子不见,常银杏竟然这么老实能坐住了?
而且看对方的样子,眼睛里也比之前清明了许多,瞧着像是戒好了。
旁边的同事和她小声嘀咕,“说来也奇怪,自打这喻元分配到这个监室,常银杏简直脱胎换骨!人也不疯疯癫癫了,也不乱咬人了,每天除了黏着喻元还是黏着喻元,真是神奇!”
林亚楠看看喻元那张有些痞气的脸,据她所知这种脸是那什么圈天菜,所以吸引常银杏好像也正常?
等等,她为什么会往这个方向想?
天杀的,都怪吴勇胜和吴勇利兄弟俩!
最近她满脑子奇奇怪怪的想法,看谁都不对劲!
喻元每次被带出来找的借口都是提审或者会见,因此手铐和脚镣是必须戴的。
那么沉重的玩意儿,在他懒散的步伐里愣是迈出了一丝轻松。
林亚楠跟在对方身后有些羡慕。
气质这玩意儿有时候真是天生的,换别的人走这两步铁定走不出这效果来。
喻元进了武建国办公室,林亚楠在门口等着,顺便再次思考起刚才的问题来。
人性掌握法律,而不是法律掌握人性
等喻元出来后,她依然没思考出个结果来,于是收起满腹的心思带着人回。
走到半路上,喻元突然冷不丁地问她:“你在想什么?”
林亚楠脚步一顿,她已经心事重重到这种地步了吗?
但她自认为她和对方还没熟到这种可以聊心里话的程度,于是便沉默应对。
喻元突然笑了一声,笑声有些奇怪,竟然好似透着一点悲凉。
“*%#”他忽然骂了一声,“在这个破看守所里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老子真的受够了!”
林亚楠这下彻底呆住了。
他为什么突然暴走了?
喻元呼哧呼哧地喘了两口粗气,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他朝着林亚楠招手,“既然你不想说你的事,那你听听我的事。”
林亚楠脚下灌着铅。
她能不听吗?
电视剧里说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喻元一挑眉。
林亚楠小步迈了过去,“你想说什么?”
喻元无所谓地开口:“随便聊聊,你刚才在想什么?一脸苦大仇深的。”
林亚楠:“”不是说你的事吗?怎么又问回来了?
眼看对方一脸不问出来誓不罢休的态度,林亚楠认命般开了口:“我在纠结一件事情——”
她将和楼烨说的差不多转述给对方。
喻元竟然十分敏锐,“这个一开始的受害者是女性?”
林亚楠愕然,然后点头,“对。”
喻元嗤了一声,“那简单了,这种人罪有应得,千刀万剐都不为过,要我说还是判得他们轻了。”
他耸了耸肩,“当然,怎么选择还是在你。”
截然不同的答案。
但意外的,他们两个人竟然都选择尊重她的选择。
喻元望着头顶的天空,监区的倒影在他脸上覆盖成一片阴翳,他声音冷漠,“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呢?这个世界上又有谁会是真正的干净呢?我们这些人,在他们眼里不也都是错的吗?”
林亚楠听出他声音里的讥诮,好奇心被激发出来,“你怎么了?”
喻元忽然朝她一笑,“下次再聊。”
然后他大踏步迈进监区。
林亚楠一头雾水地跟了上去,将人送了回去。
她从七监出来,刚准备回去过渡监区那边,刘玉山突然着急忙慌地将她喊住。
“小林丫头,来来来你先别走,正好你在,这样,你跟着老李出去一趟,刚刚何光辉的家里人来了,说他爹马上没了,让通融一下回去见老人最后一面,我刚和所长说了,正好人手不足,你也跟上。”
回去见最后一面?
还可以这样?
李贵带着胡笛和另一个警察走了出来,给他解释:“何光辉犯的不是什么大事儿,这这情况特殊,所长自然批了,没事儿,咱们这几个人一起,他不会出什么事的。”
林亚楠本来还在担心不会又是想借机越狱的吧,听他这么说放心下来。
于是跟着他们一同上车。
何光辉三十多岁的年纪,犯的是敲诈勒索罪,此刻坐在车上有些茫然地盯着车座椅,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般。
他家就住在这附近的村子里,开车应该很快就到了,只要不出意外,是能见到最后一面的。
林亚楠坐在副驾上,目光随着车子的行走漫无目的地放空。
汽车走到那片必经的田地上,依旧是荒无人烟。
上次是因为是凌晨,时间太早,而如今天冷了,连附近的村民都出来得少了。
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到目的地——罗头村。
李贵把何光辉脚上的镣铐和手上的手铐都替他解开,低声嘱咐了几句,然后侧身让人下车。
林亚楠握好藏在身后的枪,做好警惕准备。
何光辉从进了院子里后就放声痛哭起来,“爸爸!不孝子光辉,回来看你了!”
很快院子里屋子内乌泱乌泱哭成一片。
何家人把何光辉推搡了进去,哭声更是不绝。
李贵领着他们三人一直站在门槛边,既能观察到屋子里的情景,又能看到外面的情况。
不管是屋内还是外面,一旦有异常,他们都能第一时间控制。
好在几人的担心并未实现。
何家人是真的只想让何光辉回来见何父最后一面,并没有其他意思。
何父见到小儿子,终于放心地咽了气。
何光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晕过去。
直到再次上了车,他依然忍不住地抽噎。
等着李贵给他重新戴上手铐和脚镣的时候,林亚楠视线在四处查看。
无意间突然发现一个奇怪的身影。
那是个看着年纪不大的青年,看样子感觉还没成年,他手里拿着一只弹弓,正心无旁骛地打着树上的鸟雀。
他的准头极其好,可以说是百发百中,那些鸟雀甚至来不及躲,就已经死在他弹出去的石子下。
林亚楠看得竟有些入了迷。
真有人能这么百发百中吗?
如果弹弓能打到这种程度的话,招去公安局当狙击手岂不更好?
也算是挖掘人才了。
等李贵坐会驾驶位,林亚楠忍不住和他分享:“李叔,你瞧前面那个小孩儿,准头真是好,就我看的这会儿功夫,他几乎是百发百中,我感觉有当狙击手的潜质。”
李贵一惊,也随着她
的视线看过去,“就那个小孩儿?这么厉害?”
后面的胡笛也出声道:“我刚刚也注意到了,确实百发百中,那些鸟都没来得及跑就被他射中了,这么小的年纪培养培养说不定真是个人才。”
那头哭着的何光辉被几人的话吸引,也肿着一双眼看了过去,然后他忽然出声道:“不是没来得及跑,是那些鸟不敢跑。”
众人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何光辉语气戚戚,“这小孩邪头的很,像是能控制那些鸟一样,那些鸟根本不跑,就任由他打,多少年了,一直这样。”
第48章 第48章案破
控制鸟?
还有这种能力?
几人心下好奇,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李贵也不着急发动车了,问何光辉:“这话是什么意思?”
何光辉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听说这小孩打小就奇怪,刚学会说话的时候就喜欢对着院子里飞来的鸟说话,起初他家里人可能也没在意,觉得就是小孩刚学会说话新奇,但是后来大家就慢慢发现不对劲了,比如村里的小孩一起掏鸟窝被发现了,那些鸟其他小孩都啄,就是不啄他,还有听说他和村里的小孩打架,招来了一群马蜂,马蜂疯了一样绕着另一个小孩蛰,他却没有受到半点伤害,后来那小孩家里人还找上门了类似这样的事情很多,不管是那些鸟还是蜜蜂,就和魔怔了一样,特别听他的话,反正大家时常能看到他和那些鸟叽里呱啦地对话,但大家也听不懂他说什么。”
像是印证他的话一样,那边青年像是玩得有些烦了,放下手里的弹弓。
神奇的是,那些活着的鸟仍旧没飞走。
直到等到青年吹了一声口哨,那些鸟才扑棱着翅膀四散飞远了。
“你们看你们看!你们都看到了吧!”何光辉夸张地惊呼,“不是我骗人的吧?这小孩儿真的邪门得很!”
几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
还真有这种事?这不太符合科学常理吧?
正思考间,青年忽然转过身来,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林亚楠猝然间和对方的视线对上,正犹豫要不要自然地移开视线,却见那青年眼睛里不含一丝情绪,漠然得不像是人一样。
她脑子里直觉雷达突然猛地反应起来。
拥有这种能力,情绪又如此淡漠的人,会不会很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
很显然,李贵和她应该有同样的想法。
他又再次问何光辉:“这小孩有这种能力,你们村里人都知道?”
何光辉想了想,点头:“应该都知道吧,因为这件事,他家里人之前在村里闹了好几次,想不知道都难。”
李贵神情严肃,这个情况是不是应该得报给定善区这边的公安局?
他发动车,准备回去三看后把这个事和其他人商量一下。
汽车从青年身边疾驰而过,林亚楠从后视镜里看到对方走到一户院子门前,然后迈了进去。
那院子里烟囱伸得极高,源源不断的烟雾从里面涌出来,把天空颜色都染得灰暗了些。
*
等几人回去后,李贵让胡笛两人将人带回监区内,然后自己则把刚才的情况和武建国说了一下。
武建国听着也眉头紧锁,“还有这种稀罕事儿?你们确定?”
李贵只差拍着胸脯保证了,“千真万确!可不止我一个人瞧见了,还有小林同志,我徒弟胡笛他们都瞧见了,而且同村的何光辉也验证了,这事是真蹊跷。”
武建国端着茶缸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
“虽然是个稀罕事儿,但人家什么也没做,就是打死几只鸟也不算什么,如果太兴师动众了算了,这样,小林同志你去一趟定善区公安局,把这个情况反映一下,具体该不该观察就交给他们苦恼去吧,咱们就负责改造嫌犯,还是不操心其他了。”
林亚楠领了武建国的吩咐,点头:“好,那我现在就去一趟。”
等林亚楠去了定善区公安局,没想到的是魏群竟然亲自出来迎接她,林亚楠正受宠若惊间,里头又出来一个人。
是楼烨。
楼烨也在这里?
难道是之前的案件有进展了?
果不其然,魏群神情着急,将她迎了进去,“小林你正好来了,我刚还想着差个人去你们单位将你叫来,我这里有新线索了!今天刚有人报案,在草头村西面的树林里再次发现了断肢,这次的断肢同样是在鸟窝上被人发现的,我在想,凶手的遗弃地点似乎大部分都选择在树林,也许我们顺着这条线往下查会发现些什么”
也是在树林里吗?
林亚楠想了想她第一次发现尸包的地点,当时不远处也是有片小树林来着,所以说当时凶手其实是将尸包扔在树林里的,只不过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也许是被那群野狗争抢着就到了田地里。
等等!
树林鸟窝
林亚楠想到她今天过来的这趟目的。
难道真的有这么巧的事?
“魏队,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她赶紧将今天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然后严谨道:“本来我们没往那个方向想的,只是觉得他这个情况确实有些特殊,万一被人利用了,但刚刚听你那么一说,我突然觉得,他还真有可能被人利用了。”
魏群表情严肃,“你的意思是,有人利用他的这项能力进行抛尸?”
林亚楠点头。
魏群又抬头看向另一侧的人,“小楼,你怎么看?”
楼烨目光充满着对林亚楠的赞赏,他也点头道:“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魏群一拍手,“好,那就查!我到要看看里头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猫腻。”-
魏群没有大张旗鼓地将人叫到公安局询问,而是遣人跟踪了几天。
那个奇怪的小孩名叫唐东,性格孤僻,和村里人几乎不接触,他们跟踪了一段时间,发现对方不是和家里人一起生活,而是和一个卖鸵鸟肉的小商贩生活在一起。
“这个唐东每天出门的时间很规律,上午和下午各出来一趟,出来就是拿那些鸟雀练弹弓,其余时间从来不出来。和他一起住的那个老文,更奇怪,说是卖鸵鸟肉的,一周也出不了一次摊,但是奇怪的是,他家里的烟囱却几乎天天都在冒着烟,而且是从早到晚地冒着。”
听着他们的讲述,林亚楠心里一动。
卖鸵鸟肉的老文?
是她之前在农贸市场上听到的那个人吗?
林亚楠忍不住问:“这附近除了他还有卖鸵鸟肉的吗?”
一群人想了想,都摇了摇头,“好像是没有吧?”
有人忍不住问:“这鸵鸟肉好吃吗?我听说这人卖的还很不便宜了,好几十块钱一斤呢,也不知道这肉真值这么多钱?你们有吃过的没?”
所有人再次齐齐摇头,“没吃过,以前都没听说过这玩意儿,而且就算听说了也吃不起,我吃着猪肉就挺香,还是不尝这新鲜玩意儿了。”
“我倒是挺想尝一口的,虽然贵,但买一次尝尝味也行。”
眼看着众人讨论的话题逐渐跑偏,楼烨突然冷不丁出声道:“附近有鸵鸟养殖场?”
魏群脸色已经不好看起来,“没有。”
楼烨又问:“他的进货地你们查清楚了?”
魏群这次没说话,他手下的一个刑警斟酌着回答,“没见他出去,比起唐东来,他出门好像更少。”
魏群脸色难看至极,要不是看着有其他人在这里,他早就想吼出来了,“那你们猜他的烟囱一天到晚冒着烟是在煮什么?”
林亚楠感觉自己胃里已经翻江倒海起来。
有今年刚分配过来的年轻刑警还没反应过来,天真地问:“不是在煮鸵鸟肉吗?”
魏群眉头皱了又皱,耐心压制着自己的脾气,“今晚突击包围唐东和老文,到底在煮什么,你去了就知道了。”
林亚楠很想跟着他们一起去行动,但她一不属于定善区公安局的人,二是他们的行动计划在晚上,最近家里人几乎都在,晚上她如果出去必定会惊动
到他们。
因此她只能打消这个念头,耐心地在家里等着。
等到第二天上班后,趁着中午吃饭的时间,她去了定善区公安局。
刑警队的几个熟面孔在看到她到来时,都没有了往日的活力,蔫头烂脑地和她打招呼,时不时地还伴随着一声干呕声。
无需多说,林亚楠已经知道昨天夜里的结果。
“还想尝尝鸵鸟肉吗?”有人正在对着昨天那个好奇心最重的刑警问。
对方一脸菜色,连连摆手,“不想了不想了呕我这辈子都不想听到鸵鸟肉了呕”
一听到鸵鸟肉,一群人像是被动触发了开关,接二连三地干呕起来。
林亚楠看着他们反应这么大,表情凝重起来。
看样子只怕是现场十分惨烈。
后来她才知道。
这个老文是以骗人下矿为由,骗了足足有十几个人。
将近半年的时间,他的后院里就已经堆了那么多的尸骨。
这些被害的人因为先前和家里人说的都是出去打工,因此并没有人报案。
老文性格孤僻,常年不和人来往,加上他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守着,即便偶尔出摊的时候也会让唐东给他守着后院,因此这么久了竟然没有人发现。
而他作为卖肉的摊贩,即便偶尔传出来一点血腥味和动静,众人也只以为他是在处理那些肉,并没有多想。
至于进货渠道,老文对外声称是去其他城市进货的,他有专门的特殊渠道。
这件案子细想其实漏洞百出,可这件案子最大的一点却是在于——
没有人想过人心会险恶至此。
没有人想过隔壁传来的剁肉声剁的会是人肉,也没有人想过传来的血腥味不是鸡鸭鹅,不是鸵鸟,而是人血的味道。
所有人不寒而栗。
第49章 第49章得偿所愿,诸事顺遂
老文被连夜审讯。
提及他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并且采取如此极端的方式分解抛尸时,他只是有些无所谓道:“因为我想试试,人到底诚实不诚实。”
魏群眉心蹙起,没太明白他的意思,“继续说。”
老文淡声道:“每次卖这些‘鸵鸟肉’的时候,我都会问他们之前吃过没,那些人明明没吃过,却要骗我吃过,因为他们都知道,我只卖给吃过鸵鸟肉的人,但这么多吃过鸵鸟肉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回来找过我,说我卖的肉不正宗,你说好不好笑?”
他说着,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我之前偶然听说鸵鸟肉是和人肉最像的一种肉,你们说是不是真的是这样?”
别说审讯室里的其他年轻小辈了,就连魏群表情都十分难看。
这简直就是个疯子,不可理喻。
他压下心中的恶心,继续问:“你是怎么挑选被害人的?这些人和你之前有过矛盾?”
老文一脸惊讶地看向他,反问:“这还需要挑选吗?当然是随机了,看谁倒霉喽。”
魏群竟然一瞬间有些没说出话来。
多少年了没遇到过这样的凶手,作案动机,作案对象,作案方法都是如此随机且粗糙,若不是这次运气好,只怕这案子时间久了真会成为一桩悬案。
他们警察破案,最怕遇到的就是这种毫无逻辑和规则的犯罪分子。
老文叹息了一声,道:“其实我还真没想到你们这么快会抓到我,不对,准确来说,其实最一开始的时候,我是没想到你们这么长时间都没注意到我,可能我是天生的犯罪分子吧,因此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觉得你们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察觉到我,只是没想到竟然还不到半年就被你们给抓到了,能说说我是哪里露了破绽被你们发现的吗?”
魏群冷笑一声,“你说的确实没错,这么长时间没发现你是我们的失察,你不会真觉得你做的这些事天衣无缝吧?马上就要过年了,那些被你骗了的被害人的家人等不到他们回去团聚过年迟早会报案,找到你是迟早的事。”
“哦,快过年了啊。”老文自言自语,“这么快又是一年,今年这就是九零年了,离只有两年了。”
中间的话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没人听清他说什么。
魏群忍不住问:“离什么只有两年了?你在说什么?”
老文抬起头来,答非所问,“我本来就没打算偷摸进行,你们发现我也是应该的。”
众人一阵沉默。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他确实说的不错。
他家后院里摞起来的那堆尸骨便是最好的证明。
若是想销毁罪证,早该处理了才对,可他竟然一直放在后院里,就任由他们摞着。
想到这里,魏群有些好奇,“根据唐东的交代,三看附近的尸包是你让他想办法运过去的,这是你唯一一次进行抛尸行为,为什么会突然开始抛尸?”
老文依然没什么特别大的情绪起伏,只是淡然道:“就是想试试唐东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大能耐能让那些鸟听他的话。”
魏群不太相信,“仅此而已?”
老文点了点头没说话。
魏群表情逐渐严厉起来,“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将对方的眼珠子挖出来,以及将对方的生/殖/器割下吗?难道不是有原因的?”
老文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当然是因为这样轻啊,那些鸟能有多大的力气,当然要选择一些相对较轻的身体部分进行抛。”
魏群:“那那些胳膊是怎么回事?这个可不算轻。”
老文竟然有些感叹的语气,“是因为唐东想向我证明,年轻人,难免气盛些,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通。
但魏群还是觉得奇怪,“你和唐东不是一个村的吗?你之前没听说过他的事?”
老文回答:“听说过啊,但没亲自试过。”
魏群皱眉,是这样吗?
他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太对劲,说不上来,但是直觉。
魏群又去唐东那边转了一圈,唐东的说辞和老文差不多。
“他那天突然找到我,说想试试我的能力,我就让他看看。”
“就这?”问话的警察觉得这个案子真是荒谬极了,这些人到底为什么拿别人的生命这么随心所欲啊?!
唐东没什么表情。
警察又问:“你知道他干的事吗?你知道他是想让你帮他进行抛尸行为吗?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事?”
唐东仍旧面无表情着一张脸,“之前不知道,后来知道了,但对我来说不重要。”
警察:“”
真的有些崩溃了。
怎么能这么理所当然啊?!
*
魏群把昨晚上的审讯结果和林亚楠简单说了一下,得出结论,“这是两个神经病的一场对社会的报复行动,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冷血,在他们眼里,这些人命根本无足轻重,两人甚至到此刻都毫无悔意。”
林亚楠听着也有些心惊。
不过一想到能将人肉当成鸵鸟肉卖,这人必然不会是什么正常人。
她听完魏群说的,突然问道:“魏队,这个老文知道他抛尸的其实是两个人而不是一个人吗?”
魏群一愣,“什么意思?”
林亚楠笑了笑开口:“我就是有些好奇,他突然进行抛尸行为也是随机地挑选了一些部位,并没有在乎是不是一个人吗?”
魏群顺着她道:“你的意思是,被抛的这个人有可能是他挑选的特定对象?”
林亚楠没敢向他保证,只道:“要不先问问试试。”
魏群于是又进了审讯室。
这次林亚楠跟了进来。
已经在审讯室呆了一晚上,老文脸上丝毫没有害怕或者紧张的表情,甚至十分从容。
看到魏群落座,他抬头看了过来,嘴角竟然隐约可见笑意,“警官,还有什
么想问的吗?问完可以早些将我送去监狱吗?我听说监狱里比看守所要自由一些。”
刚抬笔准备记录的警察闻言有些无语。
他还挑上了。
“你倒是了解的不少。”魏群冷嗤一声,坐下。
老文:“知道自己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提前了解了一下。”
魏群道:“那你就没想过你可能没机会去监狱,从看守所出来就直接执行枪决了?”
老文微微勾唇,笑着回答:“这样最好。”
直到此刻,林亚楠才直观地意识到他的“异于常人”。
这人确实如魏群所说,是个神经病,而且显然病得不轻。
魏群没再和他瞎扯,直接问道:“你抛尸的对象还记得是谁吗?”
老文回答:“记得,一个年轻男人。”
魏群又向他确认,“确定是一个?”
老文:“确定。”
魏群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他抬头,直勾勾地盯着对方,“根据我们公安局法医的鉴定,你一共抛了两具尸体,一具性别男,年龄大约三十五岁左右,一具性别同样为男,年龄大约二十岁左右,你到底为什么抛尸?还不老实交代吗?!”
话到最后,语气渐凶。
老文似乎短暂地愣了一下,很快就又恢复平静,“哦那可能是两具,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见谅。”
“你”面对对方如此坦诚的态度,魏群一时竟有些无可奈何。
林亚楠没错过老文眼神中的片刻愣怔,只是看样子对方是不会说了。
他明明如此配合,所有罪行都承认的如此坦诚,为什么在抛尸这件事上却坚持这样的说法?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两人从审讯室出来后,林亚楠对着魏群道:“魏队,我能不能再看看那天的抛尸现场图?”
魏群有些好奇,“你可以?”
那场面实在太过血腥,连他们都是克服了好久才不至于一看见就干呕的。
林亚楠道:“我想看看那些器官有没有什么明显性特征。”
魏群好心劝道:“那你别看了,我直接告诉你吧,最明显的特征就是,那条手臂手背正中央有一颗淡褐色的痣,其余那些五官已经看不出具体的特征,你就算现在在看也找不出来什么。”
林亚楠谢过他的好意,回了三看后,去找了一趟刘栓。
听到她提起儿子,刘栓神情激动,“对,阿光左手背上有颗小痣,正中间的位置,警官怎么了?你是不是见到我们家阿光了?”
林亚楠没和他说什么,了解清楚后就走了。
一颗痣不足以认定那就是刘光,但至少有了百分之五十多的概率。
她又去找了一趟邱博伟。
“最近有一起案件,不知道你听说了没?一个杀人抛尸的案件,被抛的那具尸体不仅被人分了尸,连眼睛都被挖了出来,舌头也被割了,甚至他的生/殖/器也被割了,我初步断定,那人或许是刘光。”
邱博伟冷眼看着她,语气冷漠:“所以你的意思是?”
林亚楠出声:“凶手已经抓到了,他也承认了。”
邱博伟冷淡道:“恭喜。”
林亚楠看着他毫无畏惧的视线,又看向一旁已经逐渐好转的邱桐,忽得笑了一声,“你放心,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说,祝你和妹妹今后都能得偿所愿,诸事顺遂。”
邱博伟没想到她突然转变了态度,一愣。
而后,他也回头看了一眼坐在病床上的妹妹,真心实意回了一句,“谢谢。”
林亚楠和邱博伟告辞,出了医院,站在阳光下。
她想清楚了,既然这件事已经有了一个结果,她何苦再去追求另一个结果?
大家都活得挺累的,有时候选择轻松点的方式未尝不可。
她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冬天果然是有太阳的时候最暖和啊。
第50章 第50章演练?
等林亚楠离开后,邱博伟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久,直到人彻底消失在走廊,他才转身进了病房。
邱桐不知何时站在窗边,目光专注地盯着外面。
梧桐树上,有两只不知名的鸟雀在互相啄来啄去,像是两个顽皮的小孩。
邱博伟看到树上的场景,有些着急地走过去。
两只鸟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在看它们,忽地停下来动作,歪过脖子来确认。
确定好之后,它们扑棱翅膀——
邱博伟三两步走到窗前,一把拉开妹妹,抬臂挥手想将它们驱赶离开。
一只胳膊阻止了他。
“哥哥,不用赶它们走了,我不害怕它们了。”邱桐漆黑的眼睛微微弯了一点,这是这么久来她第一次露出像是“笑”的表情,“它们是好人对吗?”
邱博伟一怔,眼眶竟然有些发酸。
他狠狠地点了两下头道:“对,它们是好,好鸟,善良的鸟。”
“就像你一样,你也是好哥哥。”邱桐没有看他,只是淡声应道。
即便如此,邱博伟也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他甚至有些喜极而泣,“桐桐,哥哥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能好好活着,哥哥做什么都可以。”
邱桐目光终于收了回来,她眼神清澈透亮,像刚洗过的黑色宝石,“那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邱博伟立刻点头,“答应答应!桐桐想说什么事?”
“我不想再看到了警察了哥哥。”邱桐像是随意一句,又像是意有所指。
邱博伟愣了一下,然后十分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好。”
“我想离开这里。”邱桐又道。
邱博伟此刻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柔和,浑身的戾气消失殆尽,眉眼弯弯,“好,我们今天就办理出院,哥哥带你回家。”
邱桐摇头,“不止是医院,我想离开这里,离开所有这些认识我的人身边,找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好,哥哥带你离开。”-
三看最近除了为即将到来的春节做准备后,另外一件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就是,听说有个新进来的杀人狂魔,一脚踢碎了一个他看不顺眼的嫌犯的蛋。
据说这个被踢了的人是个强/奸/犯,一方面许多嫌犯在心里想这是对方罪有应得,但另一方面最近大家出监室的时候还是习惯性捂住了下边。
毕竟听说这个杀人狂魔身上已经背了十几条人命,被判处死刑毋庸置疑。
他是无所谓再多一条了,但他们可不想去黄泉路上陪他。
魏群等人很头疼。
老文人是抓到了,但那些被他杀害了的人,却还无法确定。
因为他作案太过随机性,他甚至不记得这些人的长相,更别提留下名字等重要信息。
最近定善区公安局的刑警快要忙死了,一群人加班加点地在确定每个区报上来的失踪名单,然后对名单进行比对核实,通过查找显著性特征最终确定那十几个受害人的身份。
在唐东的讯问笔录帮助下,他们确定的第一个被害人名单反而是最后一个受害者,也就是那个被抛的部分尸体。
如无意外,确为刘栓的儿子刘光。
魏群作为这
么多年的老刑警,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巧,在杀了刘光后又“不小心”伤了刘光的父亲刘栓。
顺着刘栓所犯罪行,魏群也找到了邱博伟兄妹两人。
只是最终一样毫无收获。
且看守所内的老文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如何杀害刘光并进行分尸、抛尸,他都交代得清清楚楚,魏群反复试图寻找其中的不合理之处,都没找到。
而从老文和邱博伟两人的人际关系入手,也并未发现两人的交集,至少明面上没有。
在停滞了一段时间后,魏群放下执念,决定就此结案。
除旧迎新。
新的一年终于到来了。
除夕白天,林亚楠站完最后一班岗,晚上下班可以回家和家里人过个团圆年。
武建国是这么和她说的:“林亚楠同志,你毕竟是个新人,我这个所长不能一点没有人情味,第一年就不让你过个好年。这样,你今年除夕就不用值夜班了,下午下班后就早点回家,家里人也都等着你团聚呢。”
他未说完的话由愁眉苦脸的胡笛替他补充了完整。
“只是咱们这个工作性质特殊,明年的话还能不能这样就说不准了,希望你能理解,林亚楠同志。”
“所长当初就是这么和我说的,从此之后我再没有回去守过一次岁,每年都是在咱所里过的啊啊啊啊!”胡笛崩溃,欲哭无泪。
他们所长太牛了。
给一颗甜枣,连着打三年巴掌。
林亚楠汗。
胡笛表情实在太过悲痛,她不忍心说别的刺激他,只能拍着他的肩膀安慰:“没关系,明年的事明年再说,先过好今年就好了。”
等说完她才意识到,好像她安慰的是自己?
问题不大,心里传达到就好。
胡笛将她送出监区,顺便去财务室找武旗。
林亚楠有些好奇,“他没放假吗?竟然还在?”
胡笛随口接道:“他不回去啊,他在看守所过年,每年都是。”
林亚楠奇怪,“为什么?”
胡笛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多了,嘟嘟囔囔道:“这个以后让他自己和你说吧,我不便细说,毕竟涉及到个人私事。”
话到这里,林亚楠也不便再刨根问底,和他分别后离开三看。
林坤早早在门口等着她。
两人没有直接回家,先去了一趟百货商场,买了点乱七八糟的年货。
在百货商场里,两人碰到了熟悉的人。
蒋华英竟然和李伟林两个人手挽着胳膊在逛街。 !!!???
这两人竟然?
双方迎面撞上,蒋华英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都红了几分。
倒是李伟林不卑不亢地迎着两人打量的视线。
“你们俩这是谈恋爱了?”林亚楠浑身的八卦因子又沸腾起来,眼睛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蒋华英垂目,神色越发羞赧。
李伟林则直接坦荡承认了,“对,我追的她。”
双方又聊了几句,等聊完错身背对背离了好几米远之后,林坤才呼地长出了一口气。
“他们走了吧?走远了吧?我好想八卦!李伟林和向鹏程长得一模一样一张脸,蒋华英看着不会难受吗?”
他脸皱成一团,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
他想了想,如果是自己,好像不太能接受。
林亚楠没回答他,忽然瞅着他道:“三哥你老实说,你对人家没什么其他想法吧?”
林坤一脸懵逼,“啊?关我什么事?”
林亚楠确定他是真的不解,放下心来。
毕竟根据电视剧的狗血套路,这会儿她三哥应该已经爱蒋华英爱得死去活来的了。
还好还好,不是就好。
两人沿着百货商场转了一大圈,买了乱七八糟一大堆东西之后,准备回家。
就在这时,两人忽然听到一声尖叫声。
“有小偷!抓小偷啊!”
林亚楠反应敏捷,第一时间不是循着声音去找声音来源,而是快速地搜索起商场内步履匆忙,脸色不对劲的可疑人员。
很快她就发现了目标。
林亚楠和三哥匆匆说了一声,放下手中的东西就追了上去。
男人胆子很大,一边走一边竟然还在拿着小刀到处割。
林亚楠先前听说过九十年代的小偷十分猖獗,偷东西都不是偷,而是直接拿着小刀割开口袋,一刀一划,便可到手。
今天可算是亲眼看见了。
小偷似乎察觉到了她在追他,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加快速度。
林亚楠也果断提速。
就在她马上要追上之时,前面突然出现一个满身是血的女生,她拦在两人面前,截住了小偷的路。
小偷看到她身上的血似乎愣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趁此机会,林亚楠上前,将其瞬间制伏在地。
“等等等等哎哟好疼啊!”地上的人哀嚎。
林亚楠没管她,对着面前满身是血的女生关心询问道:“你还好吗?需要帮你打120吗?”
周围的其他人也纷纷止步,左一句又一句问着。
明明出血这么严重,谁料那女生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只见她胡乱地拍了拍身上,“没事没事,我没事,这不是真血,这是血包,误会误会”
她随便拍了自己身上几下,然后马上蹲下身去,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地上的人道:“师兄对不起,我不小心把血包装身上了”
地上的人张嘴想说什么,出口却只能发出哎呦哎呦的喊疼声。
“误会误会,这位女同志,都是误会!我们是在演练拍戏,他不是真的小偷,他是我师兄,我们是戏剧学院的学生!”女生又赶紧解释。
说着她在身上翻了半天,也没翻出什么来。
“我学生证忘带了,但我们真是戏剧学院的学生,同志请你相信我们!”
地上的人也连连点头。
林亚楠有些狐疑地将人放开,问:“所以刚才是你喊抓小偷的?”
“对对对!”女生点头。
从远处跑过来的林坤也冲着她点了几下头。
刚才他听到了。
林亚楠站起身来。
虽然不理解,但她也没多说什么,只冲着她道:“总之你没事就好。”
女生很是感激,对她道了好几次谢。
林亚楠朝着她摆摆手,和三哥回家。
两人都以为这件事只是一个小插曲,谁知几天过后,戏剧学院却出现了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件。
50-60
第51章 第51章爆破声
一九九零年的除夕,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尽管从早到晚的忙碌不停,但每个人脸上洋溢得都是幸福满足的笑容。
当电视机里赵忠祥充满磁性的嗓音传来时,家家户户都围坐在一起,屏息凝神地看了过去。
春晚,已经逐渐成为了春节的标志。
一九九零年的春晚,不管是对其他人来说,还是对林亚楠来说,都是充满了未知与新奇的存在。
上辈子的时候,林亚楠对春晚不是很感兴趣。
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她习惯于在除夕晚上不断地刷着手机,发送一些无聊的粘贴复制的祝福,集一些各种软件开发的集卡活动,抢一些各大群里时不时弹出来的拼手气红包。
春晚对她来说,只是背景音。
大体上知道有什么节目,但细想却一个节目也想不起来。
节目单出来的时候是第一时间查询要看的,除夕那天的时候是一眼不瞧的。
可现在不同。
大家所有的心思都在电视机上,有争论有探讨。
林亚楠很喜欢这样的氛围。
“我押歌舞队赢!歌舞队绝对必胜!”在知道今年的春晚采取的是打擂台的方式后,林坤第一个便表达了自己的支持者,同时着急忙慌地问其他人,“你们呢?你们支持哪个队?囡囡你支持哪个队?”
林亚楠笑呵呵地回答他:“我支持戏剧队。”
林境眯着眼睛懒洋洋举手,“戏剧队。”
等一家人回答完,林坤核对了一下,发现竟然
只有他一个人支持歌舞队。
他先是怀疑了一下原因,很快又坚定了自己的选择,“歌舞队,我就支持歌舞队!你们没眼光。”
大家各有各的支持理由,最后齐齐盯向屏幕,一边看着一边等到最后的结果揭晓。
等到后世的春晚扛把子出场后,林亚楠蓦然瞪大了眼睛。
本山大叔!年轻的本山大叔!
原来今年是本山大叔的首秀!
林亚楠十分激动。
一旁的林坤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这个人不行,蔫头蔫脑,说话有气无力的,一看就不得行。”
林亚楠突然很想笑。
“三哥,你可千万别买彩票,别有那种侥幸心理。”
林坤不解,“为什么?”
林亚楠捂着嘴笑,“因为你的直觉实在是太烂了,他会大红大紫,红遍大江南北,甚至成为春节联欢晚会上的传奇人物。”
她指着电视机里的人,替他们剧透。
吕红梅被小品逗得哈哈笑,闻言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我觉得乖囡说得不错。”
其他人虽不明说,但也很是赞同。
林坤盯着电视左瞅右瞅,都没明白他们是怎么看出来的。
正在一家人其乐融融围着电视机讨论不停的时候,突然间头顶的灯闪烁了两下,紧接着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谁啊?!谁把电闸关了?正看到开心的时候呢,大过年的缺不缺德啊?!”
“你们家也停电了?我们家也停电了。”
“阿拉家里也停了!发生啥子事了这是?”
林坤走到窗前,伸着脖子探头去看,才发现整个弄堂里都陷入了黑暗。
周围不少人都和他一样的动作,眼看着四周全是乌漆嘛黑一片,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一下子都停电了?”
“阿拉小品还没看完嘞?什么时候能来电哇?”
“”
林坤看没人清楚什么情况,正准备收回脖子和家里人汇报情况的时候,突然间响起一阵巨大的“嘭”声。
震得楼都仿若抖了几抖。
“发生啥事情?这是地震了么?”
“好大轰隆一声,侬几个听到没?”
“好像是从东面传过来的,阿拉也听到了!”
“放炮的声音吧?不过这还没有12点嘞,怎么就有人开始放炮了?”
林家的所有人自然也都听到了。
一家人都走向窗边。
刚在窗边站定,此起彼伏的礼炮声音轰隆隆的响起,五彩斑斓的烟花在天空中绽开,在寂静的夜空里画出美丽的弧形。
“哇!好漂亮的烟花!”
“好漂亮好漂亮!爸爸妈妈我也想买这样的烟花!”
“”
很快,所有人的视线都注意力都被天空中五颜六色的美丽形状所吸引,即便有接连不断的巨大“嘭”声再次响起,也无人在意。
不少人甚至忘记了电视机。
林亚楠和家里人一起看着头顶的转瞬即逝的烟花,凝神又听到几声接连不断的像是爆破一样的声音。
她蹙紧了眉,她记得放炮的声音和这个不太一样吧?
和弄堂里所有人一样,林亚楠本以为停电只是意外事件,但没想到的是,这一晚上一直都没有来电。
直到第二天白天,电路才恢复了正常。
路上见面互相拜年的邻居还在相互抱怨吐槽,“停了一晚上电,害得我连春节联欢晚会都没看完,也不知道那两个人相亲最后到底是什么结果”
林亚楠一路上听着大家的抱怨,在心里忍不住偷笑。
幸亏她知道结局,不然抓心挠肺的人就该是她了。
看守所里没有假期,即便是大年初一,也得照常值班。
林亚楠带着盛着吕红梅女士爱的饭盒,由林坤送到了三看。
直到到了三看,她才知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晚上,有人偷割电线,被现场电死了!”胡笛拿着第一手资料,毫不吝啬地分享给她,“还有一件特别大的事情,昨天晚上有个银行被劫了,据说劫匪是通过爆破的方式,将银行直接炸了个巨坑,今天一早,好几个公安局的人已经都过去一趟了,也不知道那群劫匪留下什么痕迹没有。”
抢劫银行?这么胆大吗?
林亚楠有些震惊。
难怪昨晚突然听到那么大的爆声,原来果真不是放炮的声音。
第52章 第52章戏剧学院
正月初一,即便上班整个三看也都沉浸在过年的氛围中。
因着昨晚迎新年的原因,今天早上的点名时间都往后延迟了半个小时。
林亚楠一早到了看守所的时候,人才刚刚集合到放风场上。
过渡监区的嫌犯不多,加起来拢共不到百人,这其中还包括过年期间因为普通监区床位紧张而暂时无法移送的一些嫌犯。
因此相较于之前在四监区的时候,过渡监区的放风场上人看着并不很多,有些搞小动作的一眼便能瞧得清清楚楚。
“那边那个,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高明眼瞧着他瞅了好半天,那人依然迷迷瞪瞪的样子,忍不住大声喊出来。
只是即便他喊了出来,但因为没有指名道姓,那边的人像是没听着一般,依然左顾右盼地四处打量着。
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真没意识到说的是他,高明被激起一肚子火来。
嘿,他这个暴脾气。
来了看守所还想着当刺头?
那他可是打错算盘了,这看守所里他专治刺头。
“那边那个——”高明手指着对方,问其他人,“叫什么?”
不是他记性不好记不住,主要是他们监区流动性太强了。
今天一下进来十几个,明天一下出去几十个,他刚记住转头人已经走了,再加上年纪上来之后,记忆力或多或少会受影响,因此高明很难时时刻刻记住所有人的信息。
不光是他,他这么一问,周围好些其他人也都没反应过来。
林亚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着对方头顶上瞩目的显示屏,赶紧回答了一句:“丁兴建,犯的是故意毁坏公私财物罪。”
高明重新大喊了一声:“丁兴建,你一双眼睛鬼迷日眼地到处瞟什么呢?怎么?我给你关隔离室里你自己一个好好瞟个够?”
被喊到的人胳膊瑟缩了一下,低下头去。
高明收回了视线,冷哼一声,随便指了一排道:“号长,报数!”
本以为这下对方肯定就老实了,谁知道还没报了两排数,那边刚刚消停下来的人再次抻着脖子,朝着四处探头探脑地瞧。
高明火气压不住,大吼一声:“丁兴建!”
骤然听到这么一声,丁兴建被吓得身子都一抖,头又安分地低了下去。
这样的情形持续到第三次的时候,高明感觉自己像是个装满气的燃气瓶,只需一下就可立刻引爆。
丁兴建监室的号长见势不对,终于张嘴解释道:“他今朝早上起来就一直神神叨叨的,说是什么他爹给他托梦了,骂他不孝子,这会儿我估摸着他是在四处寻他爹呢。”
高明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又仔细定睛看了两眼,才发现那丁兴建的视线果真是对着空气中,脸上那畏惧中带点儿不服的表情也确实像是不孝子看强势的老子一样。
他懒得再多搭理对方,迅速地点完名后准备将人收监。
直到隔天后,三看外面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高明才知道丁兴建那表情中若隐若现的心虚到底从何而来。
“高哥,这丁兴建真不是个东西,把家里的钱都卷走不说,还把老太太一个人绑在了床上,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老太太活活饿死啊!对自己的亲妈下这样的狠手,这王八蛋哪里还算得上是人?我呸!要不是今天邻居找了过来,老太太哪里捱得过去啊!”被高明喊去门口了解情况的年轻警察回来义愤填膺地咒骂着。
不怪他出离愤怒,实在是这丁兴建太过丧尽天良!
今天早上,门口的杨军才差人来喊他们,说是有人找丁兴建,说是见不到人今天就不回了,他们还在奇怪。
谁知去了才知道,对方见丁兴建不为别的,就为了狠狠痛骂他一顿。
年轻警察问了好半天,才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一了解,他的情绪根本不受控制,只恨不得也跟着狠狠啐上两口心
里才舒坦。
高明眉头拢起,显然也被丁兴建的无耻震惊到了,“竟然有这样的事?”
年轻警察还在忿忿不平,“谁说不是!对了,丁兴建的邻居说她把老太太先接回自己家了,说老太太还有点事情想问丁兴建,但老太太不愿意和她说,让我们不然过去两个人看看能不能问问到底是什么事情。”
高明想了想,道:“那你和小林同志去一趟,了解一下情况,顺便看看老太太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林亚楠从同事口中知道了丁兴建的事,对人的无耻下限也有了新的认知。
在高明的吩咐下,她和同事去了一趟丁兴建的家里。
丁兴建家住在宿繁区,两人到了之后,得知他们是警察,老太太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她对这个儿子已经没有别的期待了,也不指望他能迷途知返,她现在只有一个要求,等她死后,希望能将她和她老伴老丁头供奉在一个牌位上,这是她唯一求他的这一件事。
两人从丁兴建家里出来时,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丁兴建是老两口唯一的儿子,早些年一直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年近三十好不容易才娶上媳妇,结果后来媳妇不知道为什么跑了,丁兴建便将气撒在老两口身上,他爹的死和被这个不孝子经常气也少不了干系。
现在老太太又是这样。
两人出来一商议,就算是连吓带骗的,这件事也必须给老太太办成!
丁兴建家里出来,往西大概五百米处的地方有个学校,林亚楠看到门口显眼的大字上写着“景城市戏剧学院”。
戏剧学院?
她突然想到除夕那天碰到的那两个说是演练拍戏的学生,当时听两人说他们就是戏剧学院的学生。
林亚楠多瞧了两眼,刚准备将目光挪开的时候,瞧见大门走出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子。
对方穿着一身西装,手里夹着一个公文包,脸上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从内到外透着一股儒雅的气质。
林亚楠猜想他应该是戏剧学院的老师。
不愧是戏剧学院的人,虽然脸不是十分出众,但这气质,从远处打眼一瞧,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林亚楠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直到人消失在道路转角,才收回了视线。
第53章 第53章冷静到好像预演过一样
两人准备回三看。
还没走出去多远,忽得听见一声尖叫声。
声音从西面传来,带着一股惊惧。
出于警察的直觉,林亚楠和同事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匆匆转身往西边走。
两人才跑了几步,戏剧学院旁边的巷子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一个人,女子脸色惨白,显然被吓得不轻,看到迎面跑来的他们时,第一反应都是一抖。
“女士,别害怕,我们是警察,发生什么事了?你被人跟踪了吗?”林亚楠条理清晰地先亮明了两人的身份安抚对方,然后才问道。
女人伸出一根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巷子里,结结巴巴地开口:“死死人了里面死人了血,好多血”
林亚楠赶紧跑了进去。
这条巷子挨着戏剧学院的东门,整条路上几乎都是梧桐树,因为环境幽静又被戏剧学院的学生亲切地称呼为“情人路”。
平时学校正常上课期间,这条路上会有许多情侣来这边散步,但一到寒假就没什么人了。
林亚楠快步往进跑了几步,然后看到了让女子害怕的现场。
只见道路正中央躺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
男的那个趴着躺的姿势,一把刀穿透了他的身体,沾着血的刀尖露在最上面,在阳光下泛着瘆人的冷光。
他旁边是一具女性尸体,身上不见凶器,只有肚子左下方晕出一大片血迹,刺目的猩红颜色。
林亚楠走近两步,看到女尸的眼睛还未闭上。
像是死不瞑目的样子。
看着看着她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
这个女尸怎么这么眼熟?
啊,她想起来了。
是除夕那天她和三哥一起逛商场时,碰到的那个女生!
她皱紧眉头。
怎么回事?这才不到两天的时间,这女生就从一个鲜活的人变成了一具毫无生机的尸体。
到底发生了什么?
跟着一同跑过来的同事看到这场景,倒吸了一口凉气,发出“嘶”的一声。
不过经过之前在他们三看外面小树林里的一遭,他感觉自己的承受能力倒是大大提升了不少,眼前这场景虽然也刺激人神经,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小林同志,咱俩先赶紧报案吧?通知一下宿繁区的公安同志们。”他扭头道。
林亚楠点了点头,既然发生了命案,肯定是得先通知刑警队那边的。
“留一个人在这里看着,另一个人带着刚才跑出去的第一证人先去宿繁区公安局一趟,你想留还是想走?”她问。
“我在这里守着吧,你去带着外面那个女生去一趟公安局吧,我看她情绪还不是特别稳定,有个女生陪着应该会好点。”
林亚楠点头,“好,那我快去快回。”
大概也是知道一会儿他们或许有话要问她,女生并没有走远,在巷子口站着,情绪看着稳定了些,只是脸色看着并没有多少好转。
林亚楠和对方解释了几句,带着她往宿繁区公安局方向走。
一路上她简单了解了情况。
女生不是戏剧学院的学生,是戏剧学院后面的工业大学的学生,她是外地人,不是景城市本地人,今年过年没有回家,就在学校里宿舍住着。
过年期间,学校里面的食堂都不供应饭菜,周围的小饭馆也都关了门,因此她这段时间得去很远的地方找是否还有开门的小饭馆。
这不今天早上她出来逛了逛街,走了好长时间的路才找到一个卖早点的小摊,等她吃完早餐便想着回来抄近路,这才走的这条路。
据女生所说,从戏剧学院东门进去,穿过戏剧学院的操场,会有一道小门,小门连接着工业学院的宿舍门,走这条路会大大地缩短她回宿舍楼的路程。
之前她们班里的女生有时候出去逛街,回来的时候经常会走这条路。
就因为她们学校的女生经常走这条路,戏剧学院的东门都常年开着,很少有关上的时候。
她今天也是图方便,没想到竟然会碰到这样的事情。
林亚楠又安抚了对方几句,然后加快脚步。
等两人到了宿繁区公安局。
林亚楠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很快就有人出来接她们。
宿繁区的刑警支队长孟天磊,林亚楠认识。
先前在市局开座谈会的时候,大家都互相打过招呼。
林亚楠还没说话,孟天磊便抢先道:“边走边说。”
然后他喊来一个人,将和林亚楠一起带来的证人带了进去做笔录,自己则带了几个人一同跟着林亚楠往外走。
几人很快到了现场,孟天磊观察完现场后,才走了过来道:“看样子都是死于刀伤,女生的致命伤在腹部,男生的致命伤在胸部,凶器应该就是那把穿透了尸体的刀了。”
林亚楠刚才趁着法医和勘验组的人检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那个男性的长相。
正是除夕那天和女生一起的人。
她攒起眉头。
这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突然之间被人杀死?
“对了,你们今天怎么会在这里?”孟天磊又问。
不等林亚楠开口,旁边的人已经声情并茂地解释了他们来这里的缘由。
孟天磊叹一口气,一
时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丁兴建确实是不是个东西,让他就在你们三看里头好好改造改造吧。”最后他只是说了一句,然后便开始正事,“我们现在打算进去戏剧学院里边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你们两人呢?是打算先回还是?”
林亚楠马上接话问道:“我们可以跟着一起进去转一圈吗?”
孟天磊本来想拒绝,但一想到她这几次在市局那边频频受夸奖,便点头道:“行啊,只要你们不觉得耽误你们的事就行。”
林亚楠跟着孟天磊和宿繁区公安局的其他刑警在戏剧学校转了一圈。
时值放假,整个校园里也不见几个人影,食堂水房等公共区域全都锁着门,宿舍楼就更是了,外面铁门上的用铁链子锁着,一群人一连走了好几幢宿舍楼,皆是如此。
直到走到教职工宿舍楼前,才看到教职工宿舍楼的铁门开着一个缝隙,看样子里面应该是有人。
林亚楠想到刚才在外面时看到的那个儒雅男人。
他应该不出意外就是这学校里的老师了。
他刚才出去是做什么?有看到那条梧桐路上发生的事吗?
林亚楠把这个情况告知了孟天磊,连同除夕那天碰到过这两位被杀的受害者,都一同告诉了孟天磊。
孟天磊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想着等回来问问她口中的那位老师。
几人走到教职工宿舍里。
教职工宿舍一楼一进门正对面的门微微开着一条缝,从里头时不时地传来打呼噜的鼾声。
孟天磊走进去,直接把人喊起来。
被叫起来的人脸上迷迷瞪瞪,待看清孟天磊身上的制服后,这才一刹那清醒了过来。
“警官怎么了?我偷懒睡一会儿应该不算犯法吧?”刚睡醒的男人小心翼翼地问。
孟天磊打量了几眼宿舍,最后才将视线落到他身上,问;“就你一个人在学校?还是还有别人和你一起在学校?”
男人赶紧回答:“不止我一人,还有一个人——”
说着他伸着脖子在宿舍里找了一圈,“咦?赵老师怎么不在了?难道是出去了?明明刚才还在来着。”
孟天磊又道:“赵老师的特征长相你描述一下。”
“高个子,长头发,戴着一副眼镜,其他的话好像都没什么了,就和大家长得一样么。”男人回答。
孟天磊:“今天早上你出去过没?东门附近的梧桐路你去过没?最后一次去是什么时候?”
男人想了想答:“没出去,我这两天都不怎么出宿舍楼,都是赵老师替我打饭,至于东门那边的梧桐路,那更没怎么去过了,我记得我上一次去应该是一个月之前了,不过赵老师倒是经常去那边。”
孟天磊心思一动,“你的意思是赵老师经常过去那边?那这两天他有没有过去你知道吗?”
男人:“反正之前是经常过去的,这两天就不清楚了,我也不出门,哪知道人家过不过去啊。”
正说话间,宿舍门突然开了。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走了进来,看着几人。
林亚楠用手肘撞了一下孟天磊的胳膊,孟天磊心领神会,对着进来的人道:“你是赵承平?”
男人一愣,点头。
孟天磊:“你今朝有没有去过东门附近的梧桐路?”
男人坦率地回答道:“去了,请问你们是警察吗?有什么事吗?”
孟天磊没想到他回答得这么干脆利索,神情中染上不解,“你今朝去那条梧桐路上的时候,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赵承平从始至终十分配合,摇了摇头道:“没有啊,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孟天磊表情更加疑惑了,根据林亚楠所说,她看到赵承平的时候,前后相隔时间超不过五分钟。
他问:“你具体几点过去的梧桐路?”
赵承平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大概一个半小时之前吧。”
也就是说,一个半小时之前,梧桐路上还没有尸体?
或者说,是他在说谎?
孟天磊觉得对方应该不至于说谎,毕竟说谎其实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
而且或许还很容易就会被拆穿。
他的视线在赵承平脸上审视了好半晌,最后才若无其事地移开。
过程中,赵承平始终淡淡地看着他,像是读不出他目光中的打量一般。
孟天磊:“刚刚在梧桐路上发现了两句尸体,一男一女,应该是你们戏剧学院的学生,你们两个和我们走一趟吧,认领一下尸体。”
赵承平眼中有讶异,但脸上的表情并没有特别大的变化。
倒是他身旁的另一个人表情瞬间慌了神,手忙脚乱地问:“啊?怎么会?尸体吗?警官你们确定看到的是尸体吗?没看错吧?还是确定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如果真的是这可怎么交代啊?!怎么像校长交代?”
他喋喋不休地一直念叨着,孟天磊听着有些心烦,心道,同样是老师,两个人的心理素质差距这可不是一般大啊。
根据他多年的办案经验,情绪越稳定的人心理防线越高,犯罪的可能性更大。
如果整个校园里就这两人的话,即便直觉他应该不至于撒这么容易被拆穿的谎,这个赵承平的嫌疑还是很大啊。
他身旁,林亚楠和他的想法差不多。
这个赵承平实在是太冷静了,冷静到好像已经提前预演过好几遍一样。
第54章 第54章又是戏剧学院的学生?……
在孟天磊的带领下,赵承平和梁和德很快到了命案现场。
两人到了之后,反应依然迥然不同。
赵承平情绪始终平稳,十分镇定。
“是我们学校的学生,这两人我记得。”
梁和德则一惊一乍,一会儿吸口凉气,一会儿像是害怕一般躲到孟天磊身后。
“这这这”他说话甚至结巴了起来,显然被眼前的场景吓得不轻,“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这可是在学校周围啊!”
孟天磊看着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皱了皱眉,终究是没说出来什么。
害怕倒是人之常情的,不害怕反而才让人费解的。
比如旁边的另一位。
孟天磊审视地打量了过去,话里意有所指道:“赵老师怎么看着一点儿不害怕?之前见过这场面?”
赵承平隐匿在镜片下的目光坦然地迎上来,摇头,“当然没有,我也惊讶,只是向来情绪波动小了一些,打小的老毛病了,这位警官应该不能因为这个就轻易下判断,认定我有嫌疑吧?”
他话说得直白,若是年轻一些的警察,说不定还真会有些不好意思。
可孟天磊从事刑警十几年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他可不会被这些人区区几句话就带歪了方向。
“整个学校里就你们两位在了,说没有嫌疑我还真说不出口,当然,也只是嫌疑而已,二位老师行的端坐的正的话迟早也能能洗清,你们说是不是?”他道。
梁和德探出头来,瓮声翁气地开口:“这意思是我们俩还得往公安局走一遭是吗?”
孟天磊点头,“当然。”
然后他看向赵承平。
赵承平眼神依旧坦然,“我没什么问题。”
孟天磊看着他直到此刻依旧波澜不惊的样子,心底也忍不住泛起一丝怀疑。
难道真和他没关系?
梁和德也举起手道:“我也没什么问题,只是我们两个必须一起去吗?那学校怎么办?这几天我们两个还得值班”
和孟天磊一起来的刑警忍不住扶额。
都发生人命关天的大事了,这老师竟然还想着值班,可真是“敬业”啊。
孟天磊留了几个人守在学校周围,然后他将两人带回局里。
一路上,林亚楠观察着两人。
看两人的反应,按照惯性赵承平肯定是嫌疑更大的人,但他始终坦坦荡荡,如果真是他作案的,那这心理素质也太强了。
或许真不是他们两人?
刚才他们已经大致排查过一遍,虽然暂时没发现周围有什么可疑人员,但不排除是有人作案后提前跑了。
等两人到了公安局后,一人一间询问室,孟天磊进去赵承平在的那间。
因着两人并没有直接嫌疑,也只能是进行简单的询问,并不能采取铐手铐等强制措施,因此林亚楠并没有从他们两人头上看出什么信息来。
孟天磊进去好一阵之后才出来。
和询问梁和德的刑警对过笔录后,他朝着林亚楠走了过来。
“两人口供基本一致,赵承平说他自放假后一直和梁和德住在教职工宿舍,戏剧学院每年的寒暑假都必须有老师值班,今年是他和梁和德,因此两人就没回家。
根据赵承平所说,梁和德平时懒出门少,都是他出去外面吃了饭再给对方带回来,假期人少,因此他每天早上有去那条梧桐路锻炼的习惯,今天也不例外。今天早上他八点去的梧桐路,离开的时候大概八点半左右,那时梧桐路上并没有这两具尸体,他也并未碰到这两个学生。”
林亚楠忍不住问:“可是我看到他出来的时候时间大概是九点左右,那这半个小时他去哪儿了?”
孟天磊回答:“如果脚步慢一些,从那条路出来,到戏剧学院的正门口差不多就是半个小时的路程。”
林亚楠仔细回忆了一下早上她看到对方时的场景,当时他的步子确实迈得不疾不徐,脸上也并未见着急喘气,如果按那个速度的话,半个小时确实也合理。
不过这些都是他一个人的片面之词,并没有证人。
显然孟天磊也考虑到了这点,他道:“我们问了第一个发现尸体的那位女同学,她说大概八点左右的时候她经过了梧桐路,当时确实没有尸体,和赵承平说的一致。”
林亚楠拧起眉头,思考。
所以赵承平真的没有嫌疑?是他们想多了吗?
“下一步我派人去查一下这两个同学最后出现在其他人面前的时间,顺便等法医那边的死亡时间结果鉴定出来,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许是看出她对这件案子的关心,孟天磊主动提及,“有什么情况我到时候通知你,不过赵承平和梁和德这边,目前看来是得先放人了。”
刑警查案本没有义务和她汇报进度,林亚楠也不过是碰巧遇上了,又觉得这两个人前两天刚见过一面,因此便有些上心。
她把脑中的其他想法抛除干净,心道自己也不是什么专业的,还是不瞎插手了。
因此她笑了笑道:“孟队辛苦,希望你们早日抓到嫌犯,等抓到了往我们那儿一送我自然就知道了哈哈!那你们先忙,我们就先回去了,出来太久再不回去不合适。”
*
宿繁区的刑警再来三看的时候,表情有些愁眉苦脸的。
林亚楠好奇,“那件案子还没进展吗?”
“哎快别说了,我们孟队为了这个案子快住在单位了,但一点苗头都没有,别提抓住犯人了,嫌疑人的范围都没法锁定,那天早上附近根本就没人,如果有人杀了人跑了,根本连个证人都没有,愁啊!”
林亚楠忍不住问:“那个赵承平身上也没发现什么疑点吗?”
刑警摇头,“没有,虽然没有证人,但赵承平的说辞基本符合常理,某些地方也能得到印证,队长后续安排我们监视对方,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或许真不是他。”
“那两个学生是为什么出门的?他们的死亡时间确实出来了吗?”林亚楠又问。
“已经走访过两个学生家里,出门原因家里人也不太清楚,不过根据其他一些知情的学生说,这两人是情侣关系,出门可能也就是为了约会。至于死亡时间,法医说是距我们发现尸体的两个小时之内,也就是说七点半到九点半之间。”
这么一看,确实是毫无头绪啊。
林亚楠也不知道该怎么调查,只道:“从两个学生的人际关系入手,说不定能找到点线索。”
刑警忧愁地点头,“在查了,但两家人现在不仅不配合我们,还时不时地来公安局闹一通,他们两家打,我们拉,拉着拉着就成了我们挨两家人一起的打,哎我真”
两家人都失去了孩子,情绪自然难以控制。
宿繁区的刑警也理解他们的情绪,只是大家本来压力就大,再天天挨骂,心里难免也不好受。
当然,他们也就是嘴上抱怨两句,抱怨完接着该查查,一点不敢耽误的。
这不,将其他嫌犯送来随意聊了两句后,很快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局里了。
晚上林亚楠坐着二哥的车回到家里后,全家人正围在一起聊着什么。
她换了鞋,走过去。
听了几句听出来,说的是前几天除夕夜里发生的事情。
林坤狐朋狗友多,七拐八绕地打听来一些消息。
“偷电线的那个听说是个学生,尸体放在派出所这么些天了,也没人去领,大家都估摸着是他家里人嫌丢人,不愿意去派出所领,不过说来也是,偷盗这些电力设施设备本来就是犯罪,不被抓到还好说,这偷着就算把自己电死了,该构成犯罪一样构成,不过就是人死了没法追究了而已,家里人嫌丢人也可以理解。”
“那尸体就一直在派出所里放着?”吕红梅问。
林坤摇头,“听说派出所那边又通知了学校,好像是什么戏曲学院的,至于最后能不能领回去,那就不知道了。”
听到这里,林亚楠心头一动。
戏曲学院?还是戏剧学院?
如果是戏剧学院的话,那事情可就有些巧了。
怎么就这几天的功夫,这个学校的学生接二连三地出意外?
“三哥,尸体在哪个派出所呢?”她问。
林坤回答:“就宁河派出所,怎么了囡囡?”
林亚楠简单说了一下那个案子道:“我就是在想,会不会有些太巧了。”
听她这么一说,所有人都严肃了一些。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确实不好说。
连林坤都觉得如果真是一个学校的学生,事情恐怕不会那么简单,他连忙道:“具体哪个学校我还真没注意,要不我现在给你打电话问问?”
三哥既然有这个消息渠道,用用也无妨。
于是林亚楠点头。
等林坤打出去又接了几个电话后,他的表情严肃起来。
不用他说,大家也能看出来,答案和他们想的一致。
“是戏剧学院的学生,先前是我记错了,囡囡你怎么看?”林坤放下手中的电话问。
林亚楠神情严肃,这案子怕是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这个偷电线的学生死亡会是真的意外吗?
林亚楠想了想道:“明天我找个时间先去一趟宁河派出所了解了解情况。”
林坤立刻道:“那我陪你去。”
除了第一次吴勇胜的案子,林亚楠后来接触的几个案子她家里人都不知道,因此不管是去探听一些消息还是其他,她都是自己一个人做的。
但眼下家里人知道了,林亚楠不想他们担心,于是点了点头。
第55章 第55章寒假作业
第二天,林亚楠正上班的时候,单位里来了个年轻活力的小伙子。
小伙子长了一张十分会来事的嘴巴,逢人便喊“哥”。
而在看到她这个整个看守所里唯一的女性后,他犹豫了两下,没喊出一声“姐姐”,而是迟疑着开口:“你多大了?”
林亚楠知道是自己这一张娃娃脸给对方造成了错觉,笑着回答:“二十了,不出意外应该比你大一些。”
小伙子有些惊讶,片刻后喊了一声“姐”。
林亚楠看着对方一脸学生气的模样,忍不住问身边的人:“这是我们三看新来的实习生吗?”
同事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了,咱们看守所从来都不招收实习生,这是高哥
的外甥,戏剧学院的学生,听说今天过来是为了完成作业的。”
林亚楠猛地一听到戏剧学院的学生,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又是戏剧学院的学生?
“作业?什么作业?”待听完同事完整的话后,她有些不解道,“戏剧学院的作业怎么会和咱们看守所有关系?怎么还需要来咱们这儿完成呢?”
同事脸上显然也写满了不解,但还是接着解释道:“好像是说他们老师给布置了个情景啥来着?”
那位小男生不知何时已经凑了过来,笑嘻嘻地接话,“情景模拟,也叫情景演绎,教授让我们模拟各类罪犯的犯罪轨迹,我对罪犯不太了解,这不是为了严谨,所以专门求了舅舅拜托他让我进来观察观察。”
同事乐呵呵地夸赞他,“你这小子做事挺认真,不愧是高哥的外甥!”
“是吧是吧?哥你也觉得我这是严肃对待作业是吧?舅舅非说我是不务正业,他什么都不懂!”
林亚楠听着眼神一顿。
模拟罪犯的犯罪轨迹?
所以那天那两个学生在商场里的演习其实也是为了完成作业?
她脑子里似乎隐隐约约串起来一点东西,但细想又找不到那根线头。
她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件事,于是等到晚上下班后,林亚楠坐上三哥的车,火速地赶往宁河派出所。
宁河派出所里,有人在争执。
争执双方是派出所的民警和戏剧学院的副校长罗青柏。
“学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没错,但现在是放假期间,学生的行动不由我们学校管,发生这样的事我们当然也很痛心,但是与学校无关,恕我不能把尸体领回去,你们应该通知的是学生家长,他的家里人说不定还在等着他回去,我们领回学校算什么事?”罗青柏条理清晰地反驳着派出所的民警们。
别看他此刻面上还算镇定,心里早就如火山喷发般汹涌了。
怎么回家过了个年,假还没休完,事情就发展成这样了?!
前两天刚得知了自己学校的一对学生情侣在学校旁边的一条小路上被杀,这两天为了处理这件事正忙得焦头烂额的。
谁能想到事情还会更糟?
转头又有派出所提醒自己他们学校的学生非正常死亡了!
罗青柏怀疑是有人盯上了他们学校,来了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个学生的情况不一样,对方竟然是因为偷电线死的!
他甚至有一瞬间的茫然。
他们戏剧学院的学生偷电线?
图啥啊?!他偷电线到底图啥啊?!
他不理解,他费解。
但不管怎样,既然这位学生不是被害的,他是万万不能把尸体领回去的,别说学校里不会同意,学生家长也不一定同意啊。
罗青柏丝毫没考虑到派出所会退而求其次地找到他,定然是在学生家长那里碰了壁。
他只觉得派出所这事做的毫无根据,还浪费了他的时间。
派出所的同志们心里也苦啊。
尸体在他们派出所放了快一周的时间了,愣是没人愿意领回去。
若是无名尸也算,偏偏明明是有父母有老师的一个孩子,就算死得不光彩了些,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
他们有些无力地解释:“我们已经通知过他的家长了,但家长拒绝和我们沟通,这才没办法找到学校,或者你们学校去和家长沟通一下?人死为大,咱们先把死者妥善地安葬了行不行?”
罗青柏这下琢磨过味来了。
合着是因为这学生的家里人不愿意认领尸体啊,怪不得,就说寒假期间发生的事,怎么会找上他们学校。
他稍加思考,便猜出来原因。
罗青柏是不太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的。
说实在的,这是学生家属和派出所的事,本来就不干他们学校什么事。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委婉拒绝道:“不是我们学校不愿意出面,主要是这个事,警官您看啊”
眼见宁河派出所民警脸色越来越无奈,林亚楠对着旁边一个民警耳边悄声说了两句,后者眼睛一亮,走了过去。
“罗校长,有些话你先别着急说,我这里刚得知了一个新情况,向你核实一下。”
罗青柏看着走过来的警察态度比之前硬气了不少,心中忍不住嘀咕,面上露出微笑,“这位警官,你说。”
林亚楠刚才说话的是林坤昨天打听消息的一位警察,名叫蒋红桥,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年纪。
他和林坤不认识,但昨天几通电话打完已经知道了林坤的名字,加上现在公安系统几乎都听说过林亚楠的名字,因此刚才听说有人找他,出去核实后他很爽快地就放了人进来。
蒋红桥虽不是刑警,但工作经验摆在那里,唬起人来也是有一套的。
只见他严肃着一张脸,对着罗青柏问道:“我听说你们戏剧学院这个寒假的作业是模拟罪犯的犯罪轨迹?有没有这件事?”
罗青柏一愣。
他还真不太清楚。
他好赖算个校长,就算是副的,那一天到晚事情也都是关乎整个学校发展规划的,至于学生布置的作业是什么,他当然没有关心过。
只是,模拟罪犯的犯罪轨迹?
光听名字,怎么感觉这个作业也有点奇奇怪怪的?
蒋红桥沉声开口:“如果真的有这么一项作业,那这位学生的死因,可不一定就和你们学校没关系了,罗校长,家属那边或许你是非去不可了。”
罗青柏额头沁出几滴汗。
如果真是因为完成这破作业才导致学生丧命的话,家属那边他可怎么交待?!
他心里咬牙切齿地憎恨着,好端端地布置这种作业做什么?他一定得查出来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老师想的这馊作业?!
罗青柏脸上的笑谄媚了一些,收起刚才推辞的话,马上道:“学生家属那边我去说,如果真是因为完成我们的作业让学生不小心触电死亡,该赔的我们学校一定赔偿!”
蒋红桥他们本意也是为了让家属或者学校随便哪一方将尸体领回去,事情已经解决,也不再多说什么。
罗青柏抹了抹头上的虚汗,垂头丧气地从派出所离开。
林亚楠赶紧跟上他。
罗青柏出了派出所之后,先找了一个电话亭打电话。
一开始他还能勉强控制情绪,后来实在没忍住破口大骂。
“你们脑子是被驴踢了吗?布置作业不能布置正常一点的作业吗?还模拟罪犯的犯罪轨迹,模拟这个有什么用你倒是好好给我说说?!你们是还嫌咱们社会不够乱是吗?好了,现在有学生因为模拟偷电线的被电死了,你说该怎么办?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啊?!一个二个的脑子都瓦特了是吧?”
罗青柏足足在电话里骂了十几分钟才罢休。
听筒那边的人几乎没怎么出声,仅凭肉耳根本没听出对面是谁在应答来。
罗青柏骂完,然后朝着远处走去。
林亚楠依旧不远不近地跟着。
直到到了一片弄堂里,罗青柏在一户人家前站定,敲了敲门。
一位眼睛有些红肿的妇女走了出来开了门。
她开门的时候,隐约还能听到声后有人呵斥的声音。
“别开门!我让你别开门,你耳朵是聋了是吗?”
周舒兰本来以为来的是警察,打开门看到完全陌生的面孔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你是?”
罗青柏调整好脸上的表情,问:“请问这里是范咏善同学的家里是吗?”
听到儿子的名字,周舒兰眼眶瞬间便有些红了,她吸了一下鼻子,含着浓重鼻音回答:“是,你是哪位?”
“我是景城戏剧学院的——”
不等罗青柏介绍完,屋子里突
然冲出来个暴躁的男人,他十分不客气地抢过门框,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你找错了!这里没有范咏善,我们也不认识什么范咏善!以后请你别再来了,再来我可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说着他就要摔门关上。
罗青柏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突然伸出一条胳膊,挡在他面前。
林亚楠胳膊抵住门框,看着面前暴躁的男人和委屈却不敢出声,只有一双眼睛红彤彤的女人,手上的劲加大。
“你哪里来的神经病?我要关门啊,你是瞎了吗?还不快让开?”
男人破口大骂起来。
林亚楠懒得搭理他,对着面前眼眶通红的女人开口询问道:“你是范咏善的妈妈吧?范咏善的寒假作业是什么有和你说过吗?”
第56章 第56章废弃的旧工厂
听到这话,罗青柏脸色瞬间微变,有些警惕地看了过去。
这人是谁?也是宁河派出所的警察吗?刚才他怎么没看到?
“哪里来的神经病?还不快放开!再不放开我可就不客气了,别以为你是个女人我就会手软”男人喋喋不休地咒骂着。
林亚楠耳朵自动过滤。
专注着盯着眼眶通红的女人。
周舒兰想到仍旧在派出所里孤零零的可怜儿子,呜呜呜地哭出声来。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把我们老范家的福气都哭没了!还有你养的好儿子,年纪轻轻不学好,把我们老范家的脸都丢尽了!我怎么这么倒霉”男人见林亚楠不理他,又扭头开始咒骂起自己的妻子来。
连一旁的罗青柏都有些听不下去。
林亚楠收回胳膊的动作幅度有些大,“不小心”地碰到了对方,直接给对方的脸上来了个肘击。
她耸了耸肩,道:“不好意思啊,手滑了。”
男人咬牙切齿地瞪着眼睛,“你故意的是不是?”
说着他挥手就要打过来,林亚楠一个侧身躲过,抬脚往对方的膝盖上踢了一脚,冷嗤了一声。
“你这样的人也配当一个父亲?”
男人恼羞成怒,“你说什么?”
一边说一边挥舞着手臂继续进攻。
林亚楠三两下就把他控制住,在他耳边冷声道:“我今天是为了范咏善的事情过来的,他的死因尚未完全确定,既然你不认识范咏善,我和你也说不着,但你要妨碍我们办事就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听见她这话,周舒兰猛然间反应过来,扒着她的胳膊着急忙慌地问:“什么意思?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儿子咏善的死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打小就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怎么会因为偷电线把自己电死了呜呜呜”
说着再次哽咽出声。
林亚楠道:“到底怎么回事现在还没有结论,有些事情还需要向你了解,你先出来。”
周舒兰闻言赶紧跨步走了出来。
林亚楠松开钳制着男人的手,也跟着出来。
周舒兰见她一出来就着急地问:“小姑娘,你刚刚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家咏善到底是怎么死的?”
林亚楠一把将罗青柏推到她面前,对着她再次介绍了一遍,“这是戏剧学院的副校长,有些事情你可以问他。”
周舒兰马上又盯向罗青柏,“这位副校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告诉我”
罗青柏被推了个踉跄,对上周舒兰刨根问底的脸一时语塞。
他有些烦躁。
本来他只是想委婉地劝一下他们来着,可眼下事情说到这种程度,他根本没法胡说八道。
因此他只能硬着头皮顶上,“是这样的,范咏善同学假期有一项寒假作业”
等他说完,周舒兰捂着脸哭得更厉害。
“我是听咏善说过他假期有点作业要完成,但具体什么作业我们也不太懂,他大了有时候有些事也不和我们说,除夕那天他出去也说了是为了完成作业,我后来还心想他明明是出去做作业的,怎么最后就去偷电线了?原来是这样子,原来是因为这个,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让他出去了呜呜呜”
“你们节哀顺变,范咏善同学的死,我们学校也有责任,该给的赔偿学校一定不会推辞,有什么要求你们尽管和学校提,学校一定积极配合你们的想法和要求。”见对方伤心欲绝,罗青柏赶紧表明态度。
他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很有诚意了。
没想到,周舒兰却抬着脸目眦欲裂地盯着他,“赔偿?我儿子死了,你们竟然还能冷血地和我谈赔偿?我不要赔偿,我只要我们家咏善活过来!”
林亚楠冷眼看着罗青柏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又想起刚才门内那位“父亲”,心里一声冷笑。
这些自傲自大的男人,剥掉这一层人皮也不过是一滩腐烂的血肉罢了。
她对着周舒兰道:“范咏善还在派出所,等着你接他回来。”
一句话,周舒兰便再次泣不成声。
她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刚准备迈脚的时候,突然间想起来什么一般,发了疯似的冲进院子里。
不一会儿,房间里传来了她撕心裂肺的喊声。
“你这个没有心的人,都是你!是你非要拦着我,不让我去把我的咏善接回来,是你处处都把面子放在第一位,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信不过!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和你一天也过不下去了,我要和你离婚!你给我滚,从我家里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一眼都不想!”
很快屋子里传出来打砸的声音。
没一会儿,周舒兰顶着一双哭肿了的眼睛再次出来。
这次她虽然眼眶里依然看着湿润,但愣是一滴泪珠都没掉。
她挺直了身子,对着林亚楠开口:“我要去接咏善回家。”
*
周舒兰终于见到了儿子,即便是遗体。
整个宁河派出所都沉浸在悲痛的氛围中。
有年轻女警来劝了好几次,才勉强将周舒兰的情绪控制住。
等周舒兰情绪平复的过程中,林亚楠问蒋红桥:“范咏善的死因确定是被电死的吗?”
蒋红桥回答:“确定,法医做过鉴定了,确定是触电死亡。”
回答完之后,他想起来什么,又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蒋红桥听说过最近的几个案子,也知道传闻里眼前的这位小女警好几次都察觉到了关键点,因此他不会看轻对方,听她这么一问,第一反应就是难道这之中还有什么隐情?
林亚楠和他说了一下宿繁区发生的事情,“这几个学生恰巧都是戏剧学院的学生,所以我才有些怀疑,但也有可能是我多虑了。”
蒋红桥听她说完,表情也有些严肃起来,“我们不知道那边还有一件案件,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只是尸体放了一周,腐烂程度也有些严重了,现在再鉴定只怕也鉴定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要不我带你去当时发现尸体的案发现场走一趟?”
林亚楠正有此意,点头道好。
等把周舒兰送走后,林坤开车,蒋红桥指路,很快到了范咏善尸体被发现的地方。
范咏善选择尝试“作案”的地方是一处废弃的旧工厂附近。
这几年经济形势发展变化日新月异,景城市的好多旧工厂被迫停产关门,而后逐渐废弃。
“这里位置特殊,这两个高压电缆不仅连着工厂,还连着工厂外的家属院片区,工厂虽说已经彻底废弃了,但这两个高压电缆上还在正常供电,范咏善估计是以为这两个电缆都是废弃电缆,选择在这里动手,结果一不小心就被电死了。”蒋红桥一边走一边给她介绍。
林亚楠抬眼望去,旧工厂附近高压电缆不少,有些线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有些还算完好。
范咏善也许是看到那些被拆得七零八落的线,才挑选到了这个
位置。
只是他运气不好,挑到的正好是还在供电的线。
林亚楠看了几眼电缆,又瞧了一眼那个废弃的旧工厂,问:“这里头你们进去过没?”
蒋红桥摇头,“当时都以为是偷电线不小心被电死了,大家都没多想,也就没进去看,不过看你现在这么说,是该进去好好瞧瞧,万一有点什么呢。”
林亚楠和他想法一致。
虽是个废弃了的旧工厂,但也是有钥匙锁着的,这种工厂墙又建得极高,几人努力了半晌也没能想到法子进去。
蒋红桥看了一眼天色,道:“今天天不早了,要不明天我拿到钥匙后咱们再过来看?”
林亚楠想了想,道:“要不叫个开锁师傅?”
隔一天就可能出现新的变化,既然已经来了,还是当事当毕比较好。
蒋红桥思忖了一瞬,心道也是。
万一里头有点证据,万一凶手就在暗处盯着他们,这隔一天就有销毁证据的可能性。
于是他马上道:“好,那我马上派人找个开锁师傅过来,咱们稍微等等。”
过了年后,太阳落下的时间越来越晚,但天色还是逐渐暗下来,不一会儿夜色就笼罩了整个天幕。
野外,废弃的旧工厂,命案。
几项元素叠加起来,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些恐怖的小故事。
林坤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往妹妹的身边靠了靠。
忽然之前,远处风中似乎传来一声叫声。
声音尖利,划破夜色,令人有些胆寒。
蒋红桥和林亚楠齐齐转头,朝着声音来源望了过去。
第57章 第57章守村人
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听声音她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声音十分惶恐无助。
蒋红桥视线跟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飘,然后和林亚楠对上,道:“不然你们先在这里等会儿,我过去看一眼。”
女孩子的叫声越来越频繁,林亚楠立刻道:“你快去看看。”
如果不是得守着这里等开锁师傅来的话,她甚至想自己也跟着过去。
蒋红桥很快朝着远处跑去。
林亚楠心情焦急,一边焦虑开锁师傅怎么还不来,一边又担心远处的女生。
随着蒋红桥过去一阵,女声不再响起,她想应该是没事了吧?
林坤见妹妹心里着急,主动开口:“囡囡要不我也过去瞧瞧?”
林亚楠想了想还是摇头,“再等会儿吧。”
就在两人翘首以盼的时候,蒋红桥终于回来了。
林亚楠刚准备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就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女生看着年轻不算很大,梳着麻花辫,大概是刚才着急,麻花辫被扯开了些,头发显得有些凌乱。
她一双清澈的眼睛怯生生地盯着他们,手紧紧地攥着前面蒋红桥的半截衣袖,脸上充斥着不安。
“人人怕怕回家”见林亚楠看过去,她立刻有些害怕地别开脸,低下头去,攥着衣袖的手越绞越紧,不停地开始在原地打转,嘴巴也一直嘟囔着。
她的表情显然不太正常,行为动作也不太符合常人的逻辑。
林亚楠抬眸与蒋红桥的视线对上。
这是怎么回事?
蒋红桥解释:“刚才就是她在叫喊,有几只野狗追着她跑,她估计是害怕才叫的。我问了她半天她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她都答不上来,看样子是这里有点毛病——”
蒋红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一走她就跟着我走,估计是害怕再遇上那些野狗,这大晚上的也不能把她就放这里,一会儿不行我把人先带回派出所吧。”
女生在原地绕圈的速度越来越快,步伐也越来越乱,但始终没有放开完全放开攥着衣服的手,显然她现在只信任蒋红桥。
林亚楠看着女生不安的神色,道:“你先安抚她一下吧,看样子她很焦虑。”
蒋红桥两只手控制住女生的胳膊,努力和她的双眼对视,“别害怕,我们都是警察,你不用紧张,我们肯定会把你送回家的,放心吧。”
“警察警察回家回家”女生又开始不断地重复这两个词。
蒋红桥十分耐心地对着她重复,“对,放心吧,警察会把你送回家的,你放松,别害怕。”
安抚女生的过程中,开锁师傅终于过来了,一道过来的还有宁河派出所的另外两个民警。
蒋红桥见开锁匠终于到了,把女生交给跟来的两个民警,准备率先踏进旧工厂看看。
谁料还没等锁开,女生突然情绪失控,疯狂地朝着两个民警挥舞着双臂,声音一声比一声更加尖锐。
“警察警察死人死人害怕死人害怕回家”
她像是发了狂一样,双手一会儿疯狂朝着两个民警挥动,一会儿又抱头向前冲去。
“拉住她!”眼看着人差点儿跑了,蒋红桥赶紧道。
两个民警费了好一番劲才把人按住。
开锁匠终于把门打开。
蒋红桥把注意力从女生身上移开,和林亚楠一道跨进了废工厂的大门。
废工厂过去是纺织厂,工厂内部还有很多老旧过时的纺织机器,不管是那些机器上,还是一路进来的地上,都覆了厚厚一层灰尘,看样子不像近期有人进来的样子。
林亚楠转了一圈,没什么发现。
蒋红桥出来后也和她摇摇头。
看样子这个废弃的工厂里是没什么线索了。
几人从旧工厂内出来。
女生被两个民警按着,仍旧在努力挣扎着。
一边挣扎一边嘴里依然嘟嘟囔囔地说着乱七八糟的话。
“回家害怕狗追”
“蒋哥,这是怎么回事啊?她是不是脑子有点不对劲啊?她刚才咬我们!”其中一个民警伸出自己的胳膊来,一撸袖子,给大家展示。
胳膊靠近手腕的地方,一个鲜明的牙印,看这牙印的痕迹,刚才下嘴的人力道显然不轻。
另一个警察也撸起自己的一侧袖口。
两人一个左胳膊,一个右胳膊。
还挺对称。
蒋红桥头都有些大了。
这怎么还咬上人了?
“就刚刚在附近碰到的,不知道名字,不知道地址,先带回所里吧。”他道。
两个人点头,拉上人准备走。
刚伸出去手,差点又遭到一顿咬。
女生表情警惕地盯着他们,“警察死人”
林亚楠刚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远处突然再次传来呼喊声。
同样是女声,声音里满是焦急。
“荷花,荷花你去哪了?你听到了应妈一声啊!荷花”
听话音是在找人。
“荷花?你是叫荷花吗?”林亚楠问女孩子。
听到“荷花”这个名字,女生似乎短暂地愣神了一瞬间,然后她点了点头,“荷花,荷花,是荷花”
林亚楠冲着远处叫喊的人招呼道:“这里,荷花在这里!”
不多时跑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妇女,即便天已经完全黑了,借着月光仍旧能看到她脸上的汗珠。
她看到女生,十分欣喜地喊了一声:“荷花,你吓死妈了!妈还以为你丢了,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这里来了啊?这黑不溜秋的,你不害怕啊!”
妇女嘴上说着埋怨的语气,眼睛却来回上下观察她有没有受伤或者其他。
荷花看到妈妈,从刚才
起一直紧握的拳头终于松开,跑到对方身边去。
妇女看到蒋红桥和两个民警身上的警服,道谢的话一迭声响起,“谢谢警察同志!谢谢真的十分感谢!谢谢你们帮我看着荷花,没让她出什么意外,谢谢你们!”
两个民警赶紧把人扶起来,不好意思道:“没事没事,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蒋红桥看着妇女问:“你们住在哪里?晚上不太安全,我们送你和荷花回去吧。”
妇女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不用麻烦警察同志,我和荷花就住在这附近,走也就是十来分钟的路程,你们有事先忙,不用管我们了,我带荷花回去就行,谢谢各位警察同志了!”
她一说完警察同志,荷花的表情就是一紧,然后再次重复起之前的词,“警察死人警察害怕”
林亚楠越听越觉得奇怪,她忍不住问:“这位大娘,荷花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嘟囔这几个词,你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吗?”
妇女脸色微敛,马上摇了摇头道:“这就是她自己随便瞎说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应该也没什么意思吧?荷花经常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自从她的脑子出了问题之后她就一直这样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林亚楠还是觉得奇怪。
荷花说的话,不像是完全没意义的啊?
刚才她还说了“狗”“追”等词汇,证明她是对自己周围的情况有所感知的,只是她无法完整而又清晰地表达清楚而已。
警察死人
荷花一直说的这两个词是什么意思呢?
蒋红桥也自言自语道:“从刚才起荷花确实一直在说‘警察’‘死人’什么的,难道是说我们警察经常在案发现场看到死人?”
妇女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啊警察同志。”
林亚楠对着荷花轻声细语地开口:“荷花,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荷花根本连视线都没和她对上,低着头摇摆脑袋,“狗害怕追”
妇女又忍不住插嘴道:“应该没什么意思吧?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带荷花回去了,各位警察同志你们先忙,我们就先不打扰了。”
林亚楠看了一眼妇女有些着急的神情,不再执着于这个问题,道:“确实不早了,我们也该回了,一起走吧。”
妇女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也没说出来。
路上,妇女指了她和荷花她们一家的住处,蒋红桥好奇道:“这附近我看没多少人啊,就你们一户人家住?”
妇女有些苦涩地点了点头。
她看了一眼懵懂无知的荷花,声音发哑,“这是我们村子里历代守村人住的地方。”
“守村人?”林坤发出疑问,“什么是守村人?所以你们一家是守村人吗?”
蒋红桥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原来是守村人啊,怪不得。”
他简单解释了几句,“据说每个村子里都有一个守村人,守村人通常是智力稍低于正常人的人,有传言说他们是因为替村子挡灾避祸才导致的智力缺陷。”
妇女叹气,“自打荷花成了这样后我们一家人就搬到这里住了,荷花情况特殊,村子里有些小孩子专门欺负她,搬到这边索性也落了个清净。”
她说的是“自打荷花成了这样”。
也就是说荷花之前不是这样的?
林亚楠忍不住问:“荷花是突然成了这样的吗?中间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妇女想起往事,难过浮上心头,“荷花小时候是很正常的一个孩子,大概七八岁左右的时候吧,有一天她和村子里的小孩一起出去玩,回来突然就开始高烧不退,再醒来的时候人就突然这样了,痴痴傻傻,我们找了很多医生看,都没有能诊断出来具体原因的,只说长时间高烧不退是有可能烧得痴傻了的,我好好的闺女就这么突然疯了”
她说着,实在没忍住哭了出来。
旁边的荷花似乎感知不到妈妈的伤心,一边呵呵傻笑一边玩着手指头。
大家看着,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任何安慰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妇女吸了下鼻子,转瞬间又恢复过来,“没事,这么多年我也接受了,我自己的闺女不管什么样子我都愿意养她一辈子,只要她能好好地活下去我就满足了。”
一时间,大家还对她生出了一丝钦佩。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她们家离得确实不算远,一行人走了果真不到十分钟就到了门口。
妇女十分热情,邀请他们进屋喝口水,几人再三推辞还是被拉着走了进去。
“孩子他爸今天上夜班,不在家,家里就我们娘俩,大家都随意坐,别客气。”她一边说着一边手伸向一进门的墙上,准备拉灯绳开灯。
就在这时,荷花突然一把拍掉她的手,抱着头蹲在地上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
“死人死人警察死人”
第58章 第58章自杀还是他杀?
荷花情绪激动,扯着嗓子不停地重复着,叫声逐渐沙哑。
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虽然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但光是听声音也足以听出她声音里的惶恐无助。
她妈妈杜秀兰马上蹲下去抱着她的头安抚。
“荷花荷花,别害怕,妈在这里,别害怕,妈会陪着你的”
荷花剧烈地挣扎着,两只胳膊毫无章法地到处挥舞,叫声越来越激烈,“死人!死人!害怕!荷花害怕!警察警察”
荷花明明看着瘦瘦小小的身板,可剧烈挣扎起来的时候却仿佛有无穷的力气,杜秀兰拼了全身的劲才压制住她。
“荷花别害怕,警察在这里,你看,他们都是警察,警察会保护荷花的,妈也会保护荷花的,别害怕别害怕”
本以为荷花的意思是在向警察求救,杜秀兰才这么说的。
可她没想到,这段话落下后,荷花挣扎得更加厉害起来,她的身子突然往上一顶,直接将她顶翻在旁边的地上,而她则像是被刺激到了一般,疯狂地朝着外面跑去。
“荷花——”杜秀兰已经追赶不及,嘶声裂肺地朝着她的背影喊着。
门口的林亚楠头一个反应过来,卡在门上拦住荷花。
荷花发了疯一样撞着她。
像一头牛,拼命使出全身的气力。
她想逃离这里。
“出去!出去!出去!”
她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撞人的力度越来越大。
旁边的蒋红桥等人终于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开始制止她。
要不说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处于疯狂暴动边缘的荷花力气简直出奇的大,几个大男人竟勉勉强强才拉住了她。
杜秀兰再顾不上其他,赶紧开了灯,然后把矮脚柜上的绳子拿了起来,满脸泪痕地将荷花绑了起来。
林亚楠揉着肚子,费劲力气才让自己不龇牙咧嘴。
太他大爷的疼了啊!她感觉自己差点儿被撞出内伤!
林坤神情担忧,“囡囡你没事儿吧?怎么样?还好吗?要不三哥先带你去医院瞧瞧?”
林亚楠冲着三哥摇了摇头。
还有正事要办。
荷花被绑住以后依然剧烈地挣扎着。
全身上下都彰显着她的不安。
任谁都能看出她的不对劲来。
蒋红桥看向杜秀兰,直截了当地问道:“荷花之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杜秀兰脸上布满泪珠,先是沉默。
林亚楠忍不住开口:“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们,刚才我问你荷花说的‘警察’‘死人’这些词有什么意义,你说不知道的时候眼神飘忽了,我知道人在不想说的时候,逼问是逼问不出什么结果的,来你们家也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能找到突破口的地方,可是眼下荷花的情况很不对劲,你一个人显然已经帮不了她了,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也许我们能帮到荷花呢?”
杜秀兰胡乱抹了抹脸上,点头,“你说的对,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她神情哀戚,对着众人道:“我一直觉得荷花小时候是因为受了刺激才变成这样的,有一段时间她非常怕人,半夜睡觉都在说梦话,我和她爸为了弄清楚那天到
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两个到处求人问人,可那天和荷花在一起的都是小孩子,那些孩子年纪都是几岁,所有孩子都说不清楚怎么了,只说荷花和她们玩捉迷藏玩着玩着就不见了,再后来荷花自己回到家里,高烧了一场,醒来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因为荷花怕人,我们理所应当地搬到这里,一开始我和她爸心里也是有怨的,可是没想到搬到这里后,荷花竟然慢慢真的好转起来了,我们俩反倒庆幸搬对了。”
杜秀兰有些激动地看着他们,眼睛里满是希望他们能够相信的殷切期盼,“荷花这些年真的基本没怎么犯过病!她虽然脑子很多时候不清楚,但她一直安全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和我们互不打扰——”
她指着那条绳子道:“这条绳子,也是这段时间才备下的。”
蒋红桥问:“这段时间?怎么说?”
杜秀兰:“除夕那天,我一个没看住,荷花跑了出去,我不知道那天她到底看到了什么,总之那天回来后,荷花的情绪突然开始失控,她经常嘟囔着就刚才的那几个词,‘警察’‘死人’之类的,我和她爸不敢胡乱猜测,也试着问过荷花几次,但她根本说不明白,只是对警察十分应激。
前几天那边旧工厂那里出了命案,有警察过来,荷花也是一直在说那两个词,但她那天还好,我和她爸两个人勉强能控制住她,今天这确实是反应更大了,幸亏有你们,不然我真不知道我一个人能不能拉住她。”
除夕那天?
林亚楠和蒋红桥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那不就是范咏善去世那天?
因为范咏善的原因,还造成了很多地方大规模停电,当天晚上都没排查到停电原因,是第二天一早才终于发现的,同时发现了范咏善的尸体。
所以荷花在除夕那天出去是看到了范咏善吗?
蒋红桥道:“旧工厂那边的命案其实是在除夕夜那天晚上发生的,荷花说的‘死人’也许正是那具尸体,而她说‘警察’,会不会是说她想告诉警察这里有尸体?事实上荷花才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她的潜意识想报案?”
逻辑上像是有这种可能。
只是——
“荷花看着很害怕我们。”有人开口。
对啊,她反复一直在提及的“害怕”,以及刚才那般的应激,不像是想报案,倒像是想逃离。
杜秀兰欲言又止,“其实,我之前有一个猜想”
不用她说出来,其他人自然也明白。
只是,同为公安系统,没人愿意轻易猜测自己的战友。
蒋红桥表情严肃,“等荷花冷静下来一些,我们可以问问她几个问题吗?”
杜秀兰点头,“可以的警察同志,只是我可不可以就在一旁?我怕荷花害怕。”
蒋红桥:“当然可以,你本来就应该在场。”
杜秀兰道过谢,又给他们提前打预防针,“警察同志你们还是最好先不要抱什么希望,我和她爸也问过了,都没问出什么来,不仅没问出什么,甚至容易引发她情绪激动。”
蒋红桥道:“好,我们也会尽量保证在荷花情绪稳定下进行的。”
今晚眼看着荷花情绪是难以稳定到回答问题的程度了,几人决定暂时离开,明天再过来问询。
临走前,林亚楠问起杜秀兰当年的事。
杜秀兰愁容满面,但嘴角还是使劲挤出一个笑给她,“谢谢你了小同志,但应该是没有用了,能问的人我和她爸都问过了,没有找到一点线索,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现在也不想想这些了,只要荷花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我就知足了。”
林亚楠看她不欲多说,对这桩陈年旧事已经放下心结,也不再多问。
想着等自己有机会再仔细查查。
隔天蒋红桥等人再次来了荷花家里。
荷花情绪比昨天好了很多,虽然说话还有些颠三倒四,但已经没有昨天那种狂暴形态了。
蒋红桥问了几个问题,不出意料没得到什么回应。
荷花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偶尔往外蹦出个字,但也和他问的问题丝毫不相关。
蒋红桥没办法,只能把事情报告给领导,看看如何定夺。
宁河派出所的所长将事情往区公安局一汇报,区公安局那边很快下了决定。
既然有点苗头,那就必须彻查!
若是他们公安系统中真的出现了恶劣的行为和事情,也必须在第一时间惩治并断绝根源。
于是公安内部也展开了轰轰烈烈的纠察行动。
这边暂无进展,林亚楠的注意力还是转向了戏剧学院这里。
从戏剧学院的副校长罗青柏嘴里得知,这次模拟罪犯的犯罪轨迹这项作业,是由老师赵承平布置的。
毫无意外。
不管是在林亚楠心里,还是在宿繁区刑警队所有人的心里,赵承平都是第一嫌疑人。
孟天磊绝不相信赵承平会一点马脚都露不出来,他不死心地继续观察起赵承平起来,甚至自己亲自盯着对方。
可惜赵承平每日的活动异常规律,竟真的就丝毫没有任何破绽。
而与此同时,戏剧学院却再次有学生发生了意外。
“这个学生和前几个学生的死亡原因也不一样,听他爸妈说,他是自己在家里做实验把自己炸死的,按他父母所说,这个学生模拟的罪犯应该是爆炸犯。”
孟天磊听着手下的人汇报着新的案件情况,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天天盯着这个赵承平,确信他没有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出去过,可新的案件还是发生了。
“马上传唤赵承平到局里!”孟天磊绷着脸压制着怒意。
难道这个赵承平并没有直接动手?而是通过语言诱导教唆这些学生们采取自杀的方式了结生命?
“另外,把所有被布置了这类作业的戏剧学院的学生都召集起来,我有话要问他们。”
第59章 第59章戏痴
高明的外甥翟天财是个自来熟,来三看的几天时间,不仅把过渡监区的人混熟了,连其他几个监区认识的人也不少。
小伙子长得好,个子又高,嘴巴还甜,自然而然人缘就好。
不少人甚至调侃道:
“天财转行吧,来接你舅舅的班多好,你说你长了这么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不来咱们三看劝这些人迷途知返多可惜啊?”
“就是,也别觉得可惜了你这张脸,你和小林同志以后就是我们三看的门面招牌了,以后我们三看招人就拿你俩照片出去招,保准从明年开始咱们三看的门槛被那些警校生踏破!”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外甥肖舅,怎么天财这儿就拐了个弯,这么稀罕人呢!”
翟天财被夸得晕晕乎乎,只感觉自己站在云端之上,“哎呦,哪有那么夸张啦!”
面上作不好意思,心里却恨不得大家再多夸点。
哪有人会嫌夸奖多啦对不对?!
“实话呀,高哥那个硬石头一样的暴脾气,怎么会有天财这么好脾气的外甥?你俩真的是舅甥关系?”
“你这话说的,小心高哥听见打你”
话音未落,身后一巴掌冷不丁就拍了上来。
“谁啊?!”被打的人怒气冲冲地转头,看到是谁后却瞬间蔫了,“高高高高哥”
高明一张似笑非笑的脸盯着围在一起的几人,“硬石头?暴脾气?我这儿还有铁砂掌你想不想尝尝?”
说着他举起手。
“不不不不不不用了高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我也!”
“”
没一会儿几人便争先恐后地跑远了。
翟天财看着自己的夸夸团在舅舅来了之后瞬间便土崩瓦解,有些不满地控诉:“舅舅,你就是太凶了!大家才会这么怕你”
高明什么都没说,走过去拧住他的耳朵,把人往外提溜。
“啊啊疼疼疼”
高明手上动作不停,语气一如既往的暴躁,”
你赶紧给我回去完成你的那个什么狗屁作业,然后乖乖在家呆着,最近哪里都不准去,包括我们这里!你不知道你们学校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吗?每天还吊儿郎当的不怕你妈担心吗?”
翟天财嘴巴撅起,“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完成作业呀。”
他内心有些不以为意。
他们学校最近是发生了两起命案,不过他打听过了。
一个偷电线死的,一个是一对情侣出去玩谁知道怎么死的?和他也没什么关系啊,舅舅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高明见他一点不放在心里,更是生气,爆喝:“狗屁!你那点小心思你当你舅我不知道呢?在这儿玩了这么几天的时间也够了,赶紧给我滚蛋!明天,啊不,今天就给我滚蛋!”
翟天财着急道:“不行的啊舅舅,我还没观察完呢!他们的犯罪动机犯罪心理那些我还没摸清楚呢!我不能走的呀舅舅!”
高明一瞪眼,“都是和你一样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的人,哪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动机,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情,你不能挑个普通的?就非得想那特殊的?”
翟天财还想再辩驳几句,高明已经一脚踢了过去,“麻利点,给我走!”
翟天财知道他舅的脾气,好说话的时候怎么着都行,但不好说话的时候那是谁来了都不好使。
知道今天自己离开是板上钉钉了,但他仍旧不服气地昂头道:“哼,走就走!反正那天梁老师已经说了,他会帮我的!你一个舅舅还比不上我们老师对我的关心!你这个舅舅当得也不太不称职了,哼!”
他的声音不算低,引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咱们小天财贱嗖起来也够磨人的,瞅瞅高哥那脸都黑成什么样了”
“天财想好他作业做什么了没?你们有知道的吗?”
“听他提了一嘴,说是飞车抢劫?这小子还年轻呢,还想着追求刺激酷炫呢,说什么杀人犯没有新意,强/奸/犯让人不齿,小偷小摸不够刺激,还是飞车抢劫好。”
“嘿,这小子,这是把作业当游戏了?”
翟天财出去的时候还有些气冲冲的。
林亚楠和他迎面碰上,关心了句,“你怎么了?”
翟天财拉着她又把他舅舅的强权行为说了一遍,然后生气道:“你说我舅是不是很过分?我又不是胡闹,我明明是为了完成作业来的?!我这两天已经有灵感了,再让我呆两天我肯定能把作业完成的比别人都好的!可他偏偏这个时候让我走,这不是让我半途而废嘛!”
林亚楠失笑,心道他还是孩子心态。
终归是安抚了两句,“你舅舅也是担心你,你们学校的事情最近确实蹊跷,小心点总是没坏处的。”
“可是我作业就没办法完成了呀!”翟天财仍旧有些忿忿,“不过没事,还好梁老师前两天找过我,说我作业有疑问可以去找他,我这就去找他!”
林亚楠多嘴问了句,“梁老师?哪个梁老师?”
翟天财回答:“梁和德梁老师,他今年寒假留校,人可好了。”
林亚楠想起那天和孟天磊等人一起去学校里查看的时候,在教职工宿舍见到的那张不是很有记忆的脸。
不知怎么,现在回忆起来,竟觉得有点违和-
翟天财没能第一时间去找梁老师。
就在他从三看出来的当天,宿繁区公安局有人过来找到他,说让他去公安局一趟。
等到了他才知道,不止是他,整个表演系的学生几乎都到了。
他是早到的那一批,和几个本地学生围在一起讨论着公安局找他们的原因。
大家都是本地人,对于最近学校里发生的事情也都有所耳闻,只是具体什么情况还是不知道的。
翟天财因为这几天在三看呆着,反倒成了消息灵通的那个。
他压低声音替大家解释:“一个是偷电线被电死的,还有一对情侣估计是出去玩被人盯上捅死的,今天估计就是找咱们过来问问话,大家别太担心。”
一群人放下点心来,在公安局耐心地等着。
景城市戏剧学院表演系的学生不算多,加起来拢共五十六个,这还是从大一年级到大四年级的都包含了,意味着表演系每年招收的学生也就十几个。
当然这其中不乏有坚持不下来转了其他专业的,但也足以证明这个专业的难考。
不过表演系的学生虽然人少,但却集结了来自全国各地的优质面孔,五十多个学生坐在一间屋子里,打眼看过去长相一个比一个出众,衬得有些昏暗的警局里都亮堂了不少。
“除了近期死亡的那四个学生,还有两个暂时联系不上的学生,剩下五十个学生都在这里了,其中有十三个是本地的,剩下的学生来自其他城市。”
孟天磊一边打量着这些学生,一边听着手底下的人汇报。
这些学生里有已经在剧组实习的,也有刚上了大学面孔还十分青涩的。
但突然之间被召集到警局里,大家无一例外脸上都有些紧张。
孟天磊观察了好一阵,然后低头看着手上的两张个人信息表问:“这两个学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联系不上?”
“这两个学生都是外地的,已经想办法打联系联系过这他们的家里人了,根据家里人的说辞是他们两人过年没有回家,听说是跟着剧组在实习,所以就没回去,但目前还没找到这两人跟着的剧组,可能还得再等几天。”
联系不上的话,极有可能就是已经遇害了。
包括孟天磊在内的一众宿繁区刑警几乎都是这么想的。
大家脸色都很难看。
目前已知死亡的学生已经有四人,再加上失踪的这两个学生,被害人就是六个人,这案子可不算小。
被害人这么多,可到目前为止他们竟然没有找到任何证据线索。
孟天磊对着手底下的人马上开口:“大石你和老李一组,老曹和小米一组,你们两个一组,你们现在开始对这些学生展开问询,看看他们有没有被唆使自杀的迹象,一旦有什么蛛丝马迹马上告诉我!”
一群人严肃点头,马上带着任务挨个进去了。
几乎问了整整一天,才将所有人先问过了一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所有学生都否认了赵承平的教唆嫌疑。
“怎么会?!赵老师只是给我们布置了一点作业而已,大家都知道这是作业的啊,不会真的去犯罪的,只是为了贴合人物心理可能会去尽量通过场景还原切身体验一下而已,不会那么傻真的去犯罪的。”
“赵老师虽然严厉了些,但人还是很好的,对待教学十分严谨,我们都挺喜欢他的。”
“赵老师真的是很有魅力的一个老师啊!你们难道没觉得吗?他真的很认真地热爱着表演,每次他都给我们布置的作业他都会做示例的,他真的演技超好!不进圈可惜了,诶等等,突然想起来这次的作业赵老师似乎没有提前做示例,难道是忘记了吗?”
“赵老师在我们系有个大家都知道的绰号,叫‘戏痴’,他真的还蛮严厉的,如果在表演的时候犯了比较明显的错误,一顿批肯定是少不了的,不过也有好处,至少在赵老师来的这一年里大家表演课这门成绩都有了显著提升。”
孟天磊已经提前了解过赵承平的履历,知道他确实是上一年才被聘到景城市戏剧学院当老师的,也知道确实如这些学生所说,这一年里他的表演课很是厉害,甚至有不少其他专业的学生过来蹭着听课。
“戏痴”也确实是学校里大家给他起的外号。
不含贬义,单纯是被他对待表演严谨的态度折服了。
问了一圈,教唆的嫌疑没发现,倒是听这些学生们夸了对方半天。
孟天磊从询问室里出来,抽出烟吸了两口,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几
乎是在同一个时间段内,接二连三的学生死亡,共通点除了在完成这项作业之外,几乎没有别的共通点了。
他们能想到的只有教唆自杀了,可现在这种可能性,似乎也已经被完全否定了。
如果不是赵承平,那会是谁呢?
孟天磊再次进了询问室,只不过这个询问室里不是那些学生,而是赵承平。
赵承平已经在这里呆了将近二十四个小时,他的脸上丝毫不见颓废,依然精神焕发,嘴角似乎都依然挂着得体的笑容。
见他进来,他的目光微微瞟了过来,然后伸手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表,再抬头对上面前的人,右手微抬眼镜,“马上就要到二十四个小时了,按规定你们该放人了。”
他明明说这话的语气不疾不徐,孟天磊却莫名听出了一股挑衅之意。
“赵承平,是你对不对?”孟天磊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期望从里面看出什么破绽。
可对方只是微微弯眸笑了一下,而后像是什么都不明白一样,坦然对上他的视线,“孟警官说什么,我听不懂。”
孟天磊视线聚焦,与他对峙。
直到二十四小时时间到达。
赵承平从凳子上起身,拍了拍西装上的褶皱,踏出询问室。
错身之际,他轻声道:“希望孟警官你们能早日抓到凶手,说实话你们每天这样找我我也挺困扰的,我其实每天事情还挺多的。”
如果刚才是疑似挑衅,那么现在他可以确信赵承平是真的在挑衅了。
孟天磊看着离去的背影,双眼微眯。
他就不信揪不出他的狐狸尾巴!
第60章 第60章补更
从这些学生身上也几乎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孟天磊吩咐人将这些学生带回学校,并派了人守着他们,以防这些学生们再出什么事。
按理说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不管凶手是赵承平还是其他什么人,应该都不会轻易再行动了,但不管怎么说小心为上。
临走前,孟天磊再三叮嘱他们,作业的事不要再想了,就当没有这项作业。
所有人都点头,除了翟天财。
翟天财扭着头四处张望,不明白大家怎么这么听话。
赵老师布置的作业啊!完不成的话他肯定会超级不爽的!
只是眼看着没人说,他也没敢张嘴。
等到回到学校里,翟天财才忍不住问:“刚才在警局你们怎么都同意了?赵老师的作业完不成的话能行?”
大家有些不解地看着他道:“我们年前已经完成了呀。”
翟天财问了一圈,才知道除了他,其他所有人都已经完成作业了。
不是,怎么大家都在偷偷上进,只有他一个人在“堕落”吗?
翟天财越想越着急。
离开学可没几天了,照这样子下去,他根本没有完成作业的机会。
怎么办?怎么办?
对了,他去找梁老师!
梁和德从公安局回来之后,仍旧一直在学校里。
只是他的存在感比起赵承平来说要弱得多,以至于孟天磊几乎没怎么注意过他。
翟天财来到梁和德宿舍的时候,他正围在火炉边烤着手。
他笑眯眯地朝着翟天财招手,示意他也过来暖和暖和。
翟天财不疑有他,步伐轻松地走了过去。
“梁老师,大家都完成作业了,只有我没有,我还以为大家都是赶在开学前才会补作业呢,没想到大家都这么积极。”他一边往过走,一边嘟囔着。
看的出来,梁和德平时和学生们应该关系不错,翟天财面对着他,不像是和老师聊天,更像是和朋友闲聊。
梁和德拿起旁边的火筷子捅了捅,让火烧得更旺些。
然后漫不经心地回答着他,“也有不积极的。”
翟天财坐下,扭头好奇地问他:“谁呀?”
梁和德朝着他微微勾唇,“是谁不重要,你现在抓紧时间还来得及,不然等开学了老赵那里我也没法帮你糊弄过去。”
一提到作业的事,翟天财整个人瞬间又耷拉下来,脑子里根本顾不上其他,思绪全在自己还未完成的作业上。
“所以我这不是找梁老师你来了嘛,只是现在那些警察看得严,我这可怎么办啊?梁老师你帮帮我,帮我想想办法吧?”他双手作拜托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
梁和德嘴角的弧度更大,“我当然会帮你。”
*
戏剧学院内有一个人工湖,一年四季除了冬季略显萧条之外,其余时候景色都很漂亮。
因此,除了冬天,人工湖附近人都很多。
当然寒假期间自然是没什么人的。
翟天财站在人工湖边,看着那辆有些拉风的摩托,嘴巴张大。
许久之后,他才回过神来,有些欣喜地问道:“梁老师,这车你从哪找来的?”
梁和德笑,“找朋友借的,早就替你准备好了,你梁老师还是有几个狐朋狗友的。”
翟天财小心翼翼地靠近,伸手摸了摸摩托,眼睛里的喜爱溢于言表,“哇塞,这也太酷了,骑上这样的车竟然是为了抢劫,这些人也太不懂得享受了,骑上这样的车就应该去兜风才是啊!”
梁和德应和他,“是啊,你想试试吗?”
“试!当然要试了!”翟天财笑嘻嘻回答。
另一边林亚楠在和翟天财分开后,不知怎么心里越想越不对劲,因为注意力大部分在赵承平身上,以至于梁和德这个人,他们之前好像有点过分忽略了。
于是接下来,她去打听了一下关于梁和德的事情。
这一打听,林亚楠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
梁和德和赵承平不一样,他不仅在戏剧学院兼任老师,还是话剧团的演员。
而除夕夜那天,他们话剧团刚巧有演出,梁和德在其中饰演的角色正是一名警察。
警察!
荷花嘴里嘟囔的警察,会不会并不是真的警察?而是角色扮演的警察?
林亚楠对于这一发现有些激动,心脏砰砰跳起来。
或许一开始他们就想错了,这是戏剧学院,展现在他们面前的并不一定就是真实的,也有可能是“演”的。
他们被误导了!
林亚楠着急忙慌地往宿繁区公安局赶,待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之后,孟天磊一个震惊,直接起身,“什么?凶手是梁和德,不是赵承平?!”
林亚楠不敢保证,只道:“梁和德现在在哪里?”
孟天磊看向一旁的队员。
年轻刑警有些无措,“梁和德孟队,我们一直注意力都在赵承平身上,没怎么特别注意过梁和德我现在立刻去查!”
孟天磊摆了摆手,道:“走,现在立刻去戏剧学院。”
一行人赶到戏剧学院的时候,又是一番问询。
得知翟天财和梁和德在一起的时候,林亚楠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不好,翟天财有危险!”
等到他们赶到人工湖附近的时候,只见湖面上飘着的人影,以及逐渐沉下去的摩托。
孟天磊招呼手下的人上前将人摁住,又叫了几个水性好的抓紧打捞,脸上的寒气比冰冷的湖面都要浓重。
梁和德表情很是开心,像是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你们过来了啊,还不算太笨。”
孟天磊脸色更加不好看,这话只差把他们的脸往地下踩了。
“带回去!”他一挥手,冷声道-
梁和德的作案动机很离谱。
“这些学生实在是太不思进取了,有着这么好的先天条件,还有这么好的教学环境,可他们丝毫不懂得珍惜,不是应付差事就是敷衍了事,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我只是通过实践让他们了解到这个社会的残酷性而已,这些平庸的、碌碌无为的、又不思进取的,既然他们连完成一项作业都这么费劲,不如就此消失吧。”
宿繁区的刑警们听着他这番自白,简直瞠目结舌。
“因为不能及时完成作业,就要去死,这难道是什么生存游
戏吗?“林亚楠简直理解不了他的脑回路,忍不住出声。
谁料梁和德却突然眼睛一亮,激动道:“生存游戏!对,就是生存游戏,这是我制定的生存游戏,只有优等生才能通关,那些差等生只能赔命了。”
林亚楠无语。
其他宿繁区的警察也险些忍不住翻白眼。
这人简直是个疯子。
梁和德倒是很坦诚,对自己的罪行没什么隐瞒的。
不管是被电死的范咏善,还是梧桐大道上死不瞑目的情侣,抑或者是在家爆炸身亡的那个学生,以及在剧组离奇消失的两个学生,都是由他一手策划他们的死亡的。
“翟天财是我的最后一个目标,本来应该很早就动手的,只是他消失了一段时间,让我找得很是费功夫,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进了看守所,他简直是太蠢了,竟然主动送上门来,枉费他家里人给他取名叫‘天财’,应该叫‘蠢材’才是。”
孟天磊见他这幅嚣张的嘴脸,肚子里火气一阵阵翻涌,最后一拍桌子怒道:“老实交代你的罪行就行,别给我说那些没有用的!”
梁和德一脸无所谓,“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其他没什么了。”
孟天磊看着手中的讯问笔录,眉头拧得十分紧凑。
就这些?
“所有的案子都是你一个人犯的?没有别的帮手?”他问。
梁和德笑,“孟警官,你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就行了,不用这么兜圈子,你是想问赵承平知不知道这些事儿吧?”
孟天磊眼神锐利,像一把刀射了过去。
但梁和德没有被震慑到多少,他淡淡出声:“他知道,但他不是帮凶,我们两个只是打了个赌。”
孟天磊:“什么赌?”
梁和德解释:“赌你们会把凶手锁定在我和他谁身上,事实证明我赢了,还是我的演技略高一筹,他这一年全在教学,没有去外面实践经验,果然是不行的,换做以前我应该是赢不了他的”
孟天磊听得额头青筋一阵阵暴起。
合着这件事对他们两人来说就是一场戏,一场检验谁会把他们这些观众骗进去的戏?
这两个神经病!
“把赵承平给我也叫过来!”他怒极气笑。
赵承平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来公安局了,他熟门熟路地坐下,脸上依然是得体的表情。
林亚楠看着他被戴上手铐,头上的显示屏“登”的一下弹了出来。
她瞪大眼睛,这个赵老师还有事瞒着大家啊。
面对孟天磊的质问,赵承平始终面色如常,情绪十分稳定,“所以梁和德以为是他赢了?不,他错了,是他输了,他甚至不会知道自己输在哪里。”
所有人脑瓜子都听得嗡嗡的。
都这种时候了,你们两个还在隔空斗输赢,有毒吧?!
别人的命也是命!
梁和德在审讯室里逐渐发狂。
“什么?我输了?不可能,我输在哪里了?你让赵承平来见我,不然我才不会相信,他肯定是诓我的,你们让他来见我!”
孟天磊手里的笔都快要掐断了。
要不是身上还穿着这身警服,他是真想给这两人一人一巴掌。
什么玩意儿。
“我输了?我到底输在哪了?赵承平他还在演?他还在演什么?六个学生都是我杀的,但他被怀疑成了凶手,他什么都不知道,除夕那天我杀了第一个学生,等等,除夕,除夕那天他也出去了,他出去做什么了?他”梁和德不停地自言自语着,俨然已经成了疯癫模样。
戏剧学院的学生们说赵承平平时被称作“戏痴”,现在看来这个梁和德也不遑多让。
也是,能因为一个作业完成得不及时就杀人的人,不是“痴”又是什么?
除夕
林亚楠从他的自言自语中提取到信息,脑中灵光一闪。
她想起除夕那天整条弄堂里陷入一片黑暗,然后听到了巨大的爆炸声,第二天才得知前一天晚上一个是有人偷电线被电死,另一个则是银行被炸。
林亚楠这几天在三看也听到了一些消息,说除夕夜那天被炸的银行很离奇的是,除了被炸毁的财物毁损,钱一点没丢。
前几天还听大家在讨论,说不明白这个小偷到底是在干什么。
这么大的动静,目的却不是为财,但偏偏炸的又是银行。
从行为逻辑上看,对方这一系列活动简直匪夷所思。
但现在,林亚楠大约能猜到一点了。
她看着赵承平头顶醒目的两个罪名。
“爆炸罪(100%)、盗窃罪(0%)”
所以除夕那天去炸银行的,就是赵承平了。
林亚楠和孟天磊对视了一眼,欲言又止。
孟天磊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大胆的说。
于是林亚楠对着梁和德道:“有没有可能你们两个其实都没赢,是我们赢了?”
梁和德猛地抬头,看向她。
孟天磊也没懂她的意思,看过去。
林亚楠慢吞吞地开口:“有什么话你留着去监狱里慢慢问他吧,放心吧,你们俩的较量远没有完全结束,虽然今后学校不是你们的舞台了,但看守所和监狱可以是。”
宿繁区的刑警忍不住“嘶”了一声。
小林同志长了一张娃娃脸,说起话来可一点都不客气啊,太诛心了。
孟天磊歪头,有些疑惑道:“什么意思?”
林亚楠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声,孟天磊忽得看向她,有些疑惑但最终还是压住没问出来。
赵承平对自己炸银行的事情也几步没有辩驳,他只是有些惊讶道:“梁和德这么快就猜出来了?”
孟天磊没吭声,即便心里再好奇,表情也没露出一丝破绽。
这两人疯癫得不相上下,好在最后都抓到了。
宿繁区公安局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当医院传来好消息,说翟天财抢救回来的时候,大家更是开心。
托小林同志的福,总算是救回来一个!
经过这一次,孟天磊真是感觉有点神了。
之前在座谈会上的时候,听大家谈起林亚楠的事,他多少还有些不以为意。
觉得一个小姑娘,再大能耐能有多大?是不是大家夸张了?
可经此一次,他是真有些佩服了。
小姑娘心思缜密,观察独到,是干刑警的一把好手。
孟天磊不免有些心思活跃,想把人留下。
“小林啊,你没有做刑警的打算吗?”
林亚楠嘴角压不住笑,心道保留节目又来了。
她一如即往地摇了摇头,“孟队厚爱,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孟天磊一看她笑,就明白过来什么,问:“怎么?我这是第几个这么问你的了?”
林亚楠在脑袋里粗略地回忆了一下,抿着嘴道:“大概是第五六七八个吧。”
孟天磊:“”
他找补,“害,之前还是我们区治安太好了,都没机会和你早见面,现在也不晚,我先排上队,一旦有想干刑警的念头了,记得考虑我们队啊!”
林亚楠笑着点头。
从宿繁区公安局出来的时候,林亚楠正打算伸个懒腰,脑子里再次诈尸般的响起声音。
“滴——任务四完成,系统面板已升级,请注意查收。”
林亚楠伸懒腰的胳膊顿住,想调出面板来仔细看看有什么升级功能,却意识到她现在不在三看,根本看不了面板。
她火速放下胳膊,加快步伐准备往三看走。
路上偶遇到稀稀拉拉的
行人,瞬间顿在原地。
她知道这次升级在哪了!
她能看到的目标人群扩大了!!!
瞧,那边有个人,身上既没穿囚服,也没戴着手铐,她却看到了他头上浮着的显示屏。
林亚楠上去就是一脚。
惩奸除恶,从她做起!
60-70
第61章 第61章三合一
林亚楠一脚踹得人趴下,四周都投来惊异的目光。
“哎哟册那!可疼死我了,这是哪个神经病啊?”男人捂着屁股站了起来,满脸戾气地扭过头来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踢的自己,“你他妈眼睛长——”
却在转过头来看到林亚楠这张俏生生的娃娃脸后瞬间变了副模样,到嘴边的话也硬生生拐了个弯,“眼睛长,,长得真大啊!比玻璃珠子还漂亮!”
男人长着一张不甚起眼的脸,瞧着四十来岁的样子,此刻眼里流露出垂涎来,不住地打量着面前的漂亮姑娘。
周围本来还想着瞧热闹而因此停下脚步的人,一看这情形摇了摇头走了。
看这样子是闹不起来了,老色胚对上小姑娘除了能释放几下猥琐的眼神,估计吵起来够呛。
而且他这眼神也太猥琐了,看得人心里不适,还是去别处瞧瞧有没有其他热闹好了。
因此,没两分钟,四周停下来的人就基本消散了个干净。
只有一个中年妇女磨磨蹭蹭地有些不愿意离开。
“小阿妹,阿拉知道你一定不是故意的,这样,侬喊阿拉一声哥哥,这事就过去了,阿拉就当今天没摔这一跤。”男人一边眼神上下来回打量,一边猥琐地说道。
林亚楠被他的眼神看着有些犯恶心。
一听他说的话,更是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谁告诉你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故意的。”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明明是不屑的白眼,可在这种脑子里装满了黄色废料的男人眼里只觉得她娇俏。
男人心里痒痒,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故意的?故意的那更好,阿拉家里现在没人”
说着往过伸出他的咸猪手。
林亚楠一个旋风回踢,一脚把人踢出二里地。
他大爷的,虽然没碰上,但她这算是工伤吧???
男人再次被踢倒在地,终于恼羞成怒,赤红着一张脸破口大骂:“你个臭婊子,给脸不要脸嗷——”
林亚楠一脚踩在他的手背上,“不好意思”地开口:“哎哟真是对不起了,我这脚不知道怎么不受控制了,我过来是想扶你起来的,这怎么还踩上去了呢?”
一边说一边捻了几下。
“完了,我这脚好像抽筋了,哎呦哎呦这可怎么办啊?挪不开了这咋还?”
“嗷嗷啊啊”杀猪般的叫声不间断地响起。
直到那人嘴里再骂不出一句脏话,只剩下求饶声,“我错了我错了,小姑娘你放过我吧!我错了,我以后见了你绕道走行不行?”
林亚楠把脚从他手背上挪开。
男人收回疼得红肿的手,刚才还低三下四求饶的脸转瞬间又变了,满脸怨毒。
他站起来,抬着手就朝着面前的人冲了过去,脸上阴狠的肥肉随着他的动作而抖动。
林亚楠动作干脆利落,一脚下巴一脚腿,最后一脚又是胸口。
男人四脚朝天,摔了个眼冒金星。
这下男人是真的有些害怕了,也意识到了自己确实打不过。
他眼睛胡乱地瞟了几下两边,抬腿就准备跑。
林亚楠见状两步迈了上去,又是一个扫堂腿。
“你你到底要怎么样?!我都说我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了,你怎么还”男人满脸欲哭无泪。
林亚楠眼神不屑,“我让你走了吗?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她看着他头上赤裸裸的两个罪名。
一个强/奸罪,一个故意杀人罪。
“我干什么了?!是你好端端的上来踢了我一脚!我不就说了几句话吗?我干什么了?!”男人有些气急败坏,声嘶力竭地怒吼着。
林亚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磨磨蹭蹭没走远的妇女突然冲了上来,对着她一顿狂轰滥炸。
“你这个小姑娘可真是的,我刚才可看得清清楚楚的,是你先打人家的!现在怎么还吓唬人家,不让人家走嘞?你们现在的小姑娘做事真的是没有一点儿道理的啊,大街上随随便便就打人了,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呀?”
那妇女眼睛时不时地往旁边瞟一眼,显然很关心旁边的男人。
再想想她刚才磨磨蹭蹭一直不愿意离开,林亚楠突然笑了起来。
她指着冲过来的妇女惊讶道:“我刚才就是看到他摸你屁/股我才打他的呀!他这可算的上是猥亵了!难道我帮错忙了?”
妇女脸有些涨红,嗫嚅道:“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林亚楠一把提起男人的衣领,自顾自拖着人走,“走,我看到了,我就是证人,我们去公安局!”
妇女着急地跺脚,“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无缘无故地打人,我也看到了,我才是证人!”
林亚楠扭头看她,“那正好,到底是他先威胁你还是我先打他的,咱们去了公安局好好说道说道。”
一听说要去公安局,被拖着滑的男人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不不不,不去公安局,是我错了,是我不该摸她屁/股,你说的都是对的,你放过我这次吧,我以后都不了!”
妇女脸一阵红一阵白,但见男人话头已经软下来,也不再和她硬呛,“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快放我们俩走!”
林亚楠笑了一下,慢悠悠道:“他都承认他摸你屁/股了,那我更不能放他走了,咱们还是去公安局一趟。”
两人这算是听出来了,这趟公安局她是铁了心要去了。
男人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冷不丁冲着旁边的妇女一声怒吼,“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阻止她”
妇女被喊得一声激灵,扑着就过来要抓林亚楠头发。
林亚楠暗道一声不好。
抓头发的杀伤力,只有领教过的人才会懂。
正当她有些犹豫的时候,旁边不知道哪里突然走出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三两下将妇女制伏,另一个则从身后绕过来,接过她手上的人,反手将人的两个胳膊拷在一起。
林亚楠看着两张熟悉的脸,眼睛一亮,“楼队,周荣同志,好巧啊!你们怎么在这里?”
楼烨一只手轻轻松松地拿捏住挣扎的人,周荣也把妇女双手背了后,警告,“老实点,你刚刚是袭警你知不知道?”
然后他笑呵呵地转过头,对着林亚楠解释,“刚开完会,我俩聊几句,没想到就看到小林同志你‘见义勇为’,嘿嘿,这都是缘分呐。”
林亚楠脸上一下子有些窘迫,这么说来那岂不是他俩看到全过程了?
那也知道她刚才是胡说八道的了?
她有些狐疑地瞧了过去。
那为什么他们俩不怀疑她这么做的原因?他们俩应该不能和她一样看到头上的显示屏吧?
等将人送到公安局之后,林亚楠知道了原因。
周荣一副耐人寻味的视线,从两人身上来回打转,片刻后有些揶揄着开口:“我一开始还奇怪小林同志你为什么这么做,是楼烨这小子说你做事肯定有你的道理,后来一看那两人一听到公安局脸色就慌乱,眼神也飘忽,我才反应过来这两人指定干过什么坏事儿,猜想你估计是之前就注意到了他们两人,不过还是比不上楼烨啊~这小子那是十成十地信任你啊~”
说到最后,语调逐渐飞扬,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调侃之意。
楼烨没说话,算是默许了他的调侃。
心中却忍不住回想刚才看到的那个画面。
小姑娘笑容明媚,眼睛里充满了狡黠,像一只小狐狸,把面前的猎物耍得团团转。
那时 ,不知怎么,他的心脏好像不受控制地“咚咚”跳了两下。
楼烨不太懂这种感觉,只知道从刚才到现在,刚才对方的样子一直在自己脑海里挥散不去。
林亚楠却没顾得上理睬周荣的调侃,满脑子都是这次的事情她要怎么糊弄过去?
本来没人看见的话,想怎么不都是由她说了算?她随便找个理由把人塞到公安局,然后再找机会巧妙地给他们指个方向就行了。
现在除了这两步,她还得想好一个完美的理由来应对眼前的两人。
汰啊!这金手指真是让人又甜蜜又痛苦啊!
林亚楠呵呵笑了两声,决定先暂时装傻充愣,“呵呵呵,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做了亏心事的当然就害怕公安局了呵呵”-
和楼烨周荣道别后,林亚楠满身轻松地回到三看。
一路哼上了小曲。
过渡监区众人看她神情这般轻快,忍不住问:“小林同志怎么这么高兴啊?”
林亚楠抬头瞄一眼大家光秃秃的头顶,眉眼弯弯地回答:“戏剧学院的案子破了,嘿嘿嘿。”
翟天财的事大家都听说了,于是一群人瞬间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着。
林亚楠粗略地给大家讲了一通,听到翟天财没事,大家俱都松了一口气,“天财没事就好,要说这老师也真够神经的,不就是一项作业而已,至于吗?可怜那些小孩了哎。”
一阵唏嘘过后,有人忍不住赞叹:“小林同志你可太厉害了!我什么时候能像你这么厉害就好了!怪不得那几个派出所公安局争抢你,我要是他们领导,我也——”
说到这里,话头猛地一顿,想到什么,对方期期艾艾地看过来,“孟队没让你去他们那里?”
其他人也瞬间提着一口气紧张地看过来。
林亚楠失笑,“当然有了——”
眼见众人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她话头转了个弯,“不过我当然拒绝了。”
紧张的一口气落下,所有人表情都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笑嘻嘻地开着玩笑。
一群人围着又聊了好一阵,背后传来咳嗽声。
回头一看,高明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旁边跟着面无表情的段永锋。
等人群散去,高明才一脸五味杂陈地看着她,首先表达了感谢。
“小林丫头啊,实在是太感谢你了,我替我那个不成器的外甥谢谢你,要不是你,他”
林亚楠马上道:“没事没事高叔,你和我还客气什么,天财怎么样了?没事吧?”
高明摇头:“他没事儿,就是呛了几口水,休息两天就好了,回头等他好利索了,我让他亲自来给你道谢!”
林亚楠连连摆手,“不用不用,高叔你不用和我这么客气”
两人互相推辞了一番,一旁的段永锋一直默默无言,像是没有存在感一样站着。
直到高明想起来正事,一拍脑袋道:“哎呀差点把正事忘了!那啥,刚刚你们武所长说了,从今天开始你就得去重监那边了,和你段叔一起,老洪这几天快忙死了,三催四请地着急让你们过去——”
说到这里他神色敛起几分,有些语重心长地叮嘱道:“重监那边情况复杂,不像咱们这边,你有什么问题多问老洪,要是老洪不在就和你段叔商量,万事以自身的安全为第一位,明白了吗?”
重监的负责人洪旗升,林亚楠之前是见过的。
她点了点头。
段永锋依然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朝她瞥了一眼,便又转过头。
林亚楠来三看时间也不短了,和段永锋打交道虽然不多,但对他的脾性也大致了解了一些,段永锋习惯了沉默寡言,刚才看她这一眼的意思便是应答的意思。
高明又嘱咐了两句,两人便往重监的方向走。
和其他监区一样,重监分两个监区,两个监区加起来有两百左右号人。
重监关的大多是一些穷凶极恶的人,极有可能判死刑的、死缓的,最轻的也得是无期的,这些人对未来几乎不抱希望,因此比起其他监区的罪犯,他们的思想更难改造,管理起来也更难。
别的监区打架斗殴或许还有点收着手的意思,但这边的人一旦打起来,那都是豁出去命的,人人脸上都充满了戾气。
也因此,三看的这六个监区里,重监这边的工作人员是最多的。
重监不像别的监区十几个人一个屋,而是八个人一个屋,同时也不像别的监区一个警察负责好几个监室,而是每个警察单独负责一个监室,算是专人专责。
林亚楠和段永锋两个人安排的不在同一楼,段永锋负责204监室,林亚楠则负责107监室。
林亚楠刚走到107监室门口,铁门后探出个头来,黢黑的一张脸上一双小眼睛透着一股精明。
他上下打量了几眼,道:“怎么是个小姑娘?李爹呢?”
他口中的李爹,是这间监室原来的专管警察李顺魁。
监区里囚犯们对专管警察的称呼多种多样,叫管教的,领导的,警官的,本府的五花八门喊什么的都有,但称呼“爹”的,林亚楠还是第一次听到。
她和段永锋刚才来的时候,已经从洪旗升那里了解到大致情况。
眼下听到对方这么问,林亚楠意有所指地看了对方一眼,淡淡出声:“回去坐好,从今天起我是你们的专管警察,我姓林。”
眼见她没接他的话,那人面上明显有些不高兴,又是瞥了她一眼,然后自顾自地发问:“我问你李爹去哪儿了?你聋了吗?”
这下不等林亚楠开口,监室里传来嬉皮笑脸的声音,“还没听明白吗拐儿王,人姓林!你得叫一声林爹,哦不不对,是个娘们的话是林妈,今后你可没李爹了,只有你林妈了!”
紧接着从里头传来一阵哄笑。
被称作“拐儿王”的男人扭头骂了句脏话,嘶吼着就冲了上去。
不一会儿里面响起此起彼伏的咒骂声,以及各种身体器官碰撞发出的声音。
旁边几个监室的专管警察看过来,齐刷刷地摇了摇头,“得,又打起来了。”
显然这种情况已经是屡见不鲜了。
见林亚楠迟迟没有动作,有人问:“你不阻止?”
林亚楠嘴角轻勾,“等会儿的。”
然后她不疾不徐地走到铁门前,透过栏杆缝隙看里面的情况。
其他人见她似乎有自己的主意,也不再说什么。
107这个烫手山芋他们先前不愿意接,这会儿自然也不好意思掺合,反正就算出了什么事也和他们没关系。
林亚楠静静地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在这里还想着找靠山的人,就算闹出点事,也怕是惜命得很。
果不其然,两拨人虽然打得激烈,但显然没到下死手的程度。
动静闹得倒是很大,但彼此造成的实际伤害嘛,也就那样儿。
从打架的情况来看,107监室应该是分成两派的。
拐儿王和另两个人一派,对面则是四个人一派,为首的应该是那个头上顶着贩毒罪名的。
除了这两拨人之外,还有一个人,躲在墙角里蹲着,时不时地抠着墙上即将脱落的墙皮吃着,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洪旗升和她说过,这间号子里除了这个爱吃墙皮的好管教,其他人都不是什么善茬,让她有什么事就及时通知他。
林亚楠观察了半晌,对那两拨打架的人不感兴趣,倒是对这个吃墙皮的有点好奇。
她就这么盯着对方看的这会儿功夫,那堵墙已经被他吃开了个豁口。
她心里忍不住有些嘀咕。
这不太正常吧?这个应该算是异食癖了吧?
许是她的目光有些热烈,吃墙皮的人忽然停下了手往嘴里伸的动作,抬头朝她看过来。
和她的目光对视之际,对方眼睛一颤,有些慌乱地放下了手,掩耳盗铃般抹了抹墙上的豁口,而后神情紧张地将双手背在身后。
林亚楠看着他头上的面板。
“姓名:孙明生
年龄:32岁
所犯罪行:故意杀人罪(100%)
刑期:无期徒刑
罪恶程度:s级”
林亚楠的目光从他头顶的面板上移到旁边的墙上,心情有些复杂。
听说他杀人的原因和他吃墙皮还有点关系。
孙明生手伸出来,再次紧张地摸了摸有些凹下去的墙面。
林亚楠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将视线挪开,重新落回到监室里其他人身上。
钥匙插进锁孔里的时候,打架的双方终于暂时停了下来。
嘴欠引起这场纠纷的人仍旧嘴欠,阴阳怪气地说道:“还以为你这个妈不打算管你了,没想到还是进来了,虽然年轻了些,但
这个妈你认得不亏啊拐儿王…”
充满恶意的眼神盯着林亚楠,四个人笑得不怀好意,明着是在恶心拐儿王,暗地里何尝不是在故意恶心她?
林亚楠把监室的门关上,警棍插在腰间,活动了活动手腕。
她的眼睛在监室里昏暗的环境下熠熠发亮,有些轻蔑地看着面前这几个“纸老虎”,忽然轻笑一声。
“我可没有你们这些个不孝子。”冷淡又有些嘲弄的声音在逼仄的监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不管是拐儿王还是对面的人,听着都是一愣。
“你说什么?”有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迟疑地问了句。
林亚楠神情冷淡,视线从每个人脸上一一掠过,而后才慢悠悠出声:“喜欢惹事是吧?行,尽管惹,我就在这儿看着,只要死不了一切都不是问题。”
七个人面面相觑,没懂她这是什么意思。
在这号子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大家都知道这些管事的最怕他们闹事,尤其怕闹大事。
这娘们怎么不怕?
林亚楠和其中一个人眼神对上。
角落里的孙明生只瞧见刚才虽然冷淡但说话还算客气的小姑娘突然间就变了脸色。
再出声时语气比晚上睡觉时身下的木板床还要又冷又硬。
“看样子你们是没打够,专门挑衅我是吧?”
直到被她一个前空翻撂在地上,那个刚刚和她视线对上的人还处于懵逼中。
不是,他刚刚挑衅她了吗?他不是就看了一眼???
一个接一个的视线看过来,林亚楠似乎笃定他们是在故意挑衅,很快就他们撂了一地。
“还敢袭警了,看到我是个女生就想给我个下马威是吧?你们做梦!就算我是个女生我也一定不会给这一身警服丢脸!”
躺了一地的人:“”
袭什么警啊?!也没给他们机会动手啊!
闻声赶过来的洪旗升一打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出乎意料的场景。
他呆楞了片刻,回过神来问:“怎么回事?”
林亚楠一张嘴噼里啪啦地就开始告状,“是这样洪叔,这几个人闹事,我不让他们闹他们竟然还要和我动手,没办法我就也只能动手了。”
洪旗升怒目瞪过去,眼里冒着火星子。
地上的人:“”
他大爷的,憋屈啊!头一次这么憋屈,比之前任何一次干架都让人憋屈!
洪旗升脸色阴沉,“107全体都有,关禁闭!”
“不是等等,领导——”拐儿王张嘴。
林亚楠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直接打断他,“那个,他没有参与。”
手指指向角落里的孙明生。
孙明生低着头,身子似乎有些发颤。
洪旗升:“除了孙明生,其余人员关禁闭,都给我带进隔离室!”
拐儿王被人拽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临了还不忘剜林亚楠一眼。
却不曾想,下一秒号子里的死对头泄愤般踩在了自己本就不麻利的脚上。
“杨林海你个狗日的”
“还不安分?还不安分是吧?!”洪旗升巴掌甩在他光秃秃的头上,拐儿王只能忿忿地闭嘴。
等着,今天这事他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号子里的消息总是传得很快。
很快重监里就多了很多关于林亚楠的事迹。
有人说,先前她在别的监区的时候就卸过那些囚犯的胳膊腿,有人说,之前那个被枪毙的邢刚就是让她给抓回来的
想找事的老油条们听着这些传言,找事的想法在心里打了几个转,终于还是先按耐了下去。
从隔离室出来的拐儿王和杨林海等人心里憋着一股气,也没敢再胡说八道些什么。
林亚楠在重监暂时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但是情况显然没有她想的那么乐观。
重监里多得是不怕死的末路囚徒,她杀鸡儆猴的招数,对有些人有用,但对有些人显然并没什么威慑力。
重监前段时间新进来个嫌犯,据说是逃逸了十多年才刚被抓回来的。
刚被抓到时,这人头发胡子连着长成了一片,脸上的污垢比刮墙的腻子还要厚,几乎看不出人模样。
林亚楠听重监的其他同事说,逃逸的这十多年,他一直躲在深山里,因此被抓到时才会那么邋遢。
“大概是因为在山里呆久了,常年不和人接触,这人这里有点问题——”同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对着林亚楠叮嘱,“大家平时对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不这种人犯浑上来不管不顾的,倒霉的还是咱们。”
林亚楠拿着杯子浅浅地抿了口嘴巴,把同事的提点记在心里。
重监和其他监区的模式不太相同,专人专管的特征尤其明显,大家只要顾好自己监室,通常情况下不会有什么别的事情。
因此林亚楠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和那个同事口中“头脑不清楚”的杀人犯面对面产生交集。
放风场上,洪旗升点名结束。
所有的监管警察各自领着自己监室的人准备进监区。
林亚楠感觉一道阴测测的目光盯着自己。
不等她寻找来源,就见人群突然有了骚乱。
看守所内,重监的嫌犯除了在监室内,其余时候是必须带脚镣的。
脚镣的沉重挡不住那人的步伐,只见对方直直地朝着林亚楠冲了过来。
“女的活的女的我受不了了”一边往过冲,一边嘴里零碎嘟囔着只言片语。
接近疯魔的人力气总是比常人大得多得多,四五个人将对方按在地上的时候,他仍有余力挣扎着往前爬。
“让我*一下求求了就算下一秒让我死了也行求求了”
他的手在离林亚楠一寸的距离时被人死死地压制,再没有机会往前探一分。
尽管如此,林亚楠看着对方充血到猩红的眼和遍布着狰狞血管的手,仍旧不免有些心有余悸。
这是第一次,她有了不安的情绪。
“把他带去隔离室!”洪旗升脸比锅底黑,沉声吩咐将人带下去,然后看着林亚楠关切地问,“小林同志,你没事吧?”
林亚楠摇摇头,“我没事。”
本以为将人关到隔离室,对方能消停几天,不曾想隔天过后,那人再次不死心地朝着林亚楠冲了过来。
这次他依旧被人很快制伏,只是眼睛里的红血丝比上次更加严重,紧抓着地皮的指甲缝里都隐隐渗出血来。
林亚楠眼皮跳了跳,与对方可怖的视线对上,总感觉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不出意外,又过了两天后,她再次经历了同样的情形。
一次,两次,三次
次数多了,大家手脚动作更熟练了,但也有点麻木了。
果然是脑袋有点问题的,明明知道成功不了,行事还这么执拗,也是没谁了。
等到不知道第几次的时候,大家习惯性地挡在林亚楠身前,却没想到那人忽然一个转身,朝着林亚楠身旁的嫌犯冲了过去。
“啊!大哥大哥,你别冲动!我没惹你吧?你抓我干——嗷嗷嗷嗷疼疼疼疼”拐儿王仰面被人抓着,看不清底下,因此也看不清抵在自己脖子上的是什么东西。
但他能感觉到那个尖锐东西的锋利性,只要自己稍稍一动弹,便针扎似的疼。
“闭嘴!”对方喘着粗气,混杂着血腥味的浑浊口气重重地喷在他右脸侧。
拐儿王被熏
得头疼,也只是紧紧地闭了两下眼,没敢再说什么。
虽然进来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但他和这种亡命之徒不一样,多活一天算一天,他还不想死。
林亚楠看着面色疯狂的人,蹙眉。
虽然抓着的是拐儿王,但他依然死死地盯着她,显然还没放弃,仍旧是冲着她来的。
“你让我*一下,我就放了他,不然他就得死!”大约是太久没说过话,他话说得有些磕磕巴巴,但任谁都能听得出来,他越说越激动,黑乎乎的脸上也盖不住随着这句话落下后异样的红。
“陈三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你不想活了是不是?!”洪旗升脸黑如墨,怒斥道。
“死就死!我不怕死!你们根本不知道我这十多年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那山上连条母狗都得费劲地找!你们懂什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话音落下,四周一片安静,连这些死刑犯都面面相觑起来。
哎呀妈呀,这人看样子是已经心理变态了啊!
拐儿王本就不利索的腿脚忍不住哆嗦起来。
他他他他是个男的,应该不能也被盯上吧?
刚这么想着,身后隐隐感觉到什么,拐儿王尖叫一声,“啊大哥!你你你你”
他这么一动,脖子上的触感更加明显,他吓得脸色青白。
陈三黑被他突然的动作也吓了一跳,手指抠着对方脖子上更加使劲,“别废话!快点!不然我真的弄死他!”
洪旗升刚准备再说些什么,林亚楠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出声道:“行,我答应你,你先放开他。”
听见她这么说,陈三黑激动得脸都充了血,喘气声更加粗重起来。
拐儿王闭着眼睛,面目痛苦地想要把自己的身子往旁边挪一挪,又怕一动再次激起他的怒性。
册那,他怎么这么倒霉?为什么要抓他?抓别人不行吗?这人是个变态,他可不是啊,他是个正常男人!
林亚楠一边靠近对方一边慢慢出声:“我过来,你放开他。”
即便被肾上激素刺激得厉害,陈三黑还是没完全放松警惕,死死地盯着她,“你先过来!”
林亚楠有足够的自信能把陈三黑压制住,但她也不能完全保证陈三黑能一点不碰到自己,想到这里她还觉得有点恶心。
她脸色冷淡,脑子里疯狂上演着一会儿出什么招式才能让两人少之又少地接触到。
等她走到离陈三黑只有半米的距离,对方终于放下心来,抓着拐儿王的手一松,作势要朝她扑过来。
林亚楠一个闪避,还没出手,迎面响起“咚”的一声。
段永锋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陈三黑背后,一脚将人踹倒在地,而后上去哐哐就是几拳。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下手的力度一下比一下更重,拳拳到肉,打得陈三黑连哀嚎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来。
包括林亚楠在内,在场好些人都没反应过来。
片刻之后,洪旗升才着急道:“老段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段永锋充耳不闻,手下的动作不停歇。
看样子已经打红了眼。
林亚楠心里有些感动,段叔虽然平时话不多,看着面冷,但其实是个热心肠的人。
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去宝水区医院接人的时候,看到她开窗,段叔立刻就把手里的烟扔了。
“段叔别打了,我没事儿,再打下去——”怕再打下去真出什么事,林亚楠也赶紧劝道,只是她话才说到一半,整个人突然顿住。
只有她能看见的视野里,段永锋的头顶忽然毫无征兆地弹出来一块显示屏。
极其熟悉的,这里每个嫌犯头顶上都有的。
林亚楠浑身有些发冷。
“姓名:段永锋
年龄:42岁
犯罪指数:100%
罪行:故意杀人罪”
红色的字体高频率闪烁着,似乎是在警示着事情的严重性和急迫性。
眼看着躺在地上的陈三黑已经出气多进气少,洪旗升着急冲着旁边的人喊:“快快快,快把老段拉开,再打下去真出人命了!”
林亚楠回过神来,二话不说冲过去,使劲拉他的胳膊,“段叔,不能再打了!真的会出人命的!你看看我,我没什么事!你冷静一下!”
紧接着,其他人也涌上去。
段永锋像是别着一股气,一抬胳膊将他们撞开,仍旧红了眼揍地上的人。
这下不仅是林亚楠,连洪旗升都看出来段永锋不太对劲了。
洪旗升也顾不得其他了,拨开人群冲上前,拼尽全力拉住段永锋,整个人都抱在他身上,脸憋得通红才勉强将人压制住一点,“老段!老段你清醒一点!别再打了,不能再打了!”
段永锋拳头都打破,指关节处洇出血来。
他终于停下,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
然后他扭过头来,怔怔地看着洪旗升,“是他,是他我找了他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
第62章 第62章往事疑云
段永锋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沉默寡言的。
年轻的时候段永锋不在看守所,他是片儿警,附近东家长西家短都由他调解。
干片儿警的,有哪个能话少了,尤其是段永锋还是他们那个片区的妇女之友,不管是赵大妈还是李大婶,但凡家里有点什么事,大家都爱和他说道说道,本来心里堵着的气,和他说几句就神奇地消下去了。
就因为这样,段永锋的妻子王桂芬没少和他置气。
“都说人民警察为人民,我也是人民啊!你能不能也为为我,为为这个家!”
段永锋仍旧记得,那天他出门时,妻子依然嘟囔着这句时常挂在口头对他说的话。
他像往常一样嬉皮笑脸地应付了两句,却没想到那会是最后一次。
段永锋再回家的时候,家门口围了好几圈的人,有周围的邻居,有相熟的警察同事,还有穿着白大褂的人。
所有人看到他,先是欲言又止,然后叹息一声,目光里同情夹杂着惋惜。
看到他,人群自动散开,他有些浑浑噩噩地走上前去。
然后他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妻子-
林亚楠一开始以为段叔是因为她才打的陈三黑,直到听到他和洪叔说了那句话。
找他?段叔为什么一直在找陈三黑?这里面还有什么事?
洪旗升听到这话也是一怔。
他低头看了看陈三黑,似乎是在确认,然后才又抬起头重复了句,“是他?老段,你确定没认错?”
段永锋眼睛死死地盯着陈三黑的耳朵,然后点了点头。
陈三黑的耳后有一块疤,那是他当年砸的,他怎么会认错?
当年事情发生后,段永锋一直在找杀害他妻子的凶手,但是一直没有头绪,直到半年后的一天晚上,他在自己家门口看到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也许是当了这么多年警察的直觉,他几乎第一时间就断定对方和妻子的死脱不了干系。
段永锋当时本想悄无声息地抓住对方,但对方也很快发现了他,然后撒腿就跑。
当时天色太黑,他没有看清对方的长相,加上两人本来距离就过远,眼看着追上已经无望。
于是他捡起地上的石头砸了过去,石头偏了一寸,没砸到对方脑袋,堪堪砸到他的耳后。
对方哀嚎一声,捂着耳朵逃走了。
后来段永锋在各个街道以及医院诊所里寻找耳朵受伤的男人,可偏偏自那天过后,这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找不到一点踪迹。
只是虽然找不到人,可那天对方的那一声哀嚎声却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记忆里。
午夜梦回,一遍又一遍地加深,他再忘不了。
段永锋甚至有些悔恨,怎么直到今天才听出来对方的声音。
若不是今天陈三黑说的话足够多,若不是他说话逐渐流畅起来,和十几年前
的那个晚上的哀嚎声逐渐重叠
段永锋不敢想象,仇人就在自己面前他却没有认出来,等以后死后他该如何面对妻子。
“他该死!”他的眼睛又充起血来。
洪旗升一看情况不妙,马上招呼其他人把陈三黑抬到其他地方去,“老段,冷静一点!你不想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这句话短暂地安抚住段永锋,趁着这一间隙,洪旗升示意其他人赶紧把陈三黑抬走。
林亚楠看着他头顶的显示屏字体颜色慢慢变灰,知道事情算是暂时控制住了。
可看着对方头顶上依然百分之百的犯罪指数,林亚楠就知道这件事还不算完。
*
陈三黑被暂时安置在医务室里。
重监里今天到处都在讨论陈三黑和段永锋的事情,不用林亚楠特意打听,就已经有人抖搂出了不少话。
“这个陈三黑是杀了人进来的,具体情况还得问公安局那边,我只听说是这陈三黑和人搞对象,两个人吵架就把对方捅死了,后来他就逃了,一逃就是十多年,前几天刚抓住,因为情况特殊是直接送到我们重监这边来的,果不其然这小子就不是个安分的”
搞对象杀人?这和段叔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他那会儿搞的对象是段叔认识的人?
显然和她一样有疑问的人不在少数。
“那和段哥有什么关系?段哥为啥打他啊?他那对象是段哥什么人啊?有人知道不?”
“没听说段哥有姊妹啊,不过看今天段哥打人那样子,一看就是下了死手的,这仇想必是挺深的,估计就算不是亲姊妹也是和段哥关系特别好的姊妹”
“我倒是听说了一件事——”有人压低声音,悄声道,“听说段哥媳妇儿就是十多年前没的。”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多说,但即便是简短一句,大家都能听懂他的意思。
十多年前,和陈三黑逃跑的时间对上了。
一群人眼珠子转来转去,林亚楠看着烦躁,撂下一句“别瞎说”离他们远了一些。
她默默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阻止段叔,头顶上的显示屏虽然灰了,可还没彻底消失。
只要不消失一天,她这心就放不下来一天。
因为想的太过专注,没注意到有人走到了她身边。
洪旗升:“小林同志,发什么愣呢?”
林亚楠冷不丁被吓了一跳,马上抬头道:“没什么,洪叔你怎么过来了?段叔怎么样了?”
洪旗升身边还跟着个人,是和林亚楠一起负责107监室的。
这段时间每天晚上林亚楠会和他交班,来到重监后她还没值过夜班。
林亚楠看着对方过来,知道洪旗升是有话要和自己说,便自觉从107门口挪开。
洪旗升摆了摆手,然后率先往外走。
林亚楠跟着。
直到出了监区门,洪旗升才站定脚步,叹了口气,“你段叔眼下算是暂时安抚住了,但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他这性子”
说到这里,他再次重重地叹了口气,转了话头,“算了,先不说这个了,我过来也是刚才你段叔提醒,对了,今天陈三黑这事儿没给你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吧?”
他十分认真地问。
林亚楠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和段叔都放心吧。”
虽然打陈三黑不全是因为她,但这种情况下段叔还能想到她,足以证明段叔是个很好的人。
她更坚定了得想办法让段叔避开这个劫。
洪旗升仔细地端详了她几眼,见她脸色确实如常,放下心来,又道,“我也是糊涂了,你也看到了重监这边的情况实在是有些混乱,本来我想着让你过来也是这边人手不够,暂时顶个空缺,没想到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你段叔说得对,这边的这些人不比其他监区,一个比一个不老实,你一个小姑娘实在没必要在这里受这份罪,我和你们所长说了,还是先把你安排去其他监区,你看怎么样小林同志?”
似乎是怕她误会,他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我这绝对不是不信任你的能力,实在是我之前考虑不周。”
林亚楠明白他的意思。
只是刚出了段叔这事,她自然是不太想走的。
但她也知道,今天有了这一遭,只怕武所长是不可能让她留在重监这个危险的地方了,不走还真不是她能决定的。
于是她点头,“好,我听所长的安排。”
说完她又迟疑地出声,“那段叔”
洪旗升一脸愁容,“他也调回老高那儿,我想了想还是万万不能让陈三黑出现在他面前,不然迟早得出事儿。”
林亚楠正有这样的想法,十分认可地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多嘴提醒,“陈三黑身边不能离人。”
依段叔的脾气,就算调离这里,想必也会找办法接近陈三黑,还是将陈三黑时时刻刻看着最保险。
洪旗升也知道她的意思,“放心吧,我已经找人看着他了。”
两人聊着,洪旗升眼睛余光瞟到监区对面的临时休息处,脸上陡然露出着急,三两步跨了过去,“你怎么出来打水?老段人呢?”
被问到的年轻男警一脸懵,提着保温壶愣愣地回答:“段哥说他休息好了,先回去了,刚走。”
“不是让你看好他吗?你”洪旗升一副无可奈何到无语的表情,最后化作一声叹息,“哎,算了。”
他几步又迈下来,对着林亚楠招手,“小林啊,那你去你们所长办公室吧,就不用再进去了,我去一趟医务室,今天先不说了,改天有机会再聊!”
林亚楠看他步履匆匆,一想自己现在正好也没什么走不开的事儿了,连忙追了上去,“洪叔咱俩一块!多个人多份力!”
洪旗升本想撵人,后来一想还真不知道他这下能不能再按得住老段,于是放弃撵人的想法。
“行,那你跟着,咱快点过去,我怕老段又过去找那陈三黑!”
两人健步如飞,脚下只差踩着风火轮了,很快就到了医务室。
果不其然,段永锋果真又到了医务室。
只是这次情况比他们想象的好很多。
段永锋虽然满身杀气,但竟然还余有一丝理智。
他的视线穿过拦在陈三黑病床前的两名警察,落在病床上,一字一句地开口:“我问他点事,你们让开,这事和你们没关系。”
两名警察刚才在放风场上可是见证了他疯狂模样的,这时候不敢让开,还在出声劝,“段哥你别冲动,陈三黑十有八九得判死刑,你因为个他搭上自己真犯不着,而且洪哥特地交代了,就怕你冲动,我俩今天不可能给你让这一步,你就是和我俩打一架我俩也不能让。”
段永锋:“我不打他,就问他点事。”
两人当然不信。
刚才放风场上再慢一步他可就把人打死了。
再说了,“陈三黑还昏迷着,你就算想问也问不了,段哥你就别为难兄弟们,回去好好冷静冷静。”
段永锋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的火。
他没法冷静。
这十多年来他一直在冷静,他早就冷静够了,现在他要找的陈三黑就躺在那里,他实在是找不到任何理由能说服自己继续冷静。
眼看着他的情绪又开始不对劲,两个警察一边庆幸他们得亏没有让开,一边又在脑子里想万一一会儿动起手来,他们两个人都怎么配合才能压制住段哥。
洪旗升和林亚楠就是这个时候到的。
见他们两人到来,两个警察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看到没有打起来,洪旗升也松了一口气,走进病房。
“老段,你放心,等陈三黑醒了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人已经在这里了,他不可能跑了,你今天先回去,有什么想问的再等两天问行不行?”他苦口婆心地劝。
段永锋眼窝凹陷,明明挺拔着脊背,林亚楠却感觉他一瞬间像老了好几岁。
他的声音似乎都有些颤抖,“我等不了,我已经等了十年了,我再也不想等了。”
洪旗升看着他这幅样子,心中就是一涩。
他和段
永锋是多年好友,自然知道他妻子的死对他来说打击有多大。
他当下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旁边的人开口:“你去找医生过来,看看能不能把人弄醒。”
很快医生就进来,什么都没说,沉默地走到病床前,将人弄醒。
宪法讲究人权,可来到这里,带上这幅镣铐,人权不人权的,似乎也没多大意义。
陈三黑呲牙咧嘴地醒了。
他的一张脸上全是青紫,几乎看不清原形。
他的四肢被铐在病床上,不能翻身,痛感便显得更加清晰。
陈三黑喉咙嗬嗬两声,啐一口唾沫,落在脸上。
还不如死了。
然后他扭头看到了差点打死他的人,忽然咧嘴一笑,“我是不是命很长?”
洪旗升皱眉看着他,生怕他说出点什么刺激性的话来。
余光注意着段永锋的状态,他忽然想到林亚楠还在,于是扭头道:“小林同志,你先出去,还有你们俩,也先出去吧。”
后一句话是对着另外两人说的。
事关段永锋的隐私,自然是得避开些人。
林亚楠和另外两个警察都懂,没多说什么很快走了出去。
房间内于是只留下陈三黑和洪旗升、段永锋三人。
陈三黑根本没有害怕的意思,明明刚才他差点儿就死了。
他似乎不关心他们两人留下的原因,没什么所谓地将视线收回去。
段永锋双手握拳,好一阵之后才出声道:“1979年五月十三号,松吉里18号,你还记得吗?”
他的声音发紧,似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出来这几个字。
洪旗升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给他无声的支持,然后看向陈三黑,注意他的反应。
陈三黑嘴上说着“什么东西,不记得”,可他身体的本能反应却出卖了他。
洪旗升一直盯着他,即便是细微之处的细节,自然也逃脱不掉他的法眼。
那陈三黑本来因为疼一直在疯狂地眨眼,听到这句话后,他足足定了有五秒钟,才又重新眨起眼睛来。
必然是在说谎。
于是他沉声道:“陈三黑,我劝你老实交代,你真以为我们撬不开你的嘴?”
陈三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别废话,直接打死我得了。”
反正他也早就活够了,那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他真的一天也受不了了。
“你”洪旗升气结。
这陈三黑属实是块难啃的骨头,他们审讯经验不够丰富,还是得等公安局的人来了再说。
他刚扭过头,准备和段永锋商量。
就见后者已经又走到病床前。
段永锋仅存的理智被他这句话彻底敲散,抬手就又是两拳。
“你是该死,你以为我不敢打死你吗?你辱我妻子,杀我妻子,你就是死一千一万次都不够!”
去他的理智,去他的真相,他无所谓了,只要能替桂芬报了仇,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段永锋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打死他。
洪旗升一看情况又是不妙,赶紧冲上去抱人,“老段老段!停手!他是在故意激你,你听不出来吗?停下来!”
可已经失去理智的段永锋哪是他一个人可以拦住的。
“小李小王,快进来!快帮我拦住老段!”
林亚楠和另外两个警察等在门口,听到里头洪旗升着急的叫喊声,推开门就往进冲。
四个人合力才勉强把段永锋牵制住。
医生进来看着病床上的人摇了摇头,洪旗升才放下心来。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洪旗升平复了好一会儿,心跳仍旧突突的,比鼓点还要响,但他顾不上许多沉着脸道:“小李小王,你们俩还是在这儿守着。小林同志,你和我一起把你段叔拉到所长办公室。”
这事他是兜不住了,再兜下去迟早真的出人命。
他赔点前途不要紧,可老段的下半辈子就全毁了!
因为这么个人渣,毁了老段的大半辈子他真觉得不值当!
即便被两人拖着出了病房门,段永锋的眼睛仍旧死死盯着陈三黑,那眼神中的恨意,看得林亚楠触目惊心。
医务室和财务室挨着,武旗听到声响,破天荒从财务室里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视线落在林亚楠身上,而后又移开,对着洪旗升问:“怎么了洪叔?需要我帮忙吗?”
洪旗升喘了两口气,“还真需要你帮忙,帮洪叔把你段叔拉到你叔办公室去,我这心跳得太快了,不行,我得缓缓。”
林亚楠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半晌才捋过来。
所以武旗是他们所长的侄子?
但眼下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人送到办公室。
林亚楠和洪旗升的想法一样,陈三黑确实该死,但法律自会惩治他,没必要再搭上一个段叔。
武旗什么都没问,接替了洪旗升的位置,拉着人往武建国办公室走。
到了办公室,林亚楠和武旗两人把人放下,然后走出办公室门口。
里面很快传来了武建国极具有穿透力的骂声。
两人沉默了一瞬,然后默契地当没听到。
林亚楠心情沉重,也没有心思找话题聊天。
武旗本就是沉默是金的人设,两人之间没有了胡笛这个热络气氛的,还真不知道说些什么。
相顾无言许久,武旗才终于冷不丁开口道:“你也不能理解段叔吗?”
林亚楠一愣,反应过来他应该是从里面隐隐约约传出来的声音中猜到了什么,她想了想,“怎么说呢,不是不能理解,而是觉得没有必要。”
武旗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自打认识武旗后,他在自己心里一直就是个有点儿丧,绝大多数时候都“半死不活”的样子,林亚楠鲜少见他有这么认真的时候。
“如果段叔觉得有必要呢?我们觉得没有必要是因为我们是旁观者,所以能理智,能权衡,可是段叔是受害者的家属。”
林亚楠心头微怔,竟有些说不出反驳的话。
武旗收回视线,看着一望无际的天空,声音淡淡,“值不值得不是由你我说了算的。”
林亚楠忍不住看他。
她总觉得他这句话不仅是对她说的。
*
林亚楠被重新分到了普通监区。
三看普通监区分两大块,之前她在刘玉山负责的四监区内,这次她被分到了邓为民负责的三监区内。
那天武旗的话让她重新开始思考,也许她并不应该擅自替段叔做主。
但事情却突然峰回路转,公安局那边的人在提审过陈三黑之后,陈三黑的说辞却和大家想的不太一样。
陈三黑声称,他是杀过人,但是是1980年因为搞对象误杀的人,1979年那年他只强/奸了对方,并没有杀人。
为什么当时会时隔快半年的时候出现在段永锋家门口,也是因为当年他强/奸完之后就跑出本市,后来回来才听说了对方死了,他有些害怕,又想求证,这才大晚上摸黑过去想探探究竟。
因为涉及到警察家属,公安那边反复提审了好多次,陈三黑始终没有改口供。
听到消息的时候,林亚楠思忖了很长时间。
陈三黑实在没必要说谎,他连死都无所谓了,何必在这件事上再遮遮掩掩。
公安那边有相熟的人也和她说了,陈三黑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所以杀害段叔妻子的另有其人?
还是难道当时是不堪受辱自杀的?
显然有人和她一样想法,“我们调了当时的案件记录,排除自杀,是他杀。”
是他杀,但陈三黑坚持非他所
杀,那么就一定有第二个人存在。
可这么多年,段叔一直在找的都是陈三黑,根本没有考虑过别的人。
林亚楠改变了主意。
她不再拦着段叔,但她一定要想办法找出这件事的真相。
第63章 第63章失踪
狄飞带着自己的“丐帮”兄弟,在看守所里美美蹭完了年夜饭,看着春暖花开,琢磨着他们这会儿出去正正好。
林亚楠到三监区的时候,正好是狄飞等人被放出去的那天。
年前那段时间由于一些原因,狄飞等人在过渡监区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因此他们和林亚楠很熟。
这会儿见她过来,几人更是熟络地打招呼。
“哎呦小林警官,你被分到这边了啊?可是赶不巧了,哥几个今天就准备出去了,不然咱还能再,再再再什么来着?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我怎么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狄飞身边马上有人谄媚地接上自家老大的话,“再续前缘,飞哥,那个词叫再续前缘。”
狄飞看着对方嘿嘿傻笑的样子,一巴掌拍在对方脑瓜子上头,暴躁开口:“再续前缘个大头鬼!你咋这么没文化?那再续前缘是这么用的吗?我不知道再续前缘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如果能用我会不用吗?你什么学历啊?”
小弟愣愣地回答他:“算是小学?飞哥,我四年级就没上了”
像是察觉到他的不虞,小弟又赶紧找补,“那啥飞哥,我现在吧就觉得念书没用,我就是认识你晚了,我要是从小就认识你,我指定一年级就加入咱丐帮!”
狄飞看着他这傻不愣登的样子,心里就是一股子邪火。
“一年级个屁!咱们丐帮也是有学历门槛的!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这样,等今天出去后,你给我把你那个小学继续读完,不读完不准加入丐帮!”
“飞哥,我”
狄飞直接一句话堵住他的嘴,“飞哥什么飞哥!给我闭嘴!”
林亚楠看着那小弟委委屈屈的样子,忍不住失笑。
这几个人大概是他们三看唯几快乐的几个人了,林亚楠对他们进来蹭饭的行为,嗯暂时不予评价,但他们几个也算是给大家伙儿带来了不少乐趣。
林亚楠止住笑,对着几人叮嘱:“好了,出去以后好好生活,别再做违法的事情,我还是希望我们以后尽量能不见面就不要见面了。”
狄飞也嘿嘿地笑,“这个小林警官放心,咱们至少大半年不会再见面了,哥几个平时绝对不会干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都是光明正大地乞讨,不过过年了嘛,那就不好说了嘿嘿嘿,今年外头行情好的话说不定哥几个也不进来了嘿嘿嘿。”
林亚楠被他这进可攻退可守的话整得有些无奈,也算是身临其境地体会到当初高明的无语了。
旁边跟着带出去放人的警察也是一阵无语,拍着几人的后背催促,“行了,别嬉皮笑脸的了,出去后好好做人,别一天天地想这些歪门邪道的捷径。”
狄飞知道他们根本就不懂他们丐帮的追求,但今天是好日子,他不和他们计较!
*
林亚楠在监区内又碰到个熟人。
孟天磊脸上洋溢着喜悦。
“感谢林亚楠同志给我们送的业绩!”
一道过来的其他警察忍不住停下脚步,好奇追问:“这话怎么说?”
孟天磊笑呵呵道:“那天她在街上看到有人耍流氓,就送到我们公安局了,让我帮忙转交给附近的派出所,我一看那老流氓眼神躲躲藏藏的,于是就帮着派出所审了审那老流氓,这一审不打紧,还真审出了一点东西,这老流氓早些年犯过一起强/奸案,怪不得他一进公安局就神色仓皇呢,你们说我是不是该感谢林亚楠同志?”
见大家都看过来,林亚楠摆了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就是正好碰好了,还是孟队办案经验丰富,这才能看出来,和我没什么关系的。”
孟天磊坚持,“害你别这么谦虚,前段时间戏剧学院那个案子,你也是首功!这次的报告总结里我可是自作主张把你名字写上去了,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想来刑警队,可记得第一个找我啊!”
他这话题拐得猝不及防,有的人没懂,但懂了的人却立刻起哄道:“好嘛原来孟队打的是这个主意,孟油条你可真是个老油条!”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闹着。
孟天磊说什么都要请林亚楠吃饭,她推辞不过,只能跟着吃了这一顿。
警察的饭桌上总是少不了聊各种案子。
“那老流氓不是个东西,他那个姘头也不是个东西,这俩人可真是一个被窝里睡出来的一丘之貉。”孟天磊感叹。
有人问:“怎么说?难不成这两人是联手作案?”
这种**案子,联手作案的不少,因此众人理所当然地想到这里。
孟天磊:“确实是联手作案,但这两人是真丧良心,他那个姘头是个寡妇,带着一个儿子,儿子娶了儿媳妇后就被这老流氓给盯上了,这么多年一直糟蹋她儿媳妇,要不是这次审问他,这事儿还不知道被瞒到什么时候呢!”
众人一阵唏嘘,嫁到这种人家真是倒了一辈子霉。
“儿媳妇一直没报案?”
孟天磊叹气,“没有,怕报了案自己就活不下去了,哎。”
尽管身为男子,他们也忍不住感叹这世道对女人实在太过苛刻。
林亚楠从一开始第一次接触到强/奸犯时的恶心,到现在已经逐渐麻木。
她开始理解那句话,当你看见一只蟑螂的时候,暗处已经有千万只的蟑螂。
只是她忽然间意识到不对劲。
等等——
“她儿媳妇还活着?”她问道。
孟天磊愣了一下,不明白她好端端地怎么突然这么问,“活着啊,怎么了?”
林亚楠戳着碗,眉头紧锁。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她那天看到对方头上明明是两个罪名,还有故意杀人罪。
她本以为对方是先奸后杀,可现在事情似乎不是她想的这样。
孟天磊看着她这副表情,欲言又止。
等大家吃完饭散开时,他才找了个没人的契机悄悄问道:“林亚楠同志,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林亚楠没想到他会直接问自己,直接顿在原地。
大脑疯狂运转,她在想自己应该怎么糊弄过去。
孟天磊却忽然一抬手,“如果这涉及到你的隐私,你放心,我不会多问,你只需要告诉我和案件相关的情况就行。”
林亚楠沉默了一瞬。
说?还是不说?
片刻之后,她抬起头,对着孟天磊回答:“没什么,孟队你想多了。”
她决定还是暂且藏在心里。
身处异世,没有什么比她自己的安全更重要,多一个人知道或许以后她的危险就会多一分。
她不敢赌。
孟天磊探究地看了她几秒钟,什么都没说。
但他的这种目光,更加让她庆幸自己什么都没说。
等孟天磊走后,林亚楠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一直屏着呼吸。
她之前有些招摇了,也有些不太谨慎。
看样子以后得更加小心行事了-
林亚楠记得那个人的名字,于是沿着那天抓到两人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展开搜寻。
很快就找到了对方的住所和平时的活动范围。
她决定先自己私底下调查一下。
只是她没想到,已经这么小心了,竟然还能碰到熟人。
在附近和楼烨面对面相遇时,林亚楠内心是有些崩溃的。
楼烨出来的那户人家恰好是她打算下一个去走访的人家。
这么巧显而易见有些不太对劲了是吧?
但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此等情形,只能装傻充愣,于是眼神飘忽地和对方打招呼,“哈哈还真是巧啊楼队,你有案子吗?这边应该不属于你的管辖区域吧?”
楼烨倒是面
色如常,十分坦然地回答道:“有点事情需要了解一下,你呢?”
林亚楠硬着头皮回答他,“我串门儿”
只是看到楼烨的眼神落在她手上的笔记本时,她还是没忍住心虚把笔记本背在了身后。
完蛋了,被抓了个现行,早知道不带笔记本了!他视力应该没有那么好吧?
楼烨似乎对她随口找的借口没有怀疑,在和她打过招呼后,便自然而然地错身离开。
林亚楠松了一口气,赶紧进去了。
刚和这户人家聊了几句后,她就反应过来,楼烨和她查的确实是同一件事。
林亚楠的心一沉再沉。
看来那天在街上遇到时,她的反应还是让对方起疑心了。
她嘴角溢出一丝苦笑,也是,楼烨这种聪明人,就算一次发现不了,两次三次过后也迟早发现她的不对劲。
她倒是该庆幸,对方没有像孟天磊那样直接面对面问她。
不管了,横竖已经这样了,那她今天抓紧时间将剩下的走访完,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林亚楠很快调整好心态。
但她才建立起的好心态,在接二连三和楼烨迎面对上时被击了个粉碎。
“”
是该说他们走访思路一致呢?还是该说她倒霉呢?
林亚楠真的有些累了。
孟天磊她还能糊弄过去,可楼烨这里她要怎么糊弄?
“楼队”
她刚起了个话头,对面的人突然一本正经道:“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个谭建祥躲躲闪闪,行事作风符合犯罪分子的基本特征?”
林亚楠:“?”
楼烨表情认真,“那天碰巧遇上,一路上我观察了一下,那个谭建祥神色仓皇且多次想逃跑,看样子不仅仅是不想事情闹大去公安局,更像是有漏罪未究,而且回答问题时他眼神躲避,时常避重就轻,偶尔伴随反问,这种情况下通常是因为他有要事隐瞒。”
林亚楠:“。”
不愧是他。
心脏平稳地落了回去,林亚楠面上笑的灿烂,几乎到了谄媚的地步,“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没想到楼队你也是这么想的,那可真是巧了!我那天看到他就觉得不太对劲,但办案嘛,也不能凭光凭直觉不是?我想着万一是我误会人家了呢,这不是就想着私底下调查调查!早知道楼队你也有这个想法,我就不查了,你肯定比我经验丰富”
不等她彩虹屁放完,楼烨突然道:“你有干刑侦的天赋,不应该这么轻易放弃,一起查。”
林亚楠话卡到嗓子眼里,硬生生又咽了下去。
好好好,就当她是真的有天赋了,这话谁不爱听?!
心里庆幸对方没意识到不对劲,她偷偷窃喜,面上却不敢显露出半点儿,捣蒜般点头,“行行行,那就一起查。”
丝毫没反应过来,谭建祥明明已经因为涉嫌强/奸被刑事拘留,就算他看出来这件事情也应该已经闭环,所以他今天出现在这里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两人又沿着附近的住户走访了几户,有些人家还没下班,家里没人,有些人家和谭建祥不怎么熟,能给出的信息实在寥寥,走访了一圈,并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林亚楠有些泄气,但一看身边的人面色平静,便知道像对方这样的刑警只怕是早就习惯了这样一无所获的走访,于是很快又振作起来。
眼看着天色擦黑,林亚楠准备道别,“楼队,今天要不就到这里吧,明天咱们再接着走访?”
楼烨点了点头,“也行。”
林亚楠伸出手和对方比了个再见的手势,刚准备转身往家的方向走。
宝水区和赤桥区处于相反的方向,两人不同路。
却听见身侧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随即楼烨清冷的嗓音响起,“天有点晚了,我送你回去。”
林亚楠瞬间有些受宠若惊,说话都磕巴了,“不不不,不麻烦楼队了,我一个人能行。”
楼烨漆黑的眼睛望着她,解释原因,“最近我们局飞车抢劫案件数量激增,你们这边应该也差不多。”
林亚楠还想再婉拒,但看对方一脸正义,半点儿旖旎心思都不像有的样子,想到他的职业操守,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飞车抢劫确实比较可怕,多注意点儿安全总没坏处。
楼烨没有交通工具,她也没有交通工具,两人于是决定搭乘公交车回去。
景城市的公共交通十分便利,不管是公交车还是出租车已经发展得相当完善,甚至前段时间刚刚启动了地铁建设计划,现代化建设遥遥领先林亚楠前世所在的城市。
公交车的下车点恰好是宁平派出所门前。
两人刚一下车,就遇到刚刚下班的周荣推着自行车出来。
周荣一脸揶揄,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八卦的心思都要溢出来了。
林亚楠一个头两个大,心想着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墨菲定律吗?她越怕今天遇到熟人,结果反而接二连三地遇到熟人。
在周荣八卦之前,她率先启唇:“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荣打趣意味更浓,“那亚楠同志你倒是先说说我想的是哪样啊~~”
林亚楠:“”可恶,她这算是不打自招了吗?
等等,莫须有的事算什么不打自招!她真是着急糊涂了!
“我们俩就是有一点业务上的交流,对,就是业务上的交流!”林亚楠越说越坚定,眼神清白得堪比入党时期。
周荣见她这么坦然,也有些狐疑起来,甚至自我怀疑难道是他思想龌龊了?
他和亚楠同志不是特别熟悉,看不出对方是否异常,但他了解好友!
于是周荣把视线对准了好友,刚准备仔细看看能不能找出来一点端倪。
身后突然传来了哭喊声。
“警察同志,我姑娘不见了!你们能不能帮我找找我们家荷花啊!没有她我也活不下去了啊!你们帮我找找她吧,我求求你们了警察同志”
哭声响起时林亚楠就觉得有点耳熟,待听到“荷花”这个熟悉的名字时,她蓦然看了过去。
杜秀兰没有注意到她们三人,直奔宁平派出所的大门,此刻正抓着即将值夜班的同志祈求。
荷花的情况特殊。
林亚楠当即跑了过去。
楼烨和周荣两人见她过去,也赶紧跟上。
杜秀兰看到林亚楠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瞬间便扑了过来,“林警官,你帮我找找我们家荷花吧!你是知道的,荷花她神智不清,我真的怕她有个好歹,林警官你帮帮我,我求求你了你帮帮我”
杜秀兰说着就要下跪,林亚楠赶忙拦住她,直奔主题问:“你先别哭,荷花是怎么失踪的你先告诉我。”
大概是太着急了,她话说得有些颠三倒四,但在几人的引导下,也算是尽快地把事情说清楚了。
荷花是今天早上不见的,这几天荷花情绪比之前好很多,有时候几乎和正常人无异,杜秀兰夫妇俩便不忍心一直绑着她。
今天早上杜秀兰在自家房后的菜地里种苗,荷花在一旁的垄地上玩,早上日头没有那么晒,杜秀兰便想着趁着凉快早点儿干完活,以致于干活干得有点入了迷,等她反应过来,一抬头荷花已经不见了。
根据杜秀兰所说,她知道荷花有几个经常去的地方:上次去的那片废弃的旧工厂附近,离得她们村不远的一所汽车站附近,以及村里的小学里。
但这些地方今天一天他们夫妇两个已经找过好几次了,没有一次看到荷花的身影。
“不止这几个地方,满村里,村外能找的地方我们都找了,都没有荷花,我们家荷花到底去哪了?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呜呜呜呜”
杜秀兰说着又忍不住哭起来。
“荷花,我命苦的荷花”
杜秀兰夫妇就这么一个女儿,还打小出了意外,不夸张的说夫妻两个拿荷花当命根子,如果荷花真的出点什么事,对夫妻两个真的是致命的打击。
两人找了一天,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心像是坠到了冰窟里,于是决定一个人赶紧先来报警,另一个人接着找。
林亚楠当机立断,“我帮你找。”
她看着另外两人。
楼烨和周荣也道:“我们一起。”
宁平派出所晚上值班的人不多,这会儿下班其他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只留下几个人还在。
除了两个仍旧得值班的,其他人也都加入找人的队伍中。
林亚楠简单
和他们说了一下荷花的样貌特征,又让杜秀兰说了荷花今天的穿着,一群人很快便浩浩荡荡地开始寻找起来。
林亚楠问杜秀兰:“村里都挨家挨户问过了吗?”
杜秀兰答:“只要回来的都问过了,剩余有些没回来的荷花他爹应该还在问。”
林亚楠看村里点起的盏盏灯火,又问:“村里一共多少户人家?”
杜秀兰:“一百多户不到两百户。”
还好,村子规模不算特别大。
“再问一遍,确定好荷花不是在村子里丢的,而且村子里的人活动范围都在附近,不排除有人白天在哪里碰到了荷花,更重要的是让村民们也能帮着注意荷花的消息,万一荷花一会儿自己跑回来,也不至于找不着人再走散了。”
她思路清晰,杜秀兰一直惴惴不安的心也有些安定下来。
其他人也同意这个提议。
大家于是自动发散开,挨家挨户地开始进行询问。
林亚楠让杜秀兰跟着自己一起,不必她一个人单独行动。
荷花的失踪一开始是意外,但这么长时间过后很容易转化成人为,而一旦是人为的话,郝家村的村民自然摆脱不了嫌疑,甚至嫌疑不小。
楼烨显然和她一样的想法。
嘱咐荷花的父亲跟着自己一道走即可,不必分开行动。
一户人家问几句话,没有嫌疑的情况至多几分钟的事情,很快进度就过了大半。
郝家村村民人大多还算淳朴,听到荷花失踪的事情,大家都说会替他们留意,有些人还主动提出要帮他们一起找。
人多力量大。
林亚楠看看他们的头顶,很愉快地便同意了。
最后还剩几户人家的时候,仍旧没有荷花的消息,杜秀兰肉眼可见又有些焦躁起来,她期盼着能在最后这几户人家里得到点消息,至少让她们有点头绪。
不知是她的恳求应验了还是上天垂怜她,竟然真的有了荷花的消息。
有个小孩在放学后去邮局的路上说看到了荷花。
“我叫她跟我回,她不回,说她在等信。”
第64章 第64章信&一些冷幽默
杜秀兰二话不说往邮局跑。
邮局在离郝家村十几里地之外,一行人骑着自行车,蹬得快点十几分钟就到了。
邮局下班早,此刻已经关门,黑漆漆的一片。
杜秀兰从自行车上跳下来,张着嘴高呼:“荷花!荷花你在哪儿啊?你听见妈的声音了吗?如果你听到了应妈一声,妈在找你!荷花”
她喊了好半晌,没有应答声,只有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杜秀兰眼眶里已经又有了泪意,但她没哭出来,强忍着一直坚持不懈地喊着,就期盼着万一荷花能听到呢。
林亚楠等人也沿着邮局开始向附近找起来。
给他们提供线索的那个小孩是放学之后来到这里才碰到荷花的,推算的话大概是下午六点左右,现在还不到八点,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即便是再走荷花也应该不能走很远。
一群人很快又行动起来,问附近的住户,沿着四周走街串巷地打听。
过了好一阵之后,有个民警蹬着自行车大喊了一声,“有没有人在我身后啊?快过来,这是不是荷花啊?荷花!荷花是你吗?是的话你应一声!”
他视线看过去的地方没人应他,倒是后面有人听到他的喊叫,紧接着大家一个接一个往后传,很快传到杜秀兰夫妇耳朵里,两人飞奔上前。
小姑娘蜷缩着身子,靠在一根管道旁,脸埋在膝盖里,教人看不清长相。
但看她的穿着打扮,和杜秀兰描述得差不多,民警于是把自行车停在一旁,靠近了看。
“荷花,荷花。”民警轻声唤她。
小姑娘没反应。
民警伸手想拍她一下,想起来她的情况,手又落下。
正好杜秀兰夫妇已经过来。
两人一看到这情景,就又哭又笑地扑了过来,“荷花!你怎么一个人跑这么远的地方啊?你是想吓死爸妈吗?你怎么这么不听话,这么不听话啊”
杜秀兰把人抱在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可还没哭几下,她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荷花都没抬头看她一眼。
她于是赶紧双手捧上荷花的头,准备抬起来看她,才一触碰到荷花的额头,双手就被烫了一下。
等把荷花的脸抬起来,才看到荷花双眸紧闭,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嘴里时不时地也在发出几句低声的呓语。
杜秀兰被吓了一跳,刚放下去的心又被提了起来,“她爹,荷花又发烧了!快去医院,我们得赶紧送荷花去医院!”
上一次发烧,荷花被烧成了现在这副样子,这不仅仅是对荷花身体上的伤害,更是对他们心理上的创伤。
这些年他们小心照看荷花,就怕她再发烧,得益于他们的悉心照料,这么多年来荷花就真的没有再发过一次烧。
所以当今天发现荷花再次发烧时,两个人心里都是一阵后怕。
“去医院!对,去医院!”荷花的父亲郝二平赶紧踢起自行车的脚蹬,有些六神无主的慌乱,“附近的医院在哪儿来着?这边是东来着是吧”
眼看着两人已经彻底慌了,林亚楠赶紧道:“这边,快,跟我走。”
还好宝水区人民医院离得不是很远,一伙人很快到了,将荷花送到急诊。
半个多小时过后,李芸戴着口罩出来,对着杜秀兰夫妇俩安抚,“病人没什么大事,放心吧,已经打上点滴了,温度开始降了,再观察观察,等温度彻底降下来就可以出院了。”
杜秀兰双手合十,红着眼睛感谢了她好半晌。
李芸安抚完家属,才拉着林亚楠走到一旁,小声道:“囡囡你今天怎么回事?家里人联系不上你都快急疯了,林坤他们都在到处找你呢!”
林亚楠赶紧掏出来bb机,才发现有几十通呼叫。
她一拍额头,“我今天下班后有点事情来着,后来碰巧碰到荷花她妈在找她,我就一直帮着找荷花来着,忙忘了,我说我怎么总感觉我忘了点什么事。”
李芸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她的脑门,有些无奈道:“你呀。”
然后她拉着人走到自己办公室,指着桌上的电话,“现在快点给他们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吧,你这个工作他们其实本来就担心,只是藏在心底不说,这次过后只怕是要更担心了。”
林亚楠十分不好意思,轻吐了下舌头,然后拨动电话。
接电话的人是吕红梅,听到她的声音,吕红梅语气里第一次对着她有了怒意,但她仍旧克制着没说什么重话,问了几句又叮嘱了几句之后挂断了电话。
电话被挂断,林亚楠放下听筒,对着李芸苦笑,“完,吕红梅女士好像真的生气了,芸姐救我。”
李芸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失笑道:“我哪里敢?囡囡你自求多福吧。”
*
荷花已经安全找到,其他民警便都先离开了,只留下楼烨和周荣。
周荣本来想走,他想着自己留在这里当个电灯泡也不合适,但他一看自己走后,唯一的一辆自行车也没了,就有点为兄弟担忧。
趁着林亚楠被叫走的空隙,周荣撞兄弟的肩膀,“不是我说兄弟,你今天不开车就算了,怎么连辆自行车也不骑?这会儿可没公交车了,一会儿你怎么送亚楠同志回家啊?要不我给你把自行车留下?我家怎么说也比你家离得近,大不了我走着回去,怎么样?哥们够意思吧?”
周荣自认为自己这可真是称得上为朋友两肋插刀了,谁知道对方竟然还不领情。
楼烨表情淡淡,丝毫没有被他的“拳拳友谊”感动到的意思,语气也称得上是冷淡,“不必,你骑回去吧,你家也不算近,时间也不早了。”
这意思,就是说他现在该回的意思。
周
荣一贯知道他这个朋友闷骚,但没想到有一天能闷骚到此等地步。
“行,反正你楼队肯定有办法,那我就不在这里碍你的眼了,这就走哎!”
还没等周荣走出医院门口,迎面走进来个风风火火的身影。
周荣被对方独树一帜的穿着打扮所吸引,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过去。
林坤接到他妈打的电话之后,一脚油门就飞到了宝水区人民医院。
他听话不听音,根本没注意到他妈说的囡囡为什么在医院,还以为是她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因此他一看到林亚楠之后,就扶着她的肩膀仔细地打量起来,“囡囡你怎么了?哪里难受吗?怎么好端端地突然来医院了?检查过身体了?医生怎么说?没大事吧?是不是上班累着了?要不先休息一个月回头再去上班?”
林亚楠被他一顿狂轰滥炸搞得无奈,忙不迭向他解释自己会在这里的原因。
林坤弄清楚事情原委,总算放心下来,但还是埋怨道:“囡囡,要不还是让三哥每天接你下班吧?你这样我实在是太不放心了。”
前段时间林坤忙了起来,加上林圳和李芸的婚礼在即,他也得帮着大哥招呼,林亚楠便不再让他来接自己下班,早上上班也是偶尔有空就让他送,没空就她就自己搭乘出租车。
想到他最近忙得昏天黑地,林亚楠还是摇了摇头,“算了三哥,我以后有事提前给你们打电话,不会再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了,保证下不为例!”
林坤还想再说什么,就见妹妹拉扯着他的胳膊撒娇,“好了好了三哥,我好饿呀,我还没顾得上吃饭呢,我们赶快回家吃饭好不好?”
林坤脑子里哪还有其他的想法,满脑子都是“不能饿着囡囡”。
李芸笑着看着他俩,也劝两人快走,她还得接着上班。
林坤和李芸打过招呼后,准备离开,一转身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
如果是别的人林坤不一定会有多大反应,但这个人长得还不赖,个子竟然比他还高些,最重要的是对方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在他妹妹身上,一点儿都没有掩饰的意思!
林坤一步上前,挡在妹妹身前,眼神挑剔地打量着对方,“你谁啊?”
一听他这不客气的语气,林亚楠就知道又开始了,在他身后扶额。
她三哥对好像真的有滤镜,打小就觉得她身边的男生都对她不怀好意。
小学的时候她的同桌是个淘气的小男孩,经常会给她糖,她三哥知道了去找了人家,结果发现小男孩其实是盯上了她的头发,想“贿赂”她把辫子剪了卖钱;
初中的时候,班里有人经常给她打水带早餐,还护送她回家,她三哥再次去找了对方,结果发现原来他们是平等的交易,对方只是想抄她的作业;
在警校的时候,有男生鞍前马后围绕在她身边献殷勤,她三哥知道了又去找了对方,结果发现对方只是希望她能在下次体能对抗赛上手下留情,最重要的是别招呼脸;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当然这其中也有个别确实对她有点儿心思的,但大部分时候大家只是单纯的同志关系,尽管如此,三哥每次仍会如临大敌。
而现在,林亚楠敢百分之百的确信,楼队和她只有单纯的革命战友情,即便有欣赏,也只是欣赏她所谓的“刑侦天赋”。
因此听到三哥有些不客气的话,林亚楠赶紧从后头探出头来,冲着对方讨好地笑了笑然后道,“楼队,这位是赤桥区刑警队的楼队,天不早了,楼队也赶紧回吧!今天麻烦楼队了,我替荷花家里人谢谢楼队!”
从楼烨的视角看,只见她一颗圆圆的脑袋“咻”地一下探了出来,脸上笑意盈盈,眉眼弯弯又亮晶晶。
楼烨轻声道:“好。”
等走出医院上了车后,林坤还在嘟囔:“我不喜欢他,囡囡,我不喜欢这个楼队。”
林亚楠敷衍搭话:“你为什么不喜欢人家?”
林坤振振有词,“他眼里根本没有我!刚才我问他话,他都不答!”
林亚楠有些好笑,“那是因为你太不礼貌啦三哥,而且我不是替你介绍了嘛,楼队这个人本来就是这样,对谁都淡淡的,他不是针对你,三哥你别瞎想了。”
林坤发动汽车,声音淹没在发动机引擎轰鸣声里,“你不懂,我的意思是刚才他注意力全在你那里,一看就没藏好心思!”
汽车起步前最后一刻,他转过头,严肃地盯着妹妹,“总之他别想轻易过我这关!”
林亚楠嘴上应承,“好好好。”
心里却在嘀咕,人家也没想过你这关。
而另一边周荣看着离去的汽车,等待好友过来。
等人慢慢走近,他才拍了拍车座,“刚才还赶我走,你瞧瞧人就是不能没良心,这会儿得和我一起走了吧,走吧,让兄弟安慰你受伤的心灵,我送你回去?”
楼烨瞥了一眼他的后座,嫌弃的意味不言而喻。
周荣气结,“嘿,我说楼烨你这家伙,真讨厌啊,怪不得未来的大舅哥不喜欢你,就你这个狗脾气,谁能受得了你?”
楼烨皱眉,“别胡说八道。”
周荣多了解他啊,一下子就回过味来,知道他不是在说自己骂他的事,而是在说他开玩笑“未来大舅哥”。
他也觉得自己这么说不太好,因此瞬间便闭了嘴。
但没闭两秒嘴,还是好奇占据了上风,压低声音问:“说真的,你对亚楠同志到底什么想法啊?你悄悄和我说说,我保证不外传。”
楼烨抿着唇不回答他,脑子里还在回想她刚才探出头来的那个瞬间。
什么想法?
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自己现在什么想法-
林亚楠回到家里,哄了好久才将吕红梅哄好,最后她掷地有声地落下结语:
“吕红梅同志,你作为一个警察家属,要有崇高的思想觉悟!你不能给党拖后腿的呀,你们这些警察家属是很重要的知不知道?我们在前方作战,你们在后方做好家里的顶梁柱,社会才会长治久安,人民才会安居乐业,少了哪一环都不行的呀!”
她拍着胸脯激情澎湃地演讲,逗得吕红梅终是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今天这事儿总算是过去了。
晚上躺在床上,林亚楠捋了捋最近的事情:
段叔妻子的案子,她得赶紧调查调查;
那个老流氓谭建祥的杀人案她也得尽快调查;
哦对还有荷花,明天下班还得去看一趟荷花的情况。
事情还不少。
不过每件都很重要,不能耽搁。
因此第二天下班后,林亚楠先第一时间直奔医院,看看荷花好转点没。
杜秀兰对她千恩万谢,尤其是在得知昨天晚上的住院费和治疗费她帮忙出了之后更是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林警官,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你放心,我和他爸还年轻,我们俩一定挣钱尽快还了你这笔钱”
林亚楠让她不用着急,钱都是小事。
她更关心荷花的状态。
“荷花怎么样?烧退了吧?”她看着抱臂坐在一旁的少女问。
“退了退了,我们这就准备回家呀,荷花情绪也稳定了,我回家好好照顾两天就又活蹦乱跳了。”杜秀兰眼里溢出慈爱。
她不求其他,只要荷花能无病无灾度过这一生,她就满足了。
荷花看着确实状况稳定了不少,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只是眼神看着仍旧有些木然。
医院对荷花来说是陌生的场所,不一定比在家里好,林亚楠于是点了点头。
两人又聊了几句,林亚楠想着一会儿还有别的事,也不再耽误他们时间,让他们趁着天还亮着赶紧回。
杜秀兰拉着荷花的胳膊,让她从病床上起来,轻声开口:“荷花,和妈回家了。”
荷花安安静静地由着她拽起来,往外迈步。
杜秀兰拉着她走到林亚楠面前,“荷花,和林警官说再见。”
荷花无神的眼睛望过来,“林警官警官警官”
包括林亚楠在内,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荷花突然间整个人又崩溃起来,抱着头在原地打转。
“警官警官警察黑好黑妈妈好黑,我好害怕”
杜秀兰一听这话哪里顾得上其他,赶紧抱了上去,拍着她的背安
抚,“荷花不怕,荷花不怕,妈妈在这里,妈在这里。”
荷花手指死死地抠着她的胳膊,直接抠出一道血印子来,杜秀兰却好似没察觉一般,一遍又一遍耐心地安抚着她。
荷花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但她仍旧一直念叨着什么。
林亚楠凑近了听,才听到她一直在说“信”。
她想到荷花昨天去了邮局。
那个告诉她们消息的小孩也说荷花和她说了她要等信。
她在等什么信呢?
等荷花情绪稳定下来,林亚楠忍不住问杜秀兰:“荷花在等信?等什么信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啊,”杜秀兰想了想,摇了摇头,随即苦笑,“她这个情况怎么会有人给她写信。”
林亚楠又问:“荷花之前去过邮局是吗?”
不然她不会认识去邮局的路。
杜秀兰回答:“去过一回,我之前去寄信带着她去过一次,那也就那么一次,没想到荷花竟然记住了。”
她又想起来,“之前我和娘家的姐妹偶尔会有书信来往,荷花有时候会看我拆信写信,说不定是因为这样她才等信。”
是这样吗?
林亚楠觉得有这个可能性,但她总觉得还有其他的可能性。
还有荷花刚才又一直在说“警察”。
“荷花最近还一直在念叨警察吗?还有她很怕黑吗?”林亚楠问。
杜秀兰手仍旧搭在荷花的背上轻轻摩挲着,“荷花确实怕黑,自那次发烧之后她就落下这个毛病了,那次发烧太严重,烧得她不仅神智不清,有一段时间眼睛似乎都出了问题,明明睁着眼睛却一直念叨着黑,昨天她发烧了也是时不时的念叨着黑,至于警察,她有一段日子没念叨了,不过上次那事儿估计吓到她了,所以一听到警察还是有些害怕。”
是这样吗?
似乎也能说的通。
但上次荷花念叨“警察”时,一起念叨的是“死人”。
这次一起念叨的却是“黑”和“信”。
而且荷花怕黑是发烧之后开始的,高烧确实有可能造成人的短暂失明,也许荷花是因为这样才怕黑。
但根据刚才杜秀兰那一番话,一个警察也会朝着另一个方向思考,荷花怕黑会不会是因为之前发生了什么?譬如幽闭空间恐惧症这种。
而且这次情况和上次不一样,荷花同样处于发烧状态。
人在同样的状态下,很容易回忆起之前同状况下的情形。
也许不管是怕黑,还是信,还是又一次的“警察”,都和荷花之前的发烧有关系。
林亚楠在心里默默推测着,但她没告诉杜秀兰。
林亚楠领着杜秀兰她们出医院的时候,碰到了过来的楼烨。
“诶?楼队你怎么也过来了?哎呀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了,今天咱俩那个事儿得先放放,我今天有别的事。”林亚楠拍自己脑门。
她最近这记性是怎么了?怎么总是忘记一些重要的事?
楼烨把手里的罐头递给荷花爸,“我来看看荷花。”
“哎呦使不得使不得,警小伙子你们这太客气了,使不得,我们已经很感谢你们了,这样下去我们我们”郝二平一脸无措地推辞着。
林亚楠注意到他改了的话头,心道他对荷花的感情和杜秀兰一般无二,让她心里有些许安慰。
两人来回拉扯了一番,杜秀兰开口:“好了,罐头收下就收下了,回头我们拿点好东西给他们送过去,给小林也送一份。”
林亚楠笑着接受了她的好意,“行,回头给我也送一份。”
知道他们两个还有正经事情要忙,杜秀兰便让两人先去忙。
林亚楠和她说自己过段时间去看荷花,在医院门口和他们一家子告了别。
等到只剩下两人,楼烨问她:“你今天有另外的什么事?”
林亚楠道:“有个十年前的旧案子需要查一查。”
本以为楼烨不清楚她说的是什么,谁知道他却直接开口道:“你说的是段永锋的案子?”
林亚楠一愣,“你也听说了?”
看来这件事已经在公安内部传开了,倒是没有什么再瞒的必要了。
“对,我今天打算去隆安区刑侦队那边了解了解情况,看看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想看看案卷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同意。”叹气。
案卷属于保密资料,虽然同属于一个系统,那也不是随便能借的,这个年代虽说保密没到那么严格,但林亚楠想想能让自己看其实也离谱了。
楼烨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出声:“我们局也有当年的案卷。”
林亚楠抬头,“嗯?”
楼烨:“涉及到警察家属,又是悬案,当年是各个区联合侦办的,你不知道?”
林亚楠眼睛一亮,她还真不知道!
楼烨:“不过涉及到保密原则,你不能看。”
林亚楠:“?”
那你说一出是干什么?!问你到底是干什么?!
楼烨:“但是我可以看了,然后大致口述给你。”
林亚楠:“!!!”
她狠狠点头,“楼队,你是个好人!你是个大好人!”
楼烨看着她那双眼睛一会儿一个样,明明暗暗的,忍不住笑了出来。
林亚楠像发现了新大陆,歪着头打量他,“楼队,你会笑啊?不过你在笑什么?”
楼烨止住笑,重新绷好表情。
楼烨今天开了车,林亚楠坐上他的副驾,想到刚才他那一波三折的说话方式,突然有点想打趣对方,于是她直接说了,“楼队,你开车一定很会拐弯吧?”
说完抿唇笑。
楼烨脸上出现了除了笑以外,林亚楠第二个从未见过的表情。
“???”
第65章 第65章旧案昭雪
林亚楠跟着楼烨去了赤桥区公安局。
刑警队灯火通明,显然还没都下班。
她忍不住瞄了一眼身边的人。
当队长的倒是先跑了,不怕同事们谴责他吗?
楼烨看着还真没这方面的烦恼。
等他们走到刑警队的办公室后,所有人争先恐后地打着招呼,“老大/队长,你怎么又回来了?”
然后他们看到楼烨身边的林亚楠,嘴巴张成“o”型。
怎么回事?他们队长竟然带女生来他们刑警队来,女的,这可是活生生的女的啊!
不过这其中有至少一半的人认识林亚楠。
因此也很快打招呼,“林亚楠?你怎么也来了?还是和我们队长一块儿过来的。”
这下那些不认识林亚楠的人嘴巴长得更大了。
这就是林亚楠啊?!他们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林亚楠!
好些个年纪小一些的警察比较活泼,眨眼间便蹦了过来,其中更是有大胆地直接面对面走上前来,殷勤地开口:“林亚楠同志,我仰慕你很久了!今天终于有机会见到你了,可以跟你握个手吗?”
林亚楠表情有些呆滞。
怎么她现在这么出名了吗?
楼烨瞥一眼孔雀开屏的人,冷声询问:“案件报告写好了吗?”
对方哀嚎一声,像被人戳了一刀捂着心痛苦地离开了。
旁边的其他人感受到队长的杀气,愣是没敢再上前一步。
楼烨视线扫过所有人,明明什么话都没说,却愣是让人感觉压迫性极强。
林亚楠站在一旁瑟瑟发抖,原来楼烨工作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真让人胆
寒,幸亏她和他不是同事。
嗯之后万一想当刑警了,她有必要仔细考虑考虑把这里排在第几了。
整个办公室再次安静下来,仿佛刚才的热闹只是假象。
楼烨带着林亚楠前往档案室。
林亚楠不好进去,便站在门口等着。
楼烨速度挺快,只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就再次出来。
他简单描述了一下上面所记载的信息。
“有用的信息不多,当时侦破方向看样子也从来没想过还有第二个人,现场勘验笔录极其简略,询问笔录也只有附近的邻居住户以及受害者简单的一些社会关系,不过询问笔录里有个证人,询问笔录里记录她当天是在家里的,只是她之前没给出有用的信息,如果我们想找到突破口,或许可以从她这里试试。”
林亚楠立刻追问:“叫什么?住哪里?”
楼烨答:“叫崔曼君,之前就住在段永锋他们家里楼下,现在是不是还住在那里不好说。”
本来还以为是隔的远的邻居,没想到当时就住在段叔家楼下。
林亚楠皱眉,那怎么会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提供出来?
楼烨提议,“不论如何我们先去她原来的住处看看,再决定下一步。”
林亚楠一想也是。
两人当即往过赶。
等到了松吉里弄堂,沿着指示牌一路找过去,找到了十八号。
只是到了才发现,大门紧闭着,楼上的窗户也关着,瞧着像是没有人的样子。
两人于是走到旁边,问旁边的住户,“阿婆,旁边这户没人住了吗?”
被问话的阿婆很是热心,几句话就给他们解释清楚,“早都没人住啦!这房子之前闹过人命,有个媳妇被人杀啦,她男人还是警察嘞!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人还是被仇家找上门了,总之发生了那样的事,这里头的几户人家就都搬走啦!不过那个警察倒是还住在这里,但也和没人住没什么区别,他儿子在外头念书,他经常不回来,所以这里大门就常关着。”
看来那个崔曼君也搬走了。
不过也正常,来之前她便在想,出了人命对方不一定还留在原来的住处,何况已经过了十年之久。
林亚楠又问:“阿婆,这里原来有个叫崔曼君的,您知道她现在去哪里了吗?”
老太太年纪大了,耳朵有点背,大声问:“你说谁?”
林亚楠扯着嗓子在她耳朵边重复:“崔曼君。”
阿婆点头,这下听清楚了,“曼君,你说曼君啊,她走了,去哪儿了我不知道,她早就走了,我都十多年没见过她了。”
阿婆这里打听不出来更多的消息,两人于是沿着周围的建筑一路走,边走边打听。
但走了一圈,也没人知道崔曼君搬去了哪里。
林亚楠倒是从这些人嘴里隐隐约约听出来一些话外之音,崔曼君这个人似乎作风不是很好。
等她从又一道门里出来,与刚从隔壁出来的楼烨对视,两人双双摇头,仍旧一无所获。
林亚楠再次不由得泄气。
在这个没有网络、没有天眼的年代,想要找到一个人实在是太难了,说是大海捞针不为过。
靠不上别的,便只能靠自己一双腿,走的路多了,或许哪天就走出一条通路来了。
于是林亚楠很快调整好心态,准备继续去隔壁接着打听。
就在这时,楼上忽然传来了争吵声。
“打听谁?打听那个崔曼君,崔~曼~君~你还记得伐?那会儿你可是天天献殷勤地往人家门上跑,可惜啊,人家瞧不上你的嘞!你个贱骨头,快把人家家门槛踏破了,可惜人家崔曼君就是瞧不上你的嘞!”
“臭婆娘你说啥?我就问一句刚刚来打听的人是谁,你扯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是什么意思?我看你是安生日子过够了,非得找事是吧?”
超级声音实在是不小,楼上楼下的住户纷纷打开了窗户听起热闹来。
林亚楠站在门前有些迈不动脚。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他们这走访一不小心还引起人家家庭矛盾了。
不过她只反思了一分钟。
说到底还是这男主人本身有问题,才惹出来的事嘛,今天就算是别的原因两人提起崔曼君也会吵起来的,和他们走访关系有一点但不多。
林亚楠听了两句,然后抬脚,下一秒脚步却因两人接下来的吵架内容钉在原地。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人家崔曼君就是看不上你!你也不撒泡尿看看你那个德行,还成天往人家跟前凑,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崔曼君能看上谭建祥那个二流子都瞧不上你,也就是我当初瞎了眼嫁给了你这么个狗东西”
“你个臭婆娘你说什么?你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
楼上争吵声愈演愈烈,伴随着摔凳子踢椅子的各种声响。
林亚楠火速转身,往上跑。
楼烨虽然离得稍微远了一些,但也听清了这段争吵,紧跟着她上楼。
按说这种程度的吵架,左邻右户就是放下手头的活,也得出来瞄两眼,但林亚楠两人一路跑上来,左邻右舍倒是都开了窗户开了门,但愣是没一个人跑出来看。
不过这倒是方便了他们两人。
吵架的夫妻俩连门都没关,就那么大剌剌地开着,此刻站在门口看去,屋内地上已是一片狼藉。
但两人打的火热,愣是没一个发现门口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人。
林亚楠“砰砰”在门上敲了几下,用的力道足够大,生怕两人听不到。
里面的人撕扯着胳膊扭过头来。
林亚楠视线在两人身上绕了一圈,两人这才反应过来家丑外扬,连忙松开手。
“林警官,你你你,你怎么又回来了?”女人磕磕巴巴地问。
她想到有夫妻俩打架打进派出所的,不会是来教育他们的吧?
林亚楠径直走进去,站到女人面前,神情严肃,“有点情况还需要向你们了解一下,现在方便吗?”
女人倒是想说不方便,但一看她那眼神,哪里有让自己拒绝的余地,于是她狠狠瞪了一眼身旁的男人,转过头来讨好地笑笑,“方便方便,林警官要不你坐下问?”
说着指了指沙发。
林亚楠摆手,“坐就不用了,简单问你们两句话。刚才在楼下听到你们说,崔曼君之前有个有个对象叫谭建祥是吗?”
没想到她这么毫无遮掩地说出来,夫妻两个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变幻好不热闹,尤其是男人到最后脸色涨成了猪肝色,这会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么多人都听到了他的笑话,只恨不得赶紧在地上找个缝隙钻进去。
女人看着他的样子,一眼便瞧出了他心里在想什么,忍不住嗤笑一声才对着林亚楠回答,“什么对象啊,那充其量就是个相好的,人崔曼君虽然作风随意了些,可也是有些心气儿的,谭建祥那个二流子要啥没啥,除了哄女人有一套,崔曼君怎么可能正经和她搞对象,至多玩玩罢了。”
林亚楠此刻在努力回想谭建祥的面貌特征。
那天抓他时,因为那人眼神实在太过猥琐,林亚楠实在不想多瞧对方几眼,因此他的长相特征她还真没多注意。
楼烨看到她紧锁的眉头,走上前来掏出自己刚才画好的图像,举起来让两人看,“是大致长这样吗?”
女人仔细盯着画像看了好一
会儿,才有些不确定地出声:“好像是吧?太多年没见了,不太记得他的长相了。”
然后她扭头对着旁边的人没好气道:“你来看看,你不是和他有段时间关系还不错?”
她话里的阴阳怪气快要溢出来,男人一滞,“谁和他关系——”
但对上楼烨的视线,很快又收住话,仔细瞄了两眼,“是他,他老了就长这个丑这个样子,虽然有几年没见了,但肯定是他。”
林亚楠看着纸上的素描人物,忍不住瞥身旁的人一眼。
估计是时间短的缘故,画的稍显潦草简单,但和记忆里那天抓到的人还真有几分像。
没想到楼队还有这么一手,真是让她惊讶到了。
确定了是同一个人,林亚楠继续向两人了解情况。
根据这两人所说,谭建祥原来也住在这边的弄堂里,不过他住在后面那排的尾巴上,和他们这边隔着有一段距离。
谭建祥年轻时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不仅没个正经工作,还天天在大街上当街溜子,骚扰周围的妇女同志,若不是家里有点家底,只怕早让他糟蹋光了。
因为他的这些行为,导致谭家整个在这一带的名声都不太好,谭建祥的几个兄弟对此也是有意见的,但偏偏谭建祥是家里的小儿子,人都说“大孙子小儿子,老人家的命根子”,这话可真是一点没错,谭建祥就这么个不出息的,老两口是生怕他受委屈了,隔天半月地便偷偷给他塞钱。
后来他不知道怎么和崔曼君搞在了一起,但一开始并没有人相信。
没有人相信崔曼君眼光明明挺高的一个人会看上谭建祥这么个二流子。
尽管谭建祥天天在外面逢人便说,但大家也只当他是在发癔症。
当然也有人去问崔曼君,但对方每次都不正面回答,只是笑吟吟地回答:“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喽。”
每当这时候,问的人一边沉醉于她的笑容里,一边又更加不相信谭建祥的话。
“直到有一次,我白天有点事,从单位回来的时候看到了谭建祥从崔曼君家里出来,对方当时表情”女人看着林亚楠稚嫩的脸,竟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启唇,“就是他那个样子,一看就是刚办完事儿的样子,结了婚的都懂我这才知道原来之前谭建祥说的一直是真的,他和崔曼君早就私底下搞上了。”
“后来崔曼君就搬走了,等谭建祥爹妈陆续去世后,他就被他那些兄弟给赶了出去,再然后他也不见了,我们就再没见过。”
林亚楠拿着了解到的信息,和楼烨出了门。
“咱们顺着这个谭建祥,继续找崔曼君,楼队你觉得呢?”她道。
其实她有一个猜想和计划,但她没办法和楼烨说。
也许接下来她不仅仅是顺着谭建祥找崔君曼,更重要的是要顺着崔君曼查谭建祥。
陈三黑坚决否认杀了段叔的妻子,崔君曼恰好和段叔家住楼上楼下,谭建祥头顶上显示屏的故意杀人罪
这三项信息整合到一起,让她不得不产生一个猜想。
楼烨对她的提议似乎没什么异议,“听你的。”-
林亚楠决定还是不先打草惊蛇,去问谭建祥关于崔曼君的事情。
她和楼烨仍旧在私下走访,希望能找出崔曼君如今的下落。
但苦恼的是,崔曼君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两人打听了将近一个礼拜,愣是没有发现一点她现在的消息。
这种情况下,两人不由得想到一个方向。
崔曼君也许是真的失踪了。
但眼下没有确切的证据,林亚楠已经轻易不敢再和孟天磊透露一点动静。
于是她表面上和楼烨说继续寻找崔曼君,私下里却决定好了去诈一波谭建祥。
上次孟天磊已经将谭建祥送了过来,眼下他正被关在过渡监区。
林亚楠和高明说了一声,得到了和谭建祥独处的机会。
谭建祥现在哪里还敢对她大发色心,一想到是她将自己送到这里的,他的眼睛里就充满了怨毒。
林亚楠不说话,只定定地和他对视。
从心理上先对他造成压迫。
果不其然,一开始谭建祥还能和她平静地对视,渐渐的,他就坐立不安起来。
等他眼看着就要到达临界点的时候,林亚楠忽然逼近他,冷声道:“谭建祥,我给了你机会,虽然将你送到了公安局,但有些事情你主动说出来和被公安局查出来还是有区别的,可没想到你竟然不珍惜这次机会。”
谭建祥一愣,然后马上道:“我交代了!我已经交代了!我当天就交代了!”
林亚楠眼神冰冷,看着他摇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你强/奸这件事,而是其他。”
谭建祥整个人僵住,而后马上否认,“什么其他?没有其他了!我该说的我都说了,没有其他了!”
面前的女警嘴角缓缓勾起,明明是笑着的,却让他感觉到浑身血液冰冷。
“你忘了,你杀了人。”她的声音也如恶魔般响起。
嗡的一声,谭建祥只感觉到自己大脑一阵轰鸣,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倒流,他手脚冰凉,嘴唇都在哆嗦。
她怎么知道?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这件事谁也不知道,他连父母都没有说过,她怎么会知道?
谭建祥知道,一旦杀人的事被捅开了,那他就真的活不了了,这和强/奸不一样。
因此即便已经慌乱到极致,他还是咬死不认,“没有,我没有杀过人!你胡说八道!我没有!”
林亚楠看着他这反应,步步紧逼。
“否认没有意义,我已经找到了崔曼君,要不要告诉你,从她那里我知道了些什么?”
谭建祥瞬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什么?是崔曼君告诉你的?不可能!这件事她根本不知道,那天我根本没有告诉她我去了楼上”
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说漏了嘴,连忙闭上嘴。
但已经晚了。
林亚楠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自上而下俯视着他,一字一句,“你还说你没有!”
谭建祥心里防线瞬间崩溃,整个人抖成了筛子,“我没想杀人的我没想杀她,那是个意外”
他本就胆子不大,也不是什么心思缜密的人,之前死守着这个秘密也不过是怕自己会死,可现在有人知道了。
林亚楠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如刀般锋利,“你犯了什么罪,我看得一清二楚,你即便想隐瞒也徒劳,明白吗?”
谭建祥想起她将自己送进来的那天,突然打了个寒颤。
她从人群中锁定到他,不由分说地要拉他进公安局。
她真的能看到他犯了什么罪!
*
林亚楠去找了楼烨,“楼队,其实我私底下去诈了谭建祥,本来以为他害了崔曼君,但意外发现原来当年段叔的妻子是被他杀的,崔曼君倒是应该还活着。”
看谭建祥的反应,崔曼君的失踪应该确实和他没关系,而且崔曼君也不一定就是失踪,或许只是单纯搬走了。
楼烨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她的语气带了几分拜托,“这件事肯定得告知宿繁区孟队那边,我的意思是能不能你出面告诉他,就当作是你一个人发现的?就当我今天没来过。”
她以为自己这样的请求多少有点莫名其妙,楼烨就算答应也会问两句原因,可没想到他只是答应得干脆利落,竟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好。”
孟天磊得到消息,马上对谭建祥进行了再次提审。
谭建祥很快招供。
他承认,王桂芬确实是他杀的。
据谭建祥所说,那天他和崔曼君一阵腻歪过后,突然听到楼上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谭建祥经验丰富,耳朵一动便听出来这声音不太寻常。
这边通常大白天人很少 ,他和崔曼君几次欢好都没有碰到过人,但今天陡然有了声响,还是这种动静,谭建祥瞬间便起了心思,想要上楼看看。
他安抚了好一阵,才将崔曼君安抚住。
可那会儿再听,却已经听不到什么声响。
谭建祥心里有些气她不懂事,却仍旧按耐不住想要上去一探究竟。
他没和崔曼君说自己是要上去,只说自己今天先走,改天再来找她。
然后他偷偷摸摸地上了楼。
他从窗户缝里看到地上一片狼藉,和自己想象的情形大不相同。
一开始他猥琐地猜测着什么,后来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谭建祥起了歹心,便也推开了门。
“她已经那样了,却还是不愿意从了我,拼死抵抗,我气得不行,觉得她看不起我,就一直强迫她,她一直挣扎,手又挠我,脚也踢我,后来我实在生气,随手拿了个东西砸了她一下,她头破了然后就不再动弹了,我吓的不行,就跑了。”
说到这里,他竟还在为自己辩解,“其实那天只要她不那么挣扎,我是不会杀了她的,都是因为她的反应太大了,我才一时失手打了她,而且我也没想打死她!是意外!”
第66章 第66章婚礼
案件终于告破,段永锋情绪激动,生怕他再做出什么傻事,高明第一时间把人移到重监去。
洪旗升接收好人,干脆家也不回了,成天守在重监,直接增加了一条“段永锋不得进入重监”的新规。
眼看着大家像守什么似的守着,武建国索性借着上次他打嫌犯的事情给段永锋先停了职,让他好好回家反省三个月。
三个月过后,谭建祥的判决应该也已经下来,到时候人被枪决,再让他回来上班。
事情虽然真相大白,林亚楠却心里五味杂陈。
她上辈子生活在科技高速发展的年代,案件侦破可以借助各种高科技工具,来到这个时代,才突然意识到时代的局限性。
这次案件对外大家只知道是因为楼烨在查谭建祥的过程中偶然发现的线索,人们纷纷夸赞楼队果真是刑侦人才,只和谭建祥打过一个照面便意识到他的不对劲。
但高明却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小林丫头是你吧?那天你说有事要问谭建祥,问的就是这件事是吧?”高明看着她问。
他的眼神里不是探究,只是好奇,这让林亚楠自在许多。
林亚楠点了点头,和对楼烨的说辞一样,“我们顺着谭建祥查到一个女性,但这个女性却找不到了,我本来是想诈他是不是杀害了这个女性,没想到意外才得知他竟然才是杀害段叔妻子的凶手,算是意外收获。”
其实,她诈谭建祥为真,但意外收获是假。
她从一开始便怀疑谭建祥与段叔妻子的案子有关,只是借着崔曼君有个由头罢了。
好在高叔不知道前面的这些事情,算是打了个信息差。
等等,高叔不知道,但楼烨知道。
林亚楠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楼烨其实早就察觉到一些事情了对吧?
不管楼烨是出于什么原因没有说破,总之既然他转作不知道,林亚楠便也打算接着装傻下去-
虽然谭建祥的事情结束了,但崔曼君仍旧没有下落,林亚楠和楼烨商量一致,决定两人还是继续留意着,如果某一方发现对方了,到时候再通知另一方。
空闲下来的时间里,林亚楠去了一趟郝家村村外,去看了看荷花。
杜秀兰见到她十分开心,几乎是迎着她进来。
杜秀兰说荷花上次从医院出来后就没再发烧了,状态又恢复到和之前差不多,她不想一直绑着荷花便几乎时时刻刻看着她。
林亚楠和荷花视线对上,后者冲她腼腆地笑笑,瞧着和正常人无异。
林亚楠觉得有些惊奇。
杜秀兰解释,“不瞒你说林警官,荷花她有时候就和正常人一样,就是可能心性比一般人小了几岁,但她什么都晓得,所以我才会不忍心绑住她。”
林亚楠听到她叫自己“林警官”,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荷花,声音压低了些,“你叫我荷花听见没事吗?”
杜秀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笑着开口,“没事了,昨天我和她爸聊起天还说到你,不小心说到警官这两个字,荷花也没什么反应,看样子那天是她发烧所以才比较敏感了些,现在应该没事了。”
林亚楠点头。
这更验证了她之前的猜想。
林亚楠其实很想直接问问荷花那天的事,但又怕万一刺激到对方。
虽然她想解开荷花小时候会变成这样的原因,但她也知道,对于杜秀兰夫妇两个来说,荷花的现在或许比过去更加重要,他们也许更想荷花能够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生。
因此,即便有再多疑问,她也先按耐住了。
只是在后来和杜秀兰再聊天的过程中,她有意无意地问着:“荷花那天到底为什么去邮局,你们知道了吗?”
说到这里杜秀兰就是苦笑,“不知道,后来我问过荷花,荷花根本不记得她去邮局了,所以就更别提为什么去了,毕竟那天荷花情绪很不对劲,后来我也就不探究了,如果忘了能让她开心点的话,忘了就忘了吧。”
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导致的回避性遗忘。
林亚楠真的越发觉得荷花的病和她的猜想一定有关系。
她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杜秀兰:“你们不想知道荷花当年到底因为什么才变成现在这样吗?”
杜秀兰没想到她话题跳跃性这么强,微微一愣,然后勉强一笑,“想啊,当然想,只是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而且我怕再问荷花会让她情绪更加不对劲,这才不敢问。”
得到肯定的答案,林亚楠放心下来。
但她没有和杜秀兰保证自己会替她们查,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的查出来。
有些事情一旦说出来就会让人产生期待,不如不说-
李芸工作繁忙,直到婚礼前一周医院才放她休息下来。
好在两家人都不少,为了两人的婚礼尽心尽力地操持着,李芸本人倒是没什么必须要忙的。
另一方面,为了能让她安心上班,林圳也把手头的工作放了放,自己全程盯着。
婚礼前一天,林亚楠和李芸窝在卧室里说悄悄话。
李芸回想这一段时间以来的点点滴滴,脸颊悄悄地红了一点,感叹:“其实囡囡不瞒你说,我从前觉得你大哥性子实在是太淡了,林坤先不说,就瞧林境,你二哥虽然嘴巴毒了点,但性格也是很明朗的,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一眼便能瞧出来,可你大哥是真的让人捉摸不透,我有时候都觉着他和我订婚根本不是因为喜欢我,只是碍于两家人的关系。”
林亚楠歪头瞧着她,眼里闪着笑意,“那现在呢?”
李芸脸更红了些,不知想到什么笑容都显得甜丝丝的,“现在现在我敢确定了,他应该还是喜欢我的但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还是有点害怕”
林亚楠往她身边挤了挤,脑袋歪在她肩膀上,胳膊伸出去环住她,轻声开口:“芸姐,我大哥的性子向来是比较内敛的,可能是因为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而且大哥比我们吃得苦多,所以他心思相对来说重了一些,但他喜欢你是真的,这我也能看得出来,你尽可以放心。”
李芸摸了摸她的脸蛋,知道她话还没说完,便只“嗯”了一声,听着她继续说。
“但是爱情的不确定性太多了,芸姐,即便他是我大哥,即便我真的希望你幸福,我还是希望如果有一天——”说到这里,林亚楠
突然停下。
李芸感觉到小姑娘一把将她的肩膀掰了过去,然后她直愣愣地撞进对方漆黑的眼眸中。
那双眼睛是从未有过的郑重。
“如果有一天,你觉得你们的爱情变质了,你实在难以忍受了,你一定要有放手的勇气,不需要顾及我,不需要顾及我们家里的任何一个人,只要那么做你觉得你开心你舒服了,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做,我不能保证永远站在你这边,但我也不会站在大哥那边。”
李芸有些怔怔地看着她。
眼睛里慢慢有了湿意。
她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林亚楠当然懂她。
但她想告诉她的是,拥有了放手的勇气,或许有时候才更容易通向幸福。
李芸张嘴,还没说出来些什么。
林亚楠伸手探过去擦掉她脸上即将要落下来的泪珠,笑着转移了话题,“在结婚前一天和你说这个,让大哥知道了非得打死我,芸姐你这么好的人一定会幸福的,你相信我。”
李芸噗嗤一笑,伸手将她揽过,“我知道你的意思,谢谢你囡囡。”
婚礼那天,人特别多。
林家和李家都是附近的大户,再加上两家在外经商认识的好些朋友,来的人多到超乎林亚楠的想象。
吕红梅倒是已经提前都算好,订了附近最大的宴厅。
婚礼热热闹闹地进行着的时候,宴厅里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志国,你这就没意思了,儿子结婚都不告诉我们兄弟姐妹几个,怎么着?你林志国如果飞黄腾达了,是觉着我们这几个兄弟姐妹的连给你们家上礼的礼钱都出不起了?还是怕我们上门打秋风啊?志国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倒是说说?”
吕红梅提前给夫妻俩双方的兄弟姐妹都发了请帖,但独独剩下这一家子的——林志国四叔家的几个孩子。
是,吕红梅承认自己就是记仇。
但实在是这家人实在恶心。
想当初林志国才十几岁的一个半大孩子,一个人跑到城里来闯荡,当时找到这个所谓的四叔,不求他帮其他忙,只求在他们家暂时有个落脚的地方,哪怕是床底下打个地铺也行。
当时他们怎么说的来着?
吕红梅今天再次把他们之前的话原模原样地送回给他们。
“什么亲戚不亲戚的,我们家可没有你们这么穷酸的亲戚,这是你们各位的爹当年亲口说的,怎么?现在你们是想做不孝子和不孝女吗?”
吕红梅不想让这群人打扰到今天的婚礼,找了几个人推搡着将人推搡出门外,“走走走,赶紧都给我走,大好的日子别逼着我骂你们!”
得亏她提前留了个心眼,就怕这家子过来,招呼了几个人守在这里,有情况让他们赶紧通知自己。
林亚楠眼睛灵活,在远处看到这边的情况,也赶紧挤了过来。
今天好日子,她也懒得和这群人多费口舌,只想着赶人出去就行。
她的力气大,手钳在对方胳膊上,后者根本不能动弹,只能被她拉着走。
等被迫出了门外,一群人骂骂咧咧,还想着往进挤。
林亚楠让她爸妈先进去,一会儿得敬酒了,她在外面守着。
守了好一会儿,那群人仍旧不走,似乎今天是跟他们家杠上了。
林亚楠心里有些烦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还想进去瞧瞧热闹呢。
正思考着该想想什么办法,远处一伙人朝着这边走来。
林亚楠眼睛一亮,脑子里有了主意。
那伙人越走越近,待看到她时,为首的那人眼睛也登的一亮。
“林警官怎么是你?咱们也真是有缘分!”狄飞身后跟着一大串人,浩浩荡荡的停下,等停在这里他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建筑,又看林亚楠,忍不住问:“林警官,我听说今天这里面有两家富户联姻,所以带着兄弟们过来讨个喜头,怎么着?您认识这两家富户?”
林亚楠嘴角勾起笑,这不是巧了吗。
她看向狄飞,和他身后的大部队,“认识,这个喜头我替主人家给你们了,但我希望你们帮我一个忙——”
她指了指怒目瞪着她的那群人,“这些人,主人家不想看到,你们帮忙拦着点,等一会儿出来我给你们结算。”
狄飞一听到“结算”两个字,眼里瞬间流露出对金钱的渴望。
这可是富户啊,大富户!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行,包在我们身上!”狄飞拍胸脯。
第67章 第67章(二更)
婚礼结束后,林亚楠来到门口。
狄飞一伙人百无聊赖地在门口等着,先前那些不速之客早已不知去向。
见她出来,狄飞蹭地从马路边上起来,手里的碗在日光下晒得锃亮,倒映出他笑嘻嘻的样子来。
“我就说林警官不能骗我们兄弟几个,你瞅瞅,我就是没瞧错人!”
林亚楠把他的恭维话放到一边,问:“那些人呢?走了?”
狄飞颇有些自豪,“早走了,就那群人不够和兄弟们来俩回合的,我们还没发功呢,他们就败下阵去了,没意思没意思。”
林亚楠笑,那些个没皮没脸的就得让更没皮没脸的来治。
哦莫,她的意思可不是说狄飞他们没皮没脸,只是说他们比较豁得出去
其实若换做是往常,林亚楠必定是要亲自上场高低骂他们一顿的,但今天这种日子,不管骂赢了还是骂输了都是让别人看了笑话,实在是没这个必要。
所以说,狄飞他们还真是帮了自己家大忙,这些钱给他们不亏。
林亚楠从身上掏出一把钞票,放到狄飞的碗里,又问他们:“要不要进去吃两口席?”
狄飞看着自己碗里超乎想象的钞票,眼睛都瞪圆了,他赶紧伸手捂住碗,又,左顾右盼了半晌,生怕有人盯上他碗里的钱。
“我的个老天爷啊林警官你你给这么多,他们知道吗?”
林亚楠笑,“放心吧,我能做的了主,你们吃席吗?”
狄飞看着这富丽堂皇的建筑,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让我们进去?”
林亚楠知道他们意思,点头。
狄飞身后,一群小弟早已经涌了上来,涌在最前头的都是那几个之前和他一起进三看的“心腹”。
听到林亚楠这么说,几人着急地拽狄飞,“飞哥,林警官让我们进去!飞哥,我们进去吧!咱们不能不给林警官这个面子啊!”
狄飞浑浑噩噩地跟着林亚楠走了进去。
他这辈子,不,也许上辈子加上下辈子都不一定来过这种地方。
林亚楠带着狄飞他们走进一个包厢,他们今天来的人实在是有些不少,至少有二十几个人,一个包厢堪堪坐下。
正式会场还有很多人没离开,她不能将人带过去,便选择了包厢。
狄飞他们才无所谓是包厢还是其他,眼珠子盯着桌上玲琅满目的菜早就流哈喇子了!
林亚楠没说其他,只对着一群人道:“这些菜和今天大家吃的席面都一样,你们放心吃,我绝对没有糊弄你们的意思。”
狄飞连连点头,眼睛黏着桌子舍不得离开,“林警官你我们还能不放心吗!”
林亚楠看着他们那迫不及待的样子,一摆手,“行,那你们先吃。”
她就在一旁那么坐着等着。
说实话,把他们叫进来,她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这几次走访,林亚楠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个年代破案的艰难,想要找到一个人有时候还真的不太容易。
于是她想了个法子,她想让狄飞这伙人成为她的“眼线”。
狄飞这群人,打着乞讨的名义,走南闯北一定会认识不少人,而且他们的队伍不小,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慢慢铺成一张网,说不定会在关键时刻发挥关键作用。
因此等他们吃完,意犹未尽地抹嘴的时候,林亚楠把这些话含蓄地说了出来。
狄飞抹嘴的动作僵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她。
林亚楠看到了他眼里的犹豫。
她想了想,换了种方式表达,“放心,不会让你们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就是帮忙寻个人之类的,不白用你们,有报酬。”
一听到有报酬,又有人戳狄飞的腿。
狄飞犹豫了半晌,一咬牙,”
林警官对我们哥几个挺好,我们也不能不领林警官的情,行,以后有事你招呼我们,我们一定尽可能地帮上你忙!”
林亚楠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狄飞这人要不是他们这群人中的老大呢,到底多个心眼。
这话看似答应了,又给自己留了余地。
横竖她确实没想着让他们为自己抛头颅洒热血,这种程度暂时足够了。
于是她开口:“那需要你们帮个忙,有个叫崔曼君的,不到四十岁的年纪,之前住在隆安区松吉里,现在不知去向,你们帮我留意着一些,如果有听到她的任何消息,通知我一声。”
狄飞一听这名字是个女的,心就放下一大半。
看样子林警官没骗他们,她真是想让他们帮着找找人而已。
狄飞于是一口应下,“行嘞!林警官你放心,一旦有这个女的消息我们马上告诉你。”-
林亚楠在三看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武建国找到她。
“这个案件难不难的我不是很清楚,但赤桥区的楼队和宿繁区的孟队点名让你加入专案组,上面的领导也批下来了,我这边必须放人,林亚楠同志,你可承载着我们三看大家伙全部的希望啊!给他们露一手!让他们看看咱们三看也是特别优秀的!”武建国激励她。
武建国其实心里一边自豪一边担忧。
自豪的是,自打林亚楠同志来了之后,他们三看都连带着小有名气了,在市局那边都挂上号了。
担忧的是,看样子惦记林亚楠同志的人不少,他得提前做好准备才是。
林亚楠从武建国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脑瓜子还有些嗡嗡的。
市局那边有个案子暂时没有进展,于是成立了个专案组,然后不知怎么楼烨和孟天磊就把她推荐上去了。
她很想敲开这两人的脑袋瞧瞧,怎么着?是看她很闲吗?不知道她在三看还得上夜班吗?!
等林亚楠去了专案组才琢磨出这其中的一点滋味来。
孟天磊和她寒暄着寒暄着就开始套起她的话来,“谭建祥那个案子,你听你们三看的同事说了吧?”
林亚楠直接装傻,“什么?”
孟天磊眯着眼睛看她,片刻后才哈哈大笑一声,“看样子你最近很忙啊?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个谭建祥不仅犯有强/奸,还有杀人前科,不过他强/奸的对象和杀人的不是一个,不知怎么的我听说了这件事后就想起来那次你问我的那个儿媳妇有没有死。”
林亚楠假装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继续装傻充愣,“这样子啊,那他真不是个东西,我当时随口一问,没想到孟队记这么清。”
孟天磊继续拐弯抹角道:“人家都说干刑侦的有时候直觉很重要,我从前不太信,最近这段时间倒是有些相信了。”
林亚楠心里真的有些烦了。
她没想到这个孟队这么难缠。
“你来了?我和你简单说说案件的情况,晚点我们分析一下。”
正在林亚楠为难之际,楼烨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径直走过来,像是没有看到孟天磊一般,自顾自地说道。
林亚楠松了一口气,跟着对方走。
孟天磊竟也跟了上来。
“哦对了,谭建祥这个案子,关键还多亏了楼队,如果不是楼队私底下调查孟建祥,然后查到了崔曼君,又去诈了谭建祥,这么说起来整件案子都是楼队的功劳,楼队这是直接给我们送了个业绩啊,怪不得人人都说楼队脑子里装的全是案子,不是自己辖区的都这么上心,可真是让我们惭愧啊。”
“私下”两个字被他咬的极重,而且他这话听着可不想是真感谢的样子。
林亚楠瞄了一眼楼烨,心想这两人是不是有点儿不对付?
楼烨止住脚步,扭头对着人,像个毫无感情的工作机器,“孟队都知道我脑子里都是案子了,还在这里的意思是?看不出来我要讨论案子吗?还是你的观点愿意与我共享?”
第68章 第68章学习&小舅舅
孟天磊和楼烨倒谈不上不对付。
他只是看不上楼烨老是那么一副自命清高的样子。
什么他楼烨脑子里全是案子,一切都为了案子等等这种言论,他通通听着不顺耳。
大家谁不是为了案子,他们每天没日没夜地熬着不也都是为了案子吗?
凭什么他楼烨就比大家高人一等?
而孟天磊对林亚楠的态度就更微妙了。
他一开始是挺欣赏林亚楠的,对方似乎有不同于常人的破案能力,尽管他还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但说到底他是想拉拢她的。
但后来他听说了楼烨也很欣赏她,而且两人的关系似乎非同寻常的时候,事情就变了。
譬如这次的案件,虽说成立了专案组,但明里大家都能看出来这次的专案组是分两个派系。
一个以他为首,一个以楼烨为首。
他向上面点名要林亚楠,一个是想近距离观察她到底有什么能力,另一个也是想借此机会试探她与楼烨的关系。
果不其然,在他提出后,楼烨果真也有所行动,而此时两人关系甚密。
楼烨这通毫不客气的话落下后,孟天磊止住脚步,对着两人摆手,“行,你们聊,我就不去讨嫌了。”
直到两人走远后,林亚楠才回身看去,孟天磊仍旧看着他们这个方向,见她回头竟还同她点头致意了一下。
林亚楠冲着对方也微微颔首,马上转回身子,“你他”
楼烨也许是看出她心里的不安,没有直接安慰她,而是说道:“孟天磊这个人虽然嘴碎了点,但作为警察还是合格的。”
这句话换言之,他不会有害人的心思,至少现在不会有。
林亚楠点了点头,心想孟天磊主要还是对她之前不小心展露出来的破绽有些怀疑,这才一直明里暗里地试探她,以后她小心谨慎些就是了。
两人很快说回到案子。
“这次的案件是灭门案,被害人为一家五口。”说起案件,楼烨的神情严肃起来,何况此次案件确实惨烈,“被害人所有信息在这里。”
林亚楠接过他手中的案件记录,仔细看。
五个人,爷爷,父亲母亲以及两个孩子,无一生还。
这手段也太残忍了,这都有多大仇多大怨啊,怪不得成立了专案组。
林亚楠很快跟着楼烨投入到案件调查中。
林亚楠虽然先前因为“金手指”的原因接触到了几件案子,但她刑侦经验其实仍旧匮乏得很,也缺乏系统的锻炼,因此这次的案件,看似是上面指派她来的,实则她是来学习经验的。
她有自知之明,在很多时候并不轻易开口,而是更多的做一个记录者和倾听者。
因为案件性质恶劣,专案组几乎是没日没夜地推进进程,用了足足两天两夜才将和被害人一家有社会关系的人物捋清。
而就在捋清的当天晚上,孟天磊和楼烨产生了第一次争执。
被害人之中,作为男主人的赵强是一个赌徒。
孟天磊按照常理推断,“赵强常年混迹于赌桌,和同是赌徒的石丘等人一直不对付,且根据不少人所言,案发前几天两人刚刚进行过剧烈争吵,已经上升到动手的地步,赵强头上的伤就是石丘一伙人砸的,且他们扬言赵强再不还钱就打死他,有合理的作案动机,案发当天这几人也只有互相的口供,并没有其他证人能证明他们当天在哪里,无法排除作案时间,我建议先将这伙人作为重点嫌疑目标。”
孟天磊的分析不无道理,不少人听着都点了点头,想着可以朝着这个方向继续。
然后他将目光看向了楼烨。
楼烨一直低着头,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好一会儿
之后他才抬头,然后问身边手下的人,“毒药的来源找到了吗?”
身旁的人回答:“还没有。”
然后他再次低下了头。
孟天磊对他完完全全忽视了自己的这个态度很是生气,忍不住质问道:“楼队你什么意思?对于我刚才的话你不发表些什么看法吗?”
楼烨这才抬起头,对着他淡声道:“我的意思是,先找到毒药的来源。”
孟天磊是感觉真的火大,他难道不知道要先找到毒药的来源吗?但是现在不是没找到吗?
在找毒药来源的同时,围绕着石丘这伙人展开调查,难道不能双线并行吗?
孟天磊眼睛一瞥,瞥到旁边的林亚楠,问她:“林亚楠同志,你觉得呢?”
林亚楠一直低着头,在尽可能地降低自己存在感,就怕他点到自己,不曾想这么努力了,还是逃脱不了这个命运。
她硬着头皮抬起头来,迎接她的是一瞬间所有的视线。
她林亚楠的名号,之前算是响当当地打出去了,因此这会儿才不少人都期待地看着她。
林亚楠该怎么说呢,她倒是也想顺着孟天磊的意思说下去,但石丘那伙人确实不是凶手。
问她怎么知道的?当然是已经看到了。
林亚楠斟酌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坦诚开口:“当务之急肯定是尽快查到毒药来源才好顺藤摸瓜。”
孟天磊脸色沉了沉。
林亚楠叹了一口气。
孟天磊明明也知道,现在第一步要做的就应该是排查毒药来源,而且这个排查一定不容易,需要耗费大量的警力和精力,换做是平时他也是极有可能这么做的。
可现在他就像和楼烨杠上了一样,一定要找到另一个方向才能行。
她是真的心累。
真的不明白这两人找她来到底是做什么的?难道是让她夹在中间当受气包的吗?
就在这时,楼烨忽然起身,对着孟天磊道:“石丘这些人确实有杀人动机,但他们的杀人动机是为财,赵强家里死前东西摆放整齐,并无被人翻动的迹象,况且赵强家贫,他活着才更有可能拿到钱。”
然后他对着林亚楠招呼道:“跟我走。”
孟天磊周身一滞,没再说出话来。
明明很浅显的逻辑,他怎么会没有反应过来?
林亚楠看着孟天磊呆在一旁,起身迅速逃离了这里。
楼烨神情淡淡,似乎刚才孟天磊的质问并没有影响到他。
林亚楠步子迈得大了一些,与他并肩而行。
她看着他,冷不丁问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楼烨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没否认但也不算承认,“心里有个猜想,但还没办法验证。”
林亚楠很想问问他是什么猜想,但见他没有说出来的意思,便知道他在没弄清楚之前恐怕是不愿意轻易说出来的。
两人走了一会儿,楼烨突然问她:“见过完整的尸体吗?”
林亚楠被他这新奇的问话惊到,险些呛到。
再一琢磨就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了。
之前在去三看的路上,她发现了尸包,后来碰到了楼烨。
“见过。”林亚楠回答。
楼烨点头,“好。”
又走了一会儿,林亚楠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自己。
因为楼烨接下来带她来的是停尸间。
两人穿好防护服,戴好口罩,楼烨将几具尸体上的布掀开,对着她出声,“你试着观察观察,看看能不能观察出什么来。”
林亚楠:“”
不是吧sir,这也要学?她不是法医啊!
一旁带着人进来的法医也震惊了。
楼队真是一如既往地让人意想不到啊!
他可是听说了,他们楼队很欣赏人家的,欣赏不就等于喜欢?喜欢的话两个人独处不就等于约会?
他们楼队竟然带着人来停尸间约会!怎么能不让人震惊?!
林亚楠其实也有些麻。
她是见过尸体,但不代表她喜欢见到尸体啊!
但看楼烨显然是真心在让她观察,林亚楠无奈低头。
这一低头,尸体上还没发现什么,尸体另外先有了新发现。
只见平躺着的赵强头顶上方竟也悬着一块显示屏。
林亚楠震惊。
她的显示屏竟然功能已经这么强大了吗?不仅不受囚服手铐等的限制,竟然连生死也不受限制的吗?
她仔细看过去。
「姓名:赵强
年龄:35岁
所犯罪行:故意杀人罪(100%)
刑期:无法判定
罪恶程度:ss级」
林亚楠看着显示屏愣了一下。
赵强竟然杀过人,看样子性质还很恶劣。
难道是仇家报复吗?
见她一直盯着赵强的尸体瞧,楼烨突然出声道:“其他几具尸体也看一看。”
*
林亚楠看完几具尸体,吃饭都没胃口了。
不知道该怎么说,和大部分人不太一样的可能是,比起尸包那种零碎的尸体来,她更怕这种完整的尸体——因为会有一张完整的脸。
因此中午打饭时,她只打了点清淡的菜,量也打得不多。
但楼烨显然没受影响,他和往常一样,自如地吃着饭。
林亚楠吃不进去,索性又将注意力拉回到案子上,她问楼烨:“你说会不会不是为财,而是其他的仇杀?”
楼烨停下吃饭的动作,看向她,“为什么这么说?”
林亚楠解释道:“赵强这个人人品一般,目前看来和他关系不好的人大有人在,即便这些人没有嫌疑,会不会还有其他的人我们没找到?有那种深仇大恨的?”
楼烨沉默了一瞬,然后点头,“嗯,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林亚楠觉得她的想法很对,毕竟赵强的显示屏已经明明白白地提示她了。
谁料楼烨却突然问她:“刚才观察那些尸体,你发现什么了吗?”
林亚楠正纳闷他让自己观察尸体,却又没让自己陈述呢,这会儿听他问来,便回忆了一下徐徐道:“其他的我看不出来,我就是觉得有一个地方还挺奇怪的,比起来其他几具尸体,赵强的尸体似乎显得安详了些?能这么说吗?就是感觉他应该死前挣扎得不是很厉害。”
眼看着她说完,楼烨的眼神露出一点赞赏来。
林亚楠便知道,她说得应该是符合对方预期的。
楼烨点了点头,然后问她:“还有吗?”
林亚楠摇头。
楼烨放下手里的筷子,像一位耐心的老师,“你说的没错,赵强的死状比起另外四名被害人来,要安详的多。除此之外,根据第一现场的检测,赵强的死亡时间要晚于另外四名被害人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不等,另外,现场勘测笔记不知道你是否注意过,当时赵强的妻子抱着两个孩子,他父亲离他们较近,而赵强一个人在离他们相对较远的地方,而其他四人死亡时的方向与赵强死亡时的方向相对。”
林亚楠回忆了一下现场勘测笔记图,确实是这样。
但是这些又说明什么呢?
“你可以试想一下那个场景。”楼烨道。
林亚楠在脑海中试着构想当时的场景。
构想着构想着,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一家五口,被同时下毒的话,即便是因为吃饭的顺序有先后,在得知死亡来临的时候,不应该第一时间报团取暖吗?怎么会相隔得如此有距离?
而且她想着想着脑海里就出现了赵强靠在一边看着另外四人挣扎的场景,冷汗都出来了。
赵强死时状态安详会不会是因为他早就知道并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他头顶的显示屏,他杀害的不是其他人,而是连他在内的他们这一家五口!
林亚楠觉得这个方向越想越正确。
她抬头猛然间看过去。
就见楼烨定定地望着她。
他看出来她已经想明白了,所以眼神里含着赞许。
楼烨老生话题常谈,“你很聪明,虽然经验可能缺乏了一点,但是拥有干刑侦的敏锐直觉,还是希望有一天你能考虑清楚自己适合的路。”
林亚楠呵呵一笑,面上镇定地回他:“楼队过奖了,真的过奖了。”
实则心里狂擦汗不止。
这份聪明中到底掺着几分水分,别人不清楚,她心里可清楚得很。
*
在专案组所有同志的努力下,毒药的来源终于查清楚。
赵强果真私底下偷偷买了一份砒霜,正是案发前一天,与从几人体内检测到的砒霜毒性成分完全一致。
他的下毒心理不得而知,但随着调查的深入,推算一番大概也能推算出几分。
赵强是个实打实的赌徒,不仅赌钱,甚至赌人。
他将自己的老婆、孩子纷纷赌上了赌桌。
最后也许是因为无力偿还,又或者是没有可以再赌的赌注,他选择了死亡。
林亚楠跟着这次专案组行动,一方面学习办案经验,一方面又忍不住想骂人。
什么傻叉玩意儿,自己死就得了,还拉着家里人一起,老婆孩子真是倒了血霉。
林亚楠曾不止一次感叹于这世界上人性的下限,又惊觉尤其是在婚姻关系里。
该说不说,真的恐婚了。
案件侦破,林亚楠回到三看。
武建国向她问了问这次的情况,了解过后也是唏嘘。
她去的时间不长,武建国惊讶她回来如此之快,忍不住问:“这次侦查行动十分顺利?怎么样?你是不是给他们大露了一手?”
林亚楠苦笑,那还真没有。
她这次可真是纯纯去学习去了,也是经过这次,林亚楠发现楼烨这名号还真不算虚。
虽然这次的案件不算太难,但办案过程中对方真的发现了很多细节,因此才能在还没有确切证据之前就沿着正确的方向进行。
林亚楠不由得反思自己,她似乎一直都是有了线索才能进行下一步,这当然是正常的办案流程,只是比起楼烨来,还是差了一点。
武建国瞧她脸色一般,又许久不回答,猜到了什么,鼓励道:“没事,你还年轻,以后多的是机会!好了,现在回到原来的岗位上,继续发光发热吧!”
林亚楠:“”
她怎么觉着她们所长还挺庆幸这个结果的呢?-
林亚楠今天得早些回去。
前段时间因为大哥和芸姐结婚,远在粤省的小舅舅赶了回来,今天是他在这里待的最后一天,晚上就要回粤省了。
吕红梅给弟弟摆了践行席面,林亚楠前两天特地和人调了班,就怕赶不上今天的践行酒。
回家之前她先去了一趟百货商场,给小舅舅买了点送别礼物,然后才又打了车往家走。
从百货大楼回家的方向有一座桥,出租车开到那里的时候,桥上人比往常多了许多。
司机一边载着她往过走,一边看了一眼热闹的人群,感叹,“怕不是又有人掉下去了?哎,又有人家里要遭难了啊。”
林亚楠透过车窗往外瞧,看到个熟悉的身影。
宁河派出所的蒋红桥。
本来还想着也许是司机师傅多想了,这下看来真的如对方所说。
如果是平时,她肯定得过去瞧一瞧是怎么回事,但今天她得先赶紧赶回家。
因此随着出租车快速驶过桥面,林亚楠转头将这件事放下。
*
吕红绍是个面白书生,长得文质彬彬,鼻梁上一副眼镜更增添了几分书卷气。
他今年三十出头的样子,正是打拼事业刚刚好的年纪。
但吕红梅不这么觉得。
吕红梅觉得他应该先成家后立业。
再说了,他这业早都已经立起来了,更应该操心着成家了。
因此林亚楠回来的时候,吕红梅又在念叨,“那么多适龄又合适的姑娘,你就一个都没看上?我就纳闷了到底是人家看不上你还是你看不上人家啊?我觉得还是你的问题更大一些,毕竟我都让你给你介绍那么多个了,就是天仙也该挑出来一个了,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你专门挑三拣四的,这才一个都没成?”
遇上亘古不变的催婚话题,吕红绍一张斯文的脸上尽显无奈,“姐,你别给我介绍了,我现在对这方面没什么心思,谈了也是耽误人家姑娘,回头你还不落好,你说你这是何必呢?”
吕红梅一听这话就翻了脸,锅铲一摔,瞪着他,“前几年你就和我说你没心思,现在还没心思,那你倒是和我说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心思?!非得等到七老八十了才能提起这个心思?”
吕红绍沉默应对,决定不再顶撞她。
在这边的最后一天了,还是别惹她生气了。
但吕红绍心里真无奈啊。
他姐婚姻很不错,所以总想着这世上所有人的婚姻都不错,总想着让他赶紧成家,可他见过太多失败的婚姻,对这方面真的没有太大兴趣。
但他也知道,他这会儿但凡再反驳一句,都得再吵起来,所以他还是选择闭嘴。
正在吕红绍煎熬的时候,小外甥女回来了。
吕红绍眼睛一亮,“囡囡回来了啊,手里提的什么东西?让小舅舅瞧瞧,是不是给小舅舅的送别礼物?”
林亚楠夸张地捂嘴,“小舅舅你真是神了!这都被你猜到了!”
吕红绍乐呵呵地从她手里接过袋子,一边打开一边揶揄道:“那是,小舅舅又不是你三哥,你的这点儿心思轻松拿捏。”
还在往回赶的林坤一个喷嚏,一定有人在想他!他得加速踩油门!
吕红梅招呼林亚楠把菜往桌子上端,被两人的话转移了注意力,白了一眼,“哪有你这么当舅舅的?还拿外甥消遣。”
吕红绍见她终于不再执着于让他结婚,松了一口气。
然后和外甥女悄悄眨了一下眼。
几人边聊着,一家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连李芸都请了一天假。
饶是吕红绍常年习惯了孤家寡人,这会儿也全是不舍。
林坤心直口快,直接问:“小舅舅你不能再多待一段时间吗?怎么这么着急,那边不是有你那个大学朋友帮你看着吗?”
吕红绍夹了一筷子糖醋肉,满足地放进嘴里,嚼完才解释缘由:“昨天他给我打电话,说想开展个新项目,通知我赶紧回去和他商量商量,他一个人不好下定论。”
林坤又问:“什么项目啊?”
吕红绍答:“保险,最近粤省那边保险发展迅速,不少人都想掺一脚分一杯羹,他这几天评估了一下觉得有可行性。”
这会儿人们对保险的了解很少,不仅林坤他们不是很懂,吕红梅也不懂。
但她知道他们家本来就是弟弟干什么都走在前一个的,因此她也不说其他,只道:“那还是正事要紧,别再耽搁了。”
吕红绍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话:“咱们这边应该发展也不错,回头我去了那边了解了具体情况再告诉你们,你们先别瞎弄这些,等我消息。”
生意上的事儿吕红梅夫妇两人向来听他的,“知道了,放心吧。”
第69章 第69章追悼会
林亚楠在三看碰到蒋红桥的时候,想起来那天在桥上看到的场景。
她随口问了句,“对了,那天我过桥看到你了,当时好像有人掉河了?怎么样?救回来了吗?”
事情才发生没两天,蒋红桥自然记得这事。
他叹了一口气,道:“没救回来,人没了。”
哎。
林亚楠也忍不住跟着叹口气,又问:“怎么回事?难道是自杀吗?”
蒋红桥回答:“意外,听当时看到的证人说,估计是那天风太大的缘故,连人带自行车一下子就被吹到了河里,那边桥下拐弯的地方正好有一段没护栏,那天过后我们赶紧就通知市政部门了,这两天已经开始抓紧修了,哎,实在是太倒霉了。”
林亚楠听着,也确实觉得对方真是太倒霉了。
这样的死法若换作是以前,她会觉得有些离谱,但现在又觉得有时候命真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比如此刻,她站在这里。
蒋红桥仍在感叹,“太可惜了,朱润芝,哦就是那个溺水死亡的女性,今年才三十岁,孩子才刚上小学,她丈夫知道她的死讯后,哭得差点儿晕了过去,夫妻两个很是恩爱,听说之前因为家里有一方不是很同意,最近好不容易松口了,刚刚领了结婚证,结果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哎真是世事无常啊。”
听到这里,林亚楠心里有点奇怪。
这个年代家里不同意,还生了个上小学的孩子吗?是她有点刻板印象了吗?
不过又一想,这个
年代事实婚姻的也很多,有些人不领证是懒得领证,有些人可能还真是因为家里不同意。
看来这两人的爱情注定坎坷。
不是正缘。
林亚楠这么想-
蒋红桥离开后,林亚楠忽然被武建国叫到了办公室。
本以为武建国是又有什么像上次专案组的事,等到了她才发现办公室门口站着一排人。
都是之前过渡监区的同事。
她有些奇怪,如果是过渡监区那边出了什么事,叫她过来干什么?
但忽然间又反应过来什么。
这些人都是之前一起和她一样跟着段永锋去宝水区人名医院接人的同事。
难道是喻元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林亚楠说不清缘由,心里忽然有点不安起来。
喻元和他们不一样,他的经历太过沉重。
林亚楠走近,同事朝她摆了摆手,示意暂时先别进去。
于是她停下脚步。
里面隐隐能传来人声,但声音很低,林亚楠猜测应该是喻元在里面。
等了有一会儿,门打开,武建国喊他们进去。
林亚楠跟在大家身后。
喻元果然在里面。
林亚楠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喻元,因此很明显地能感觉出来他的消瘦。
此刻他收起前几次她见到他时的懒散,身体紧绷看着很是正式,但莫名地笼罩着一股悲伤。
这情绪实在太过外放,林亚楠忍不住看了他几眼。
武建国看向他们。
神情是难得的严肃,声音听起来也有些沉重,“你们今天陪着喻元同志出去一趟,一定要保护好他的安全,记得穿上制服,戴好警徽,一会儿出去先去设备处领枪,段永**和王高澹同志在外面等着你们。”
武建国没向他们解释具体情况,应该是已经提前和另外两人说过了。
但是已经需要到领枪的地步,这任务显然没那么简单。
因此一出了办公室,几人便窃窃私语起来,互相猜测着这次出去到底是为什么。
有人问林亚楠的看法,“林亚楠同志,你怎么看?”
林亚楠看着看了喻元一眼,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其他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便也心照不宣地闭上了嘴巴。
喻元的状况,看上去实在是太不好了。
*
众人在设备处领了枪。
段永锋和王高澹早已经在那里等着。
段永锋停职期还没有度过,但事情突发紧急,武建国还是把他叫了回来。
王高澹则是武建国临时抽调过来的人。
毕竟得出去外面,怕段永锋一个人带着他们应付不了,也怕段永锋因为之前的事情绪上头冲动,武建国便派了相对最稳重的王高澹出来。
段永锋看到林亚楠后,冲她点了点头。
双方什么都没说,但林亚楠也能明白他的意思,那是感谢的意思。
想必之前谭建祥的案子,她在其中出的力,高明是跟他说过了。
林亚楠挺长时间没见段永锋,本以为他已经打消了报仇的念头,但看到他头顶上的显示屏就明白他还没放弃。
只是这次想要报仇的对象变成了谭建祥。
一行人上了车,依旧是段永锋开车。
王高澹不知从哪里又掏出来一身制服,对着喻元开口:“怕你一会儿要穿,所长专门让我给你备了一套,尺码应该没什么问题。”
喻元眼睫微抬,从林亚楠的方向刚刚好能看到他的侧脸。
不知怎么,她感觉喻元的眼神在触及那身衣服时,突然就冷了不少。
“不穿。”喻元简单的两个字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王高澹果真要沉稳许多,听他这么说,也并未有什么其他的反应,连衣服带手收了回去,然后道:“那你想穿的时候告诉我,我替你收着。”
喻元没再出声,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又像是听到了觉得无所谓所以不置可否。
段永锋的车停在了市局的门口,然后他招呼大家下车。
这一路上他们都没说这次出来到底是什么事,其他人也没敢问,直到此刻车停在市局门口了,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了出来:“王哥,到底什么事儿啊?怎么还来市局了呢?”
有人甚至之前都没来过市局。
但门口的大字他们却是认识的。
王高澹瞟了一眼喻元,压低声音道:“进去就知道了。”
喻元站在最前面。
所有人看着他抬头,冷冷地瞥了眼建筑最高处的警徽,复又收回了视线,抬脚迈了进去。
等进去了来来往往的警察身上都穿着警服,唯有喻元一个人显得格格不入。
不少视线飘过来,喻元只当没看见。
其他人心里却忍不住嘀咕。
还以为只有他们穿得比较正式,怎么市局的同志们也这么正式?
难道是要开什么会吗?
直到走到市局后院,众人终于明白过来。
也算是开会吧,只不过开的是追悼会。
市局的领导看到喻元,竟主动走了过来。
他们在喻元后背上拍了拍,像是在安抚。
三看的重人忍不住也看向喻元。
面前摆着一共三具尸体,难道是他的家里人?
这样的情况光是想想就没人觉得能接受得了。
也怪不得这一路上他的状态如此低迷反常。
喻元的情况大家都清楚,也明白他躲进他们三看是为了躲避毒贩追杀。
先前听说过毒贩会报复卧底警察的家属,也没人想过这一幕会这么直白地展现在自己面前。
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看向喻元的脸上更加充满了敬佩。
也许警种确实不分高低贵贱,但缉毒警察无疑是这其中最伟大的。
喻元拍开所有人的手,走近那三具尸体,然后敬了个礼。
有人不长眼地问:“怎么没有穿制服?不是说了都要穿制服的吗?要表达我们对牺牲同志的尊敬懂不懂?”
喻元抬眼看过去,眼睛里像淬着冷刀,“尊敬?你们懂什么叫尊敬?尊敬不是在对方牺牲时穿着一身制服,象征性地哀悼一下,这不叫尊敬,这叫虚伪!这里躺着的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我需要你教我什么叫尊敬吗?!”
他不客气地话语震慑得全场瞬间鸦雀无声,只余下他愤怒过后的气喘声。
三看的同志们眼中闪过了然。
原来不是喻元同志的家属,而是其他缉毒同志啊。
但是如果是其他的缉毒同志的话,为什么没有一起和喻元同志躲进他们三看?
三看的众人心里疑惑,但此时显然没有人解答他们的疑问。
最后还是市局副局刘永新抬手压了压,缓和气氛,“随他吧,他比我们任何人都心里不好受。”
喻元的确不好受。
他们曾一起出生入死过,也曾生死一线互相托付过,而此时他们阴阳相隔,他站在这里,他们躺在那里。
世人笼统地称他们为“无名英雄”,一点没错。
即便是死了,他们的墓碑上甚至不敢刻下真实的名字,怕连累家里人。
就连今天的追悼会,也只敢私底下悄悄地开。
或许只有等到那天,所有和他们有关系的人都消失在这个世上,他们的名字才能真正公之于众。
多么可悲,多么讽刺。
喻元从前从来不为自己成为一名缉毒警察,成为一名卧底而不值,可今天,他却忍不住有些动摇了。
真的值得吗?你们真的觉得值得吗?
喻元眼眶湿润,泪意再也掩饰不住。
他倔强地不肯抹掉那泪珠,任由它砸向地面。
“敬礼!”有人突然出声。
所有人几乎是出于本能,抬手。
场景终于被渲染得悲壮起来,不少人都湿了眼眶。
林亚楠亦然。
追悼会开得简陋,但这已经是市局在经过会议后能给出的最大让步。
结束后刘永新拍着喻元的肩膀,宽慰对方:“你不要钻牛角尖,事情已经结束
了,好好在看守所里躲着,等时机成熟了,我会向局里申请让你回来的,我可以保证。”
喻元没什么波澜,语气淡淡,“随便吧。”
刘永新叹了一口气,又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抚。
他知道他心里有怨。
可市局有市局的考量。
越身处高位有时候越身不由己。
第70章 第70章(二更)惊心动魄的混战……
追悼会结束后,喻元回三看。
三看有人忍不住问:“这就结束了吗?那他们怎么办?”
他指着那三具尸体。
大家如何知道。
不过市局有人知道,悄悄过来解释了句,“一会儿就直接拉去火葬场了,然后会在警局的公墓里给他们立碑的,不过不能留真名,得保护家属。”
众人恍然大悟,回过味来又觉得唏嘘。
做英雄太难了。
喻元回的路上比来时更沉默,连呼吸都感觉更轻了。
在经历了今天的事情后,没有人好意思再厚着脸皮聊天,都自发地陪着他沉默。
车内还沉浸在悲伤的余震中的时候,汽车开出市局不远的地方,变故横生。
一辆金色面包车横冲直撞地冲着他们撞了过来,幸亏段永锋反应敏捷,才第一时间打转方向盘避开。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有人想要下车瞧瞧怎么回事的时候,王高澹和林亚楠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别下车!”
“备枪!”
王高澹的脸色阴沉。
来之前他们所长担忧的最坏情况还是发生了。
对面的面包车响起拉车门的声音,紧接着“砰”的一声破空声在耳边炸开。
车子一晃,似乎朝着一面沉了几公分下去。
看样子是打在了轮胎上。
然后接连不断的枪声在耳边响起,王高澹高声吩咐,“快!低头!保护好自己!”
林亚楠听着头顶枪声不断,有种奇怪的感觉。
恐惧夹杂着激动,让她身体里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王高澹和段永锋实战经验比他们要丰富得多,一边躲一边已经举着枪开始见缝插针地朝着外面射击起来。
段永锋还在试着努力发动车。
林亚楠低着头感受着四面飞过来的子弹,然后在心里判断。
而后她找准方向,抬头,扣动扳机。
打偏了一寸,她的子弹没有射到对方的心脏上,而是射到了右胸。
但这足以造成对面射击主力的减少。
王高澹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赞叹。
“准头不错!”
林亚楠心砰砰跳。
还不够准。
可能是有点激动了,不行,她需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对面的人叫嚣着。
“山鹰你有本事出来!你的兄弟们已经都被我们整死了,你要是条汉子就滚出来,别这么孬!兄弟们在天之灵看着你不羞愧吗?还是敢做不敢当?”
不用多想,大家都能猜出来他们嘴里的“山鹰”是谁。
不愧是毒贩,真的太嚣张了。
林亚楠先前也看过一些类似题材的电视剧,知道毒贩们都是要毒不要命的亡命之徒,但她没想到现实远比电视剧里演的还猖狂。
喻元哼了一声,在车内紧张的气氛中显得尤为清晰。
然后他拉开车门跳了下去,又快速地给他们把门关上。
林亚楠甚至没来得及拽住他。
他不要命了!
王高澹朝着外边一边开枪,一边找时间探窗,怒声道:“上车!”
他们这群人今天出来,主要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他的命来的,不是为了让他出来送死的!
但喻元显然已经铁了心,恍若未闻,一边找掩护体一边开枪。
王高澹眼看着将他叫回来已经无望,心一横,打开车门也下去。
林亚楠跟在他身后,动作灵敏地闪了下去。
其他人还想下,段永锋罕见地翻了脸,冷声道:“都给我呆着!”
王高澹下来后才发现林亚楠跟着他下来了,他怒目,“你怎么”
林亚楠瞬间改成与他背对背的姿势,小心地观察着周围,“我们俩互相掩护,小心。”
说话间她又是一枪,打中对方的手背,枪应声落地。
王高澹看着她的动作,放心了一点,提起全部注意力看向四周。
刚才枪声响起时,附近的路人已经尖叫着躲了起来,还好此刻路上人不多,暂时没有看见有什么伤亡。
王高澹心情没那么沉重,但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许是接连受挫,对面的人也躲了起来,枪战短暂地停了一会儿。
王高澹大脑飞速地旋转,思考此时的利弊。
对面的面包车上少说七八个人,多的话有可能十几个人,他们人数上占劣势,但准头不一定占劣势。
何况这儿离市局不远,只要撑住一会儿,局面很快就会有转机。
对面的人还在不断挑衅。
“山鹰你这个孬种!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你破坏了大哥好不容易铺好的路,他已经放话就算是追杀到天涯海角也要弄死你”
林亚楠听着这些话不敢放松警惕。
还好喻元还算冷静,就算是听到这些话他也没有冲动到冲出去。
场面僵持了一会儿。
对面的人不敢先跳出来,只能一直说着狠话。
但就在这时,一声响亮的儿童哭声响起。
林亚楠暗道一声不好。
这情况怎么和电视剧里演得一模一样?!
越是紧要时刻越是有意外发生?!
喻元不惜暴露,也已经冲着声源处跑过去。
枪声一瞬间再次激烈地响了起来。
林亚楠和王高澹几乎同一时刻朝着喻元的方向移动。
这是关键时刻他们作为警察同志为伙伴而争得一线生机的默契。
喻元搂住小男孩。
林亚楠瞳孔骤缩,目眦欲裂。
同时扣动扳机,毫不犹豫地将子弹射了出去。
同一时间,王高澹朝着另一个方向射击。
*
市局的人清扫“战场”,看到大家都没什么事后,松了一口气。
刘永新对着特警队长开口:“一会儿你们送三看的同志们回去,一定要安全送达!”
还活着的毒贩被戴上手铐,缴了枪支押送上车,死了的也有专人处理。
刘永新看着地上两具被一枪爆头的毒贩,忍不住感叹:“这是谁击中的?枪法竟然如此之准!”
喻元把怀里的小孩子递给其他人,瞥了一眼林亚楠和王高澹。
林亚楠是替他打的那一枪,而王高澹则是替林亚楠开的那一枪。
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三看里,原来有这么多卧虎藏龙之辈。
其他人的视线也不由得看向两人。
刘永新意识到什么,问:“是你们俩开的枪?”
而后他转头看向林亚楠,“我记得你,林亚楠同志,你果然不负我所望。”
林亚楠激动的心跳还没彻底平息。
额头上有汗浸湿她的碎发。
她也没想到自己那一枪那么准。
同时她也有些后怕。
林亚楠有些感激地看向王高澹。
如果不是对方,她今天可能真的要出事了。
王高澹同样心有余悸。
刚才的场面实在太过惊险,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开得那一枪。
刘永新也明白刚经历了这样的事,大家反应不过来也正常,因此对两人没有直接回答的事情并不多计较,他对着两人道:“如果此次能根据
这些毒贩抓到幕后之人,回头我会向局里申请开个表彰大会。”
等到刘永新带着其他人离开后,市局特警亲自护送他们回去。
这次的事情实在太过凶险刺激,虽然后怕,但劫后余生也不免想要吹嘘几分。
只是还没等他们吹嘘的机会,武建国在办公室里已经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冲动!你们实在是太冲动了!我让你们带枪是让你们去拼命的吗?是为了让你们保护好自己!老段老王你们两个,我让你们两个去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按住这些年轻人吗?!你们今天但凡有一个受点伤或者其他,我怎么向你们家里人交代?啊?”
武建国平时笑眯眯和善的一个人暴躁成这样,可见他有气得多狠了。
武建国骂完他们,又对向喻元,“你算了,你我就不说了,我没那个资格说你!”
他冷哼一声。
直到这会儿,喻元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
武建国说完这些,又实在生气,终归忍不住一吐为快,“市局也太过分了,他们怎么能真的不派人保护着点你们?我们三看同志的命也是命!这样下去我真的要寒心了,我必须要冲着他们讨个说法,好了今天的事情不准出去瞎说,听明白了没有?你们都出去吧,我一个人想想。”
林亚楠跟着大家鱼贯而出。
低着头的嘴角却忍不住微微翘起。
今天这样的经历,恐怕这辈子也就这么一次。
只要不死,就是赚了。
等到所有人散开,她才注意到自己身前投下的阴影。
抬头,是喻元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谢谢,救了我一条命。”也许是刚刚和那群人正面硬杠了一场枪战,喻元此刻的状态要比之前在车上好了许多。
林亚楠现在是由衷地敬佩他。
今天这场枪战揭开了她对他更深的认识,由此可见他们这些卧底警察到底有多不易。
“你能活着,真的很好。”她十分认真。
喻元深深地看了她几眼,转身欲走之际,还是忍不住回头,“你真的一定都不记得我了?”
70-80
第71章 第71章杀妻骗保?
林亚楠微愣在原地。
她就说之前怎么总感觉喻元奇奇怪怪的,好像认识她的样子,原来不是她的错觉啊。
但是脑袋里搜寻了一圈,也没找到相应的痕迹,
像喻元这样的人,之前如果认识应该会留有印象的吧?
思考了好半晌,仍旧无果。
林亚楠抬头重新看向对方。
喻元一看她这副表情,就知道她没想起来,
叹口气,道:“算了,你陪我去医务室。”
林亚楠这才看到他的胳膊上有点擦伤,此刻正往外渗着血。
应该是刚才为了救那个小孩伤到的。
喻元这个人,看着冷心冷肺的,但骨子里还是个警察。
她抬步,跟着对方往医务室走。
等包扎好之后,喻元没离开的意思,林亚楠便也暂时没动。
不知怎么,她总觉得对方还有话要和自己说。
果不其然,在林亚楠开始第三轮的默数数字后,喻元突然出声:“你怎么不说话?”
她回答:“在等你说话。”
喻元眉头微抬,像是有些诧异,片刻后略显嫌弃地评价了句,“呆头呆脑的,一点儿不像小时候机灵。”
林亚楠:“”他是在评价她对吧?
拳头硬了。
她明明是在好心等他消化情绪,然后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结果竟然反被嫌弃呆头呆脑???
有没有天理了!?
等等,小时候?
喻元小时候认识她?怪不得她想不起来,小时候的事那忘记也是正常的啊!
喻元轻笑一声,整张脸像是瞬间被填上色的画,显得有生机多了。
“学校里,小哑巴,你说你的理想是当警察,所以从小就要锄强扶弱。”
林亚楠瞳孔震惊。
比起回想起来的记忆,第一时间是震撼于自己竟然有这么中二的时候。
好奇怪啊,怎么会莫名地有一种羞耻?
喻元接着道:“所以我也当了警察。”
林亚楠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她刚上小学的时候。
有一天放学后,在等着三哥他们放学的时候,她看到有一群小男生在角落里拳打脚踢,一看就是在欺负人。
林亚楠打小就正义,壳子里又是个成年人,虽说穿过来几年开始过上儿童生活之后逐渐“退化”,但对付几个小毛孩还是不成问题的。
她把那群小毛孩吓退,看着角落里瘦弱的男孩。
小男孩不知道是不是不会说话,总之从始至终一声不吭,即便刚才被打也没听见他喊一声。
林亚楠后来才听三哥他们说。
这小男孩是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上不起学,所以经常来他们学校,有时候会坐在窗台下偷偷听老师讲课,有时候会在树下坐着看他们玩耍。
那会儿还没有改革开放,林家也没有下海做生意,大家活着都很吃力,林亚楠即便想帮他也帮不上什么。
于是后来她偶尔会趁着没人的时候教教他写字。
他不说话,林亚楠不知道他的名字,偶尔便开玩笑地叫他“小哑巴”。
很奇怪的是,当另一个人一直不说话的时候,人的倾诉欲望会逐渐加强。
林亚楠记得,那段时间她和他陆陆续续地说了好多话。
她后来有时候会想,如果小哑巴那会儿待得时间再长一些,说不定有一天她迟早连自己的秘密都藏不住,一并吐露出来。
回过神来,林亚楠看着眼前的人,实在难以将他和记忆里的人联系起来。
“所以你是小哑巴?”
喻元点头,然后轻哼一声,“我一直记得你,从第一次见面便认出你了,没想到你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林亚楠凝滞。
片刻后才为自己辩解,声音里有些不可置信,“你那会儿长这么高!”
她朝着自己肚子的部位比划了一下,然后下一秒又往下挪了挪,“才这么高,我比你都高几公分!你现在长这样!”
她又伸手,胳膊冲着头顶狠狠一比,“我能认出来吗?而且那会儿你不是不说话吗?我几次问你,你都不和我说话,我怎么知道你其实会说话!”
喻元看着她有些抓狂的样子,忍不住笑。
忽然间又敛了神色,认真地问:“怎么样?当初的小哑巴现在还好吗?符合你的预期吗?”
林亚楠看着他,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番,片刻后才弯起亮晶晶的双眸,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好久不见呀,小哑巴。”
*
林亚楠很开心。
为喻元原来是熟人而开心,也为他的现状而开心。
但很快她就有些没那么开心了。
“我被分到了市局,因为是孤儿,理所应当成为了卧底的最好人选,我始终记得你小时候和我说想当警察那时候的样子,我朝着你的梦想更近了一步,所以当卧底也没什么的,何况缉毒警察本来就是伟大的存在。”
喻元聊起过往,仿佛往昔还在昨天。
林亚楠静静地听着他说。
“我们卧底了两年,才终于摸着找到了上游的人,本来想着等结束这次任务,大家还能回去继续做好兄弟,可没想到的是——”
喻元的声音似乎崩
的紧了一些。
“成为卧底的那天,我们其实就已经不是世俗意义上的警察了,和毒贩团伙打成一片不是简单的事——”
林亚楠听着,心有些揪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三个就沾了毒。”
喻元直到此刻还能想起那天的情景。
像是一滩烂泥,挣扎着,绝望的他们。
他请求停止行动,但遭到的是拒绝。
其实喻元明白,在成为卧底的那一刻,生死就已经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事情了,只是他可以放逐自己的命,却看不得兄弟的命就这样轻易被放弃。
他们活在阴暗地里,所以即便被放弃了,除了同样活在阴暗里的他也无人知晓。
喻元只是觉得有时候很荒谬。
“英雄”好像只是一个被美化过的称呼,“被丢弃的弃子”才是他们这群人的代号。
譬如今天。
他依然是一颗棋子。
一颗引出幕后之人的棋子。
也许正是因为他还有点用处,所以他才能在这里苟活。
他有时候会这样阴暗地想。
“虽然我们之前已经切断他们好几条线了,但行动依然失败了,最后的人还是没被揪出来,他们三个被折磨致死,我被救了出来藏到了这里,我知道这群人不会放过我,当然,我也不会放过他们,不管还穿不穿这身警服,我都不会放过他们。”
林亚楠轻声问:“所以你不想当警察了吗?”
喻元沉默。
沉默其实就是他最好的回答。
他恨过,失望过,可最后还是说服不了自己。
或许从很早开始,警察就已经不仅仅是一份职业,而是一个理想。
林亚楠声音放得很轻,“好好活着吧,好好活下去吧,就像之前的这么多年一样,有目标地活下去吧。”
她曾以为“小哑巴”消失或许代表着一个生命的终结,但事实证明那是一段生命的重启。
现在他们重遇,是否证明新的循环已经开启?-
在得知了喻元是小时候的“小哑巴”后,林亚楠心底有种隐秘的开心。
就像是无意间打开了小时候的潘多拉魔盒,那段关于小时候的回忆瞬间被拉近。
她偶尔会去和喻元说说话,看着他渐渐好起来,她心里也会满足。
她和喻元的谈话还算有点效果,至少感觉那次聊天之后,对方身上的刺似乎没那么扎人了。
更多的时候,林亚楠仍旧忙于工作和家里的事情。
小舅舅打回电话来,粤省的保险行业他已经决定分一杯羹,问他们如果也想试试这个行业的话可以先去国有的保险公司了解了解情况,然后回来他再具体给他们分析。
吕红梅决定去了解一番。
林亚楠想了想,还是打算陪着她去。
她虽然也不是很懂保险,但至少是从后世过来的,应该会比吕红梅懂一些的吧?
两人找了个她白天休息的时候出门。
特殊的阶段过后,现在保险行业处于重新起步阶段,发展方向还不明朗。
相较于粤省的如火如荼,景城市的保险行业似乎并未有什么大的变化。
只有一家最大的保险公司——人民保险公司。
二人根本没有纠结的机会,只能直奔这里。
两人穿着一看便不俗,因此进去后很快便有工作人员过来搭话。
母女两个装作只是普通的顾客,想要了解一下各种保险,工作人员不疑有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为两人介绍着。
林亚楠听着听着有点犯困。
她果然还是不适合这种赚钱的活。
倒是吕红梅听得津津有味,十分入迷。
等临了走的时候,吕红梅一拍犯困到打哈欠的她的手臂,林亚楠才噌地一下醒过神来。
“好,谢谢你了,我回去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再过来找你。”吕红梅笑呵呵地和工作人员摆手,对方始终态度亲切,笑容温和,让吕红梅忍不住感叹,“他们怎么上班一点怨言都没有?”
林亚楠想,可能是这个时候还没有kpi的缘故?
这些工作人员和她记忆里的保险业务员差距可太大了。
两人出了门,吕红梅还在忍不住和她念叨。
“刚才人家给我介绍了,说这个什么家庭财产险的,你说咱们家是不是应该入一个?毕竟咱家这些财产也足够外人眼红了,还有那个什么人身保险,我看也应该都入一个,尤其是你,你这个职业我眼瞧着现在也有点不太放心了”
林亚楠没敢将之前枪战的事情和家里人说。
但即便如此,在她下班后没有按时回家情况发生后,吕红梅也开始有点担忧了。
“还有那个信用险和责任险,我看也能入,都是有益处没害处的东西,这之前不了解不知道,一了解发现这保险也是个好东西啊,怎么我之前就没注意过呢?”
吕红梅嘟嘟囔囔,自言自语。
林亚楠心里好笑。
吕红梅同志可太逗了,打着做生意了解市场的旗号来着,结果直接被安利到了。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走,突然间有个人冲到两人面前。
对方语气极快地替她们介绍着什么,似乎生怕他们跑了,“两位女士,是想买保险吗?不如找我?我这边最近刚有了一条渠道,意外伤害险你们听说过吗?没听说过的话也不要紧,我给你们介绍,就是说”
吕红梅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吓了一跳,林亚楠揽住妈妈的胳膊,绕过男人准备离开。
谁知对方竟不屈不挠地跟了上来,还在试图说服她们。
“你们不信是吗?那我给你们举个例子,前段时间我有位顾客,刚给他的妻子买了这种保险,没想到他妻子意外溺水去世了,他因此获得了这个数的赔付!”
他伸出五根手指,表情夸张地演示着。
林亚楠一听就皱了眉。
还会有这么巧的事?怕不是杀妻骗保吧?
第72章 第72章(二更)
林亚楠本来还想直接离开,但听对方这么说,她反而不急了。
于是她给吕红梅使了个眼色,问面前的人:“具体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
她的问句已经习惯性地带上了命令的语气,对面的人听在耳朵里有些别扭,但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别扭了片刻便放下,替她热情介绍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赶巧了,那位顾客前脚刚从我这里买了保险,后脚他妻子就出了意外,我们这个意外险嘛,本来就是赔付这些意外的,不管是意外受伤了还是意外身故了,我们都能赔!”
林亚楠又问道:“你口中说的这位顾客的名字叫什么?”
这下对方一下子警惕起来,“这个我不能说——”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口气有些生硬,他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毕竟属于隐私,不太方便,还请理解一下。”
保险员名叫郭阳,自认为自己长了一双“慧眼”,什么人愿意买保险什么人不愿意,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这对母女的穿着,又在瞬间挂上讨好的笑。
眼前这对母女就是他的目标人群,这笔单子他一定要签成!
林亚楠皱了皱眉头,没想到他嘴还挺严实。
正想着怎么套出他的话来,一旁的吕红梅拽着她的胳膊直接把基础要走的架势,临走前还不忘说一句,“不告诉我们是谁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既然你说不出来,看样子这事情十有八九是胡诌出来的,就为了骗我们买保险的。”
她扭头对着林亚楠道:“囡囡我们走,别听他胡说八道,我看他八成是骗子,咱们还是下回来保险公司,正规渠道也买着放心。”
林亚楠被妈妈拉着走,还没来的及多做反应。
后面郭阳马上又跟了上来。
他咬了咬牙,对着两人说道:“这样吧,回头我把那位顾客约出来 ,你们见一面,见了你们自然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林亚楠站定,“好。”
双方约好时间地点,都很开心地离开了。
郭阳想着成个大单自己提成又能挣不少,林亚楠则想着见一面更省下她的时间,不用绕着弯调查了。
路上吕红梅问她:“怎么了?刚才那人是有什么问题吗?他们这种卖保险的属于犯罪?你想着找到他那个顾客一起人赃并获?”
现在这个环境做生意的太乱了,国家很多法律规范方面还不完善,吕红梅他们有时候也得细琢磨琢磨,有些事能不能干。
好在她有个弟弟,不仅做生意头脑好,这些方面敏锐度也高,她不懂的地方多问问对方就可以。
林亚楠没瞒着她,如实说了:“不是,是我怀疑一件事,刚好买了保险,刚好对方的妻子意外去世,于是获得巨额赔付,有点太巧了,我怕有杀妻骗保的嫌疑。”
吕红梅还真没往这个方面想过。
主要是这个世上巧合的事情还真不少,没经历过的事情脑子自然不会往那个方面想去。
因此她听着还愣了一下,“啊?还有这种事?不能吧?”
林亚楠当然也不希望是这样。
但不管怎么,总得先求证一下。
吕红梅又细琢磨了一番,心想说不定还真有可能。
“囡囡,你怎么这么聪明呢?是因为你是警察吗?妈都根本想不到这里,你也太聪明了!”她毫不吝啬地夸赞着女儿。
林亚楠心里苦笑,这哪里是聪明,这都是新闻看多了的后遗症。
从今往后,随着经济的发展,人心的恶实在是太五花八门了,才让她积累出这么丰富的经验-
林亚楠和郭阳约好的时间是周五下午六点,地点就在保险公司附近的一家商场。
林亚楠提前到了那边,一边逛着看周围展台上摆着的饰品,一边等着他们。
六点左右的时候,商场里进来个人。
头顶上挂着的显示屏异常显眼。
林亚楠目光随着对方移动,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姓名:乌康
年龄:31岁
所犯罪行:故意杀人罪(100%)
刑期:未定
罪恶程度:sss级」
林亚楠看着对方头上闪亮的“sss级”,脸色沉下来。
这么严重的还是头一次见到。
看来对方罪大恶极。
林亚楠刚考虑要不要直接先抓了人试试,商场门口郭阳走了进来,他冲着她挥了挥手,然后几步追上了刚进来的乌康。
两人一齐走过来,郭阳笑着替她介绍,“这位就是我的第一位顾客乌康,我们找个地方聊?”
林亚楠跟在两人身后走着,若有所思。
看样子杀妻骗保是没跑了,但如果只是杀妻骗保的话,能达到“sss级”吗?这其中只怕是还有什么隐情。
三人找了个坐的地方。
乌康表演着一副破碎的样子。
“听郭阳说你想见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他表情绷着,看着便一副遭受过打击的样子。
林亚楠装作惊讶道:“他没告诉你吗?”
说着诧异地看向郭阳。
郭阳脸色讪讪,避开视线。
林亚楠也无所谓他装傻的行为,直截了当道:“是这样,我听说你之前在他这里买了保险,恰好意外降临,然后就赔付了,我现在也有点想买,所以想问问你是不是真的?”
乌康似乎没想到郭阳会说了自己的事当例子,他有些生气地看了对方一眼。
但话已经说出来,否认也没有意义。
他脸色沉重地说道:“是真的,可我宁愿不要这比赔付,我只想要我妻子回来。”
林亚楠在心中忍不住嗤一声。
还挺会装。
但她嘴上却在道歉,“不好意思,节哀顺变。”
乌康擦了擦脸上的泪,对着她还挺热心的样子,“没事,如果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可以随时问我,我可以替你解答。我妻子生前是个十分热心肠的人,如果今天在这里的是她,也一定愿意帮你的。”
林亚楠脸上不显,心里快要yue出来了。
真服了,怎么还是个表演型人格啊。
郭阳象征性地安慰了两句,“好了别难过了,你妻子虽然离开了,但她给你留下了一笔可观的财富,这也是她对你的爱。”
然后他转头看向林亚楠极力推销,“这笔爱谁也给不了你们,但我们可以!如果你愿意考虑的话,它还有很大的上涨空间”
乌康听着,突然起身道:“我先走了,我还得给孩子做晚饭,不早了,你们接着聊。”
郭阳冲着他摆了摆手,继续对着林亚楠洗脑。
林亚楠听着郭阳天花乱坠的推销,心里没有半点儿别的想法,一心只在案件上。
等乌康出去,她忽然也站起身,“好了有需要我找你,今天我还有点儿事先走了。”
郭阳看着她毫不留恋地走掉,心里有点泄气。
竟然有人对着这么诱惑的例子都没有动摇?还是他哪里没说到位?
他在这边反思,林亚楠已经追了上去。
乌康看到她追上来,有些莫名其妙,“你还有事吗?”
林亚楠和他并肩走,然后压低了声音问:“是这样,如果我想要快点赔付的话,有没有什么办法?”
乌康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闪过一抹暗色。
他装作没有听懂她的话,“这个是意外险,只有意外才能赔付,没有什么快捷的办法,你问我这个抱歉我帮不了你,你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对方没有顺势而上,林亚楠也不好再多追问,太明显了些,于是她摇了摇头,“没有了,谢谢你。”
乌康没说什么,走了。
林亚楠看着他的背影,想着刚才他的回答,明白他一定会再次联系她的。
第73章 第73章案破
不管乌康会不会联系自己,林亚楠都得做好其他的准备。
因此她想了想,而后又转身回了商场。
郭阳看着她去而复返,脸上一喜,瞬间从座位上起来,“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还是挺划算的?”
林亚楠点了点头,对他道:“嗯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可以买一份试试,但是改天签约可以吗?我回去告诉一声家里人。”
郭阳脸上笑开花,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他还以为这单跑了,没想到峰回路转了!
幸亏他今天做足了准备。
他赶紧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包,掏出一份空白合同来,直接递给她,“这是合同你先看看,咱们这个分着投保人、被保险人和受益人,这三个概念我先大致给你讲一下”
然后他问林亚楠:“你是打算给自己投吗?”
林亚楠点头,“行,给自己投吧。”
郭阳便道:“那到时候投保人和被保险人的信息都填你的就可以了,但受益人的信息需要是其他人。”
林亚楠继续点头,“明白,受益人写我妈妈,改天我和她一起过来。”
郭阳生怕她反悔,约了个明天的时间,林亚楠想了想觉得也可以,临走时她状若无意地说了句,“到时候给我们带份模板可以吗?万一不小心填错了耽误功夫。”
郭阳现在就想着这单能成怎么都行,自然连连点头。
林亚楠:“就用刚才那位男士的吧。”
郭阳一想,人都见过了,其他的再谈隐私也没必要了,接着点头,“行,我给你带上他的保单。”
双方谈定,林亚楠还给他合同的同时,又随口问了一句,“你们这合同怎么是人民保险公司的?我那天去了解,没听到他们说公司里现在有这种保险啊。”
郭阳给了她个意味深长的笑,话里有话,“这是暂时不对外开放的保险,我也是好不容易找到点渠道才拿到的签约权,其他的小企业哪能赔得起别人,就像乌康那份保险,不是人民保险公司哪能这么快赔付到账,咱们这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林亚楠又问:“那这个保险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刚起步阶段的话会不会有风险,虽然有赔付的例子了,但万一之后资金难以支持,这个风险我们这些投保人也是需要考虑的,你说呢?”
这担忧合情合理,郭阳没有半点存疑,立刻向她保证道:“哎哟妹妹,你就放心吧!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人民保险公司吗?我实话和你说吧,这保险出来还没三个月,拢共签了的单子加起来的钱都不够赔乌康一个人的,但人家保险公司还是赔了,你想想这是为什
么?当然是因为人家财大气粗了!”
林亚楠装作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那我就放心了。”
心里却在琢磨。
乌康这个事情,也许还牵连到其他人。
她总觉得光凭乌康一个人,不会这么快就找到保险里的漏洞。
又或者是合同本来就有其他漏洞?
不知道乌康的那份合同和刚才给她看的这份合同一不一致。
但是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对方头上的那个“sss级”,实在是太注目了,她必须尽快弄清楚这里面到底还有什么隐藏秘密。
*
第二天,林亚楠带着吕红梅准备走的时候,想了想又把三哥也拽上了。
出门前她对着三哥道:“你今天主要就是扮演一个胡搅蛮缠的傻子,明白吗?要特别挑剔,什么都问两句,拦着我们不让签字”
吕红梅在旁边听着忍不住打趣,“那他不用扮演,本色出演就是了。”
林坤:“”
看出来了,全家就他地位最低。
三人到了和郭阳说好的地方。
郭阳一瞧多了个人,还是个瞧着长相便不是很好说话的人,心里就是打鼓。
今天这事儿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想着怎么也要成了这一单,如果以后能发展成自己的回头客那就更好了,于是他极力让自己脸上的笑更加真诚些,极尽热情地接待几人。
“来,这是笔,合同一人三份儿,这个合同保险公司留一份,你们留一份,我这儿还得留一份,所以咱们得签三份。”生怕她们误会,他第一时间能解释的就都解释清楚,“哦对了,这个是模板,你们一会儿不会填的可以参照着填,当然问我也可以,要不我还是先给你们大致讲述一下这个合同应该怎么填?”
林亚楠给三哥使了个眼色。
林坤立刻上道地杵到前头,斜睨着对方,“等等,先不着急填不填的事儿,你这个合同我得看看,你不是坑我妈和我妹妹的吧?”
郭阳马上讨好地笑道:“当然可以!那您看看,我们这合同都是正规合同,人民保险公司的合同,不可能有假的”
林坤伸手从他手里一把拽过来合同,“我自己看就行了,废什么话。”
郭阳心里怄气,但脸上仍旧笑吟吟的,“您看您看。”
趁着林坤“找事”的时候,林亚楠看着桌上另一份合同。
她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没发现合同内容有什么明显的问题,内容和昨天她看的空白合同也一致。
看来合同本身应该是不存在什么漏洞的。
只是,这份合同的被保险人,林亚楠总觉得她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朱润芝
是在哪儿听到过这个名字呢?
林亚楠细细地回想了半晌,终于想起来了。
朱润芝!
这不就是那天蒋红桥和她说的那个溺水死亡的女性?对了,郭阳也确实说过乌康的妻子是溺水死亡的!
林亚楠脸色阴沉。
竟然连公安都隐瞒了过去,这个乌康还真是手段高超。
只是乌康是怎么骗着自己的妻子投了一份这样的合同的呢?
三份合同的笔迹完全一致,会是朱润芝自己写的吗?
她拍了拍三哥的胳膊,示意他可以暂时停止演戏,然后拿起合同问郭阳:“这份合同是乌康的妻子填的?”
郭阳解释:“那倒不是,这三份合同都是乌康填的,是这样,乌康一共买了两份保险,一份是他是被保险人,他妻子是受益人,另一份是他妻子是被保险人,他是受益人,当时他妻子有事没过来,这两份保险就都由他填写了。”
林亚楠皱眉,“可以代填写?”
郭阳道:“是这样,有身份证明的可以代填写,当时乌康带了身份证过来,能证明他和他妻子的关系,自然就能代填写了。”
林亚楠明白了。
怪不得蒋红桥那天说,夫妻两个是才领的结婚证,什么终于取得家里人的同意了,都是狗屁!
乌康他是为了这一步,才领的结婚证!
这个男人,真是好歹毒的心计。
以及,最大的漏洞原来在这里。
林亚楠继续问郭阳:“乌康是怎么知道凭借着身份证明就能代投保的?他之前问过你?”
郭阳回想了一番,皱着眉头,“这么说来他还真没问过我,他直接就带着结婚证来找我了,然后很顺利地就签了。”
林亚楠抓住他嘴里的话,“所以是乌康自己找过来你的?不是你主动找他的?”
郭阳:“也不是,可能我说的有误会,是我在保险公司门口拦住他,给他介绍完之后他说考虑一下,后来直接来保险公司门口又找的我,那天他就带了结婚证。”
说到这里他嘟囔:“对啊,他怎么就直接带了结婚证呢?我记得我之前应该没和他说过的啊”
林亚楠几乎可以明确,乌康一定还有其他的渠道了解到这种保险,只不过他不方便通过对方投保,所以“碰巧”遇上了郭阳。
“负责这种保险的业务员,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吗?”她问。
聊到这里,郭阳总算是意识到不太对劲了。
他不自然地笑了一下,然后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亚楠改变主意了。
本来今天她只是单纯调查,没打算投保的。
但现在,可以投一份试试。
她笑了一下,“没事,我就单纯问问,只要你现在告诉我,我立刻签字,怎么样?有告诉我的意愿吗?”
林坤往前一步,想拦她,“囡囡”
她不是让自己来搞破坏的吗?怎么还真打算签了?
林亚楠对着三哥摆了摆手,视线仍旧看着郭阳。
郭阳看不懂她的行为。
想知道其他的业务员,却依然愿意通过他签约?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因为乌康是通过他签的?
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出来她好像对乌康的这份保险挺关注,但具体什么原因又不太懂。
或许是因为对方是唯一一份被赔付的?
郭阳觉得自己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反正他的目的是签成这单。
于是他没再纠结,说道:“除了我之外,还有三个业务员。”
林亚楠:“叫什么?”
郭阳回答:“一个叫史茂,一个叫范文德,还有一个叫丰栋。”
林亚楠在心里记下这三个名字。
然后她如约签了字。
虽然曲折了一些,但这单总算是成功了,郭阳十分开心,喜气洋洋地准备离开。
不料下一秒却被人拦住,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止住。
“还有个事需要你帮忙,对外你先说我没有通过你投保,就说我这个人很难搞,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愿意投,把消息尽量扩散出去,不管是另外几个业务员还是乌康那边,以及保险公司这边,都先这么说,等时机成熟了我让你可以说了,你再改变口径。”
郭阳:“啊?”
那他这业绩到底是算到手了还是没到手啊?
林亚楠没多和他解释,只道:“我家里想投的保险还挺多的,是吧妈妈?”
一旁的吕红梅立刻点头,“嗯确实,那天了解了一下,什么家庭财产险责任险我都想投投试试,找谁投不是投呢。”
郭阳琢磨过味来了。
这是考验他呢!
只要他能沉的住气,以后这些单子全是他的!
于是他立刻点头,“可以,就按你说的做!”
和郭阳分开之后,车上吕红梅忍不住问:“囡囡你这个工作很危险吗?要不然还是别干了,回家和爸爸妈妈做生意吧,或者你不想做生意想做点其他什么也可以,爸爸妈妈都没有意见的。”
林亚楠知道她是因为刚才那份内保险的事担心了。
一方面她确实是想通过郭阳调查,另一方面也的确愿意投这份保险。
她这个工作安全系数其实正常情况下是很高的,但对于她来说,还真不好说。
万一她出了点什么事,能给家里留下点钱也算。
虽然他们不缺这点钱。
只是林亚楠也不可能把实
话说出来,便撒谎道:“没有啊,我们每天就在看守所里面能有什么危险?妈你放心吧,我就是为了套他的话才签的合同,没事的,签了合同也不代表什么,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吕红梅仍旧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她现在有点后悔让囡囡当警察了。
是不是因为他们之前老说,囡囡才从小想当警察的?-
林亚楠抛出诱饵之后,时不时地会去保险公司附近的几条街道转转。
她相信,只要是有欲望的鱼,一定会上钩的。
同时,林亚楠让林坤联系了一下蒋红桥,她和对方见了一面。
想要弄清楚朱润芝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还得让蒋红桥这边帮忙着配合一下。
蒋红桥听她说完之后,一方面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方面又忍不住有些怀疑,“因为保险金就杀人?乌康和朱润芝可是在一起已经将近十年了,会这么狠心吗?而且他能做的这么天衣无缝吗?”
林亚楠对着他道:“是不是天衣无缝你再好好调查一下就知道了,当时和朱润芝一起掉下去的自行车还在吗?说不定能从自行车上找到什么发现,还有乌康最近的人际关系得好好调查一番,资金往来和人际关系挂钩,也许他最近正缺钱呢?”
蒋红桥点头,是得好好查查。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有这个可能性他们就得查查。
于是两人分头行动。
林亚楠负责继续“钓鱼”引出背后的人,蒋红桥则围绕着乌康调查。
林亚楠放出的信号很快有了反馈。
另外三个业务员接连找到了她,试图说服她投保。
林亚楠每次都只淡淡地盯着他们笑,然后摇摇头道:“你们说的这些还不足以打动我,我要的是绝对可以看得见的结果。”
三个业务员不明白她的意思。
林亚楠也不解释,等着他们中有人跳出来。
可她似乎猜错了,这三个业务员似乎是真的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并不是装傻充愣。
他们多次找她无果后,便放弃了。
只不过,很快她想要的人就找上门来了。
乌康找了个偏僻的地方,约着她见面。
林亚楠没有藏着,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你想清楚了?”
乌康没回答她,只是抬眸打量着她,而后问了句:“你看着不像是缺钱的样子。”
林亚楠从上次和他见面的时候,已经尽可能地穿着比较低调了,但身上的气质有时候是难以掩盖的。
即便只见过一面,乌康也能看出她不像是缺钱的人。
林亚楠否认这个没有意义,索性直接承认了,但她话头一转,“但我有几个哥哥,哥哥们掌管着家里的生意,而我上着每个月几百块钱的班。”
乌康瞥了她一眼,没搭话。
这个理由,没预料到,但倒也可以接受。
林亚楠有些随意地将身子往后一靠,眸光微微沉了沉,“保险也是一种投资不是吗?”
乌康话说得模棱两可,“谁都不能保证投资就一定有回报。”
林亚楠轻笑了一声,“那是他们没找对人,投资的前提是眼光,我一向眼光还行。”
乌康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是?”
林亚楠身子突然向前探,目不斜视地盯着他开口:“直觉,你不知道女人的直觉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吗?”
两人聊了一会儿,终于聊到了正事上。
乌康话比之前直白了许多,“所以被保险人是你那几个哥哥?”
林亚楠点头。
乌康又问:“受益人写你?”
林亚楠摇头,“写我父母。”
乌康蹙眉,似乎不解。
林亚楠道:“保险金不重要,我父母那边也无需知道,只是这其中不能出现我的身影,一丁点都不能出现,明白吗?”
乌康理解了。
而且听到她说保险金不重要,他心下一动。
“明白。”他道。
“那么有个问题,我听说事后保险公司是一定会告知受益人的,要怎么保证受益人不会知道这件事呢?”她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对方,带了一点审视的意味。
乌康自然知道她的担心,也知道她这么审视自己无可厚非。
毕竟事关重要。
他微微一笑,“这个你放心,我可以保证。”
林亚楠:“你如何保证?”
显然不是很相信。
乌康:“这样吧,我们留个电话,回头我给你消息。”
林亚楠明白,他这是要问“上面”的人了。
不知道是保险公司里什么都为的人呢?能把决策权攥在手里的,位置应该不会低。
她点头,“好。”
*
蒋红桥带着消息来找林亚楠。
“还真让你说对了,那辆自行车还真做了手脚,刹车闸被人为地破坏过了,只不过做的隐蔽,当时我们又查的没那么细致,所以才没发现,这朱润芝十有八九真是因为保险金被乌康给害的!”
林亚楠想,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哪是十有八九,那是板上钉钉!
动了手脚的自行车,突然领取的结婚证,代为朱润芝填写的保单,还有巨额的保险金赔付。
不用她的证词,这些都能形成完整的证据链了。
只是为了引出后面那个人,她才没有通过警察的身份大摇大摆地调查他们。
再等等,等乌康再次给她递来消息,说不定就是一网打尽。
林亚楠又等了几天,终于等来了乌康的消息。
乌康约她见面,仍旧是一个偏僻的地方。
等她到了后,乌康对面,背对着她坐着个人。
林亚楠一眼看到对方头顶上密密麻麻的罪名,心里放下心来。
看来这就是那个背后的人了。
她朝着两人走近,男子抬头向她点头致意。
林亚楠微微一笑,站定,然后装作恰如其分的惊讶,“这位是?”
乌康为她介绍,“这位是人民保险公司的副总,董征。”
林亚楠收起脸上的笑,一秒钟恢复正经。
她掏出身上的警官证,对着两人一字一句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亚楠,是一名警察,现在你们被捕了。”
第74章 第74章二等功&崔曼君
林亚楠把乌康和董征交到了派出所。
沿着这两人查下去,林亚楠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乌康头顶上的显示屏会显示“sss级”了。
从董征的办公室里,搜出了一叠保单和个人信息资料,而根据两人所说,这些便是马上和他们合作的客户。
好在目前他们只是签了保单,还没有采取实际行动。
乌康是他们实验的第一步。
蒋红桥拿着刚记完的讯问笔录,语气森然,“这两人分工还挺明确,乌康负责寻找潜在目标,董征负责事后的理赔事宜,各司其职互不干扰,根据董征所说,他在这项保险拟定计划阶段就已经发现了漏洞和可操作性,只是他在保险公司上班没有办法尝试,就一直没敢动作。他和乌康是同学,偶然的一次碰到了,聊到工作上然后双方聊到这里,乌康起了念头,董征便和他合作起来。”
蒋红桥冷嗤一声,“二人现在倒是开始狗咬狗一嘴毛了,都使劲往对方身上推过错,这两人一丘之貉哪个都不是好东西!”
林亚楠想,反正这两人是共同犯罪的主犯跑不了了,推也白搭。
她问:“朱润芝这个事儿,乌康怎么说的?”
蒋红桥:“自行车是他做的手脚,刹车的闸失灵了,加上那天风确实不小,朱润芝刹车不及就冲到了河里。”
林亚楠想不明白,“他怎么知道那天会刮大风?”
蒋红桥说到这里,脸色更加不好看,“正要和你说这个,这乌康和董征可真不是个东西,这两人可不止想了这一个法子,刹车失灵只是其中一个,他们还想了煤气中毒、食物中毒等各种计划,只是还没来得及实施,朱润芝倒是意料之外地顺利死亡了,也是因为这个,两人一下子信心大增,只不过因为乌康刚得了一笔保险赔付,两人想着不好这么快就制造第二起,便先和那些投保人说暂时等等,这才没造成更多人死亡。”
不管怎么说,能在这个阶段制止这两人,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蒋红桥笑着道:“这两人牵涉的人众多,朱润芝这边已经查清,我们马上就要把案件材料移送到区公安局那边了,这件案子说实在的是你一个人的功劳,案件转交报告里我会写清楚的。”
林亚楠也笑。
她对这些其实没有特别大的想法,可能是她这个人也没什么事业心吧。
*
林亚
楠本以为自己没什么得失心,可在市局的表彰通知结果下来时,她还是不免被周围人的喜悦所感染。
“二等功!这可是个人二等功啊!咱们三看这么多警察,一个有个人二等功的警察都没有啊!林亚楠同志你这可是第一个!有你是我们三看的福气啊!”
“这二等功本来就是小林应得的,依我看早该给小林发了,之前那个什么邪教的案子,还有那什么杀人分尸的,哦对还有戏剧学院那些死了的学生,哪个没有咱们小林同志的功劳?别说二等功,就是一等功也应得!”
“就是就是,早该给了”
林亚楠听着大家的夸赞,都有些飘飘然了。
二等功嘿嘿,她应得的嘿嘿。
颁奖那天来的人很多。
林亚楠一眼望过去,礼堂里坐着黑压压的一片,场面相当壮观。
她社恐差点儿犯了。
这么郑重其事的吗?
她以为只是个简单的颁奖仪式来着。
市局副局刘永新在第一排坐着,看到门口的她立刻起身,然后领着她走进来,挨个给她介绍。
众所周知,第一排全是大佬。
不仅有市局局长兼景城市副市长陆正齐,连立法专家都来了。
林亚楠豁然一惊。
“林亚楠同志,你这次可不仅仅是破获了一件案子,拯救了几条生命那么简单啊,你是整个推动了立法的进步啊!”立法专家张兆伟十分激动,“这些年保险行业重新发展,法律建设却迟迟跟不上,我之前一直在断断续续地构想这一方面,但立法工作阻碍甚多,一直停滞不前,今天这起案件就是给我们的警示,保险立法必须尽快提上日程,再不能耽搁!”
对方陈述激动昂扬,林亚楠只能微笑应对。
她不懂立法的啊!她也没想到自己这个案子会产生这么大的影响,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
见她什么都不说,对方也不恼,依然笑着道:“这几天我就会启程去京城,商讨立法事宜,如果你有什么这方面的建议可以随时和我说,我们集思广益。”
林亚楠摆摆手,她哪里懂得这些。
但是想起来自己脑海里的那本民法典,她又道:“要不你有什么不确定的,可以来问我?”
也不知道那本民法典里有没有关于保险法的内容
毕竟实在是太厚了,林亚楠感觉自己都开始晕字了。
但不管了,这本民法典奖励给她,她感觉自己也没有可以用上的余地,不如给别人。
要是脑子里可以有转赠的选项就好了。
她的思维开始逐渐发散,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显得有多么狂妄自大。
一旁的刘永新听着差点儿瞪眼,刚准备说些什么,张兆伟却笑着制止了他的动作,“好好好,如果有机会我会来找你商讨的,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少年强则国强,少年兴则国兴,有你们这些青年,我们国家的未来发展即便是曲折的但也一定是螺旋上升的。”
林亚楠听着忍不住想鼓掌。
不愧是每天和文字打交道的人,出口就是一堂政治课-
荣誉带来的光环不会彻底消失,但会逐渐淡化。
林亚楠渐渐又回归到了日常生活中。
这天她在三看上着班的时候,门口杨军才差人喊她出去一趟,说有人找她。
林亚楠到了门口,看到是狄飞等人时,眼睛一亮。
难道是之前崔曼君的事情有消息了?
果不其然,狄飞开口道:“林警官,崔曼君的消息我们哥几个给你打听到了一点,就是这个消息不知道对你还有用没有。”
林亚楠眉心蹙起,心头浮起不好的猜想。
下一秒得到验证。
狄飞道:“崔曼君人是没法找到了,因为她十年前就死了!”
林亚楠心一沉。
事情果然还是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
根据谭建祥的供述,之前那次便是他和崔曼君最后一次见面,两人后来就再没见过,看来还得再查查崔曼君的其他关系网。
她问:“你们怎么知道她死了的?”
狄飞:“哥几个打听到之前和崔曼君相好的一个爷们,是他说的,他说还是他好心给崔曼君收的尸呢,说对方死在荒郊野岭里,当时给他吓一跳,后来一看是认识的人,他给卷了一卷席子给人埋了。”
林亚楠点了点头,“行,这样,你们稍等我一会儿,去带我找一下那个人。”
狄飞笑呵呵地说道:“这找的不是之前的人”
林亚楠懂他意思,直接撂下两字,“加钱。”
狄飞答应得那叫一个欢实,“行嘞,不着急林警官,您慢慢来,我们哥几个就在这里等你。”
林亚楠和邓为民说了一声,换了衣服准备下班。
然后跟着狄飞去找他口中的吴大贵。
吴大贵和狄飞等人愿意说这些事,和其他人可就不愿意说了,他绷着一张脸道:“什么崔曼君,我不认识。”
狄飞从林亚楠身后探出头来,直接揭穿了他,“老吴哥,你和我们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和我们可是说的你这人重情重义,虽然和崔曼君就睡了一次,你还惦记着给她收尸,怎么这会儿就不承认了?”
吴大贵脸色一白,“你”
他还以为就是瞎聊聊天,和这些人就吹了吹牛皮,哪能想到他们竟然带着警察过来了。
林亚楠直接道;“吴大贵,你现在不说实话我有理由怀疑你和崔曼君的死有干系,你确定还要隐瞒吗?”
吴大贵脸色更不好看,张嘴辩驳道:“不是我,我没有杀她!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林亚楠:“那你说说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你在哪里发现的她?”
吴大贵没办法只能说了出来,“我当时是在郝家村外面的那片林地里发现崔曼君的,那天我送我媳妇回娘家,我媳妇是郝家村的人,出来天色有点晚了,我就抄的近路,结果就看到那里躺着个人,给我吓一大跳,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崔曼君,一看人已经没气了。”
林亚楠听着逐渐拧起眉头。
郝家村?
她问:“是宁河派出所附近的那个郝家村?”
吴大贵点头,“就那个郝家村。”
林亚楠沉思。
她突然想到,算算时间的话,荷花生病的日子也差不多是十年前左右。
像荷花这种极有可能是看到刺激性场面或者受到惊吓而引发的高烧昏厥,崔曼君的死会不会和荷花的生病有关联?
林亚楠又问吴大贵,“当时发现尸体你没报警?”
吴大贵脸色有点扭捏,但还是点了点头,“没报。”
林亚楠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大晚上发现一具尸体,你不想着报警,而是直接将人埋了?你觉得这个说法可信度高吗?”
吴大贵沉默了一会儿,苍白地解释了句,“我当时没想着其他,就想着人死了就入土为安。”
这借口实在太一般,连他自己说着都不信。
林亚楠看着吴大贵,她相信崔曼君不是他杀的,不然他不会傻到把崔曼君的消息说漏嘴。
况且他头顶也并未有显示屏亮起。
只是他为什么直接把崔曼君埋了而并不选择报警,这其中一定还有其他隐情。
吴大贵不说。
林亚楠一时半会儿也没猜出来。
一旁的狄飞却突然想到什么,他看着吴大贵,然后露出一个难以言喻的表情,夹杂着几
分不可思议,“你不会是对着尸体那啥了吧?”
吴大贵眼神瞬间慌乱,极力否认,“没有没有,我没有!”
但他这强烈的反应反而正印证了狄飞的推断。
不仅狄飞,他身后几个小弟皆是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这啥人啊?咋还有这种癖好呢?怪吓人的!
林亚楠明白了为什么吴大贵头顶上不显示了,这会儿侮辱尸体还没入罪,根据现行的法律规定无法给他定罪,因此他头上才光秃秃的。
吴大贵被人戳破,先是坚决否认了半晌,最后似乎意识到在警察面前再多否认也没用,认定地垂下头。
片刻后他才挣扎着问了一句,“她真的不是我杀的,我发现的时候她人已经死了,我就是就是我这个不犯法吧?”
林亚楠感觉心累,“先带我去你埋崔曼君的地方。”
第75章 第75章“棺生子”?
吴大贵领着林亚楠等人到了郝家村附近。
绕着树林走了一圈之后,他有些迷茫地挠头,“应该就是在这块附近,但具体埋哪片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况且时间过去太久了”
林亚楠瞥他一眼。
就这还好意思吹嘘自己重情重义?
来之前她以为怎么着也会给对方立个碑,现在不说碑了,甚至连个坟包都没有。
但是崔曼君的尸体必须找到,就算十多年过去了,她的尸骨可能都已经腐烂,也得找到才能决定下一步。
于是林亚楠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让狄飞等人在这儿先等着,自己则带着吴大贵往附近的宁河派出所走。
吴大贵一听又要去派出所,当下便想拒绝。
林亚楠如何看不出他的想法,直接道:“你要是想洗清你的嫌疑,我劝你还是跟我走一趟。”
吴大贵不吭声了。
他现在是无比后悔自己怎么就管不住嘴说出来了?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吗!
一路上吴大贵一直仍在替自己辩解,“警察同志真不是我杀的崔曼君,你相信我!我和她无冤无仇我没必要杀她,我们俩就是单纯认识,我和你说实话我和她之前没睡过,那都是我吹牛逼的,崔曼君这人明明作风不正眼还长在头顶上,我几次找她她都不愿意和我睡——”
林亚楠转头看他,一脸了然道:“所以你心里产生了不满,起了杀她的念头,这不就有杀人动机了吗?”
吴大贵着急忙慌地摆手道:“不是不是不是那样子的啊!我是对她有点不满,但不至于因为个这就杀了她,让自己成为杀人犯啊!我就是看她死了想到之前她不愿意从我,我才早知道我当时就报警了啊!我真的就是一时糊涂啊,我没杀人!警察同志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杀人!”
林亚楠心里也很复杂。
但凡他当时报了警,事情会比现在容易处理得多,偏偏对方当时不报警的原因是因为这个
男人总能无限刷新她对他们的下限认知。
两人到了宁河派出所。
林亚楠把人交给他们,然后和蒋红桥说了来龙去脉,“尸体被他埋在了郝家村外的那片树林里,但具体在哪儿他不记得了,得挖。”
蒋红桥明白,立刻道:“我多找些人手。”
林亚楠点了点头,想起什么来又对着他道:“对了,你打电话通知一下赤桥区的楼烨楼队,崔曼君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他调查出来的。”
蒋红桥:“明白,我现在立刻给赤桥区公安局打电话。”
如果崔曼君的死是人为,根据尸体发现地点案件根据正常流程会移交到宝水区刑警队,但毕竟是楼烨之前个人调查的案件,即便转入本区,按道理通知一声也正常。
为了避免引起他们注意,林亚楠反正现在对外一律说是楼烨调查出来的。
横竖不管是什么案件,用楼烨当挡箭牌都很好使,大家都深信不疑,没有一点怀疑的意思。
吴大贵被留在派出所里接受询问,林亚楠和蒋红桥则带着人重新赶往埋尸之地。
狄飞等人坐在地上守着,见到他们来了这才慢悠悠地起来,随便拍了两下身上的土,“小林警官,这儿没哥几个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以后有事你再招呼,但凡是合适的买卖哥几个都接。”
狄飞准备撤退。
他精得很,一码事归一码事,找人他们可以,但涉及到人命他们可就不再多掺和了。
在狄飞眼里,赚钱也是有讲究的。
有些钱看着赚得容易,但实际上付出的代价可不小,他们犯不着赚这种钱,反正乞讨着也能活下去。
林亚楠也知道他的想法,因此并不强求,挥了挥手让他们走了。
一群人在这里挖尸体,动静不小,很快就吸引了郝家村的不少村民。
蒋红桥拉了警戒线,将村民们拦在外面,但附近围着的人还是越来越多。
“这是怎么了?在挖什么啊?有人丢东西了吗?还是出人命了啊?”
“谁知道嘞,怎么最近这么不太平啊,前段时间旧工厂那边出了事,现在这里又出了事,咱这最近是不是得去拜拜啊?”
“先看看到底是出了啥事吧”
楼烨过来的时候,林亚楠正在和围观的郝家村村民打听着情况。
“阿叔阿婶,咱们村子里就只有一个郝姓?”
之前帮着找荷花的时候,林亚楠和他们中有的人打过照面,大家对这个娃娃脸小女警印象都还不错,因此和她很快聊了起来。
“是的呀,郝家村郝家村,咱整个村子都姓郝的,没有外姓人,我们祖祖辈辈在这里几十年上百年了,都是郝姓的,没其他的姓的。”
“这话说的,放屁!我们这些嫁进来的外姓女可不姓郝,我们不是人啊?”
“你看你们,较这个真,我说的又不是这个意思,再说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进我们郝家村了一半都是郝姓了,怎么还能算是外姓人呢?”
林亚楠刚问了一句,几个人便互相呛起声来,她有些无奈,但还是语气温和地将话题拉了回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大家别吵架,是这样,我想问问咱们村子里之前有过姓崔的外姓人吗?”
“崔姓?好像没有吧?没听说过谁家的媳妇姓崔的。”
林亚楠接了句,“不拘于媳妇,亲戚什么的有姓崔的吗?”
一群人想了半晌仍旧摇头,“没听说过。”
连崔姓都没听说,那崔曼君这个名字就更不必说,于是她没再细问。
林亚楠刚才看了一圈,郝家村这些来看热闹的村民都是干干净净的村民,因此她才问了他们两句。
按照常理推断,如果当年杀害崔曼君的人仍旧在郝家村,这个时候是一定会出来看看情况的,但现在并没有出现可疑的人,林亚楠觉得这件事和郝家村干系不大。
那么当时崔曼君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呢?
思忖间,有人在自己身边站定。
林亚楠抬头一看,发现是楼烨。
“楼队,你来了。”她打了个招呼,仍旧在想该从哪里查起,只依靠崔曼君生前的人际关系网的话会不会太不易?
毕竟距离现在过去十年了。
楼烨看着她在苦恼,轻声发问:“在想什么?”
林亚楠把自己的猜想和他说了。
“我在想崔曼君的死也许和荷花的生病有关联,或许可以通过崔曼君的死找出荷花生病的原因,但是事情已经过去十年,崔曼君生前的人际关系又错综复杂,感觉查起来不是那么容易。”
楼烨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如果你的猜测正确,或许可以通过荷花来揭开崔曼君的死因。”
林亚楠一滞,没吭声。
她不是没想过,但她不想伤害荷花。
如果真的如她的猜测,这对荷花来说极有可能是二次伤害。
楼烨当然也明白她的顾虑,因此他只是这么一说,并没有提议现在立刻往荷花家走一趟的意思。
两人沉默间,那边忽然传来了激动的声音,“挖到了!挖到了!在这里!”
林亚楠放下脑海中的想法,赶紧往过跑。
围观的村民也纷纷伸长了脖子探着脑袋看去。
如吴大贵所说,他埋崔曼君时埋的足够潦草,此时即便是挖到了尸骨,大家都不敢一铲子下去,只能慢慢地,尽可能细致地挖,生怕破坏了对方的骸骨。
等到终于将骸骨完整地挖了出来,法医上前,做初步的检查。
林亚楠不懂验尸,何况这是一副没有了血肉的空骨,但她看着眼
前的这幅骨架,却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劲。
和她有同样想法的还有楼烨。
楼烨早在看到这幅被挖出的骸骨时,就已经皱起眉头。
“这幅骸骨数量不太对吧?”
林亚楠抬头和他对视,从他眼睛里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困惑。
因为当时埋得潦草,骸骨没办法一整个挖出来,刚才挖得过程是一块一块这样断断续续挖出来的。
现在法医已经将这副骸骨拼好。
按理说按照前述这种挖法,骸骨只能是缺失的可能性更大,而非
林亚楠看着那边一团细小的骸骨。
而非多出来。
跟着来的法医抬起头,说着自己的判断,“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幅骸骨不是一个人的,而是两个人的。”
蒋红桥眉头紧皱,“什么意思?”
法医:“可能是‘棺生子’,也可能是孩子刚出生就直接被埋了,具体的情况还得进一步鉴定,总之这不会是一个人的骸骨,是一个大人加一个小孩子的尸骨,而且根据这尸骨的细小程度判断,这个小孩子要么还未出生,要么刚出生。”
这话一出,不仅旁边的警察们个个震惊,围着的郝家村的村民们瞬间哗然。
“什么?刚出生的小孩子?什么人这么狠心的啊?这么狠毒这是要遭天谴的啊!”
林亚楠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尤其是她想到吴大贵的所作所为。
如果当时崔曼君怀着孕或者是刚生下来孩子的话,那吴大贵也真的更加刷新了她对无耻的认知。
只是刚才在问吴大贵的时候,对方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这件事情。
这不符合常理不是吗?
又或者说,怀孕的不是崔曼君。
也即面前的这幅骸骨不是崔曼君。
所以吴大贵才会从始至终未提起一句。
就在众人纷纷议论的时候,另一边再次有人惊呼了一声。
“等等,这里好像这里也有!这里还有一具尸骨!”
林亚楠和楼烨对视一眼。
然后她坚定的一声,“挖!”
第76章 第76章这两具尸骨究竟是谁……
第二副尸骨也很快被挖出。
法医将骸骨拼凑好,两副骸骨放在一起,能很明显地看出来第二副比第一副骨头数量看着要少一些。
林亚楠盯着两副骸骨沉思。
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到底哪副尸骨是崔曼君,但她觉得还是第二副的可能性大一些。
当然也不排除这里或许还埋着其他的尸骨。
也许崔曼君还没被挖出来。
蒋红桥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和同事们挖得更起劲了,几乎不放过一片土地。
只是这片树林面积不小,一时半会儿还真难以全挖干净。
蒋红桥索性联系了本区刑警队那边。
横竖案子迟早得移交给他们,让他们早点参与进来还能减轻他们派出所的工作量。
于是不一会儿,又一波警察赶到了现场。
围观的郝家村村民们只看着过来的警察越来越多,就知道这事情小不了。
好些人饭也顾不得吃了,跑回村里喊人出来看热闹。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住在村子外头的杜秀兰一家人老远就看到远处围着的人群。
郝二平刚下班回来,路过了那里,向母女两个解释,“那边树林里好像是挖出来尸体了,腐烂得连肉都没了,也不知道埋了多久,我听村里人说挺吓人的,好像还是两个人呢,还有个刚出生的小孩,咱别过去了,就在家陪着荷花吧。”
杜秀兰在厨房里忙活着,闻言探头出来有些不敢相信地问:“还有小孩子?还是刚出生的小孩子?造孽啊,现在的人都是怎么了?那么小的小孩子也能下得去手,真是不怕遭报应的”
郝二平干了一天的活,出了一身汗,一边脱衣服准备换洗,一边和她闲聊,“谁说不是,我看大家都挺震惊,警察都围了好大一圈,我瞧着小林警官和那个楼警官都在那儿”
两人各自忙着,没注意到坐在床上的荷花脸色逐渐发白,眼睫颤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双手不安地绞动着。
直到杜秀兰把饭做好,从厨房出来,她才注意到荷花的不对劲。
杜秀兰几乎是把碗摔到桌面上,冲到荷花面前,着急地询问:“荷花,荷花!你怎么了?荷花你扭头看看,爸妈都在这儿呢荷花”
刚换好衣服的郝二平听到声响也冲了出来,“怎么了荷花?怎么回事?刚才我进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荷花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的身子蜷缩在一起,眼神发直,直愣愣地看着不知道哪里,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中。
和之前发狂的状态完全不一样,这次她整个人似乎在害怕。
杜秀兰眼眶已经红了,抱着女儿不住地安抚着,“荷花,荷花你怎么了?你告诉妈,只要你说出来妈都替你解决,你告诉妈好不好?”
荷花不说话,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她在惶恐,在不安。
郝二平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但他根本什么忙都帮不上。
这是荷花第一次出现这样的状态,和以往都不一样。
但两人都能看出来荷花像是在害怕什么。
杜秀兰抱得越来越紧,企图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女儿她在她身边,给她一点力量让她别那么害怕。
就在这时,荷花却突然眼白一翻,整个人朝后仰了过去,瞬间就没了知觉。
“荷花!”杜秀兰目眦欲裂,“她爸快!我们必须得送荷花去医院,快!”
郝二平抱起荷花就往外冲,刚随便趿拉上的鞋掉了一只也顾不得回去捡。
杜秀兰顾不上锁门,跟在两人后面跑。
*
林亚楠老远就看到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瞧发现是杜秀兰夫妇抱着荷花。
她撩开警戒线跑出去,神情严肃问夫妻两人:“怎么了?荷花又不对劲了吗?”
杜秀兰看到她就像看到了救星,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林警官,荷花她,她突然就晕过去了,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第一次这样,我,她之前没有这样过,我们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
林亚楠走近已经看清楚怀里的荷花。
只见她脸色煞白,整个人已经完全失去意识,手无力地向下耷拉着。
怪不得夫妻两个失态成这样。
荷花的情况看着相当不好。
林亚楠转身抓住跟上来的楼烨胳膊,祈求道:“楼队,拜托你送我们一趟。”
楼烨没有犹豫,从眼看着就要脱力的郝二平手里接过荷花,几步就迈到车前,“上车。”
他废话不多说。
几人风驰电掣,一路直奔宝水区人民医院。
李芸风风火火地和同事把荷花推进了急诊室,让他们在外面等着。
杜秀兰和郝二平夫妻两个也在抖。
林亚楠试图通过聊天缓解两人的紧张情绪。
“怎么回事?荷花怎么会突然这样?发生什么事了吗?”
往常负责解释的杜秀兰在此刻舌头像打了结,尝试了好几次都没办法说出完整的话来,“不不”
她的眼睛里止不住的泪水,整个人几乎已经面临崩溃。
林亚楠伸
出手去,使劲地握住了她的手。
郝二平见妻子说不出话来,用尽全力遏制住自己哆嗦的身体,颤颤巍巍地回答:“我们,我们也不知道,我回去的时候,荷花还好好的,我进门还和她打了招呼,前后超不过,超不过十分钟,她突然就晕倒了”
楼烨做了个掐虎口的动作,让郝二平跟着自己做,郝二平渐渐平复下来。
但声音里还是有些颤音。
“我和荷花打了个招呼就去换衣服了,她妈在厨房里做饭,荷花一直在堂屋的床上坐着,没,没别的了”
郝二平努力回想着今天下班他回家后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地和他们说着。
“我和她妈聊起了树林里的事,我回来的时候看到那里围了好多村里人,就,就问了一嘴,回来和她妈闲聊了两句,我们话还没说完,荷花就这样了”
听到这里林亚楠立刻反问道:“你们聊起了外面树林里的事?当着荷花的面?具体怎么说的?”
她的这几个问题让郝二平瞬间意识到也许是这些话刺激到了荷花,他的脸色也越来越白,“我说,树林里挖出了两具尸体,有一个是刚出生的小孩,说好多警察在那里,你和楼警官也都在”
说到这里郝二平再也控制不住,捂着脸痛哭起来,“是不是我?是不是我害了荷花?是我害了荷花”
杜秀兰的手从林亚楠手里抽出来,走过去拍着他的背,这会儿说话又利索起来,“荷花会没事的!别胡说八道!”
郝二平闷着脑袋抽噎,泣不成声。
林亚楠已经可以断定,荷花当年生病一定和林子里发生的事情有关。
但当下最重要的事是先确保荷花脱离了危险,她才能再说其他事。
因此她再不问其他,耐心地陪着杜秀兰夫妻两人等着。
过了一会儿,李芸和另一个医生出来,两人脸上表情明显松了口气,对着杜秀兰和郝二平道:“患者没怎么大碍,可能是不明原因造成的惊厥,现在已经打了麻药睡了,让患者先睡一会儿,一会儿醒了你们再喊医生,到时候再看情况。”
杜秀兰和郝二平两人千恩万谢,只恨不得给她们跪下磕头。
林亚楠和楼烨将两人拦住,抬头看李芸朝着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还有事要忙,点了个头便扶着夫妻俩往病房走。
荷花睡着,一时半会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
林亚楠把杜秀兰和郝二平叫出病房外,和他们认真地说自己的猜想。
“荷花当年到底是因为什么变成这样,当时查不清楚,但现在有了新的线索就代表着真相随时有可能会揭开,今天荷花听到你们俩的聊天受到刺激就说明她脑子里还没有完全遗忘这件事,或许弄清楚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对荷花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
杜秀兰和郝二平有些茫然。
荷花会变成这样,他们当年不是没有猜测过是不是有什么骇人的事吓到荷花。
但村子里一直很平静,至多不过是一些打架斗殴的事情,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背后会有这么可怕的事情。
一想到荷花如果真的是因为这样的事情才被吓到,变成现在这样,杜秀兰心就止不住得揪着疼。
她那会儿还那么小,才七八岁的年纪啊。
林亚楠对着两人柔声道:“我不想伤害荷花,只是荷花当年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许只有弄清楚了才能更好地找到治疗的方法,也只有弄清楚了当年的真相才能避免,哪些无意中的话或者其他东西,会对荷花造成刺激性伤害,就像今天这样。”
杜秀兰眼神从一开始的茫然到逐渐的坚定,“小林警官你说的没错,不弄清楚荷花就永远没有好的可能性,我听你的!”
虽然决定要弄清楚当年的事情,林亚楠也没打算直接去问荷花。
毕竟荷花不一定能说清楚,还会对她造成二次伤害。
她只是对着杜秀兰夫妻两个人道:“等荷花醒了,你们先观察荷花的状态,然后根据她的状态再适时地发出一些信号简单地刺激一下,总之一切以荷花的安全为主,在荷花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就什么都别说,试着听也可以,说不定荷花会自己吐露出一些东西来,比如之前的‘信’,‘邮局’,‘警察’这些,一旦你们觉得有不对劲的随时通知我或者楼队,或者之前你们见过的蒋红桥蒋警官也可以,明白吗?”
杜秀兰和郝二平点了点头。
不用她说,他们也会以荷花为主的。
林亚楠又道:“村子附近发现了尸体,公安局一定会派人走访,我会和刑警队那边说一声暂时先别去你们家,让荷花好好修养,争取早日有了新的线索。”
两人再次点头,对她贴心的行为心存感激。
林亚楠和他们说清楚后没再逗留,毕竟那边的具体情况还不了解,她还挂心着那边的尸体呢。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再挖出来新的?
于是林亚楠在替荷花交过住院费后,和楼烨再次离开。
临走前她和李芸打了声招呼,又特地嘱咐李芸帮忙打听打听她的同学里有没有人是心理医生的-
郝家村外,蒋红桥等人还在挖。
除了先前挖出来的两具尸体,哦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三具,目前还没挖出来其他的尸体。
这让大家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但不到最后一刻又不敢把心完全放下去。
宝水区公安局刑警队队长名叫孔晋,此刻他正盯着那几具尸体皱眉。
孔晋不了解具体的情况,招手让蒋红桥和他简单说了一下情况,然后又问:“那这两具尸体里哪个是你说的那个崔曼君?除了她之外,另一副骸骨是谁的?”
蒋红桥没法说。
具体的情况他也不是很清楚,他也是听林亚楠说的。
于是他据实告知了。
孔晋便皱着一张脸不再看骸骨,而是等着不知道去了哪里的林亚楠和楼烨两人。
好不容易等两人回来后,他走上前,十分严肃地对着两人道:“林亚楠同志,楼烨同志,我知道你们两个都是大家口中的刑侦天才,但我想说即便是天才你们两个也用该分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眼下案件扑朔迷离,唯二知道具体情况的你们却突然消失不见,这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林亚楠刚从车上下来,还没站稳就被这通话打懵了。
说是指责吧,他语气倒也还行,说不是指责吧,这话还真不算夸他们。
远处蒋红桥朝着这边望过来,冲着她无奈地摊了摊手。
这就是为什么他宁愿一直挖尸体也懒得凑过去多说两句话分析案件的原因。
孔晋这个人不算特别难相处的人,但就是太死板,太讲究纪律了。
较真得让人头疼。
之前虽然接触不多,但林亚楠倒是从其他人嘴里也了解一点孔晋这人的性格。
因此她没放在心上,简单解释了一句:“不是无故消失,这件案子当年或许存在证人,我们刚才就是为了这件事才离开的。”
她还耐心解释,楼烨索性话都没说,直接略过他往那几具尸骨前走
去。
孔晋对他的无视没放在心上,反而一直追着林亚楠问:“证人?你们现在已经找到证人了?”
林亚楠看他一心确实扑在案件上,就是扑的方向有点不太对,一开始还能耐心地和他解释几句,后来就耐心逐渐告罄了。
“孔队,事情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咱先忙眼下的,回头再细说成吗?”她直接道。
孔晋绷着脸,但也勉强答应了。
楼烨在向法医了解情况。
“死因还看不太出来,得回去做进一步的鉴定,不过这两具尸体很有可能死因一致。”
“两人的年龄情况能看出来吗?”楼烨问。
“年龄的话,这具单独的尸体应该年龄比另一具大一些,具体多大也得回去进一步鉴定。”
林亚楠在向围观的村民继续了解情况。
“阿叔阿婶,十年前咱们村子里有没有人失踪过或者出去打工一去不回的之类的?”
大家想了想纷纷摇头,“没有,这么多年没听说村子里有人不见了的,嫁出去的姑娘也没听说不见了的。”
“这位警官我们知道你意思,虽然就在我们村外但这应该不是我们村里人,或许是外面的人嘞。”
“哎呀如果要说是十年前的事儿这也太久了,等等,十年前的话”
人群中有人突然止住话音,其他人瞬间看过去。
林亚楠也跟着看过去。
那人吞咽了口唾沫,感觉此刻比国家领导人讲的话还重要,“我想起来一件事,应该就是十年前,我回娘家,听我娘家嫂子说她们村子里有个寡妇跟人跑了,我本来都忘了这事了,正好前段时间我又回了趟娘家,我嫂子又提起这事来,说是这个寡妇本以为死了的男人回家了,问我还记得这事不,说都过去十年了,这男人又突然回来了,怪邪门的。”
林亚楠马上问:“哪个村子?这位失踪的寡妇或者她男人叫什么?”
“叫个溪桥村。”提供信息的婶子先是说了村子的名字,然后又摇了摇头,“两人具体叫什么我就不清楚了,得问我嫂子。”
林亚楠直接叫上楼烨,两人准备走一趟。
孔晋看着两人扬长而去的背影,竟有些不知怎么评价。
这两人未免太认真了。
不行,他得向他们学习。
另一边林亚楠和楼烨先去了一趟刚才那位提供线索的婶子娘家。
“那个寡妇叫李晓莉,她男人叫孙玉成,前段时间刚回来,这么多年人们都以为他早死了,没想到却突然回来了,也是稀奇了。”
两人得到确切的信息,又往溪桥村走。
一路打听着到了孙玉成的家里,正巧人在。
孙玉成听到两人是为了打听他早就跑了的妻子过来的,也没什么反应,只道:“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可能邻居比我知道的还要多一些,我实在帮不上你们什么。”
林亚楠看着孙玉成头顶的显示屏微眯眼睛。
李晓莉的事情他可能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但另一件事,孙玉成为什么十年都不回家,是因为这十年里他或许都在贩毒。
林亚楠临走前仔细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番他的家里,而后和楼烨去了隔壁邻居家。
邻居确实比孙玉成知道的情况要多一些。
根据邻居所说,李晓莉是1980年的三月份失踪的,从那以后就再没回来过。
一开始,李晓莉的家里人还来找过她,但后来找了几次没找着人,就不再找了。
邻居伸着脖子小声地冲两人说道:“我和你们俩说个秘密,听说是李晓莉被她家里人逼着再嫁,说是她爸妈连人家彩礼钱都收了,李晓莉才跑的。”
林亚楠问:“李晓莉失踪时的年龄大概多大?有怀孕吗?”
“年纪大概就是个二十三四岁,怀孕的话没有吧,她男人那会儿都失踪四五个月了,想怀也怀不上啊。”
林亚楠两人谢过对方,然后离开。
没怀孕的话,有点难以对上啊。
据杜秀兰所说,荷花是1980年五月份出的事情,李晓莉三月份失踪,当时没怀孕的话到了五月份也不可能会有一个临近出生的孩子。
看来还得接着查。
林亚楠扭头看楼烨,楼烨似乎感知了她的想法,直接道:“孙玉成这边我派人盯着,我们先回,审吴大贵。”
林亚楠正有此意。
第77章 第77章血腥味
吴大贵在派出所里如坐针毡。
“我和崔曼君真的不熟悉,我能知道的也都告诉你们了,其他的我真不知道了,警察同志,能放我走了吗?人也真不是我杀的,我没那个杀人的胆子啊!”
他实在是太后悔了,他就不该瞎嘚瑟。
这张嘴怎么就这么欠啊!
派出所里的人已经审出他当年为什么不选择报警而是就地把人埋了的原因,所有人脸上都是一言难尽。
这种行为真的不能给他找个罪关进去吗?
实在是太奇葩太突破人下限了。
但眼看着已经从他嘴里再问不出来什么,宁河派出所的民警正考虑着暂时将人放回去让他等通知,还是再晾会儿。
林亚楠等人回来了。
林亚楠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头,楼烨落后她半步的距离,再后面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的孔晋。
“吴大贵在哪里?”林亚楠问。
民警一愣,丝毫没反应过来她的身份,被她身上的气势镇住,下意识就回答道:“还在审讯室。”
林亚楠便朝着审讯室走。
吴大贵此刻看到她,眼睛竟然先是一亮。
派出所果然不是他这种老百姓该待的地方啊!才这会么一会会的功夫他竟然对面前的这个小女警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归宿感。
毕竟她是第一个带他过来的警察。
“哎哟女警同志,你可算回来了!你别把我一个人撇在这儿啊,不行你带我走呗,你有啥想知道的你直接问我的了,我都告诉你,别让他们问我了,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话我不想说了,说了他们还都看不起我,我真是累了,你有什么还想知道的你直接问我吧,我全都告诉你”
林亚楠在审问的桌子前坐下,楼烨跟着她坐下。
孔晋看着两人,默默地搬来了第三个凳子并排着跟着两人坐下。
跟着过来的宁河派出所的民警:“”
不是,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林亚楠直接挑重点问吴大贵:“崔曼君当时是否怀孕?你还记得吗?”
吴大贵差点儿没反应过来她的问题,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晓得她在问什么。
“当然没有啊!如果她当时怀孕的话,我怎么会怎么会做那种事呢?那不是和畜生没什么区别了吗?”
林亚楠微笑,“难道你现在就和畜生有区别了吗?”
其他人也忍不住怒赞一声,说得好!
吴大贵低声嗫嚅:“那还是有一点区别的。”
林亚楠一秒收起表情,一双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你确定崔曼君当时没有怀孕是吗?”
吴大贵着急,“我确定!我百分之百确定啊,真没有,她当时真没有怀孕,她要是怀孕了,不说其他,我也不敢啊!人家都说小孩子的魂魄最难超度,最容易阴魂不散了,我这人胆子小,万一被缠上了我迟早得被吓死!我真不敢啊!”
林亚楠看他这么着急辩驳的样子,能肯定他应该没有说谎。
所以两具尸体里如果有崔曼君的尸体的话,应该也是那具单独的。
她又问:“你当时发现崔曼君的时候,旁边没有别的什么人吗?或者说没有什么别的尸体吗?”
审讯室里除了她问话的声音,其余时候都静悄悄的,她这么一问,吴大贵冷不丁就感觉自己身上像是窜过一阵风,阴嗖嗖的。
“什,什么意思?”说话都磕巴了。
林亚楠重复,“当时旁边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人或者尸体?你好好回忆一下。”
吴大贵脑子里瞬间不可控制地想起那天的事情来。
当时晚上天色挺黑了,他看了看有些绕远的平坦大路,还是决定穿过小树林节省点回家的时间。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隐隐约约看到远处地上躺着个什么东西。
换做往常,吴大贵不一定有胆子上前,但那天在老丈人家里喝了点酒,许是酒壮人胆,神差鬼使地他就走过去
了。
即便酒壮人胆,在看到瞪着眼睛的崔曼君时他还是被吓得往后跌了一跤。
只是很快色心占据了大脑。
吴大贵把对方的眼睛蒙上,让自己不那么害怕,心头也更加刺激。
结束后他后知后觉地有些害怕起来,于是想着将对方埋了,恩怨抵消。
他快速地回家找了把铁锹,又把墙角放着破烂到已经不能用的竹篾凉席随手拿上,然后返回去。
好在这边偏僻,加上时间不早了,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人。
吴大贵迅速地挖了个坑,将人随意一裹,然后填土埋上。
一边埋一边还在心里念叨,是他让崔曼君入土为安的,他是她的恩人,她不可能回来报复他的。
回忆到这里,吴大贵身子悚然一抖。
“好像,好像是有点不对劲,当时我闻到了很大的血味,我还以为是我不小心铲到崔曼君了可是我那会儿已经把她埋了啊!”
吴大贵抬起头,有些害怕地看着他们,“有鬼!旁边是不是有鬼?你们快点去抓住她!她会来报复我的!”
旁边看着的一众民警无语。
这会儿你开始害怕了?早干嘛去了?
林亚楠抓住他话里的重点,问:“血腥味?当时你闻到了血腥味?什么样的血腥味?具体说说。”
也不知道是太恐惧了还是怎么,吴大贵已经有些神神叨叨的,并不答话,只是重复念着,“我才是受害者,你们得保护我”
孔晋看着皱眉。
这种人能问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不由地看向旁边坐着的两人,见两人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更加不明所以。
林亚楠依然在问:“吴大贵,你刚才说你闻到了血腥味是吗?当时你看到崔曼君身上有明显外伤?”
吴大贵再次愣住,然后他猛烈地摇头,“没有啊,当时崔曼君身上什么伤都没有!对啊,她身上根本就没有流血,怎么会有血腥味?就算是她的鬼魂来找我,也不应该有血腥味,不应该是谁?到底是谁在吓我?是谁?”
林亚楠绕回一开始的话题,“你确定当时除了你和崔曼君之外,没有第三个人或者尸体是吗?”
吴大贵有些茫然地看着她,“我确定啊不,我不确定,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没看到别人,但我确实闻到血的味道了,我记得,我想起来了,我埋她的时候还在奇怪,难道是我不小心把她铲破了,但是我也不敢去看,我埋完就赶紧走了,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他的话有些颠三倒四,林亚楠却和楼烨彼此对视一眼,然后沉思。
*
从审讯室出来后,孔晋颇有些不是很赞同她在这里浪费时间,“林亚楠同志,楼烨同志,我认为我们当务之急是应该先确定两名死者的身份,你们觉得呢?”
林亚楠正在思考,闻言抬起头来认同地点头,“当然是这样,死者身份必须确认。”
孔晋没料到她这么轻易地就认同了,短暂愣神过后再次发问:“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呢?难道不应该更加有效地利用起时间来四处走访,调查死者信息吗?”
林亚楠瞟他一眼,有些莫名其妙,“我是在调查啊,不冲突。”
孔晋觉得她现在这些调查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和精力,很是不认同,“我认为,已经确定了的事,就没必要再重复审问了,从吴大贵身上可得知的信息有限,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寻找其他的突破口。”
林亚楠:“”
怪不得他在这儿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合着以为她是在做无用功啊。
她刚想张嘴解释,一旁的楼烨淡声开口。
“我想请问孔队,什么是已经确定的事?是两具成年尸体中一定有一个是崔曼君?是两具尸体一定是被同一人所害?是两具尸体死亡时间一定一致?还是两具尸体一定被同时埋在那里?”
一连串问题问的孔晋应接不暇。
楼烨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继续道:“是要确定死者的身份,但是同时还要弄清楚以上这些问题,以及吴大贵发现崔曼君尸体时为什么没有发现另一具尸体,说明有可能这两起命案并不是同时发生的,甚至不是同一人所为,只是恰巧埋在了同一个地方,当然也有可能是嫌疑人只埋了另一具尸体,那么崔曼君的尸体他是为什么选择不埋?崔曼君身上没有明显伤口,血腥味的来源又是哪里,法医初步断定两人极有可能死因相同,证明另一具尸体正常情况来看也不会有明显伤口,那么血腥味就更加突兀,这些都是有可能找到突破口的地方。”
这是林亚楠认识楼烨这么久,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
她都有些震惊了。
别说她,一旁的孔晋也呆滞了。
他刚才说什么了?也没说什么吧?怎么就逼得楼烨说了这么多话
不过等仔细琢磨过来时候,孔晋瞬间就有些羞愧了。
是他先入为主地将这两具尸体认定为就是同一个嫌疑人同时犯下的案件,并没有考虑其他的可能性。
比起他们,他确实不够严谨。
孔晋倒是能屈能伸,听他这么说完,反应过来之后立刻道歉:“我明白了,刚才是我误会了,那我现在该怎么帮忙?”
楼烨没说话,眼神淡淡地转向林亚楠。
孔晋也跟着去过去。
林亚楠想了想道:“那就麻烦孔队先去各个公安分局或者派出所打听一下,1980年前后失踪的妇女,尤其是孕期的妇女。”
孔晋点了点头,很快便走了。
等他走后,林亚楠想想刚才的场面还是忍不住想笑。
能把楼烨逼到这种程度,这个孔队也是个人物了。
*
蒋红桥等人挖了几天几夜,几乎将整个小树林挖空,没有发现其他的尸骨。
于是两具骸骨被送回公安局。
因为年代已久不好鉴定,林亚楠让孔晋申请了各个局的法医都过来群策出力。
市局那边得到消息,也专门派了专家过来。
经过一群人的努力,大致得到了以下结论。
单独的那具骸骨生前年龄大约应该在三十岁左右,另一具骸骨则年龄在二十五岁左右,两人死亡方式一致,根据头骨下巴处的细微痕迹可以初步断定,两人死因均是被勒窒息而亡,除此之外身体并无明显外伤。
根据尸骨的身高以及年纪,基本上可以确定那副单独的尸骨就是崔曼君。
而根据作案手法以及尸骨的腐烂程度,也基本上可以确定,两人是被同一个人同一时间段内所害。
现在剩余的最大的两个疑问便是,另一具骸骨是谁?以及吴大贵所说的血腥味又来自哪里?
孔晋和刑警队的人连着打听了好几天,在各个分局以及派出所核对十年前的失踪申报记录,终于找到几个符合条件的人。
林亚楠看着孔晋拿回来的信息时,微微蹙眉。
“这是都是符合条件的失踪人口吗?”她问。
孔晋一边说一边摇头,“不,这其中只有三个是符合此段时间内的人,但是在筛查的过程中,我发现不仅那一段时间,在此之前,也有同类型的失踪事件发生过,失踪人是孕妇的也有。”
林亚楠接过他手里整理的材料,一双秀眉忍不住皱起。
失踪案不少,但失踪人口为怀孕妇女的,确实不太常见,因此一旦发生便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起。
孔晋顿了顿又道:“而且我在打听过程中,隆安区派出所那边说,他们在七年前发现过一起类似的案件,至今未找到凶手,死者同样为刚分娩的孕妇。”
林亚楠腾的一下子站起来,“当真?”
她没想到,这竟然还是个连环案。
如果是个连环案,如果当时第一时间发现了尸体且留有记录的话,说不定会对他们破案有很大的帮助。
孔晋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他指了指她手上的资料道:“后面那些资料就是当时现场勘验笔录和其他一些材料,我已经拜托他们给了我们一份复印件,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们。”
经过上次,他现在对楼烨和林亚楠十分信任。
林亚楠手指快速地翻动着,很快就翻到后面的几页。
根据资料上记载,死者当时死状凄惨,孩子还未足月,像是被人活生生地掏了出来,一大一小被发现时皆已经没了气息。
林亚楠看着这些记载的笔录脸色变得很难看。
看样子这起案件的受害者死因和他们刚挖出来的这起不太一致。
但她似乎明白了
血腥味的来源。
第78章 第78章凶手的作案动机到底是什……
孔晋拿过来的材料只有文字材料,林亚楠很快地将所有材料过了一遍,又问:“当时案发现场的照片有吗?”
孔晋点头,“有,但照片不好复印。”
林亚楠与楼烨对视一眼,立刻往外走,“那我们现在过去一趟。”
到了隆安区派出所之后,讲明了来意,很快就出来一个熟人接待他们。
是谷洪亮。
谷洪亮手里拿着一沓东西,走出来直接递给林亚楠道:“我听孔队说你在调查这个案子的时候,就料到你还会过来一趟,所以我把当年的材料都提前准备好了,这件案子当年恰好是我出警的,这里就是我当年整理出来的所有资料,你尽管看,有什么问题也可以直接问我,不过这案子后来被移送到区公安局刑警队那边,后续他们有没有什么进展我就不知道了。”
林亚楠点了点头,没顾得上和他寒暄,低头仔细看起来。
报案材料,现场勘验笔录这些她刚才已经看过,主要是想看看照片确定自己的猜想。
即便她来的路上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照片一瞬间映入眼帘的时候,那种直观的冲击还是让她头皮发麻。
林亚楠使劲地闭了闭眼睛,然后又深深呼了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才有勇气再次看向照片。
可能是当时的情况太过残忍,照片拍得并不多,只有三张,一张距离较远的全景,一张半全景,另一张则是聚焦在刚分娩出来的婴儿身上。
照片里女生躺在地上,下半身靠近腿的位置洇有大片血迹,还未睁开眼的婴儿躺在血迹里,浑身泛着青紫。
林亚楠几番调整呼吸,在看向最后一张照片时还是忍不住手抖,视线别开。
楼烨注意到她的动作,将照片从她手里拿过,将照片翻回第一张,问谷洪亮:“被害人当时的死因是?”
谷洪亮回答:“母亲当时的死因是失血过多死亡,婴儿是口腔内窒息死亡。”
楼烨又问:“除了过量出血,当时对方身上有发现其他外伤吗?”
谷洪亮立刻道:“有,脖子上有被勒伤的痕迹,不过不是致命伤。”
同样有勒伤的痕迹,作案手法一致。
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所为。
所以当时吴大贵闻到的血腥味,便有理有据了。
想到什么,林亚楠抬头看向楼烨,“如果同样是这么大的出血量的话,血腥味还未散去的情况下,埋尸地点按理说应该会有暴露的可能性才对。”
楼烨点头,“血腥味还未完全散去,要么对方当时刚埋尸不久,还未来得及处理现场,要么就是刚处理完不久,味道还未来得及扩散,而且根据吴大贵所说,他埋尸的手法极其简单,这么多年都难以被人发现的可能性极低。”
林亚楠接着他的话道:“所以不管是以上两种情况中的哪种,当时除了吴大贵之外,凶手并没有离开,在吴大贵之后他再次进行了现场清理,而且崔曼君极有可能是因为不小心碰到了凶手行凶,才被一道杀害?”
楼烨面带赞赏地看了她一眼,“这个可能性极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崔曼君的死便不是普通的仇杀或者情杀一类的,她的人际关系便不是案件的关键。
“崔曼君无意间撞破凶手行凶,于是对方顺势将崔曼君杀害,后来吴大贵过来,对方却并未对吴大贵做出什么行为,这个会不会是突破点?”林亚楠回忆着前世偶尔会看到的刑侦片段,试图用逻辑推断,“这有没有可能证明凶手在体型上和吴大贵相比是存在劣势的?他怕依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杀不了吴大贵,所以才不敢轻易动手?”
楼烨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谷洪亮虽然不清楚他们的案件具体,但听她这么一通有理有据的分析,也觉得没什么毛病,跟着点头,“理论上说得通。”
明明是自己提出的设想,但是说完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林亚楠在脑子里细细回想整件案件,试图模拟当时的案发现场。
凶手先将孕妇杀害,在处理尸体的过程中崔曼君过来意外撞破,凶手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将崔曼君一起杀害。
处理完第一具尸体后,吴大贵出现,发现了地上的崔曼君
等等,她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吴大贵并没有直接和凶手碰上,他只看到了崔曼君一个人!
所以凶手当时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离开了。
难道凶手当时并没有处理崔曼君尸体的意思吗?
林亚楠很快就否定了这种猜想。
毕竟崔曼君的尸体一旦暴露,那另一具尸体便也没有掩埋的必要。何况根据刚才的推断,凶手如果在吴大贵之后还回来重新清理的现场的话,那他是一定从一开始就有处理尸体的想法的。
至于为什么在明知吴大贵已经发现后,他仍旧没有转移尸体,可能是因为他来不急转移,以及转移两具尸体目标太大,他没办法做到。
那么凶手当时是为什么离开的呢?
林亚楠在脑海里进行头脑风靠。
一个相对缜密的凶手,在未处理完案发现场前,会有什么样重要的理由导致他没来得及处理完就先暂时离开?
林亚楠甚至换位思考,如果她是凶手的话,不处理完案发现场就离开,意味着需要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什么样的风险会比这样的风险还大呢?
突然间,她脑中灵光一闪。
荷花!她忘记了荷花!
比可能会被人发现的风险更大的风险是已经被人亲眼目睹且发现!
那天晚上荷花一定是看到了什么,对方也意识到了荷花的存在,所以他放下一切,先去追荷花。
如果真的如她所想的这样的话,荷花或许就是这起案件中他们最大的突破口。
想到这里,林亚楠叹口气,只希望她不是唯一。
她在思考的过程中,楼烨和谷洪亮一直静静地看着她来回变幻的神色,并未出声打扰。
直到她思考完抬头,两人才一瞬间看过去,等着她的下文。
林亚楠将自己刚才脑子里的想法说出来。
楼烨不置可否。
谷洪亮听到这里,着急地开口:“所以你的意思是,当年的案件极有可能有目击证人?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去找她!”
虽然不是他的案子,但谷洪亮对这件案子也是很上心的。
毕竟当初这起案件对他的冲击也不小,而且这么多年一直没锁定凶手,他心里也一直挂念着这件事。
谁知他这么说完,两人却没动静。
谷洪亮不明所以,看向两人。
林亚楠只能把荷花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谷洪亮沉默了。
怪不得,他就说有目击证人的话怎么会还需要费这么大劲。
想了一圈,事情又回到原地。
看来从别的地方行不通,还是得围绕着这两名被害的孕妇着手调查。
将孔晋那里搜寻来的信息整合,基本能确定和崔曼君一起被害的那名女生的身份。
女生是离郝家村不远处的瓦岗村人,名叫牛雨琴,根据家属所说当天对方是去区卫生所检查,然后便失去了踪迹。
林亚楠又将孔晋先前发现的同样为孕妇失踪的案件挑出来,以及隆安区派出所接到的那起案件,几起案件的被害人信息放在一起,试图寻找是否有什么交叉之处。
结果是一无所获。
孔晋对着黑板自言自语,“这几名孕妇出生地不同,上学时的学校不同,产检的医院不同,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共同的朋友或者其他,除了都是即将生产的孕妇之外,她们没有任何关联点,凶手的范围要怎么确定呢?凶手是如何挑选作案对象的呢?他的杀人动机又是什么?没有一点头绪啊”
案件似乎陷入了僵局。
林亚楠和他一样,盯着黑板,五官都皱到一起。
她的脑
子里很乱,像是绕了一团毛球,根本找不到线头在哪里。
这几起案件看似关联,却根本一点共通性都找不到。
“或许,被害人都是孕妇就是这些案件最大的共通点。”就在这时,楼烨忽然出声。
林亚楠扭头看向他。
“凶手为什么专挑孕妇,而且是即将临盆的孕妇下手,或许这才是案件突破的关键。”楼烨若有所思。
林亚楠眼神微微清晰,迷茫褪去少许,“孕妇吗”
选择孕妇的作案标准是什么呢?难道是因为孕妇极其微弱的反抗能力吗?
林亚楠想起之前看过的照片。
又或者是对方有特殊的癖好?喜欢将那些即将出生的孩子活活掏出来?
林亚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是她想的过于离谱,而是世界上真的存在这种心里阴暗到变态的人。
很多罪犯的作案动机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够想象出来的。
林亚楠想着,或许不管怎么样,应该先围绕着这几个被害人的周围进行排查访问,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心理存在一定问题的人。
楼烨显然和她想法一致。
两人刚刚达成共识,就听林亚楠的寻呼机突然间疯狂响起。
来电人是杜秀兰。
杜秀兰电话里十分着急,语气相当急促,“林警官,荷花,荷花又出问题了!她这两天一直狂吐不止,我和她爸刚又把她送进医院里,但是还是止不住!而且荷花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吃吃吃的,但问她到底是吃什么她又不说,我实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林警官你如果有空的话就过来看看吧,我总觉得荷花从上次之后就很不对劲,她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第79章 第79章胎盘
听清楚杜秀兰电话里的内容,林亚楠和楼烨马上往医院赶去。
临走前不忘告诉孔晋,让他先派人去摸排走访一遍,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意外线索。
两人到达医院时,荷花刚被打了镇定剂睡下。
几天不见,荷花竟然明显消瘦了不少,脸都瘦了一圈。
林亚楠忍不住问:“怎么回事?荷花最近的状态很不好吗?怎么消瘦了这么多?”
杜秀兰满脸忧愁和心疼,“我就不和你说假话了林警官,荷花自从上次之后,从医院回去她的状态就很不好,总是自言自语,清醒的时候也比之前少多了,前两天更是突然不知道怎么了,开始吃什么吐什么,我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应激反应,可后来她总是神神叨叨地说一些‘吃’‘不吃’的字眼,我才慢慢意识到不对劲,想起你那天和我说的,我就赶紧给你打了电话。”
吃?不吃?
林亚楠拧起眉头。
荷花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林亚楠不会忽略荷花随口说的话,毕竟她的话很有可能会成为他们过后找寻线索的关键所在。
只是荷花的状态不稳定,要怎么才能判断出她话里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呢?
林亚楠一边和杜秀兰夫妇聊着,一边等着荷花醒过来。
等荷花醒来后,对方果真像杜秀兰所说,嘴里一直在嘟嘟囔囔着“吃不吃”的,但具体“吃什么”“不吃什么”,不论杜秀兰怎么问,她都不再说了。
林亚楠看着荷花精神状态比前段时间看着还要不好,连忙劝道:“还是先别再问荷花了,逼得太紧了对荷花不好,放平心态,先让荷花好好养身体,其他的日后再说。”
杜秀兰连连点头,又忍不住苛责自己,“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自从上次林警官你和我说完之后,我就开始疑神疑鬼的,老是觉得荷花说什么都可能和当年的事情有关,我总想着早点儿弄清楚说不定就能治好荷花了。”
林亚楠理解她的心情,但还是宽慰她道:“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再耐心一点好吗?给荷花一点时间。”
杜秀兰点头如捣蒜,又略带歉意开口:“没帮上你们,又让你们白跑一趟了。”
林亚楠摇摇头表示没事。
荷花根本吃不下去东西,林亚楠让他们先别着急回,在医院输点营养液体,她则去找了李芸一趟。
上次托李芸问的事情,李芸这边有了回复。
“我们学校里还真有同学是心理医生的,不过他号挺难约,收费也高。”李芸这么说。
林亚楠道:“收费不是问题,号的话,到时候如果我这边有需要可能还需要大嫂你帮忙。”
李芸笑笑,“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行,你什么时候想约提前通知我,我去和他协商。”
*
从医院出来后,林亚楠和楼烨一边探讨接下来的调查方向,一边还在挂心荷花这边。
“楼队,你说荷花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林亚楠实在想不明白。
楼烨也在思考,闻言轻声自语,“吃什么东西新生婴儿”
林亚楠没有敢打扰他,这种时候经验主义很重要,她很希望楼烨能够依靠以往的经验抓住点什么。
只是两人明明都感觉答案就在眼前,却怎么也抓不住。
楼烨思考了半晌,最终还是抬起头来,摇了摇头,“抱歉。”
林亚楠咧嘴一笑,缓和气氛,“这有什么好抱歉的,我们慢慢查呗!楼队负担别这么重,再说了这案子本来就不是你辖区内的,实在不行咱再交回给孔队呗,让他去查!”
楼烨知道她这话是在开导自己,也笑了。
但他心里知道自己不会放下,摆在自己面前的案子他很难做到无动于衷。
案件一时难以推进,孔晋只能按照计划进行摸排走访,寻找可疑人员。
但这种走访无异于是大海捞针,刑警队上下都做好了做持久战的准备。
林亚楠和楼烨还有本职工作得做,两人只能尽可能抽出空闲时间来加入到其中。
一段时间的走访过后,和这个案件关联的可疑人员没锁定,倒是抓了几个小偷小摸、打架的。
刑警队的几个人看着林亚楠一茬一茬地往局里带人,表情都麻木了,“今天这个又犯的什么事儿?怎么这些犯罪分子尽往小林同志你身边凑啊?我们咋一个没逮到?”
林亚楠面无表情地瞟了一眼被自己抓着的人,声音没什么波澜,“谁说不是。”
被拷着的嫌犯震惊过后便是麻木。
不是谁懂啊?明明是她上来就踹他们一脚,逮着他们就让他们坦白从宽,说她都知道他们犯的那些事儿,本来以为胡说八道的,哪成想她是真知道啊!
不是,他们什么时候被警察盯上了?
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啊!
狗日的,这届警察太不道德了!
林亚楠才不管他们什么想法,找不到这案子的一点线索最近可是把她憋屈疯了,只能顺手解
决几个小案子缓解缓解。
这么过了十来天后,林亚楠成功把自己逼生病了。
巡逻监区的过程中,迎面而来的同事表情惊讶,几步走到她面前,“小林同志,你怎么流鼻血了?你没事吧?”
同事话刚落,林亚楠便感觉左鼻腔一股液体不受控制地滴落,她低头看去,地上一滴血色的圆形状液体。
于是她连忙又抬起头,同时仰起右胳膊。
同事将她手里的警棍接过来,关心道:“小林同志你先去医务室瞧瞧吧,这里我帮你看着。”
林亚楠很想说其实应该没什么,可能就是这段时间单纯着急上火,但一想自己顶着一脸鼻血在这里巡逻也很影响形象,便对同事道了声谢,然后朝着医务室走。
医生给她打了盆水,又嘱咐她近期别熬夜,多喝水,适当吃些降火的水果。
林亚楠一一点头。
这段时间因为那个案子,她确实总是睡不着觉,主要是脑子里老想着。
每天睁眼想着,闭眼也想着。
林亚楠觉得自己一直这样不好,她应该慢慢接受悬案的存在。
尤其是像她这样还有夜班,这么一直下去迟早吃不消。
这么说服自己之后,困意竟然很快上来了。
医生看着她接连不断的哈欠,道:“困了的话就在这儿眯会儿吧,我一会儿叫你。”
林亚楠想着同事还在替自己巡逻,哪里好意思就这么睡了。
刚准备说些什么,却见门口不知何时武旗站在那里。
“我去你们监区说一声,你安心休息。”武旗看着她萎靡不振的样子,斩钉截铁道。
他说完便走,没有给她一丝反对的机会。
医生看着两人笑,从武旗身上转回来又落到她身上,跟着劝:“你就听他的吧,眯一会儿耽误不了多少功夫,你这个样子一看就是几天没睡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所虐待新人呢。”
“没有没有,是我这两天事情比较多。”林亚楠连忙摆手,想了想还是躺下,“那我眯一会儿,麻烦你一会儿喊我。”
医生点头。
林亚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再醒来的时候耳边旁边一阵噪杂声。
她睁开眼睛,看着光秃秃的白墙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医务室躺着。
“不行,他这胃里积食已久,还是得送到外面医院去检查,快,你们找几个人,送去最近的医院”
耳朵边是医生急切的话。
林亚楠坐起来,扭转身子去看,才发现算是熟人。
之前她在重监那段短暂的时间里,负责的监室里有个人让她印象还算深刻——吃墙皮的孙明生。
此刻孙明生面色痛苦地在地上蜷缩着,嘴里发出的哀嚎声都虚弱得快要让人听不见。
林亚楠看他这样,再加上刚才听到的医生的话,瞬间便明白过来。
孙明生有异食癖的习惯,长年累月吃墙皮,胃迟早有一天会受不了。
“他这样子绝对不是第一次这么难受了,必须尽快送医院,不能再耽搁了!”在医生的催促下,孙明生很快就被人扶了起来,然后拉着往外走。
重监本就人手紧张,一道来的两个警察眼看还得去外面的医院,商量:“你先带着他往外走,我回监区和洪哥说一声,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开。”一人对另一人说道。
林亚楠知道重监人手紧缺的情况,闻言从病床上跳下来,连忙追了上去,“我帮着去送人,你回去吧。”
那人一看林亚楠,脸上浮出笑意,“哎呀林亚楠同志你在这里啊?我刚才都没看到,那敢情好,我就不和你客气了,你帮着走一趟吧,这边实在抽不开身。”
林亚楠朝他挥手,“明白明白,你快去吧,这里有我。”
于是在医生的帮助下,她和另一位同事赶紧把孙明生抬出外面。
临时找不到能开车的人,林亚楠很想自己上,但考虑到自己还没有驾照,只能作罢。
另一位同事和随行的医生也没有驾照,两人为难之际,武旗冲了出来,“我来开。”
同事想到林亚楠刚才直接打算上手开车的场面,还不忘问一句,“你有驾照吗武旗同志?”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才放下心来。
离三看最近的医院是定善区的医院,武旗一路速度不慢,很快就到了医院。
等待孙明生的过程里,几人一边聊天一边平复心情。
同事表情还有些后怕,“万一孙明生真出点什么问题,我们是不是就直接不用干了?哎哟我真”
后面的话不方便说出来,几人也都没问。
林亚楠自然地转移了问题,问随行来的医生:“他这个吃墙皮的毛病改不了吗?”
医生摇了摇头,“很难,不管是这种后天因为其他因为形成的异食癖,还是先天性的,通常都很难掰回来,对食道和胃部的损伤是一定不可避免的,只能说有些人时间久了或许能够形成抗体。”
林亚楠默然。
很显然孙明生无法形成抗体。
一旁的武旗这会儿也忍不住问:“异食癖?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病?”
“这种行为的形成原因太多了,生理因素譬如身体缺乏某种营养或者消化系统出现异常,心理因素比如受到外界刺激形成的强迫症或者应激反应,又或者婴幼儿时期造成的行为固化,都有可能导致异食癖。”医生解释,“像孙明生这种就是典型的受到外界刺激造成的后遗症。”
重监的同事接话,“哎他其实也可怜,孙明生小时候被他爷爷捡回去养大,一老一少一直相依为命,后来他爷爷被地痞流氓欺负,逼着啃墙皮,孙明生为了替爷爷挡,就主动自己啃墙皮,结果后来爷爷还是去世了,他一气之下捅死那几个地痞流氓,但吃墙皮这个习惯却是改不掉了。”
林亚楠上次去重监的时候已经知道这个故事,也是因此重监的人对孙明生相对宽容许多。
苦难的故事使得现场气氛沉重了些许,聊天中断,几人沉默地等着。
就在此时,医院内突然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响起。
救护车急促的鸣笛声近在迟尺。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似乎已经提早得到消息,急切地走向门口。
“孕妇胎盘早剥,已经大出血,情况十分严重”
一群人急匆匆地来,又急匆匆地推着担架往里走。
身旁的同事忍不住感叹,“医院还是这么的让人有紧张感啊,我每次来医院都很害怕,总感觉同一时刻有无数人在生死一线徘徊,让人莫名的心慌。”
医生垫着脚看向被推着走远的患者,也在感慨,“胎盘早剥啊,这确实危险,弄不好会出人命的,我老婆生孩子那会儿也是因为胎盘早剥大出血,当时医院问我保大还是保小,我一个医生竟然都慌得不知所措,不怪人家说生孩子是女人的一道鬼门关,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当妈妈还是太伟大了,希望这位妈妈也能平安”
林亚楠听着他的话,脑子里忽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她之前没朝这个方向想,是因为她没有生育经验,对于这些不是很了解,平常时刻很难想到那里。
但刚才听到对方反复地再讲一个词——胎盘。
她想起来。
“梁医生,胎盘是不是可以吃来着?”她突然问。
被问到的梁医生一愣,不明白她话题怎么突然转移到这里,但还是点了点头,“胎盘是有药用价值的,只不过得注意加工处理,而且现在好多人也一般不会选择吃这个东西了,你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林亚楠脸色不是很好看。
她不知道胎盘具体长什么样,但想到那天看到的照片,根据猜测也能推断出应当是没有胎盘的。
当然还需要去确认一下。
于是林亚楠对着梁医生简单解释了句,“突然想起来问问,没什么。”
然后她借用医院的电话,给隆安区派出所打了通电话。
电话那头,谷洪亮同样对胎盘知之甚少,去和当时的法医确定了一遍后他才回来说道:“当时现场确实没有胎盘,有什么问题吗小林同志?”
林亚楠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胎盘是可以吃的,我在想有没有可能对方的杀人动机是胎盘?”
谷洪亮震惊,隔着电话线都能听出他声音里的不可置信,“所以对方才专挑孕妇下手?!”
而且是临盆的孕妇。
林亚楠觉得是有这种可能性的。
但是很快她便再次生出疑问。
胎盘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很多孕妇在生产完并不会留下这个东西,因此会交给医院处理。
也就是说,如果想,完全是可以通过医院买到胎盘的。
她想不明白嫌疑人为什么会选择采取这种极端的方式。
第80章 第80章冤屈的灵魂终于重见天日……
案件似乎有了新的线索。
林亚楠将自己的想法和楼烨以及孔晋说出来后,得到两人一致认同。
“不管他是为什么选择采取这么冒险的办法,总之我们就围绕着胎盘这一点去查,我就不信揪不出来背后这家伙!”孔晋如今很有信心。
楼烨则继续分析,“或许是因为他喜欢吃新鲜的生胎盘。”
听到这里,林亚楠沉默了。
真的
有人变态到这种地步吗?!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异食癖的人好像真的有这种可能。
旁边刚才还在喋喋不休的孔晋也沉默了。
他的视线控制不住地飘向一旁轻飘飘说出来这句话的人。
楼烨:“?”
视线对视的一瞬间,孔晋嘴角努力扯出一个笑,“没事没事,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说楼队经验还是太丰富了。”
虽说有了新的线索,但嫌疑人的锁定依旧少不了摸排走访。
只不过之前大家是毫无头绪的无头苍蝇,而如今则目标明确。
孔晋分了一部分人去各个医院调查近几年购买胎盘的人员记录,另一部分则继续在周围走访。
这天宝水区一位外出排查的女警终于发现了一点线索。
“这个侯绍辉听说他妈妈当时怀的是双胞胎,但是生产当日兄弟两个只活下来一个,听邻居说当时另一个孩子是胎盘早剥,还没生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按理说两个孩子能活下来一个都是幸运的,但不知怎么的,外面一直有流言说是侯绍辉命硬,在娘胎里就克死了他的兄弟。”
又是胎盘早剥。
侯绍辉因为这种流言影响心理,进而引起吃胎盘的异食癖,似乎也能说得通。
孔晋很快派人将侯绍辉带了回来。
林亚楠在看到侯绍辉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不过她还是很好奇背后的故事。
侯绍辉整个人异常冷静,坐在审讯室里丝毫没有一丝害怕,也没有半点隐瞒的打算。
他像是个机器,毫无感情地陈述着自己的犯罪事实。
“他们都说是我天生命硬,给家里带来了厄运,在娘胎里的时候就能吞掉兄弟的胎盘,害死和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后来更是接连克死我妈和我爷,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但他们都觉得我是那个灾星,只要我属于这个家我就会给他们带来各种祸事。”
一开始,孔晋对他的遭遇还有两分同情,皱着眉问:“谁和你说的这些?”
侯绍辉嘴角扯着笑回答:“所有人都这么说,家里人,那些并不怎么很熟的亲戚,还有周围的邻居,从我开始会说话,明白了话语是包含很多含义的时候,他们就会笑眯眯地告诉我,说我知不知道我自己其实有一个兄弟,我们俩一同在我妈的肚子里长大,但后来我那个兄弟因为胎盘早剥死了,他的胎盘被我吸收了,是我害死了他,大家都这么说。”
孔晋接着问:“因为这些话你就起了吃胎盘的心思?”
但很快,他就一点儿同情对方的心思都没有了。
侯绍辉突然间看过来,眼睛里像闪着异样的光,似乎终于聊到了他感兴趣的话题一般,他语气都有些激动,“我只是好奇那个东西是什么滋味而已,既然在娘胎里的时候我已经吃过了,现在有什么吃不得的?其实一开始我去医院找过这东西,但医院里的不新鲜,我看着不仅没有食欲还会觉得恶心,我想他们说的是对的,我可能真的是天生的恶魔,当我无意中看到一次刚从孕妇身体里取出来的胎盘时,你们不知道,我当时激动得血液都在沸腾!那种新鲜的,沾着温热血液的,包裹着新生儿气息的触觉实在是太美妙了,你们根本没法想象它对我的吸引力,我一点都无法抗拒”
他说着停不下来。
问话的孔晋和记笔录的年轻警察听着脑瓜子却嗡嗡的。
他要收回他刚才一闪而过的怜悯。
神经病,这人简直是个神经病!实在是太疯狂了!
“你们永远不会懂我第一次吃到这东西时的美妙滋味,那种感觉我至今都难以忘怀”
耳听着对方开始细致地描述起味道来,记笔录的年轻警察终于忍不住呕了一声,又连忙捂住嘴。
他发誓,今天这份讯问笔录是他工作这么久以来最难熬的一份。
他宁愿去审那些分尸杀人犯!
侯绍辉看到他的反应,似乎是觉得有些可惜,“你们只是没有试过,没关系我原谅你们,等你们试过了你们就会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它更美妙的东西了”
孔晋也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连忙将人打断,然后出去透气。
“这人心理太扭曲了,心理已经完全不健康了。”孔晋忍不住说道。
林亚楠实在好奇,又不好意思直说。
一旁的楼烨就直接多了,“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进去试试。”
旁边的年轻警察眼瞬间亮了。
不介意不介意!他真的不介意!
这审讯室今天谁愿意进谁进,他是遭不住了。
这哪是上班啊,这简直是对他的惩罚。
孔晋思索了两秒钟,也点了点头同意了,“也行,常听别人说楼队审讯也有一套,让我见识一下也好。”
楼烨一本正经,“那还是不喧宾夺主了。”
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几人再次进去。
侯绍辉已经从先前亢奋的状态中抽离,此刻恹了不少。
孔晋直奔主题,围绕着他们掌握的这几起案件开始发问。
根据孔绍辉所说,不管是牛雨琴的案子,还是那几起孕妇失踪的案件,都是他犯下的。
“第一次我记得是1979年的夏天,我从医院出来碰上那个孕妇,这些孕妇一点戒备心都没有,我随便编了个理由就骗到了她们,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到这种新鲜的东西,既刺激又兴奋,我甚至能感觉到它们的生命力,你们懂吗?就是那种生命力,这东西它是有生命力的从此以后我就迷恋上了它们,我开始寻找目标,但实在太难找了
后来隔年的春天我终于发现了新的目标,但是这次我出师不利,竟然被人发现了”
说到这里,孔晋和楼烨、林亚楠对视一眼。
这起案件便是他们这次发现的案件了。
林亚楠瞬间正襟危坐。
荷花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马上就要揭开了。
“一个女的看到了我做这些的全过程,明明天那么黑,她却全看到了,我甚至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藏在那里的,没办法我只能将她也杀了。”说起杀人来,侯绍辉随意得像是踩死了一只不重要的蚂蚁。
语气里充满了对生命的轻视。
林亚楠皱眉,然后又忍不住问道:“当时附近还有其他人吗?”
侯绍辉愣了一下,反问:“你怎么知道还有其他人?”
林亚楠身子无意识地前倾,稍显急切,“当时还有谁在?你发现对方后做了什么?”
提起这个,侯绍辉表情就有些生气,面目也显得狰狞了不少,“当时不仅这个女的发现了我,和她一起的竟然还有个小孩!这女的故意引起我的注意力,以致于我放松了
警惕,让那个小孩逃走了,要不是天黑了,要不是这个该死的女人拖延时间,我一定能追到那个小孩!我一直追到邮局那边实在没找到那小孩的踪迹,便出声警告她,让她要躲就躲好,最好一辈子也别出来,更别去找警察——”
说到这里,侯绍辉突然咧嘴一笑,“不然我一定会找到她,然后杀了她。”
他这个笑来得猝不及防,孔晋冷不丁被吓到,竟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林亚楠手握紧,恨不得打面前的人一顿。
直到此时她突然有些后知后觉地庆幸。
还好荷花神志不那么清醒了,至少现在她还好好地活着。
侯绍辉供述已经完全清楚,案件也已经水落石出。
那天他的确是一开始的作案对象只是牛雨琴,只不过被崔曼君和荷花意外撞破,于是他顺手将崔曼君也杀害。
过程中,崔曼君尽可能地保护了荷花,荷花幸运地活了下来,不过因为受到刺激,回家后荷花便高烧不退,然后变成了现在这样。
荷花嘴里一直念叨的“黑”,大抵是当时躲避过程中藏到了黑黢黢的空间里,“警察”是因为侯绍辉一直反复威胁她不准告诉警察,而“吃”很显然便是她目睹了对方吃胎盘的行为。
至于“信”,林亚楠猜测是和崔曼君有关。
可能崔曼君在最后关头托付荷花关于“信件”的内容,但到底是不是也只有荷花清醒过来才能知道了。
侯绍辉这些年里林林总总一共杀害了六名孕妇,除了七年前那名孕妇他没来得及处理尸体之外,其他的尸体都被他掩埋在各处。
孔晋带着他指认了剩下的几处地点,然后挖了几天终于将所有尸骨挖了出来。
这些冤屈的灵魂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80-90
第81章 第81章基金会&运钞车
案件结束,但查案过程中发现的一些失踪案件在各个公安局派出所又重新备上案。
与炎热天气一起来临的,是忙到脚不沾地的工作量。
“哎嗨,我发现这自打天气热了,白天越来越长了之后,这藏在阴暗角落里的这些小流氓小瘪三们都跳出来了,我们三看最近这入住率都直线上升提高啊。”办事大厅内,办理换押手续的同事看着糖葫芦般一串的犯罪分子忍不住开玩笑,手上盖章的动作却不停。
站在窗口外的公安同事呵呵一笑,“你也发现我们局最近业务量比以前高出不少是吧?一半是你们三看的林亚楠同志送的!”
“听说了听说了,我们三看小林同志这体质确实是,总是走在犯罪的第一现场,抓个精准,嘿嘿。”最后一句嘿嘿明显带了嘚瑟的意味。
他们局已经不是第一波了。
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来的,哪个不是一半业绩都是由小林同志送过去的?
他们三看内部还开玩笑。
要不是必须得走公安局这道程序,让小林同志直接把人送进来他们三看多省事儿!
双方聊得热火朝天。
旁边被拷着手低着脑袋的嫌犯却在懊悔。
他怎么就运气这么不好,刚巧就碰上这位林警官了呢?
这段时间道上关于这位林警官的传闻很多,大家都说遇到她避着点儿,他之前还有些不信邪,直到迎面撞上还真不得不信。
册那,这人是真有点儿邪气!
他干的那点儿勾当,对方竟然知道得清清楚楚,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盯上的!
真他妈邪了门了,她明明就一个人,怎么来的那么多双眼睛挨个盯着他们?
另一边,不管是同事们口中的话题中心,还是嫌犯们脑子里追悔莫及,恨再次一次千万别遇上的林亚楠此刻嘴角根本压不下来一点。
胎盘案件侦破后,脑海里提示她显示屏面板再次升级。
这次不仅能看到所有人的犯罪信息,连他们具体的犯罪过程都能看到了!
所以这段时间她才会肆无忌惮地开始抓那些头上顶着显示屏的人。
不需要在他们正在犯罪的时候在场,她只要根据面板上给的信息,稍稍一诈便能将这些人诈出来。
然后提着人便扔进派出所公安局。
以致于最近这段时间她快要将各个派出所公安局的门槛都要踏破了,大家看到她也是一副喜忧参半的表情。
虽然确确实实是白送的业绩,但工作量属实是增加了不少。
和他们的想法不同,林亚楠那自然是一百个高兴的,就让她背负这伟大的使命,扫清这些社会的渣滓垃圾吧!
不过好景不长,在“集中抓捕”了一段时间之后,她明显感觉到附近的社会环境安全了很多,现在迎面碰到的人头顶上一个比一个干净,眼神一个比一个清澈。
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充斥着被社会主义洗礼过的清澈。
林亚楠一开始还觉得有些可惜。
转念一想又立刻唾弃自己这样的想法。
发现不了目标代表着社会治安的稳定,她怎么能因为有个外挂就抱着百分百发挥外挂作用的想法呢?
功利,实在是太功利了!
自己检讨一番过后,林亚楠放平心态,抽了个时间去看了趟荷花。
在李芸的帮助下,荷花已经看过几次心理医生,虽然暂时效果甚微,但心理医生说荷花的情况在逐步好转,是有康复的可能性的。
杜秀兰夫妻两个听到这话喜极而泣,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她的大恩大德。
林亚楠推回他们努力给自己塞钱的手,示意他们不用和自己这么客气。
反正她最不缺的就是钱。
相遇即是缘分,能帮到荷花,她也开心。
因为荷花的事情,林亚楠某一天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她托着狄飞等人去附近的各个区打听了一番守村人的故事。
通过这些拼凑的故事,林亚楠对守村人的了解逐渐全面,她产生了一个想法——她想创办一个“守村人基金组织”。
同荷花一般,这些智力有缺陷的“守村人”们或许有康复的可能性,或许大部分没有,他们身边能够包容他们的大多是父母,也许还有兄弟姐妹,但倘若有一天这些人离开了
更遑论,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其实已经被抛弃了。
如果没有能力便算了,但如今自己有点能力,她总想着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不过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但她又担心自己想法幼稚不切实际,因此便找了个时机和家里人说了出来。
意料之中的,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
林亚楠时常在想,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不是住在了小洋楼,不是几乎没有钱的烦恼,而是家庭和睦,父母哥哥都尊重她理解她。
但转念一想,这些事情很大程度上也需要钱的支持。
所以钱可真是个好东西。
她无数次感叹。
基金会虽然有了念头,但具体怎么建立林亚楠是一窍不通,本想着等自己有时间再去好好打听打听,没想到在生日这天,吕红梅女士告知她,她已经将基金会成立,作为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林亚楠真的很感动。
吕红梅眼里只有对女儿的爱,“妈妈只希望你能永远做被爱包裹着的,最幸福快乐的小孩。”
林亚楠在想,世界上再不会有比母爱更伟大的东西存在了。
她一定会如妈妈所愿-
楼烨一直派人盯着孙玉成。
一开始,负责盯梢的队员还有些不明白队长的含义,但盯了一段时间后,他就察觉出点不对劲了。
“队长,孙玉成这小子很有问题啊,听说他失踪了十年?家里看着也一干二净的,到现在回来也没个正经工作,每天不是在家晃悠就是在附近各个商场饭店晃悠,花起钱来更是大手大脚的,关键我有次趁着他出去去他家里翻了一遍,愣是没看到
藏钱的地儿,他这钱到底从哪儿冒出来的?”
楼烨听完他这些话没说什么,只嘱咐对方继续盯着。
从哪儿冒出来的,时间久了自然就知道了。
孙玉成只是条小鱼,背后的大鱼才是他真正要钓出来的。
楼烨虽然没有林亚楠的外挂,但他有作为警察的直觉和经验。
之前去孙玉成家里的那次,他已经察觉出不对劲。
孙玉成那天见到他们时,第一反应便是将手先藏起来。
楼烨特意看过他的手。
孙玉成的手时常会控制不住地抖和痉挛,那是极有可能常年吸食毒品造成的。
这些吸毒分子通常会有固定的买货渠道,顺着孙玉成查下去,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因此他才让人盯着对方。
这些吸毒的时常出现以贩养吸的情况,楼烨之前不确定,但派人盯了这么几天后,根据返回来的情报基本可以确定孙玉成是属于这类人没错了。
另一方面林亚楠也在操心着孙玉成的情况。
因此在楼烨把刑警队队员观察到的情况同步给她时,她和楼烨的想法一致,“再等等,说不定能连根拔起。”
两人达成一致,孙玉成这条线便决定再放长些,努力钓大鱼。
日子这么平静地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某天突然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城的事。
——一辆运钞车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劫持了。
“太吓人了,听说劫持的一共有五个人,全都蒙着脸拿着枪,当时押送运钞车的人员包括司机在内全都被打死了,什么人胆子竟然这么大啊?”
“怎么会发生这么离谱的事啊?光天化日之下那么多人,竟然会让他们跑了吗?”
林亚楠回到家里的时候,家里人也正在讨论这起案件,她一边换鞋一边和家里人解释,“当时他们为了逃跑,沿路撒钱制造混乱,许多人为了捡钱根本就不管其他,这才让这伙人逃了。”
听到这里,林家人全都咂舌。
这伙人脑子还转得挺快。
“那现在怎么样了?有线索了吗?”林坤忍不住问。
林亚楠摇摇头。
因为这个案件市局已经第一时间成立专案组,她也被特意调了过去,参与这次行动。
林亚楠现在觉得自己已经基本上算是市局的编外人员了。
好在武建国不仅什么理解她,甚至还很支持她为他们三看争光。
今天下午开了一下午的会,针对此次案件有什么破案思路,市局那边让大家都畅所欲言。
最后得出几个方向。
追踪车辆信息,追踪枪支的来源,根据丢失的钱的编号进行追查,以及老办法全城排查。
林亚楠再次深刻地认识到了时代的局限性。
在这个车辆套牌都很容易的年代,在这个自制枪支横行的年代,在这个几乎没有天眼监控的年代,想要快速地锁定凶手是多么复杂的一件事。
抢劫运钞车这种事情,林亚楠上辈子只敢在上班上到疯魔时发疯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然真的有这种事情的发生。
林亚楠主动请缨加入了全城摸排的队伍中。
第82章 第82章死了?
景城市靠海。
因此除了陆运之外,水运交通也很便利。
而被抢的纸币均有特定编号,只要在景城市范围内出现,是一定能够根据纸币编号锁定到嫌疑人的。
这点警察知道,实施了抢劫的那伙人也知道。
因此在案发后,几名嫌疑人一定会第一时间逃离景城市,以及想办法转移资产。
“这么大批资金,想要转移不是那么容易的,铁路安检相对来说比较严格,且大件行李容易暴露,我认为嫌疑人选择水路逃跑或者是私家车逃跑的可能性更大,我们应该着重卡几个码头关口以及高速路、快速路关口。”
专案组会议上,几乎所有人一致同意了这样的想法,重点沿着水路以及私家车方向排查。
尤其是在码头发现了疑似几个嫌疑人当时劫案时的面包车时,大家几乎更确定了这些人是弃车逃跑,坐着船逃出了景城市。
水路管理本就困难,非法渡运的行为更是屡禁不止,如果嫌疑人真的是通过水路方式逃离,想要找回来的可能性几乎微乎其微,至少短时间内是不太现实的。
在意识到这点后,专案组所有成员都面色凝重,压力剧增。
但是不管压力多大,不到最后时刻不能放弃,因此盯防行动仍旧继续。
而且嫌疑人是否已经全部出逃还未可知,若还有没出逃成功的,或者能够找到他们出逃的船,或许就是案件的关键点。
此次案件非同寻常,涉案金额大,因此专案组成员几乎包括了景城市所有分局的精英。
经市局领导决定,以市局刑警队长邵建华和赤桥区分局刑警队长楼烨为领导,负责水路事宜。
虽然以水路排查为主,但陆路交通也不能完全放弃。
因此陆路交通则由宿繁区刑警队长孟天磊和定善区刑警队长魏群负责。
林亚楠则主动选择了和孔晋等人进行全程摸排搜查,尽快确定嫌疑人范围。
林亚楠选择这组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如果嫌疑人还没有逃离本市的话,她的外挂是最有效率的破案方式。
景城市人口超出一千多万,全程排查的任务可想而知有多艰难。
即便是全市所有的警察全部投入到这项工作中,仍旧是一项耗时耗力的巨大工程。
好在很快有群众提供了线索。
“这两人是今年年初刚刑满释放的劳改犯,我好心愿意把房子租给他们,结果他们竟然这么糟蹋我的房子,警察同志你们看看这墙上,这被他们糟蹋成什么样了?画的乱七八糟的不说,还给我凿了这么大一个洞!现在这两人是一个都找不着了,我想让他们赔都找不着人,警察同志你说我这该怎么办?”
本来是一户房主去派出所控诉他租出去的房子被人破坏严重,想寻求警察帮助,谁料等派出所的民警到了现场后竟意外发现了一些线索。
房子墙壁上的洞似乎是由于轻微的爆炸痕迹产生的。
另外民警在现场竟偶然发现了遗漏的弹药。
沿着这枚弹药调查,竟意外发现它与该起运钞车劫持案中几个嫌疑人所持的弹药一致。
林亚楠等人于是第一时间赶去了线索发现地。
这间房子陈设十分简陋,进门便是一张狭窄的餐桌,餐桌对面是一道门,推开是洗漱间和卫生间,再往里是两张单人床,除此之外几乎再无其他家具。
站在餐桌旁,整个房间内几乎便可以一览无余,包括洗漱间内的情形。
跟着一道过来的派出所民警解释,“这枚弹药是在洗漱间门口发现的,应该是他们走的时候不小心掉在这里没及时发现,就在这个位置。”
他蹲下指了个地点。
林亚楠点点头。
然后抬脚迈进洗漱间观察。
洗漱间内一样的简陋。
除了一张镜子一个蹲坑,以及两条挂着的毛巾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林亚楠转了一圈很快出来,然后走到孔晋身旁。
孔晋此刻正在看餐桌旁边墙上的涂鸦。
如果这两人是运钞车劫持案的共犯的话,这些涂鸦一定是有意义的。
林亚楠也看向那副“画”。
画上中间是一个五角星号标志,其他地方则是几道弯弯绕扰的像是路线一样的线段,旁边标着一些意义不明的数字。
孔晋看了半晌突然间一拍双手,语气激动道:“我明白了!这是路线图,这是银行运钞车的行驶路线图!”
林亚楠再次看向那些杂乱的数字,也反应过来,“啊对,是路线图没错,这些数字和那几天运钞车的时间正好对应上了。”
遗漏发现的弹药与案发现场被打在押送运钞车的银行职员身上的一致,再加上这幅路线图,基本上可以断定这两人就是运钞车劫持案的共犯了。
再加上根据周围邻居的描述,两人最后一次消失的时间为运钞车劫持案发的前两天,直到今天一直没再出现过。
更加能够佐证。
林亚楠和孔晋都很开心。
虽然未能直接找到嫌疑人,但也算是案件取得了重大进展。
至少锁定了一部分嫌疑人的范围。
两人立刻回局里,找来画像师,根据周围邻居的描述将两人画像画下,然后及时传递给负责水路与陆路盯防组的成员。
一共五位嫌疑人,目前已经确定了两位嫌疑人,另外三人却仍旧无从判断。
按照经验常理一般是从是从已知的两个嫌疑人的社会关系上开始进行调查与推断。
只是在调查了一番过后,林亚楠和孔晋却发现这两人暴露在外的社会关系却相当简单,根本没法找到另外三人的痕迹。
事情再次陷入停滞的时候,林亚楠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或许可以去这两人之前服刑地调查一下?也许会有收获。”
孔晋眼睛一亮,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于是两人立刻去了两人的服刑地。
两人之前是在景城市第三监狱服刑,根据监狱的狱警所讲述,两人之前一个
犯的是诈骗罪,一个犯的是抢劫罪。
有抢劫前科,且也涉及的是经济型犯罪,更加验证了这两人参与这起案件的可能性。
林亚楠直接了当地开口:“麻烦你将之前和这两人接触比较多的,关系比较好的服刑人员找出来,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他们。”
狱警点了点头,很快就带着几个人出来。
“这几个就是之前和他们两人关系还不错的服刑人员了,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他们。”
被带来的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
林亚楠和孔晋分开提审。
在得知他们此次过来不是因为他们犯了事之后,而是提问之前狱友的情况时,有些人很快就放下了警惕。
“怎么了?他又犯事了吗?”有人甚至带着一点八卦的意味,“我就知道他出去也迟早得再进来,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就算暂时出去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老实的,何况他之前来钱那么快,出去让他慢慢挣钱哪能适应的了呢,铁定得再犯。”
说话的人是和诈骗犯刘文比较熟的一个服刑人员。
听他这么说,林亚楠一挑眉,立刻顺着对方问道:“怎么说?”
也许是看她年轻,也许是想着对方已经出去,说了也没什么,他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刘文这个人吧,说实话一看就不是什么老实胚子,一肚子坏主意,就在这里头的时候,他都没消停过,不是今天骗点儿这个的钱,就是明天骗点儿那个的东西,反正他总是老想着不劳而获,而且还不爱干活,偷奸耍滑的,我其实不是很喜欢他,但架不住我们号长喜欢他,所以大家和他关系都还行。”
林亚楠又问:“号长?你们号长是谁?”
对方回答:“哦不是我们现在的号长了,是我们之前的号长,我们号长也挺有意思的,他之前是银行的工作人员,因为贪了钱进来的,我发现这些人都挺有意思,都是和钱打交道,不过也可能就是因为他们是和钱打交道的,才比较谈得来吧?反正我们之前那个号长挺欣赏他的”
听到这里,林亚楠还是什么不明白。
她马上问道:“你们之前的号长是谁?现在在哪个监室?”
回答的人唏嘘了一句,“我们之前那个号长死了,牢还没坐完,就在这里头就死了,突然得急病死的,所以今天他也没过来,要是他还活着的话,今天是肯定会被叫回来的,毕竟他才是和刘文关系最好的那个人。”
林亚楠蹙眉。
死了?
她又问:“什么时候死的?”
对方想了想回答道:“好像就是刚过完年吧?对,就是刚过完年。”
刚过完年?
林亚楠:“是在刘文等人出狱的前段时间死的吗?”
对方答:“哎你这么一说确实是,我们号长刚走没几天,刘文他们就出狱了,还挺巧。”
林亚楠眉头拧得更紧。
会有这么巧的事吗?她不太信。
第83章 第83章蹊跷
林亚楠和孔晋碰面的时候,双方对视一眼,然后又默契地移开。
将人带过来的狱警对着两人问:“都问清楚了?那我把人带下去了?”
孔晋点了点头。
等狱警走开,两人这才开始低声对起刚才问到的信息。
孔晋直接道:“林亚楠同志你是不是也发现了不对劲?”
他这个“也”字显然说明了一些问题。
林亚楠于是问:“孔队你发现什么了吗?”
“我是问出了一些东西”孔晋往四周看了一眼,刚起了个话头,那边有狱警再次走过来,他马上闭起嘴巴,站直身子。
狱警走过来,对着两人态度友好,“怎么样?有问到能帮助你们的吗?或者你们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我,我说不定也能帮到你们。”
孔晋嘴巴闭得很紧,显然没有开口的打算。
林亚楠却顺势笑着问了句:“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还真有个事想问一下,刚才听他们说刘文和戴志飞之前在号子里的时候探监记录还挺多的,方便让我们看一下探监记录吗?”
狱警一愣,然后道:“看是可以看的,但他们俩探监记录很少啊,谁和你们说的这两人探监记录很多的?”
林亚楠面上表情不变,胡诌道:“那可能是我误会了?我是刚才听他们说这两人还挺经常被叫出监室的,就以为这两人探监很频繁。”
狱警沉默了一下,然后笑着解释,“哦这个啊,那有可能还真是误会了,或许是这样,这两人在号子里表现不是很好,经常会和人发生争执之类的,所以两人经常关禁闭,还有两人劳动改造经常偷懒,所以有时候大家都完成任务回去了,但他俩还不一定能回去——”
他说着似乎有些无奈,摊了摊手,“其实这种事还挺多的,你们不在这里面工作不清楚,这些人即便是进来了,也大多不服管教,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臭毛病,像这种被留下来的事儿也经常有发生。”
林亚楠点了点头,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样啊,那看来真是我误会了。”
狱警笑笑,然后领着两人示意走,“那我现在带你们去看看他们俩的探监记录?”
林亚楠:“好。”
孔晋和她对了一下眼神,明白她的想法,没说什么,跟着一起往过走。
狱警帮两人将这些年有关刘文和戴志飞的探监记录翻出来,递给两人道:“这就是这两人这些年所有的探监记录了,我就记得不多来着。”
林亚楠装作一边看的样子,一边随口问了句:“你是负责刘文和戴志飞他们的那个监区是吧?和他们俩挺熟?”
狱警又是一愣,然后马上摇头否认,“我是负责他们这个监区没错,但我和这两人还真不算熟,说实话,现在我都记不清这两人长什么样子了,只是记得确实有这两个名字。”
林亚楠抬头冲着他笑了一下,“理解,一个监区里这么多人,除了特别有记忆性的,记不住很正常。”
狱警:“是啊,这两人一个因为诈骗进来的,一个因为抢劫进来的,都是大众罪名,这么多人里哪能全都记住。”
两人的探监记录确实不多,很快就看完,林亚楠收回视线,换了个话题问:“咱们这个探监记录是根据监室记的是吗?一个监室的都记在一起这样?”
狱警点头,“对。”
林亚楠指着这页最上面的名字,道:“所以这个就是他们号长的探监记录?”
狱警似乎迟疑了一瞬,但还是点头道:“是。”
他本以为两人还会再问些什么,没想到在看过探监记录后,林亚楠将本子还给他,对着他诚挚地道了声谢就离开了。
等林亚楠和孔晋出了监狱的大门,两人才开始对信息。
林亚楠捡起刚才没说完的话题,“孔队,你刚才想说什么?”
孔晋面色严肃,“刚才我问的那些人里,有个人说之前在监室里的时候,那个戴志飞曾经大放厥词,说等以后他们监室里的兄弟出去了,过不下去的话可以去找他,说他出去有路子,还说什么以后他不干这种小打小闹的买卖了,要劫就劫比大的,一辈子富贵。”
林亚楠
听着沉默了。
是这种人能说出来的话。
虽说监狱是改过自新的场所,但很多嫌犯即便进了监狱,表面上接受了思想改造和劳动改造,实际上却并没有任何效果。
因为这些人骨子里纯恶。
很显然,这两人就是这类人。
“这两人显然是在监狱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谋划上出来再犯罪的事了。”孔晋道。
林亚楠点头,补充:“他们的号长贺文博,之前是银行的工作人员,十有八九正是被劫持的民生银行的工作人员。”
孔晋表情更加严肃,“可我得到的消息是他们这个号长已经死了。”
林亚楠沉思,“嗯,但到底是不是真死还不好说。”
孔晋没说话,但显然也有这样的猜测,不然刚才他不会对那个狱警那么戒备。
想到刚才,他忍不住问:“刘文和戴志飞的探监记录确实很多吗?那他们的探监记录岂不是做了假?”
林亚楠眨了眨眼睛,一脸无害道:“我不知道,我诈他的,但看他的反应应该是瞒着我们的事情。”
孔晋整个人都怔住了,他没想到还可以这么操作。
“总之不管怎样,他们很显然有事情瞒着我们,刚才我问那个狱警他对刘文、戴志飞印象是否深刻,他嘴上说着不熟,却连这两人的探监记录都记得清楚,这很矛盾不是吗?一个监区里这么多人,探监记录除了本子上记得清楚,我不太相信脑子里有人会记得清楚,尤其是对他来说连长相都已经模糊的两个人。”
孔晋对她的话表示认同,“有道理,除非是他们在探监记录上做了手脚,所以才会记得格外清楚。”
林亚楠提出另一种可能性,“或者他们最近刚刚看了这两人的探监笔录,所以才会记得格外清楚。”
监狱和看守所不一样,不归公安部门管辖,属于独立的司法行政系统,因此即便察觉到有些地方不太对劲,两人也暂时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试着找找其他突破口。
好在刚才的探监记录虽然简单,也得到了一点信息。
两人围绕刘文和戴志飞,以及去世的贺文博的关系网开始调查。
刘文和戴志飞的探监记录上都各自只有一个人,刘文的是他母亲,戴志飞的则是他哥哥。
林亚楠和孔晋走了一趟这两人家里,两人都很是震惊。
他们甚至连两人已经出狱都不知道。
“他和我说的得明年才能出来啊!我不知道啊!我根本不知道他已经出来了啊!我还打算过段时间去看看他呢,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两方的说辞几乎都是这样,眼睛里的震惊也不像是演的。
更重要的是,林亚楠没发现他们头上有东西。
除了这两人之外,其他的家人亲戚对两人的态度都是嫌弃居多,看样子也不像存在什么共犯的情形。
于是林亚楠和孔晋将关注点放在了贺文博的关系网上。
贺文博的探监记录里主要是他的妻子和父母,林亚楠和孔晋两人去了之后发现他的妻子和父母恰好是住在一起的。
听说他们两人是过来打听贺文博的事情的,老两口瞬间红了眼眶,贺文博的妻子李红脸上也浮现出难过之色。
“文博他今年年初突然得急病去的,监狱那边通知我们的时候人已经没了,他命是真的不好,本来他都已经马上要出来了,明年他就能出来了,谁能想到,突然他就这么走了”说着说着她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哽咽。
一旁的老两口更是已经开始抹泪。
林亚楠简单安慰了两句然后问道:“急病是什么急病呢?之前贺文博身体就不好吗?”
李红努力平复了两下心情回答她:“说是心肌梗塞,他之前确实心脏方面有点问题,大概是银行工作压力大,也吃了一段时间的药,本来以为没事了,谁承想,谁承想突然就不知道是不是在里头干活太劳累了,我们也想向监狱讨个说法,但是问了律师说心肌梗塞属于突发性意外,还说他以前就有这方面的病也没办法追究监狱的责任,可是我们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啊!”
李红情绪激动,是真情实感地在生气。
林亚楠问:“没有想过尸检吗?”
李红无奈一笑,“说实话尸检我还真想过,但我爸妈他们舍不得啊,人都没了,还尸什么检啊,早点入土为安才是真的,没办法我只能把他送进火葬场,年纪轻轻只剩下这么一捧骨灰,想想我就难受啊”
她说着眼神看向那边的牌位上,眼圈泛红。
“我知道我爸妈才是最难受的,他们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我尊重他们的想法,早点入土为安对文博来说也许是一件好事。”
旁边的老两口早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
已经火葬了的话,看样子贺文博的死是真的。
三人的难过不像是假的,而且三人头上并没有包庇罪显示。
林亚楠还是忍不住确认了一句,“你亲眼看着贺文博火化的?”
李红愣了一下,没明白她什么意思,“是啊,我和爸妈当时都在那里。”
林亚楠敛眉思考。
看样子贺文博是真的去世了。
但是他真的是因为急病的原因去世的吗?
林亚楠还是持怀疑态度。
主要是实在太巧了。
而且刘文和戴志飞两人是有杀他的动机的。
第84章 第84章你在撒谎
林亚楠又问了李红一些关于贺文博当初犯罪的具体情况。
“贺文博当初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抓起来的?”
也许是因为涉及到贺文博的声誉,聊到这里,李红突然开始抗拒,“我不想说这个事情。”
孔晋有些审视地看着她。
林亚楠则以退为进直接道:“这件事不算秘密,我们去当初侦办这起案件的公安局也是能了解到的,只是想听听你们家属的说法而已,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我们直接去一趟公安局也可以。”
李红听着她的话,似乎有些动摇。
旁边贺文博的父母却一下子有些着急地说道:“她不说我们说,警察同志我们家文博当初是被冤枉的啊!他那么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干这种违法的事?他是被那些黑心肝的给害了呀!”
这话的确出乎两人的意料,林亚楠本来只是试探着问一句,并没有抱着一定能得到什么信息的想法。
因此这话一落下,林亚楠和孔晋几乎是一瞬间朝着两人看了过去,问:“为什么这么说?”
“爸,妈”李红表情犹豫,似乎是想拦两人,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两人打断。
“李红,你还想瞒我们到什么时候?你对得起我们家文博的在天之灵吗?!”贺父贺母突然间像变了个人,指着她怒斥,“我们什么都知道,不过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不想多计较,但你别把我们两个当傻子行不行?我们是老了,不是瞎了!”
事情猝不及防发生巨大转折,这话更让人摸不着头脑了,林亚楠和孔晋都有些愣住了。
但两人都没出声,静静地看着他们。
李红也僵住了,她听不明白老两口的话,“爸,妈,你们说什么呢?我哪里对不起文博了?我哪里把你们当傻子了?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贺父贺母瞪着眼睛,手指哆嗦地指着她,“装,你再装!那你说说你和文博他们银行那个行长是怎么回事?你们俩为什么要见面?他为什么给你钱?是不是你们俩一起害得我们家文博坐牢的?我问你是不是?!”
李红眼睛也瞬间瞪大,而后呼吸一窒。
反应过来后她的眼睛片刻便开始泛红,眼眶里也蓄满了泪珠,“爸,妈,我在你们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吗?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这件事是个误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你们不清楚吗?”
说到最后,语含质问。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难过更多还是失望更多了。
贺父贺母似乎被她的态度也有点惊到,两人迟疑地对视了一眼。
自打嫁过来,朝夕相处十几年,李红早就对老两口熟悉得很了。
看到他们这样的反应,只想发笑。
真没意思,结婚真没意思。
家人这个词真可笑。
贺父虽然迟疑了一瞬,但很快还是坚持自己之前的想法,依然怒声斥责:“你如果没有对不起文博,那你怎么会和他们行长见面,怎么每个月他都给你一笔钱,难道不是你们俩合起伙来
害了我们家文博,他觉得亏心,才让你拿这钱养着我们吗?”
听到这里,林亚楠和孔晋也齐刷刷看了过去。
李红先前瞒着他们,是觉得老两口年纪大了,没必要让他们也跟着操心。
可现在她觉得自己之前的贴心只像是一场笑话。
寒心,从来没有一刻觉得像现在这么寒心过。
她脸上露出一个惨淡的笑,连扯嘴角都觉得无力,“我为什么见文博之前的行长?对,是为了养活你们,养活这个家,如果没有这笔钱,咱们一家子老小吃什么喝什么?天上能掉下来馅饼吗?就算掉下来,能砸你们头上吗?”
贺母本来还有些犹豫,一听到她这话,也激动起来,“你承认了!你还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们家文博?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眼看着这两人已经哭天喊地地闹了起来,李红却没有半点儿辩驳的意思,林亚楠一方面以为对方就这么认了,一方面又在怀疑。
李红这态度看着好似在承认,但又不太像是承认的意思,这其中是不是还有其他隐情?
好不容易把情绪激动的贺父贺母劝解住,林亚楠转头看向李红,“李红,你别因为失望就什么都不否认,到底怎么回事?你只有说了大家才能知道。”
李红看了一眼贺父贺母,眼神里说不清什么情绪更多,总之很复杂。
然后她淡声道:“你说的对,我不能平白无故被别人冤枉死,我得说出来。”
林亚楠拦住又想要张嘴的贺父贺母,看着她示意她先说。
“去找他们银行的行长这件事,是文博让我去的,而且从文博被抓起来的第一个月开始我就去找他们行长了。”
李红像是平静地扔出一颗炸弹,炸得贺父贺母一脸茫然。
“什么?文博让你去的?怎么会?你可是文博的媳妇儿,他怎么会”
不同于两人的想法,林亚楠则立刻想到一种可能性。
果不其然,李红接下来说的话马上证实了她的想法。
“你们这么想我就算了,连自己的儿子也这么想,真是讽刺。”李红瞥一眼两人,视线冷漠,“刚才他们说的文博是被冤枉的,这事确实是真的,文博当年没有贪污,他是替人背了锅,替的那个人便是他们行长的小舅子,所以他们行长才会每个月都给我钱,这是因为这钱是文博拿自己的事业和自由换来的!”
说到最后她已经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一开始文博和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根本不同意,什么给钱替别人坐牢,我们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不好吗?可是文博和我说,他说他们行长承诺了,只要他进去替他小舅子坐五年牢,出来就让他升副行长,而且在这期间,我们家每个月都可以得到一笔补偿款,金额不小,他让我攒起来,留着以后用。
我还是不理解,明明文博的工资也还可以,我虽然工资不高但也可以贴补家里,为了这点钱进去坐牢五年根本不值得,我让他拒绝他们行长,可文博和我说,这根本就由不得我们选择,文博只是一个普通员工,让他没有工作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
贺父贺母听着都已经完全呆愣住了,嘴里喃喃,“怎么会?怎么会”
直到此时,李红的情绪才又激动起来,她大声反问两人:“怎么不会?你们觉得文博成器,所以拿着你们不多的钱到处补贴,父母、兄弟姐妹、女儿,文博不怨你们,我也不怪你们,我们挣就是了,可现在文博走了,这么一大家子我靠什么养活?谁会平白无故地给我们钱?我难道没想过文博冤枉吗?他在监狱里明明马上就要出来了,偏偏还发生这样的意外,我多少次想过,要是文博当初不进这狗屁的监狱就好了!说不定他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和我说话”
说着说着,逐渐泣不成声。
看样子夫妻两人的感情是很好的。
林亚楠能想象出来,如果不是夫妻两个感情很好,就凭刚才李红控诉的那些,她大可以不管这老两口。
但她还是管了,许是怕死去的丈夫放心不下。
也可想而知,刚才这两口子的猜忌对她的伤害有多大。
她走过去,拍背安抚对方,然后轻声问:“贺文博去世后,你就没想着举报他们吗?”
李红使劲抹了两下眼泪,让自己情绪平复下来,回答:“我当然想过,在我心里,这些人就是害死文博的罪魁凶手!我恨不得他们千刀万剐,只是我一没有证据,二我还得想办法养活这一大家子,文博人已经去了,追究这些意义也不大了,还不如拿着这件事让他们多补偿我们一些,所以我去和他们行长谈了条件。”
林亚楠问:“你们谈判的结果是?”
李红:“他说只要我不举报出去,他依然会按月给我们钱,和这几年给的一样,但不会一次性给完,只能按月给。”
林亚楠点点头,然后难得有些迟疑。
大约是看出她的想法,孔晋上前一步,一板一眼地开口:“从现在开始这笔钱不会有了,你做好准备。”
既然已经得知事情的真相,他们不可能不管。
李红嘴角扯出个笑,无所谓道:“我也不会再要了,拿这些钱换文博一个清白,值得。”
她看着那边的贺父贺母,脸上露出讥讽,“至于他们,本来就有工资也饿不死,再不济还有他们的父母、兄弟姐妹、女儿,总能找到愿意补贴他们的,我的工资努力拉扯大两个孩子就够了,哪怕我饿着也一定会让他们好好长大成人。”
贺父贺母有心再说些什么,但见她一脸坚决,也不敢轻易开口。
林亚楠又安慰了她几句,和孔晋准备离开。
“后续如果有需要你配合的地方,我们会再来找你的。”
李红点了点头,“好,我一定配合。”-
贺文博的案子先前是由盐阜塔区公安侦办的,因此林亚楠和孔晋从李红家里出来后,又去了一趟盐阜塔区公安局。
盐阜塔区的佟威和郭巧珍之前因为方娟的案子和她还算熟悉,佟威最近也在运钞车劫持案专案组,但郭巧珍仍旧在局里,于是在得知了这件事后,马上替她找来当年帮这起案件的经侦的人。
林亚楠把大致情况说了一遍,又告知他们是贺文博的妻子李红亲口说的,便算完成任务了。
这起案件他们不打算参与,毕竟运钞车劫持案的嫌疑人还没全部确定,他们当务之急还是跟进这件案子。
不过虽然不参与这起案件,双方调查方向却是一致。
贺文博他们银行的这个行长与贺文博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和刘文、戴志飞两人又是否认识,还是值得调查一番的。
于是双方便结伴去了银行。
民生银行的行长名叫袁勇兴。
在看到他第一眼时,他头顶上显著的罪名就让林亚楠觉得这一趟没有白走。
除了贪污以外,他还有一项林亚楠一直在寻找的罪名——“窝藏罪”。
林亚楠开门见山,直接问道:“你小舅子许浩现在在哪儿?”
袁勇兴面色微变,然后摇头,沉默不言。
林亚楠没时间和他浪费,索性敞开了话聊,“许浩参与了运钞车劫持案对吧?你没必要再替他瞒着,我们已经顺着刘文和戴志飞调查过,那你应该
能猜到该掌握的情况我们已经全都掌握了,是争取坦白宽大处理还是负隅顽抗,你是聪明人,可以仔细好好考虑清楚。”
听到她说刘文和戴志飞两人的名字,袁勇兴就知道没有什么再瞒着的必要了,他叹了口气,“那天,刘文和戴志飞先来找的我,他们在监狱里套出贺文博的话,知道了当年他替许浩坐牢的实情,于是拿着这件事来要挟我,让我配合他们劫持运钞车。”
林亚楠问:“你没同意?”
袁勇兴道:“我当然没同意,一旦劫持了运钞车,以后就再没有安稳日子过了,只能浪迹天涯,我放着好端端的行长不做,去陪他们浪迹天涯,除非是我脑子被驴踢了。”
他又叹了一口气,“但他们又去找了许浩,结果许浩这个脑子被驴踢的真的同意了,许浩不仅同意了,还另外又给他们找了两个人,一起去干这件事。”
林亚楠问:“另外两个人是谁?你认识吗?”
袁勇兴回答:“不认识,是许浩早些年混的时候认识的兄弟,我和这些人不熟,只知道一个应该是姓阎,一个是姓韦,具体叫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林亚楠:“见过他们吗?长什么样子还有印象吗?”
袁勇兴思忖了一瞬间,点头,“差不多记得。”
于是林亚楠赶紧喊画像师过来,连同着许浩将三人的样子都画了下来。
然后又连忙让孔晋多复印了几分,分给仍旧在盯防组的同事们。
等这些做完,林亚楠接着转回最初的话题,“许浩现在在哪儿?”
袁勇兴几乎没有片刻迟疑,干脆利落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那天过后他们就跑了,他没有再联系过我,我更联系不上他。”
林亚楠盯着对方头上明晃晃的“窝藏罪”几个大字,又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100%),嘴角微勾。
“很显然,你在撒谎。”
第85章 第85章婴儿房
尽管林亚楠这么说,袁勇兴仍旧在装傻充愣,“我真的不清楚许浩现在在哪儿,你们如果非不信,那我也没办法。”
他似乎咬定了主意,不打算将许浩的下落供出来。
按说他刚才那么利索地就坦白了对方的犯罪事实,看着也不像是个多么“重情重义”的人,可这会儿他却咬死不认。
有些矛盾。
林亚楠盯着他头顶显示屏上的故事条。
还真没法根据这个锁定许浩的位置。
还是得从他这里打开突破口。
只是无论再怎么问,对方都坚持不知道,摆明了就是要和他们耗着。
“这个袁勇兴嘴挺硬,得想个办法撬开他的嘴,不行就跟他耗着。”出来后,孔晋冷声提议。
林亚楠摇头,“光耗着还是不行,时间紧张,还是得想想办法找到许浩。”
孔晋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只是眼下情形实在没有多么乐观,“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说实话谁也不能保证真的拿抓住这伙人,他们五个人说不定还是分散逃跑的,即便知道了许浩的下落,另外四人也不一定能找到,我们能精确到这五个人是谁已经很不容易了,剩下的尽力而为吧。”
不是他泼凉水。
运钞车被劫持的案件,他们景城市虽然之前没有,但他听说别的省市之前是有发生过的。
听说八八年隔壁省的首起运钞车劫持案,到现在嫌疑人都没抓到,所以他们才连可以吸取的经验教训都没有。
林亚楠知道他的意思。
但她不想轻易放弃。
“不管怎样,如果能找到许浩就先找到许浩再说。”她道。
她继续思考。
袁勇兴愿意坦率地承认许浩他们犯罪的情况,却坚持不知许浩下落,在排除他是个重情义的选项之后,只有一种可能。
如果把许浩的下落说出来,会更加对他不利,所以他不能说。
想到这里,她瞬间抬头,“我去和袁勇兴的妻子说几句话。”
袁勇兴的妻子许洁就在隔壁询问室。
她的丈夫和弟弟都犯了罪,作为他们最亲近的人,她当然第一时间就被带到了公安局。
许洁头顶上光秃秃的,看样子对这两人的事情并不知情。
但是即便不知情,林亚楠也觉得她不一定就提供不了线索。
很多时候,那些遗漏的线索就藏在细枝末节的细节里。
许洁确实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她甚至还在反问他们,“我弟弟怎么会劫持运钞车呢?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他虽然不务正业了一点,但他不会傻到干这种事的啊,这不是拿自己的一辈子在赌吗?”
林亚楠直接把当年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故意引导道:“所以我们推测许浩是因为怕当年的事情泄露,是被那两人逼迫着参与到这起劫持案件中,如果他真的是被逼迫的,那他就有罪轻情节,这起劫持案件非同小可,一点罪轻情节体现在量刑上说不定就是死刑到无期的区别,所以你如果真的为了你弟弟好,一定要好好配合我们的调查。”
听到“死刑”两个字,许洁明显便慌了神。
她忙不迭点头,“好好好,我一定好好配合,警察同志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林亚楠要的就是她这样完全配合的态度。
不过——
从坐在这间屋子里,许洁一直问的便是自己的弟弟,一句都没提过她的丈夫袁勇兴,似乎丝毫没有关心对方的意思。
林亚楠微微挑了挑眉,将这件事记在心里。
“你和许浩最后一次见面或者联系是在什么时候?”她问。
许洁很快回答:“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六月十六号,那天是周末,中午他过来吃饭,吃完饭在家里休息了一会儿,下午大概四点左右离开的。”
六月十六号,正是运钞车劫持案发生的前两天,刘文和戴志飞也是那天失踪的。
她记录下来,又问了几个问题后,将话题引到另外两人身上。
“许浩有两个关系好的朋友,一个姓阎,一个姓韦,你是否认识?两人具体叫什么你知道吗?”
许洁点头,“认识,他们两个都是和浩浩认识挺久的朋友,姓阎的那个叫阎辉,另一个叫韦小军,这两个人不是什么好人,我经常劝浩浩别和他们玩,但他总是嘴上答应着,实际上并不听我话。”
林亚楠顺着她的话问:“为什么觉得这两个人不是好人?”
许洁答道:“这两人都是我们那一带有名的混混,而且如果不是他们,浩浩不会过成现在这个样子。”
说到这里,她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林亚楠抬头看她,“你继续说。”
许洁微微叹气,“浩浩其实以前不是这样的,是阎辉他们教唆着他学坏的,他们不仅带着浩浩学习赌博那些,还带着浩浩认识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让他成天心都在那些女人身上,班也不好好上了,每天就是混迹在那种场所里!警察同志,我说真的,这次他们抢劫运钞车,说不定也是这两人教唆浩浩干的,不然他没这个胆子的!”
她似乎情真意切地认为自己的弟弟是个单纯的好孩子,所有的坏事都是别人教唆着他干的。
林亚楠很想扶额。
坏了,见到活的扶弟魔了。
“警察同志,你们真的应该好好查查这两个人才是,不对,你们得赶紧抓到这两个人才是,不然他们会把浩浩拐跑的!只要浩浩被找回来,他一定可以和你们说清楚的,这些事都不是他自己想做的,他肯定是被他们给骗的”
许洁仍旧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林亚楠不想听她这些话,索性转移话题重新问:“十六号最后见面那次,许浩最后走的时候有没有和你说什么话?”
被强迫打断,她有些不乐意,但还是老实回答道:“没说什么特别的,就说让我听他姐夫的话。”
听袁勇兴的话?
林亚楠问:“许浩和他姐夫,也就
是你丈夫袁勇兴关系很好吗?”
许洁撇了撇嘴,“好,他俩关系很好,比和我这个姐姐关系都好,可能是因为他姐夫把他弄进银行上班,给了他一份体面工作的原因吧,浩浩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所以他骨子里还是个好孩子,他肯定不会随随便便就犯罪的”
得,又绕回来了。
林亚楠是真的有些无语了,这都能想着法地找角度夸吗?这姐姐的滤镜真不是一般厚。
林亚楠只当没听到,继续问:“让你听袁勇兴的话,那这几天袁勇兴是否和你说过什么异常的话之类的?”
许洁想了想回答:“也没说过什么,我前两天发现联系不上浩浩了,就问他,他说浩浩最近单位也请假了,他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就让我最近有时间的话去看看浩浩的那个相好的,别让她也担心。”
听到这里,林亚楠记录的手一顿,先前和袁勇兴聊了那么久,可没听他说许浩有个相好的。
“许浩的相好的是谁?叫什么?住在哪里?”
许洁脸色更加不快,很明显不怎么喜欢对方,“叫唐小玲,住在延熙里,浩浩喜欢她,但我不认她这个弟妹,过去看她也不过是看在她怀了浩浩的孩子,不然我才不会去看她。”
还怀孕了?
林亚楠觉得有必要去一趟延熙里。
许浩最后走的时候让她听袁勇兴的话,袁勇兴对她做出类似指示性命令的话只有这条去看看对方,因此这个唐小玲的住处说不定能有所发现。
林亚楠很快就按照许洁给的地址找到了唐小玲的住处。
根据许洁所说,唐小玲和许浩并未结婚,也没有住在一起,因此两人属于未婚先孕。
等他们到了唐小玲的住处,唐小玲确实能看出来怀有身孕,肚子已经凸起得很明显了。
唐小玲见到他们似乎很诧异,在问到和许浩的关系时,她也没有隐瞒,很快就说了出来。
“我们俩是在舞厅认识的,我和辉哥他们之前就认识,那天辉哥带着许浩过来找的我,一来二去的我们就认识了,后来我俩就在一起了。”
回答问题的过程中,她全程都很坦然,就在林亚楠他们提出四处看看她的住处时,她也很痛快地就同意了。
林亚楠看着她这么坦荡的样子,一瞬间有些动摇自己的猜测。
难道她猜错了?袁勇兴那句话只是单纯地表达一下关心?没有别的意思吗?
她一边四处观察,一边在脑子里思考。
唐小玲虽然住在弄堂里,但是独栋的小复式,一共两层,只有她一个人住。
林亚楠从一楼转到二楼。
二楼空间比起一楼小不少,除了卧室之外还有一间独立的小房子,看样子是准备用来做婴儿房的。
婴儿床看着很新的样子,一看便是刚准备好不久。
林亚楠走过去敲了敲婴儿床,声音厚重,一听便是实木的。
许浩对他这个相好的倒是很舍得,刚才转了一圈,这家里陈设东西瞧着都不便宜。
林亚楠随口问了一句,“看样子你的预产期应该快到了吧?婴儿房都准备好了。”
唐小玲笑着回答:“下个月。”
两人转了一圈,没发现特别不对劲的地方,只能先离开,等回去问问看能不能再发现其他线索。
只是刚走出来没多远,林亚楠忽然间站定脚步停在原地。
孔晋不明所以,看着她问:“怎么了林亚楠同志?”
林亚楠板着一张脸摇头,“不对,不对”
唐小玲和许浩虽然没结婚,但马上孩子都要出生了,即便许洁反对,很显然她也拗不过许浩。
两人怎么会到现在还没住在一起?婴儿房也设在这里?
第86章 第86章钱找到了
而且还有一点,唐小玲从始至终都太平静了不是吗?
整个过程中她实在太坦然了,以至于她一开始都完全忽略了这个事情。
也许她先前并不清楚许浩的事情,以为他只是有事出去几天,可现在他们警察已经找上门了,对方却好似没有任何怀疑,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问过。
尽管他们并没有表明许浩到底犯了什么事,只是例行地问询几句,但这么冷漠的态度仍然不像是一个即将要为对方生儿育女的女人的态度。
尤其是对比许洁,着急的态度完全天差地别。
这显然不对劲。
除非她知道许浩没有事,所以她才不担心。
但是很奇怪的是,她的头上却没有任何犯罪的痕迹,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她会忽略对方态度的原因。
林亚楠有点懵了。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等等,她怎么忘了。
唐小玲的孩子下个月就要出生,许浩作为孩子的父亲,怎么会现在去做劫持运钞车这么铤而走险的事情?逻辑上不通顺啊。
而且根据许洁的叙述中,许浩显然是挺喜欢唐小玲的,两人的孩子他自然也是爱屋及乌的,他怎么会选择抛下娘俩?
孔晋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不对啊,许浩就这么跑了的话,唐小玲和他的孩子怎么办?”
他皱着眉头,“许浩是不是还没跑?或者他是不是想着等过段时间再把唐小玲和孩子接走?那我们是不是应该现在开始就得找人守着这里,来个守株待兔。”
这个想法合情合理,林亚楠却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唐小玲对许浩漠不关心的态度,和许洁对袁勇兴漠不关心的态度,简直如出一辙。
她迅速转身,准备重新回去一趟。
见他们去而复返,唐小玲有些诧异,但还是礼貌地询问:“怎么了警察同志?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配合吗?”
林亚楠眼睛微眯,一边观察着她的面部表情,一边问道:“你和许浩,就没想过住在一起?”
唐小玲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回来是问这个问题,她甚至有些奇怪地反问道:“我和许浩为什么要住在一起?”
这么一个出乎意料的反问直接把林亚楠和孔晋都问懵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双方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诧异。
林亚楠忍不住问:“你不是马上要生产了吗?许浩作为孩子的父亲,不应该照顾你和孩子吗?”
唐小玲似乎比他们还要惊讶,音量甚至都抬高了几分,“谁和你们说我怀的是许浩的孩子了?”
林亚楠:?
孔晋:???
*
林亚楠和孔晋重新在唐小玲家里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两人的表情一个比一个难以言喻。
“我和许浩早就掰了啊,一开始我确实是通过辉哥认识了许浩,许浩也确实刚开始对我有意思,我们俩也在一起了一段时间,但许浩这人花心,在一起没多久他的心就不在我身上了,我看出来了也懒得和他一直牵扯在一起,我们俩就和平分手了。”
林亚楠:“”
从进来以后他们一直默认唐小玲和许浩是在一起的,两人也确实真的在一起过,因此双方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谁也没说过现在两人的情况,误会就这么产生了。
那么问题来了,孩子不是许浩的,那是谁的?为什么许洁会认为她的孩子是许浩的?
还有袁勇兴为什么会让许洁照看她?
等等,林亚楠想到一个可能性。
不会吧
但很显然事情朝着她想象的方向发展去了。
“后来我通过他们又认识了勇哥,我俩就在一起了,孩子也是勇哥的,所以谁告诉你们孩子是许浩的?不会是许洁那个傻女人吧?”唐小玲甚至很疑惑。
孔晋终于忍不住问:“你说的勇哥,不会是袁勇兴吧?”
唐小玲一脸坦荡,“对啊。”
“”
麻了,真的麻了。
所以袁勇兴是在玩灯下黑是吧?
许洁以为唐小玲怀的是弟弟的孩子,所以愿意照顾对方,却不知道其实她照顾的是小三?
林亚楠此刻的认知真的要凌乱了。
原配照顾小三的戏码,在这么早的九十年代竟然已经上演了!!!
林亚楠猜测许洁应该是不知情的,听她的描述显然是被骗了。
袁勇兴这个诡计多端的男人。
哦,面前的这个女人也是同伙。
林亚楠也忍不住问:“听说许洁这几次还过来照顾你,你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唐小玲撇了撇嘴,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勇哥和许洁早就没什么感情可言了,许洁眼里一天到晚只有她那个宝贝弟弟,反正她也不在乎勇哥,他们俩虽然是夫妻,但早都貌合神离
了。”
林亚楠被他们这么低的道德底线震惊,成功哑然了。
“所以你们就骗许洁你怀的是许浩的孩子?让她来照顾你?”
唐小玲立刻将自己择出来,道:“我可没骗她,我从没和她说过我怀的是许浩的孩子,是她听了勇哥和许浩两个人的话深信不疑,但我没这么说过。”
林亚楠都有些无语了。
聊到这里,即便她觉得许洁是个扶弟魔,她也开始同情对方了。
袁勇兴便算了,连许浩都和他们一同骗她,不知道她最后知道了这件事会作何感想。
这几个人之间的情感纠葛先不论。
既然唐小玲和袁勇兴也有关系,那从她这里一定能得到更多的线索。
她环视了一眼家里的家具,问道:“所以这些家具都是袁勇兴给你买的?”
说起这个,唐小玲似乎挺得意,嘴角翘起,“那当然了,这里的东西都是勇哥替我置办的,没让我操一点心,包括楼下等我婴儿房,都是勇哥布置的,那张床刚才你们也看到了,是前几天勇哥刚刚派人送过来的,不仅是实木的,还是顶好的木头料子,勇哥心里只有我们母子两个,他和许洁迟早是要离婚的。”
林亚楠听到她说床是前几天刚送过来的,心里就是一动。
“你说婴儿床是刚送过来的?具体哪天送过来的?”
唐小玲不疑有他,回答:“就前两天,十七号吧,勇哥说他忙没法过来,专门派了人送过来的,直接抬到楼上的。”
林亚楠一下子站起来。
孔晋看了她一眼,瞬间便理解了她的意思。
两人抬步就往楼上走。
唐小玲不知道他们突然这是做什么,扶着肚子也想往上追,“哎你们干嘛”
她行动不方便,好不容易上了二楼,却在看道面前的情景时整个人呆愣在原地,嘴巴长成“O”形状。
“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她喃喃自语,意识到什么之后,她马上摇头摆着手,“我不知道啊警察同志,我不知道这些钱是哪里来的!不关我的事啊”
林亚楠知道应该是不关她的事,不然她不会从一开始就表现的那么坦然-
袁勇兴瞒不下去了。
“没想到还是被你们给找到了,这钱的确是我藏在那里的,也的确是许浩他们劫的那笔钱的一部分,那天许浩他们来找过我,因为金额太大,他们没办法全部带走,只能让我先帮忙藏起来一部分,我家里没有地方可藏,最后就想了这么个法子,藏到了唐小玲家里。”
根据袁勇兴所说。
他让许洁时不时地过去看看唐小玲的状况,其实目的就是想确保这笔钱是安全的。
为了保证这笔钱的安全,他谁都没告诉,不管是许洁还是唐小玲,因为他知道一旦多一个人知道就会多一分危险。
他想的很好。
虽然有唐小玲这个人,在因为之前的铺垫,许洁一直以为唐小玲是许浩的相好,而她其实又并不喜欢唐小玲这个人,即便事发了,唐小玲这个名字不一定会从许洁嘴里说出来。
就算警察查到唐小玲,因为唐小玲什么都不知道,他也可以赌一把。
可他没想到,唐小玲除了在许洁面前,对外丝毫没有隐瞒和他关系的意思。
虽然找回了大部分钱,但许浩等人的下落还得追查。
林亚楠问袁勇兴:“到现在了,许浩等人去了哪里你还是不说吗?”
袁勇兴仍旧坚持之前的说法,“不是我不说,是我确实不知道,我只答应帮他们暂时处理这笔钱,多余的我没有答应,因为我知道一旦我答应更多,我涉及的罪行就更严重了,所以他们不说我也不问,也许他们已经跑到别的省了,也许他们还没出本市,总之我真的不太清楚。”
林亚楠看他脸色,不太像是撒谎的样子。
因为他们这边取得重大突破,市局暂时将盯防的人手收回来一部分。
毕竟还有很多其他案件要处理,不可能所有人一直只关注这一件案子。
刘永新十分欣慰,“既然大部分钱找回来了,后续嫌疑人的抓捕就只是时间的问题,大家不用气馁,只要我们不放弃,总有一天会将这些人抓回来的。”
即便心有不甘,众人也只能先暂罢。
第87章 第87章再现
案件虽然暂时告一段落,但人没抓住,便不算结束。
林亚楠忙起本职工作的同时,心里还在惦记着这件事情。
有时间了一旦闲下来的时候,她便去四处摸排,看看能不能有一些随机发现。
因为抓不到刘文和戴志飞两人,贺文博的死也无法确定是不是有蹊跷,不过林亚楠和孔晋思前想后考虑了一番,还是将先前去监狱察觉到的异样情况告诉了刘永新。
刘永新听完两人描述,神情也很是严肃,然后将这些消息很快转述给司法局那边。
后来根据刘永新的转述,在司法局调查过后,林亚楠大致了解到一些情况。
据说是因为他们听到风声,知道刘文和戴志飞两人参与了这次的运钞车劫持案,察觉到不太对劲,这两天刚好在围绕着两人进行内部调查,因此那位狱警才会记得格外清楚。
至于表情有些慌张,也是因为怕这两人牵连到自己,所以才会显得有些不自然。
当然这是对外的说法。
至于对内怎么样,林亚楠无从得知,只知道最近第三监狱似乎进行了一些小小的职务调动。
这天林亚楠在外面接着调查和许浩等人的情况时,突然发现了一个新的线索。
当时她刚从韦小军家出来,迎面碰上了楼烨。
林亚楠双眸一亮,道了一声,“好巧啊楼队!你也是来接着调查的么?”
楼烨表情不变,冲着她打了声招呼,然后点了点头。
林亚楠忍不住感叹,“果然是楼队,我就猜你不会这么容易放下这件案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楼烨表情似乎一瞬间有些软和下来一般,甚至话里带了一点打趣的意味,“巧了,我猜你也是。”
林亚楠一怔,眼睛和他对视,然后两个人同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们两个,似乎在这方面都有点犟。
总是一副不查出真相、不抓到凶手来就誓不罢休的态度。
两人随意聊了两句,然后互通双方的信息。
林亚楠道:“我刚从韦小军家出来,没发现什么线索,韦小军和家里人关系一般,这次他们失踪这么久,家里人也没人觉得意外,我问到的时候都说这种事时常发生,看样子连他参与运钞车劫持案都不是很清楚。”
楼烨点了点头,也道:“我一直在查他们的枪支来源,也没找到什么可疑的线索,还得接着调查。”
看样子从这些人的家庭关系方面是查不出什么了。
目前看来这五人实施这次行动均没有告诉家里人,除了许浩找过袁勇兴之外,另外几人的家里人对他们的行动是一无所知。
“还是得从他们的其他社会关系着手调查。”林亚楠道。
只是这话说起来简单,调查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刚出狱的刘文和戴志飞先不提,许浩还算有个正经工作 ,阎辉和韦小军两人却是实实在在的无业游民,二人的社会关系乍一眼看也着实简单,再深挖却不好深挖了。
连他们家里人都不知道他们每天和什么人相处,更别提周围的邻居了。
就在这时,楼烨问了句,“许浩和阎辉、韦小军是怎么认识的?”
林亚楠回答:“听他姐姐说,是在一家刺青店认识的——”
她抬起头来,“你的意思是?我们去那家刺青店看看?”
楼烨回答:“可以试试,没有别的路可走的时候,不妨就走走眼前能走的路。”
林亚楠本来觉得这应该没什么值得注意的,毕竟许浩和阎辉、韦小军两人认识有好几年了,听许洁说他们认识也纯属碰巧。
但再一想也是,横竖现在也没什么进展,那就大海捞针式调查吧。
可她没想到,沿着这个方向还真的有收获!
许洁不清楚他们具体是在哪家刺青店遇到的,但大致的位置听她弟弟说过一次,林亚楠和楼烨沿着她给出的位置,最后锁定了一家刺青店。
林亚楠一进这家刺青店,眼神便是一凛。
她看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图案。
刺青店门面看着不大,里面人也没有,除了门口的收银小妹之外,并不见其他人。
大约是两人的气质实在与这里不符,门口的收银小妹看到他们进来,语带疑惑道:“二位是来刺青的?”
林亚楠的视线从那张熟悉的图案上收回,然后摇头道:“不是,是来打听一点事情。”
收银小妹听到她这回答丝毫没有意外。
她就说嘛,这两人一看就不像是会刺青的人。
虽然不是顾客,但她仍旧十分热情,“你们要打听什么事情?你是谁的马子吗?是来抓小三的对吧?”
不仅热情,似乎还带着一些八卦。
“后面这位是你哥吗?你们家基因真是蛮不错的嘞,男帅女靓哇!”她刚才还有些昏昏欲睡的眼睛此刻迸发出异样的光芒,“帅哥你有无对象嘞?你觉得我怎么样?”
林亚楠:“”
很显然,这家店里是经受过一些“大风大浪”的。
然后她瞟了一眼身后的人,差点没控制住笑。
楼队这是遭到搭讪了吗?
震惊,这样的场面她竟然有幸在场!竟然能亲眼看到!
本来还以为像楼队这么一板一眼的人搞不好会有点手足无措或者不好意思,没想到下一秒对方十分淡定地撒谎,“不好意思,有对象了,暂时不打算换。”
收银小妹有些可惜地叹气。
林亚楠的震惊更上一层楼。
楼队竟然面不改色地撒谎了!
天呐,简直不符合她对他的认知。
虽然被拒绝了,但收银小妹的热情不减,仍旧十分感兴趣地问他们:“对了你们打听谁啊?是要捉奸是吗?”
可惜林亚楠没法满足她的好奇了。
她指着墙上那副画,问道:“这个图案是谁画的?”
那是一副之前见过的图案。
圆圈外面围绕着长短不一的线条,里面是一柄缠绕着蛇形图案的剑。
之前在调查方娟的案件时,这图案代表着那个邪教组织。
林亚楠曾以为不会再见到这个图案,直到现在她才又突然想起来。
先前的案件中,虽然邪教组织被端得差不多了,但他们那位所谓的“圣主”可是逃跑了的。
而现在,他又出现了。
收银小妹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而后一笑道:“啊你说这个啊,这是我们店长画的啊,店里这些图案都是我们店长画的,怎么了吗?”
林亚楠又问:“你们店长是谁?现在在哪里?”
收银小妹有些愣愣地回答:“店长在里面啊。”
话音刚落,有人掀起白色半帘从里面出来,他手里拿着一副画一边走一边说:“彤彤你找卷胶带出来,帮我把这幅画也贴上——”
然后他看到门口的林亚楠和楼烨,“有客人你怎么不叫我?”
彤彤已经有些懵了,呐呐地解释,“店长,这两位不是客人”
林亚楠直接打断她的话,掏出自己的证件展示了一下,然后道:“有点事情需要向你们了解一下,麻烦配合一下。”
店长一看到这架势,马上让两人坐下,“警察同志,你们有什么想了解的尽管问,我一定知道的都说!”
林亚楠指着那副画直截了当地开口:“听说这幅画是你画的?”
对方看过去,先是点了点头,然后马上又摇头,“是我画的,但也不能算是我画的,这是之前我有一个顾客在这里纹身,他当时纹的就是这个图案,给他纹完之后我觉得图案不错就又画了一副留了个底,你们也知道,我们这种店很多时候就靠这些店留住顾客。”
林亚楠知道他没撒谎,于是又马上接着问:“这位顾客是谁你还记得吗?”
店主马上回答:“记得记得,他叫韦小军,是我这个店里也算是常客了吧,他身上第一个纹身就是我给他纹的,大约在七八年以前吧,这些年他有了好看的图案就让我给他纹,他身上大部分都是我给他纹的。”
竟然是韦小军。
有种出乎意料又意料之中的感觉。
很快她又问:“这个图案是他什么时候拿着过来让你纹的?”
店主回答:“上个月吧,具体几号我忘了,不过如果我记得没错应该大概是在月中的时候。”
林亚楠:“他有和你说过图案的来源是什么吗?”
店主:“我当时问了一嘴,他说是看他一个哥们纹的好看,所以也想纹,但具体是他哪个哥们我就不知道了,我们也没那么熟。”
到这里林亚楠几乎可以断定,那个所谓的“圣主”没有离开景城市,他之前乃至现在一定就藏在不知道哪个角落里。
“警察同志,这个纹身怎么了吗?”见她面色严肃,店主小心翼翼地问着。
邪教这种东西,本来就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组织,只要那个所谓的“圣主”抓不到,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卷土重来。
林亚楠在心里默默地思考着,这次一定要想办法将他们一网打尽才是。
见她没回答,楼烨于是对着忐忑不安的店长道:“这幅画从今天开始不要再替人纹了,还有之前除了韦小军,你还给谁纹过这个图案吗?”
店主马上猛烈点头,然后又赶紧道:“没有,除了韦小军之外,还没有给其他人纹过呢,我这店里冷清,有时候好几天都没有一个客人,还没来得及给人纹呢!”
这倒是个好消息。
林亚楠又问了店主一些关于韦小军的事情,对方知道的也不是很多,至于另外的许浩和阎辉,他就更不清楚了。
在特意嘱咐店主以后如果有人纹这个图案第一时间通知他们后,两人从店里离开。
这次算是意外收获,林亚楠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会有邪教的事情。
她忍不住和楼烨分析,“楼队,你也还记得这个图案吧?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个图案找到一些新的线索,也许还可以顺藤摸瓜找到韦小军等人!”
楼烨点了点头,“记得。”
方娟一案他虽然没怎么参与,但这个图腾他是见过的。
只是。
“光凭借着这个图案恐怕也没有那么好找到他们”楼烨一开始还有些不是很有把握,待看到她的表情之后,他有些好奇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
她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显然已经想到了好办法的样子。
果然,只见林亚楠一脸神秘兮兮地对他说道:“我有好帮手,我觉得他们肯定能帮到我们!”
第88章 第88章下马威
林亚楠去找了狄飞。
上次
两人合作愉快,狄飞这次见她的情绪很是不错,“林警官怎么了?哥几个又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吗?”
林亚楠拿出那张画,在狄飞几人面前展示了一遍,问:“见过这个图案吗?”
狄飞眯着眼睛凑近了瞧,“没见过,这什么图案啊,瞧着怪瘆人的。”
他旁边其他兄弟也纷纷摇头,“没见过。”
他们的回答倒也在意料之中。
林亚楠于是将画递得更近了些,对着几人说道:“那你们现在好好看看这幅画,最好记在脑子里,最近这段时间你们帮我注意一下,如果有人纹着这样的纹身,或者哪里出现了这样的图案,及时通知我,不要随便轻举妄动,通知我就行。”
狄飞从她手中把画接过去,一边仔细端详,一边带些试探问:“看样子这次的事情不怎么安全?是吧林警官?”
林亚楠知道他的顾虑,道:“你们只需要注意这个图案就行,其他的一概不用管,这样基本不会有危险,还有,这次行动加钱,是上次的两倍,你觉得怎么样?”
狄飞假装考虑了一会儿,然后才嘻嘻笑道:“客气了,林警官客气了,不就是这么个图案嘛,哥几个就是把咱们市翻一遍也给你找出来。”
然后他抬手,招呼旁边的兄弟们都过来,“大家都仔细看这幅画,一定记在脑子里啊!”
狄飞这领导能力还是可以的。
他一号令,身边六七个兄弟围成一个圈目不转睛地看着,纷纷点头。
林亚楠和狄飞几人约定好,又先付了“定金”,然后和他们分开。
等走远了,她才对着身边的楼烨炫耀,“怎么样?楼队,我这些帮手可还行吧?”
楼烨属实没想到她嘴里的帮手是这么一群人,感觉震惊的同时又有些对她刮目相看。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大隐隐于市,有时候找人还真得靠这些朋友们,对了我是不是没和你说,上次崔曼君的尸体,就是他们帮着打听到的消息。”
有了之前的合作,林亚楠是真的对狄飞这些人有信心。
其实狄飞这个人聪明圆滑,想要和人攀上关系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即便是干其他他应该也混得不会太差,只不过不知道他为什么选择了现在的路。
但不管原因是什么,她不干涉,只要他们能帮到自己就好。
楼烨听完她说的话,若有所思。
他自认为自己是个比较死板的人,所以先前从未设想过这样的道路,但现在看来,似乎大有可为?
林亚楠接着道:“如果不是因为涉及到案件机密,许浩这些人我也想让他们帮忙留意着,说不定能找到的概率更大。”
狄飞他们人多且杂,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不小心说漏嘴,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不用他们帮忙找嫌疑人了。
楼烨点了点头,一副仍旧在思考的样子。
林亚楠看他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沉默,好奇地问:“楼队你想什么呢?”
楼烨看了她一眼,然后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在想,如果我想要像你一样和这些人合作的话,是不是应该签一份合同比较保险?”
林亚楠:???
“楼队,你”
楼烨见她当真,唇角莞尔。
林亚楠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相信地问:“楼队你刚刚是在开玩笑是吧?”
楼烨抿着唇看她,“不好笑是吗?”
林亚楠绷着脸,终于还是“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努力克制自己的表情,让自己显得真诚,“其实还是挺好笑的,很幽默。”
楼烨无奈,已经想扶额了。
果然他还是学不来像她们这么伶俐,不管是在拓宽查案渠道还是在讲笑话之间-
进入夏季之后,看守所的里的日子逐渐煎熬起来。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号子里又这么多人,热量拢聚在一起,像是进入了蒸拿房。
林坤之前给看守所捐赠的几台空调于是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一间小小的休息室里挤满了满满当当的人,但凡去的晚了的,那叫一个无处落脚。
三、四监区挨的近,有在本监区挤不上的,大家时常跑到隔壁监区试着看能不能捡漏。
因此两个监区近来的交流都比之前多了些。
这天三监区的大家在休息室里吹着空调闲聊,门突然从外面打开,四监区好几个人站在门口,脸上那叫一个开心,“哎呀我就知道咱们这边人少,来来来大家伙往里挤挤,让我们几个也吹吹这空调,热得快炸了。”
“真烦吶你们这群人,就在你们监区呆着得了,怎么来还这边蹭啊?”三监区众人一边嘴上不满,一边身体诚实地往里挤。
虽然挤,但大家都默契地给林亚楠留了很大一个位置。
开玩笑,他们这些大老爷们挤挤就行了,挤着小林同志可就不好了。
再说了,这空调还是托着小林同志的福他们才能享受到的。
四监区的几人厚着脸皮乐呵呵地笑,“嘿嘿嘿这还多亏了刘哥最近心情好,要不我们也不敢过来,你们要怪就怪刘哥去吧!”
他们口中的刘哥,是四监区的负责人刘玉山。
有人好奇问:“刘哥竟然最近心情好?发生什么好事了?”
四监区同事回答:“我们监区那个最磨人的常银杏前几天出去了!这给刘哥高兴的,堪比送走了一座大佛!”
常银杏这个名字,大家如雷贯耳。
这些瘾君子来了这里面干的招笑的事太多了,很难没听说过他们的名字。
听到这里林亚楠也终于忍不住开口:“常银杏出去了?他戒了?”
她对常银杏印象也十分深刻,没办法头一次出名就是因为他,很难不印象深刻。
四监区同事:“出去了,刚出去没几天,基本戒得差不多了,这两个月他大部分时候都很清醒,刘哥说了他时间也到了,该出去了。”
林亚楠点了点头。
出去也好,他出去了想必四监区那边能消停不少,这不刘叔最近都心情好起来了。
*
林亚楠本以为这次过后再听到常银杏的名字不知道会是何时。
没想到很快她就再次见到了常银杏。
孙玉成那边楼烨一直派人盯着,之前一直没什么动静,直到最近盯着的人反馈回来,说是孙玉成最近可能会有一笔大交易,问他们下步打算怎么做。
林亚楠和楼烨两人一商量,决定先去瞧瞧。
“楼队这小子应该还没发现我们已经盯上他了,这批货我们已经知道他的上游是谁,要把他们一起抓起来吗?还是再等等?”一直盯着的人问。
楼烨看了孙玉成手里的货,初步估计克数不轻。
他和林亚楠对视一眼,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对着其他人道:“收网。”
孙玉成手里的货不少,这条线再拉下去弊大于利,何况上游已经暴露,这会儿该收网了。
只是林亚楠没想到,孙玉成所谓的上游会是常银杏。
讯问室里已经有人在问常银杏具体情况。
林亚楠在外面和楼烨分析。
“常银杏前段时间才刚从三看出去,他怎么会一出来就成为孙玉成的上游,这其中必然有蹊跷。”
而且常银杏头上干干净净,证明他绝对不会是这些毒贩中的一链。
只是他是怎么和这群人挂上钩的呢?
而且看样子还是刚一出了三看就被他们盯上了。
楼烨沉着脸思考。
他们一直以为孙玉成没有察觉到,现在看来他确实没察觉,但他们实际上早就暴露了。
怪不得盯了这么久,孙玉成除了每天吃喝玩乐其他什么都没有,原来是早就被放弃了。
“常银杏是他们给我们的下马威。”楼烨脸色有些难看。
从警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他感觉到自己被完完全全地挑衅到了。
而且是以对方完全在暗的方式。
这个毒贩组织,看样子不容小觑。
林亚楠脸色也不算好,点了点头,“看样子是的,具体怎
么回事,看来还是得好好再问问常银杏。”
两人于是走进讯问室内。
常银杏神情恍惚,一看便不像是已经戒了的样子。
林亚楠皱眉,他好不容易才刚在三看里戒了,这是被这群人又强行沾染上的吗?
问话的警察皱着眉头汇报,“楼队,这小子神志完全不清醒了,今天怕是问不出什么了,不然等他缓缓?”
林亚楠对着楼烨道:“我试一下,之前他有点害怕我,不知道在这种情况管不管用,但是先试试吧。”
楼烨点头,“行,你试试。”
林亚楠没有坐着,她站起身来走到常银杏面前,突然一声,“常银杏!”
听到她的声音,常银杏身子本能地抖了一下,抬起一双茫然地眼睛看过来。
林亚楠刚有些庆幸,他似乎还残留着对自己的害怕。
谁料下一秒,那双茫然的眼睛努力睁了睁,似乎想要聚焦,但怎么也做不到,然后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林亚楠愣了一下,然后被吓了一跳。
她有些慌张地拍了拍面前的人,“常银杏?常银杏?你怎么了?”
没有反应。
她有些无助地扭头。
是她刚才太突然了,把对方吓得不轻吗?
楼烨见状起身赶紧过来。
等他拨开对方的瞳孔查看一番,很快道:“是吸毒过量导致的休克,先送医院。”
然后他对着林亚楠安抚,“别担心,和你没关系。”
第89章 第89章反转
常银杏被送到了医院,暂时是没办法问出点什么了。
于是只能先从孙玉成这边下手。
孙玉成倒是还算老实,毕竟抓了个人赃并获,他想抵赖都没有办法。
“这些货都是我的上游给我的,我负责向下销售,获利通常情况下是按照分成比例分配,这么多年一直是三七分,我三他们七,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是这个模式,但是我的上游经常变化,不是固定的人,这次的人我是第一次见。”
“我不清楚我上面还有多少个上家,我只知道像我这样的最下游的毒品销售贩子应该不少,之前无意中听其中一个上游说过,他一个人负责好几个像我这样的销售贩子。”
“其他的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我们手中的货物是现存市面上最纯净的,很多‘顾客’在买过我们的货之后都看不上其他的次等货了,所以我们回头客很多。”
“因为货最纯净,我们的价格也是高于市面上同类价格的,利润很高,我没有其他的收入来源,全靠贩这个,年收入还行,去年的话赚了几万块钱,除了刚开始不太行,后来每年都差不多能过万,而且一年比一年高。”
“我自己也吸,我之前本来是不吸的,是有一次实在好奇为什么顾客们对他们这么上瘾,然后就试着吸了一下,后来就戒不掉了,为了让自己不在关键时候掉链子,我手里一般都会留下一点货,以防万一。”
“我是被朋友带上这条路的,那年我刚结婚不久,因为没有正经工作没办法赚钱养家,朋友和我说有好路子,就带我去了隔壁省,等去了我才知道是贩毒,那会儿想着来都来了就试试吧,后来发现这样来钱快,就一直干着了。”
“”
因为案件涉毒,因此第一时间已经告知缉毒队,这会儿缉毒队的成员过来后,很快便一起参与到审讯的工作中。
缉毒队的同事们关注点显然在毒品上,提问的问题大多围绕毒品进行,楼烨和林亚楠的关注点却更多的在此次的交易上。
等缉毒队的警察问的差不多之后,楼烨同对方小声说了几句,然后掌握了问话主动权。
他表情严肃问道:“刚才你说你之前一直是在隔壁省贩毒的,为什么这次突然回来?”
孙玉成答道:“是我之前的一个上游通知我回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他告诉我说让我先回来这边,说这边后续会有人接应我,让我等通知就行。”
楼烨问:“哪个上游?叫什么?”
孙玉成答:“叫‘松哥’的那个上游,真名叫什么我不清楚。”
刚才几个上游他已经具体描述过,林亚楠在“松哥”这个名字上打上星号,以做标注。
楼烨接着问:“记得具体哪天让你回来的吗?”
孙玉成想了想道:“应该是五月二十号左右,具体哪天通知我的记不清了,反正我买的车票是五月二十号的。”
五月二十号。
林亚楠写下这个日期。
然后她在脑子里开始回忆。
那天他们领着喻元去参加追悼会的日子是几号来着?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五月十几号吧?
这伙人会不会和那天围攻他们的人是同一伙人?会不会也是冲着喻元来的?
上次围攻他们的那群人倒是抓了,但根本没问出来什么,那伙人和眼前的孙玉成一样,根本接触不到核心人物,他们也只是听令于上面一个人而已。
而他们口中知道的那个人早就摸不着踪影了。
林亚楠总觉得这件事极有可能是冲着喻元来的。
主要是实在太巧了,怎么会刚好是常银杏呢?
想到这里,林亚楠把“常银杏”的名字写下来,递给楼烨看。
楼烨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孙玉成再次开口:“这次的上游你是怎么联系上的?是你联系的对方还是对方联系的你?”
孙玉成回答:“我没有联系他,我都没见过他,也没有他联系方式,一般都是上游联系我们,通知我们可以取货了,然后我们才会去特定地方取货,这次也是我的上游通知我的,我接到通知后到了那边才知道这次的上游又换了一个。”
楼烨听他的回答,察觉到什么,问:“所以这次通知你的上游其实不是和你交易的上游是吗?”
孙玉成答:“对,通知我的是松哥,他给我打了个电话,告诉我的时间和交易地点,我去了才发现是个不认识的人。”
楼烨皱眉:“这是你回来后的第一次交易?”
孙玉成:“对,我回来一个多月了,一直没等到通知,我本来还奇怪呢,还有些嘀咕他们是不是把我放弃了。”
林亚楠心道,你这么想倒是也没错。
不过她又梳理了一遍时间线,还是有一些疑惑的点。
不管这伙人是不是冲着喻元来的,但她和楼烨盯上孙玉成都是很偶然的一次机会,如果不是上次查那具尸骨的话,她根本发现不了孙玉成的不对劲。
所以这伙人从一开始就打算放弃他了是吗?
还是其实一开始让孙玉成回来有别的计划,只是发现他被警察盯上后才将计就计?
从孙玉成这里能得到的信息有限,看来还是得再问问常银杏。
等常银杏恢复神智的过程,楼烨派人先查了孙玉成给出的电话——即通知他的松哥的电话。
“楼队,查到了,电话归属地是隔壁省省会,这个号码应该是个公用电话,具体的地址目前还不清楚,我们正在想办法。”
林亚楠听着刑警队技术科的同事报来的消息,在心里不知道第多少次叹息。
科技改变世界啊!
她现在是真后悔,当初怎么就没学计算机呢 ?
要是知道她会穿越,上辈子她高低得好好学习,努力吃透计算机,然后直接引领科技快速发展!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
常银杏醒来后,楼烨和林亚楠第一时间就去了医院。
他睁着眼睛躺在病床上,看样子清醒了不少。
看到林亚楠过来,他也没什么表情,默默地看了一眼后便移开了视线。
林亚楠心里好奇。
他不怕她了?
“常银杏,怎么回事?”她问。
和常银杏的沟通,二人一致决定还是由她来进行。
毕竟之前两人也算认识,她对常银杏的了解比楼烨要多。
常银杏沉默了好久,才终于出声道:“林警官,你把我再抓进去吧,我不想出来了。”
林亚楠也沉默了。
说实话,如果常银杏是对方给他们的下马威的话,他们对他是有愧的。
片刻后她才重新组织好语言,问:“你先告诉我怎么回事?你是怎么遇上他们的?你怎么突然会替他们送货?”
常银杏不说话,只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
林亚楠的眉头皱起。
如果他一直这么不配合,他们不一定能掰开他的嘴。
虽然和常银杏接触只有短短两个月,但林亚楠大致能摸出一点他这个人的性格。
他虽然之前迷迷糊糊的,但能看出来是个情绪相对内敛的人,这样的人通常执拗,很能藏住事。
其实说实话,林亚楠一直觉得常银杏身上藏着秘密,但在里面这么久了,也没听其他人说过他的其他事,大家一提到他便是他的“咬人事件”,或者其他令刘玉山头大的事件,他的私事倒是从来没听其他人提起过。
这会儿他如果坚持不说,林亚楠觉得真不一定能撬开他嘴。
于是林亚楠冲着楼烨摇了摇头,然后又转回去看着常银杏道:“好,你现在不想说就算了,改天我们再找你。”
常银杏依旧没反应。
等出来后,林亚楠犯了难,“怎么办楼队?要不你试着问问他?”
楼烨道:“应该用处不大,再等等,或许可以先去隔壁省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林亚楠点头,然后又有些为难道:“出省的话我应该就去不了了。”
其实她心里是有些想去的。
林亚楠其实最近已经在考虑要不要转去刑警队了,她发现她还挺喜欢破案的这个过程的,尤其是在显示屏不受限制之后,她已经不需要局限在看守所里了。
算了,还是再仔细考虑考虑。
第二天上班后,林亚楠去找了喻元。
“有个叫松哥的你认识吗?或者你之前的人里名字里有带有‘松’字的吗?”她问。
喻元感觉十分敏锐,直接问道:“怎么了?最近出什么事了吗?”
林亚楠于是把昨天的事情和他简单说了一遍,“我是怕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喻元脸色很难看,忍不住爆了一声国粹,然后才启唇,“是冲着我来的没错,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常银杏这个傻子,我都和他说了让他别冲动,他现在在哪?你带我见一下他。”
林亚楠有些懵了。
不是,什么情况啊?怎么感觉事情和她想的不是完全一样?她哪步落下了吗?
喻元看见她迷茫的眼神,也没细解释,只道:“先想办法让我和常银杏见一面,回头我再和你解释。”
第90章 第90章卧底
林亚楠虽然不知道喻元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相信喻元做事有自己的考量,因此很快答应了他,“好,明天我把他带进来。”
两人说完这个,喻元接着她之前问的问题回答:“松哥的话,我之前认识一个叫蔡松的,不出意外应该是一个人。”
林亚楠让喻元把这个人的体貌特征简单描述一下,和孙玉成的供述基本能对上,看来应该确实是同一个人没错。
如果是这样的话
林亚楠有些迟疑着开口,“那这里是不是对你来说也已经不安全了?”
喻元无所谓地笑了笑,“安全不安全的,我也不可能在这里面躲一辈子,在这里头的日子我早呆够了,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出去得了。”
眼看着林亚楠表情一点一点变得严肃,他开玩笑,“你这什么表情?我是出去了又不是死了。”
听见他这么不忌讳的话,林亚楠马上变了脸,有些生气道:“什么死不死的,你别胡说八道!”
喻元一怔,盯着她许久没说话。
林亚楠看着他眼神直勾勾地落在自己身上,表情却沉重得让人有些难以读懂。
她心里忽然有种异样的难受,有些不是滋味。
喻元笑了一下,棱角分明的五官像是笼罩上了一层柔和的雾,眼神也异常的发亮,“你是在担心我吗?”
普普通通的一句问句,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竟莫名地带了几分缱绻,一瞬间暧昧横生。
林亚楠感觉自己的脑子似乎不受控制地宕机了几秒钟,脸上也有些灼热。
她拿出一股奇怪的,像是有胜负欲一般的气势,尽管还是有些磕磕巴巴,“怎,怎么了?我不能担心你吗?你性格已经要强到连别人担心都不行了吗?”
喻元嘴角的弧度更加扩大,细看却又仿佛带着一点悲伤。
他自嘲道:“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没想到会有人担心我,之前和他们后来我就是一个人了,不过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我以前本来也就是一个人。”
说到最后,他的眼睫微微下垂,片刻后又重新抬起,释然一笑,“不说了,越说把自己说得越可怜了。”
林亚楠心里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
刚听到他说“没想到会有人担心自己”时,林亚楠第一反应是抽自己几巴掌,这个时候还分什么胜负!
后来他虽然没明说,但她知道他是想起了自己牺牲的那几个兄弟,那样有着过命交情的兄弟,不用多说什么,仅仅是想起来已经难过得无以复加了。
最后听到他说一直是一个人的时候,她又觉得有些心疼。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小时候学校角落里的那个瘦弱的小男孩。
尽管现在他长得高大了,但他的心里一直是那个缺乏安全感的小孩子。
林亚楠很想对他说些什么,又觉得不管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说了句:“以后有我。”
喻元再次看向她。
眼睛里多了些意味不明的情绪。
林亚楠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他的视线。
很奇怪,她有时候会有些不敢和他对视,她也想不通为什么,只是觉得喻元的眼神
应该用一个什么样的词形容呢?
让她想想,侵略性吗?对,就是侵略性。
喻元的眼神有时会外放到充满了侵略性,以致于她和他的视线对上时会不自觉地想要别开,总觉得一直对视下去会产生一些不可控制的后果。
嗯,一定是他的问题。
和她无关-
喻元和常银杏见面后,身上的戾气一瞬间迸出来,整个人像刚凝成的冰,声音里都满是寒气。
他对着常银杏,问话的语气几乎没有起伏,“你自己吸的?还是他们逼你吸的?”
他这样子的状态林亚楠太熟悉了,不久前才刚刚见到过。
和上一次在追悼会的时候差不多。
明明看着平静,但林亚楠知道,平静之下是蓄势待喷的火山,不过是刻意压抑着而已。
常银杏似乎没察觉到他的怒意,他甚至冲着对方笑了一下,然后才淡声道:“哥,我没事,你别担心我。”
林亚楠一方面惊讶于他喊喻元“哥”。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虽然同住一个监室,但不管是常银杏,还是喻元,他们两个都不像是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和人如此亲近的人。
一方面又惊讶他和在自己面前完全不同的两幅面孔,像是之前从未认识过的样子。
喻元往前走了几步,自上而下俯视着他,再次一字一句地问道:“我问你,是你自己吸的?还是他们逼你的?”
常银杏低下头,没吭声。
但喻元知道了他的答案。
他突然间伸出手,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迫使他看着自己。
“我是不是和你说过,出去后就当不认识我,不管是谁问起,都不要说出和我的关系,以及不要再沾染毒品,重新开始生活,我是不是和你说过?”
最后几个字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既是生气,又是恨铁不成钢。
常银杏眼睫微颤,竟还在笑,“没事的哥,我还能戒得了,你别担心。”
他知道他的想法。
出去后要过崭新的生活,这是他
对他的愿望。
喻元握着他衣领的手逐渐抓紧。
林亚楠正准备上前劝人冷静的时候,他的表情变换一番,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林亚楠隐约猜出点什么,但还是看着两人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喻元瞥了常银杏一眼,冷声道:“之前有人给我送进来一封信,被这小子看到了。”
林亚楠:“?什么信?”
喻元不知从哪里掏出信来,递给她。
林亚楠接过,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竟然有人光明正大的挑衅,把他们三看当什么?
她抬起头问:“什么时候递进来的?上次追悼会过后?”
喻元:“嗯。”
喻元其实知道上次追悼会就是专门替他设的陷阱。
之前他以为兄弟们和他一样暂时藏起来了,但后来才知道其实一直在那伙毒贩手上,先前他们屡次挑衅,但消息都被压了下来,直到上次他们拿三人的尸体作为诱饵。
即便知道是陷阱,他们也知道他一定会往里跳。
他也确实没办法不往里跳。
林亚楠和他想的却不完全一样。
这里面,还有内情。
只是这常银杏
林亚楠把目光投向另一边的人。
喻元也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你们都以为他脑子不清醒,其实他脑子清楚得很。”
很显然,不管是她,还是三看内的其他人,大家其实并没有真正地了解了常银杏这个人。
根据喻元所说。
常银杏有个哥哥叫常梧桐,是因为吸毒死了的。
常银杏其实不是自愿吸毒,他是因为想调查他哥的死因,被人算计从而成为了瘾君子。
但不管一开始他是不是自愿的,一旦成为毒品的傀儡,很多行为便不受控制了。
来到三看时,常银杏大多数时候确实脑子不是很清楚,也确实很想继续吸食毒品,但好在和他同监室的许青山阴差阳错地救了他一命。
许青山和常梧桐很像,长相气质都相似,这也是为什么常银杏喜欢跟在许青山屁股后头的原因。
“而我,从进来后就被这小子给盯上了。”喻元叹气,“之前常银杏见过我,一开始他还没看出来,后来我被叫出来几次,他就已经察觉到我的身份,直到这封信的出现,他彻底确定我的身份。”
林亚楠属实没想到两人之间竟然发生了挺多事,她问:“所以他想?”
喻元声音里带了几分无可奈何,“他想当我的卧底。”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卧底是多么难的一件事情,所以喻元当然不会同意,尽管他明白,常银杏这么做也有自己的私心。
但他还是义正严辞地拒绝了。
只是他没想到,他的胆子竟然这么大,竟然就这么擅自行动了。
林亚楠面色越来越凝重。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这么生气。
转念一想,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是该夸常银杏的聪明呢?还是该觉得他莽撞呢?
本来以为这次的事情是对方给他们的下马威,所以才找了常银杏,没想到其实是他主动送上门去的,这何尝不是一种将计就计?
之前一直以为他迷迷糊糊的,没想到他骗过了所有人。
林亚楠不禁看向他。
常银杏依旧脑子放空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收回视线,看向喻元,“那现在”
现在是不是应该将计就计?
考虑到喻元的心情,她没有直接说出来,但双方其实都明白,事情已经这样了,将计就计说不定是最好的办法。
他这么做,说白了也是为了逼着他们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
如果常银杏真的这么聪明,顺着他说不定真能一网打尽。
喻元显然也明白。
他无声叹气,“他的目的达到了。”
两人刚刚达成一致,常银杏似乎有所感,突然间朝着他们两人的方向转了过来,而后盯着两人静默地看了一分钟,片刻后才咧着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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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第91章计划&进展
常银杏的加入,使得整个局面有了突发性的改变。
也许他们可以化被动为主动了。
只是具体要怎么操作,还有待商量。
喻元一脸严肃地盯着常银杏道:“就算我同意了你当卧底这件事,不代表我同意你所有的行为,一旦有重要决定的时候你必须要和我们两个商量,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常银杏十分听话地点头。
喻元看着他这眼神,心里止不住的叹气。
好半天才说服自己,也许人活着总有各自的使命要完成。
想明白了之后,他很快把自己了解的信息同步给对方。
喻元之前卧底的时候,也许是因为他们一开始是以保镖的身份进去,因此即便到了后面,也很难接触到顶层人物。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毒贩组织的老大戒心太重,总之不管是因为哪方面原因,都说明了想要突破这个组织显然不是那么容易的。
好在他们之前切断了对方的几条线,也不算毫无收获。
也是因为这样这群人才疯狂地报复他们,才因此让自己的兄弟也丧了命。
喻元现在每每想起来那段卧底生涯都有些后悔。
他们还是太年轻,锋芒总是藏不住,自以为演得很好,实际上对方比他们要高阶得多。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欣慰。
至少目前看来,常银杏在这方面要比他们厉害得多,也许他去当卧底,真的要比他们的结果好。
常银杏歪着脑袋认真地听他说着。
只是渐渐的,他开始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毒瘾再次发作了。
也许是不想让喻元看到他毒瘾发作的样子,趁着还有些神智的时候,他咬着牙道:“哥,你一会儿能不能别看我?”
喻元绷着脸转过身去。
常银杏松了口气,然后整个人蜷缩在地上,牙尖颤抖地打着架,忍无可忍的时候他一口咬在自己胳膊上,直到将胳膊咬出血来。
这是林亚楠第一次看到真正的瘾君子发作时候的状态。
之前常银杏虽然也时常迷迷糊糊,但他那会儿已经处于戒断状态挺久了,并没有表现过这么严重的样子。
只是虽然第一次见,林亚楠也能看出来他此刻全靠意志力在支撑。
怕他这么咬下去伤害到自己,林亚楠赶紧找了根棍子让他尝试着咬这个。
只是常银杏根本顾不上。
与毒品对抗已经挖空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许久之后,常银杏仰面躺在地上,眼神更加呆滞。
他的全身都是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胳膊上的血牙印尤其瞩目。
喻元转过身,走到他身边,蹲了下去。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他轻声开口。
这才是刚开始。
这会儿开始戒,以他的意志力再一次戒掉确实是有可能的。
可是一旦他进入毒贩组织。
很多事情都不由他控制,毒品会一点一点侵蚀掉一个人的内心,瓦解他们的意志力。
他的同事,他的战友,他眼睁睁看着他们走上一条不归路,却无能为力。
所以一开始他不同意他去当他的卧底。
因为这同时意味着,他必须要放任接受他极有可能牺牲的结果。
常银杏喘着粗气,听到他的话眼珠子缓慢地转动起来,而后渐渐明亮,“不后悔。”
*
虽然已经接受了常银杏卧底的事实,但毕竟涉及到毒品交易,提前将他放出去容易引起怀疑,因此还得关他一阵子才能将人放出去。
关着常银杏的日子,必须尽可能地商讨出一个足够完善的计划。
林亚楠自认为自己能力有限,于是决定发挥群众力量,把楼烨喊来三看一起和喻元探讨。
这是二人第一次会面,林亚楠本想着替他们两人介绍一下,却发现两人似乎都知道彼此。
“楼队,久仰大名。”喻元先打招呼。
楼烨一双眼睛从对面的人身上缓慢移到和他并排站着的林亚楠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莫名情绪,然后才回应,“你好,喻元。”
两人明明没说什么,空气中却好似有火因子在噼里啪啦地燃烧。
林亚楠甩开自己脑袋里无厘头的联想,努力加入到讨论中。
喻元和楼烨的想法一致。
其实再完善的计划也会随着具体情况的变动而变动,最主要的还是看卧底本身的反应能力以及融入程度。
常银杏本身就是瘾君子,又有戒毒前科,融入进去不难。
至于反应能力
两人与常银杏交流了几个来回,觉得应该
也问题不大。
基本的事情达成共识之后,喻元提出最重要的问题,“现在就看我的身份应该怎么让他利用了。”
想让常银杏取得对方的完全信任,必要时候就需要他抛出喻元这颗棋,但怎么抛能让对方不那么怀疑,还得好好想想。
楼烨沉声道:“肯定不能一开始就抛出去,太刻意了反而引人怀疑。”
喻元点头,林亚楠也点头。
但是什么样的时机是好时机呢?
楼烨抬头看向喻元。
喻元明白他的意思,一摆手,笑得有些不羁,“我无所谓,不过就是从暗到明而已。”
林亚楠大概也明白了两人的意思,本能地想阻止,但转念一想,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了,于是还是把话压了下去。
只是她仍旧不可避免地有些担心地看了过去。
喻元对上她的眼神一顿,然后面无表情地挪开了视线。
楼烨看着两人的互动,唇角绷得更直-
林亚楠托狄飞替她打听的事,终于有了回音。
“这段时间我们哥几个差点儿跑断了腿,好在总算是没白跑,清郡区西江路有一家子姓陶,之前和邻居们闲聊,声称他家里有个亲戚之前生了很重的病,咱们当地的医院医生都说他那亲戚活不久了,结果他亲戚去了隔壁省一趟,回来就活蹦乱跳的了,一点也看不出生病的样子,说是回来一家子就供奉了个牌位,牌位图案就是林警官你给我们看的那个图案。”
狄飞说着,满脸好奇,“林警官你给我们看的这图案是什么图案啊?这是不是什么组织的那叫什么来着?算了想不起来了,但是这玩意真有这么神奇吗?还能治病呢?”
林亚楠瞧着他不语。
他倒是挺机灵,一下子就猜出点什么了。
她语重心长道:“知道太多对你们不好,总之这次还是多谢你们了。”
然后她将尾款付给他们。
狄飞拿着一沓钞票,眼冒金光,而后很快地揣进身上的布袋里放好,然后一摆手,“客气了,下次您有什么事儿还找我们,哥几个别的不说,办事绝对地道,不可能拿了钱不办事!”
林亚楠点头,“行,有事我再找你们。”
等狄飞等人走后,她当即决定去一趟他们说的那个陶家。
路上她忍不住想,这些组织还真是一样的套路,都是通过什么治病招揽信众。
根据狄飞等人给的地址,她很快找到了对方。
这家人的男主人叫陶正德,听到她打听亲戚的事,对方三下五除二就说了个干净,“是我表姑家的事情,我表姑她儿子前些年患上叫什么胰腺癌的病,辗转了好些医院都说没什么康复的办法,只能听天由命,结果后来我表姑不知道听哪里说隔壁省有个私立医院挺厉害,就带着她儿子过去了,谁知回来后两人都喜气洋洋的,说什么治好了,但到底治没治好我也不明白,反正他们回来那次我去表姑家,看着对方脸色确实比之前好一些了,也不听他像之前那么喊疼了。”
林亚楠大致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如果真是邪教组织的话,采取药物控制也是常用手段。
她掏出那副画,继续问:“是这幅画吗?”
陶正德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幅画,我表姑他们回来就摆在家里了,我几次过去这幅画都在。我还和他们说,这画看着有点不吉利,谁知我表姑还狠狠说了我一顿,说我不能随便瞎说。”
林亚楠收起画,又道:“带我去你表姑家走一趟。”
陶正德于是带着她往过走。
等到了地,敲了许久的门却没人应。
陶正德嘟囔,“奇怪啊,人都去哪了?”
林亚楠问他:“你上次过来是多久之前了?”
陶正德想了想回忆道:“大概是四月份的时候吧,具体几号记不清了,可能是十几号?也可能是二十几号。”
“他们去隔壁省看病是什么时候?”她又问。
陶正德:“就在正月里,还没出正月呢,我就听家里其他亲戚说他们走了。”
如果真是那位“圣主”,林亚楠都有些佩服他的办事效率了。
两人正等着,终于有人回来了。
“正德?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这位是”
陶正德赶紧道:“表姑父,这位是小林警官,有点事情想向你们了解,我表姑和弟弟呢?”
男人一边开锁,听到林亚楠的身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你表姑和你弟前段时间出去了,你要问什么啊?”
后一句话是对着林亚楠说的。
林亚楠一边往进走,一边随意地问了句:“又去医院了吗?我听说你儿子不是已经好了吗?”
男人叹了口气,“说是还得再治疗一个疗程,不过确实是比之前好多了,希望能好吧,也不知道是不是骗人的,哎。”
林亚楠看着男人的面孔有些诧异,“骗人的?你觉得他们是骗人的?”
听陶正德所说,她还以为这一家子都被洗脑了,没想到还没到那种地步。
“我觉得是有什么用,得他们娘俩觉得才行。”男人再次叹气。
既然他有所怀疑,林亚楠决定不兜弯子,直接道:“那个医院在哪你知道吗?”
第92章 第92章伪装行动
“具体地点我不太清楚,我没去过,一直是我老婆和我儿子去的那边,怎么了吗?”男人回答。
林亚楠是真没想到他这都不知道,作为一个父亲和丈夫,未免心太大了吧。
她又问:“那他们去了多久了?”
男人捏着指头算了算时间,然后迟疑地开口:“大概有一个月?还是没一个月?哎呀记不清了,总之挺久了。”
这下不止林亚楠。
跟着一起来的陶正德都忍不住吐槽,“不是,我表姑他们走了多久,表姑父你不知道?还有他们走那么长时间你都不担心的吗?”
男人面色浮现出一点不耐,“我每天上班都要累死了,我哪里有那么多闲工夫瞎操心?你与其在这里问我,倒不如去劝劝你表姑,别一天天地瞎折腾,要不是他们这样,我也不至于回家连口热饭都没得吃。”
陶正德被他理所当然的语气惊到瞠目结舌,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辩驳。
林亚楠已经无力吐槽了。
但一想到还得调查,她还是忍着无语,道:“方不方便让我进去瞧瞧?”
男人对此无所谓,敞开大门侧过身子,“行啊,进来吧。”
林亚楠进去转了一圈。
果然如陶正德所说,他们家里一进门显眼的地方便挂着那副画,桌子上还有之前供奉过的痕迹。
不过大约是母子两人离开的时间久了,剩下的人并未再管过,因此画像前的桌子上现在只余灰尘,并不见其他。
林亚楠又问了男人关于这幅画的一些问题,他回答得含糊不清,显然并没有多关注过。
看来从他这里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林亚楠礼貌提出告辞。
出来的时候,陶正德还十分生气,“我表姑也真是倒了霉了,嫁给这样的人!以前没觉得他这冷心冷肺的啊”
也许是顾及到林亚楠还在旁边,骂人的话他说得还算委婉。
他却不知道 ,林亚楠听着早在心里给他点了好几个赞同。
“你表姑和你表姑父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林亚楠突然冷不丁出声。
陶正德道:“对,就这么一个儿子。”
林亚楠似乎是在感叹,“就这么一个儿子更不能接受他离去了,所以你表姑才会想尽一切办法,也可以理解。”
这样就更显得那些可恶的组织该死!
利用人最脆弱的防线以及想要抓住一切救命稻草的心理来敛财,罪该万死。
陶正德却突然间想到什么,脚步一停,“对啊,就这么一个儿子,我表姑每天都要着急死了,他怎么一点不着急?这里边有蹊跷,不行,我得赶紧回去一趟”
他临走前,林亚楠又嘱咐了他两句,“如果有了你表姑的消息记得及时联系我。”
陶正德点了点头,着急地跑回家了。
根据陶正德所给的线索,图腾源自隔壁省。
而孙玉成的上游“松哥”也在隔壁省,看样子是必须得出去一趟了。
如果将消息同步给楼烨,或许可以让他帮着调查一下那个所谓的“医院”,只是毕竟他们出去还有其他正事,万一耽误了他们的时间就不太好了。
好吧,其实就是她自己想出去调查罢了。
因此林亚楠想了想,还是没拜托对方帮忙调查。
她本来打算自己偷摸着出去,却不想被喻元一眼看穿。
喻元看着她时不时走神的样子,问:“你一个人悄悄地琢磨什么呢?”
林亚楠思绪瞬间回拢,眼神飘忽着开始找借口,“啊?没有啊,我没琢磨什么啊。”
喻元盯着她,眼神锐利。
林亚楠被他盯得冷汗都要下来了,却见他忽然间又弯唇笑了。
“一看你就没怎么撒过谎。”
林亚楠:“”
就当你是夸我了。
喻元实在太过聪明,她根本瞒不住对方,最终还是没扛住,把事情说了出来。
喻元挑眉,“所以你决定自己一个去?”
林亚楠点头,然后说出自己的打算,“两个市离得也不远,开车的话来回五六个小时就够了,这次去了主要是先去踩个点,找到这个医院具体的所在地,我明天白天休息,晚上和同事再换个班,时间应该足够了,也不会耽误这边的工作。”
喻元意有所指地瞧着她,“你会开车?”
林亚楠一哽,直接被问住了。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以前的话她当然是会开车的,但现在手动挡她还真不一定能行。
最关键的是她还没有考驾照,无证驾驶使不得,她可不能知法犯法。
喻元显然已经猜到,只见他慢悠悠道:“所以你还缺一个司机。”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林亚楠沉默。
事实总是让人难以接受。
如果她采取坐公共交通工具的话,耽误的时间会有点多,但开车又确实必须得再找一个人。
三哥倒是可以,但林亚楠不太想让家里人知道这件事,怕他们担心。
喻元突然出声,“我和你去。”
林亚楠蓦然抬头,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行。”
外面盯着他的人可不少,他还是在这里比较安全,至少目前还是安全的。
喻元眉头微微抬起,“怎么?怕我连累你?”
林亚楠对他的质疑感到有些生气,“什么话?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是担心你!”
要是怕他连累的话,她早就躲他远远的了,何况他们还有小时候的情谊!
喻元嘴角漾起一圈圈笑意,“放心,我有办法。”
林亚楠:?
她看着他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有些怀疑。
有什么好办法能让他不被那些人认出来?
总不至于是改头换面吧?
她很快就知道了喻元说的办法是什么。
还真是和改头换面一般神奇的办法!
黄国豪又见到林亚楠的时候,精神状态比之前好了太多,笑呵呵地同她打招呼,“又见面了林警官。”
林亚楠失笑,她怎么忘了他了。
不过她确实好久没见过他了,还有些好奇:“你还没转去监狱?”
黄国豪道:“还没开庭呢,不过很快了,说是最迟八九月份就要开了,来这儿半年这一下走还有些舍不得了,也不知道我能判几年?”
说到这里他还有些期待,忍不住试探着问:“对了林警官,上次我算是帮忙了吧?应该会有减刑吧?”
林亚楠看着他头顶的显示屏,笑了笑,“应该会有的。”
黄国豪表情一下子更加生动起来,“那就好那就好,哪怕是减一个月也行,我都不嫌少!”
林亚楠看他诚心悔过也有些欣慰。
不管怎么样,知错能改也算是好事,即便是有些功利性的知错能改,只要他以后想到这不再犯就行。
黄国豪是整形医生,又来自后世,想要对人体的五官进行一些遮掩,对他来说太容易了。
喻元坐着,任由他对自己的脸进行摆弄。
“条件有限,先就这样了,你们看看行不行?”一会儿后黄国豪对着两人道。
喻元睁开眼,豁然被吓了一跳。
还真是和自己原来两模两样。
林亚楠在一旁看着也十分惊叹。
不怪后世大家都说化妆术乃四大邪术之一,还真是有鬼斧神工的作用啊。
她盯着黄国豪的眼睛发亮。
这样的人才该收编队伍才对啊!
“那先这样,有需要你们再叫我。”完成任务后,黄国豪便被管教先带回去了。
林亚楠和喻元一起去找武建国。
喻元要出三看,还得经过武建国同意才行。
武建国看着喻元的脸,也十分惊奇,“真的这么神奇?这完全是两个人啊!”
林亚楠感叹,“咱们三看还是太卧虎藏龙了,多亏所长治理得好。”
武建国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还真和我没什么关系。”
然后他又一副可惜的语气,“你说说这些人,有这等手艺干什么不行?非得干那些犯法的事儿!”
林亚楠笑,“现在把这些人掰过来也来得及。”
武建国十分严肃地考虑,“是这样的。”
其他人先不说,至少这个黄国豪一定得给他掰过来了,这小子大有用处啊。
喻元看着两人,“所以我这是可以了的意思是吧?”
一说到正事,武建国还是有些纠结,“要不换个人?小林同志我帮你重新找个人和你一起去?对了胡笛,你和胡笛不是关系还不错吗?不然让他陪你去?”
喻元冷了脸,“谁都不用,我去。”
林亚楠想了想问:“胡笛同志不会开车吧?”
武建国一拍脑门,“哎呀忘了这个了,我想想啊还有谁,老段不行,停职期还没过,老李?也不行,他还有高血压”
林亚楠眨巴眨巴眼睛。
满朝文武似乎都不“中用”啊。
喻元打断武建国的思考,不容置疑道:“不用再考虑了,我去。我不可能在这里躲一辈子,正好借着这次出去看看这改头换面的效果如何,有用的话以后说不定还能用上。”
武建国见他心意已决,叹了一口气,“真考虑好了?”
喻元点头。
武建国不再阻拦,拿出两把枪递给两人,“那你们把这枪带上,一定要保护好自身的安全,我等着你们回来。”
林亚楠一瞬间都有些茫然了。
不是,怎么还感觉有点悲壮了?这趟行动应该不至于吧?
不过她还是将枪收好。
出门在外,以防万一嘛。
第93章 第93章医院
武建国给了他们枪防身,本来还想再给他们车使用,但林亚楠想着这车太显眼,加上他们三看本来就车辆紧张,便拒绝了。
然后她去让狄飞帮自己打听一下有没有愿意租车的车行 ,想着直接租一辆。
等到万事俱备,她这才将喻元带出来。
喻元的开车技术比她想象得要稳重许多。
林亚楠以为像他这样性格的人,开车时应该走的是那种狂野路线才对,没想到他开车时十分稳妥。
至少比三哥要稳妥得多。
两人早上出发,花了不到三个小时就到达了目的地,到了时候也不会才十点出头。
路上喻元让她补觉,因此等到了的时候,林亚楠精神抖擞,一点都没有出差的模样。
车刚停下的时候,林亚楠对着喻元道:“要不给你找个宾馆休息一下?我自己一个人去查也行。”
喻元眉头微挑,开玩笑,“真拿我当司机了啊?用完就丢?”
林亚楠无奈,一天天的怎么尽冤枉好人啊!
“什么话?!我这不是担心你早起又开这么长时间车累嘛,就把我往坏处想是吧?”
因为要提前化妆,他早上本来就得提前起来准备,他们又走得早,加上又开了这么长时间的车,她这才担心他吃不消。
喻元见她当真,忙笑着解释,“开玩笑的,知道你是担心我。”
林亚楠忍不住白他一眼。
这还差不多。
喻元拔了车钥匙,跟着她下来,走到她身边微微俯身低语:“放心吧我没事,在那里头睡的时间够多的了,该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了,这才哪到哪。”
也许是因为担心被人听到,喻元说话谨慎,离她的距离也比平时要近许多,林亚楠能感觉到他的呼吸甚至有些喷洒在自己耳边。
不知怎的,她莫名便有些耳热。
然后她自以为镇定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喻元看着她的动作,眉眼含笑。
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又瞬间淡下来。
他正经了脸色,跟着她往里走。
两人先随便找了个就近的医院打听。
这是林亚楠的想法,除了知道胡文丽(陶正德表姑)母子两个去的是一个据说是私人医院之外,他们没有任何其他的线索,甚至连那个医院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漫无目的地打听显然不是最优方案。
除了浪费时间不说,还极有可能暴露给对方。
去年已经被端过一次,林亚楠相信他们一定会更加警惕的,尤其是在大本营的这里,说不好哪里就有眼线。
林亚楠思前想后考虑一番,还是觉得去医院最合适。
对方如果是私立医院,与普通的医院正常情况下会形成竞争关系,同行之间消息来源普遍也要快一些。
即便有医院和他们沆瀣一气,那演一出戏也极有可能将对方钓出来。
临进门前,林亚楠给喻元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一会儿看她的动作见机行事。
喻元轻轻地点了点头。
只是二人都没想到,今天会这么幸运。
他们才刚进医院大门,就听到了医院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声音。
“你们还我女儿!还我女儿!都是你们,你们把我女儿藏哪儿去了?如果不是你们,我女儿就不会突然留下一封信离开,都是你们!一定是你们对她说了什么,才会让她突然想不开”
医院一进门的镜子面前,一群人正拉扯着,被一群白色大褂围在中间的女人头发已经彻底散乱,神情有些癫狂地哭喊着。
林亚楠和喻元停下脚步,围观着这场闹剧。
“大娘,我们真不知道您女儿去了哪里!你怎么就不信呢?!您女儿那次来我们医院也是正常诊断,我们也只是按照程序对她如实说了她的病情,她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我们也很遗憾,但我们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您来也来过了,闹也闹够了”旁边护士无奈地劝着。
“我没闹够没闹够!就是你们对她说了什么,一定是你们对她说了什么,否则她不可能突然离家出走!都是你们都是你们!”
旁边围观的人群看着这场面,也忍不住讨论起来,有些人还帮着劝。
“妹子,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在医院闹她解决不了问题啊,你有这个时间还不如赶紧去公安局报案,让警察帮着赶紧找找你闺女才是”
“对啊对啊,听这小姑娘这意思是你姑娘生了重病了?也许孩子就是不想怕你们伤心,不想耽误你们才离家出走的,你们再到处好好找找,肯定能找到孩子的”
“妹子这事儿真怪不着人家医院,医院负责检查看病这是天经地义,但医生也不是神仙,也不能什么病都治了,孩子生病是可怜,但咱不能把气都发泄在人家医院身上”
现场大多数人都站在医院这边。
毕竟听双方这话里的意思,大概是她女儿来检查查出什么疑难杂症,然后在被医生告知她的病情后,对方接受不了就离家出走了。
只是这样子的话,中间被围着的女人显然听得多了,她情绪更加激动:“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我女儿不会放弃她自己的,她早就知道自己这个病了,我们一直都没放弃!就是那天从他们这里回去之后,她突然就情绪不对劲了,第二天就离家出走了!就是因为他们,他们肯定是那天说了什么!你把那天给我女儿看病的医生叫出来,我要亲自问问他,他到底和我女儿说了什么?”
这下大家听的有些糊涂了。
合着病原来不是那天查出来的呀?那怎么会突然离家出走呢?
旁边的护士马上接话,“医生现在真的在忙,他有空了一定会来见您的,要不您再稍微安静地等等?”
女人安静不了一点,“骗子!你们都是骗子!除非你们现在让他出来见我,否则我一点都不会再相信你们的话”
护士无奈,有人冲着外围的人使了个眼色,后者转身便往里走了。
一会儿过后,有个同样身着白大褂的男人走了出来。
对方走到发狂的女人跟前,温声道:“大娘,您有什么事冲着我来,这里是医院,这么大闹真的不合适,我刚刚确实是在忙,现在也是抽空过来的,等我一会儿忙完了,我一定任打任骂由您处置。”
他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更显得对面大吼大叫的人不讲道理。
围观的群众心里天平很快便倾斜了几分。
“闹腾”的妇女反应不过来这些,死死地盯着他问:“你到底对我女儿说了什么?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男人叹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大娘,我还是那句话,我真的不知道,那天我也只是如实相告她的身体情况并宽慰了几句,其他的我一句都没说。”
“不可能!”妇女不信,咬牙切齿地发问,“那她怎么会突然想不开突然离开?”
男人继续叹气,“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我真的没撒谎。”
见他态度诚恳,围观的人又七嘴八舌地劝起来,不一会儿警察也到了。
妇女被劝着离开,医院恢复了平静。
林亚楠和喻元对视一眼,然后她很快上前,拉着其中一位护士的胳膊问:“你好,我想问问刚刚那位医生是谁啊?他脾气似乎很好,我想挂他的号。”
护士看了她一眼,回答:“那是心内科的陈秋华医
生,你哪里难受啊?”
林亚楠马上捂着自己的心脏道:“我心慌,时不时地还会突然感觉心脏有点疼,有时候感觉这里像堵了一样,有时候还会感觉喘不过来气。”
护士的眼神一下子就严肃了许多,“这么多症状你怎么才来医院?你赶紧跟我过来,我给你挂个陈秋华医生的号,你进去好好和他说清楚你的情况,有病的话要赶紧治疗,不敢耽搁,明白了吗?”
林亚楠连连点头,迅速跟了上去,“好好好明白了,谢谢你。”
喻元跟在她身旁,眼神中带着揶揄,“演得太过了,别把人家吓着。”
林亚楠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这才哪到哪啊。
护士很快给她挂上号,两人坐在外面等着。
这个年代医院里人还没那么多,很快轮上他们。
两人进去后,陈秋华将口袋上的笔拿下来,一边示意两人坐下,一边准备记录。
林亚楠眼尖地看到他手腕处露出的一点青黑色。
刚才离得远而且只是一瞬间没瞥清楚,现在近距离几乎可以看清楚,露出来的那一点点和她一直找的图案对上了。
林亚楠收敛好思绪,专心想着自己一会儿应该怎么演戏。
陈秋华问:“感觉哪里不舒服?”
林亚楠一秒钟进入状态,再次捂向心脏,“医生,我最近总是感觉心脏不太对劲,时而跳得快时而跳得慢,还伴随着间歇性心慌,对了,有时候会感觉突然像针扎一样疼,有时候又感觉憋闷得不行,喘不过来气一样,甚至半夜还会被憋醒,最重要的是,自从他走后,我感觉我的心脏像被人挖了一个大窟窿,把我的一部分情感都带走了,我感觉我的心已经不完整了,你说这个怎么治啊?医生要不我先给你讲讲我们的故事吧?”
陈秋华刚开始还听着皱眉,听到最后已经开始一愣一愣的了。
这听着不像是生病了啊,倒像是失了智。
一旁的喻元已经明白她接下来唱得是哪出戏,嘴角憋着笑。
出乎意料,她还真是总是让人出乎意料。
第94章 第94章出口成诗
林亚楠捂着心脏一脸悲痛欲绝的样子,声情并茂地讲述着:“那是一个深秋的夜,也是一个隆冬的夜——”
陈秋华抬手打断她,脸上充满了不解之意,“等等,到底是深秋还是隆冬?”
林亚楠有些幽怨地瞥了他一眼,似乎是在控诉他突然打断她饱满的情绪,“此处用了一些简单的修辞手法,第一句是写实,描写当时实际的季节情况,第二句是比喻,以隆冬的天气比喻我当时内心之孤寂,之寒冷,以景喻情。”
陈秋华:“行,你继续。”
林亚楠闭上眼睛,酝酿了十秒钟,让自己重新进入情绪,“我和他相识在浪漫的春天里。”
陈秋华:“?”
刚刚还深秋和隆冬呢,这怎么又一下子成了春天了?
似乎感知到他的疑惑,林亚楠含着脉脉深情回忆着不存在的往事,叙述着,“遇到他的那天起,我的世界里就只剩下春天,四季再无变幻,爱情的种子萌芽在春天里!”
陈秋华:“”
真他娘的无了个语,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不是,他真想问问问,这是来看病呢?还是来写诗来了?她脑子没病吧?
可惜他对外一直维持的是温润如玉的人设,不然他真想直接把这人扫地出门。
即便如此,陈秋华也实在忍受不了了,有些委婉地赶着人:“如果你心脏没什么毛病,咱们这边就速战速决可以吗?我们没法陪着你浪费时间,外面还有其他患者在等着。”
听到他这话,林亚楠瞬间站起身,然后走向门口,将头探了出去,左右张望了好一阵,然后才重新坐回来,一本正经道:“没有人了,外面没有其他患者了,但里面还有我这个患者,我需要你的救助。”
陈秋华:“”他忍。
“好,你继续。”他抬手示意,随后将还没来得及用上、大约之后也不会用上的笔重新插回了胸前的口袋里。
动作幅度多少带了些气。
林亚楠已经无需再铺垫,一开口就直接进入情绪,“我是被风吹散的落叶,他是追寻风的蝴蝶,我是冥顽不化的雪,他是沸腾的温泉,我是大海中迷失方向的小船,他是灯塔上指引方向的光源!”
陈秋华:“”
麻了,彻底麻了。
从业十多年,本以为自己已经见多识广,没想到今天彻底败下阵来,他还是见识少了。
一旁的喻元已经快要憋不住了,手掌直接捂住半张脸才不让自己露出馅来。
“如果说一粒种子的归宿在土壤里,一叶扁舟的归宿在小河里,一颗流星的归宿在夜空里,那我的归宿就在他那里!”林亚楠越说越激动,啪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情绪激昂,面色涨红。
被冷不丁吓了一跳的陈秋华:?你有事吗?
“我们的爱情故事上可比牛郎织女,下可比梁山伯与祝英台,我们情比金坚,我们矢志不渝,我们曾发过海枯石烂的誓言,我说君若不弃,我便不离,他说有我在的地方便是家”
陈秋华:?好好好,这个上下是吧,一对埋天上,一对埋地里。
别说,还听进去了,当个故事听还蛮解闷的。
就在他为两人可歌可泣的爱情感动之时,林亚楠话锋忽然一转,满是愤怒地谴责:“可是他这个负心汉,他骗我!他骗我骗的好苦啊!”
陈秋华忍不住问:“他骗你什么了?”
“他骗我他今年二十八,他骗我他未婚,他骗我他这辈子只爱我一个”
“其实?”陈秋华好奇。
“其实他今年五十八,其实他刚死了老婆,其实他这半辈子已经爱过许多个人了!”
陈秋华:“”他差点儿没控制摔桌。
什么狗屁玩意儿!听前面他还以为是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合着是个脑瘫的爱情故事!
他真服了自己,刚才那么聚精会神地听着这狗屁故事,还差点儿听进去了,纯属是在浪费时间。
陈秋华感觉自己此刻的怨气比连着上了一个月的班还要重,他实在没忍住,有些没好气道:“这位患者,你是不是挂错科了?或许你应该挂的是脑科?”
林亚楠低下去的头没控制住翻了个白眼。
再抬起头时已经又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不,我的大脑还在告诉我,我还在爱着他,但我的心已经随着他的离开而逐渐停止跳动,只剩下血淋淋的创口。”
陈秋华机械而又冷漠着回答着她,“心跳停止的话人就已经死了,我的意思是你根本没有机会站在这里,至于血淋淋的创口,可能是由于你缺心眼导致的,正常情况下再过两年就会自愈了,不正常情况下再过十年也可以。”
林亚楠一噎,然后装疯卖傻,“医生,我怎么感觉你在骂我?”
陈秋华面带微笑,语气和善,“怎么会呢,这位患者你理解错了。”
内心却在疯狂咆哮。
你既然还能听出来,证明你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林亚楠不再纠结这个,转移话题道:“医生,所以你有什么办法能帮帮我吗?我不想再吃爱情的苦了,我想忘记他!你一定有好办法的对不对?不管什么样的办法,花再多的钱,我都愿意尝试,只要你愿意救救我”
陈秋华本来觉得今天这一场纯属闹剧,直接便想拒绝,话到嘴边却突然想到什么。
他试探着问:“什么方法你都愿意试?例如心理治疗一类的也愿意试?收费可能比一般的生病住院花费要高许多。”
林亚楠十分豪气地从自己兜里一掏,然后豪迈地把一大把乱七八糟的钞票放在桌子上,“愿意!钱不是问题!只要能让我忘记他。”
陈秋华看着那么一大把钞票,眼里泛着贪婪的光。
他起身,打开拐角柜子的抽屉,掏出一张名片一样的东西,递给她,“三天后的晚上来上面的地址,到了后在门口报我的名字,到时候我会出来亲自带你进去,收费标准得根据你的诊断情况来判断,第一次诊疗收费不会太高,但也不会太低,你可以先准备这个数,明白吗?”
说着他伸出五根手指头,然后轻点在面值一百的那张纸币上。
林亚楠一脸憨直地点头,“好的好的,我明白了,谢谢你医生,不管有没有用我都先谢谢你医生,你可真是个好医生。”
陈秋华摆了摆手,一副还挺谦虚的样子,“不用客气,行了,没什么
事你就先走吧,等三天后再见。”
林亚楠起身,对着他又是千恩万谢之后,这才转身准备离开。
两人临走前,陈秋华突然想起来问了一句,“对了,他是谁?”
林亚楠连忙回答:“这是我弟弟,打小就不会说话,是个哑巴,对了医生,三天后我能带着我弟弟一块来吧?我们家里现在就剩我们姐弟两个了,我怕留他一个人在家受别人欺负。”
“哑巴啊。”陈秋华跟着重复了一句,然后才道,“行,那你还是带着他一块过来吧。”
哑巴的话影响不大,一般也走漏不了什么风声。
林亚楠又是好一通感谢,这才领着人出门。
两人从医院出来之后,林亚楠脸上的笑瞬间落下去,她揉了揉刚才一直刻意维持表情而有些发酸的腮帮子,盯着手上的卡片眼睛里泛着冷意。
只是她严肃的表情没能维持多久,身边人一句话很快让她破功。
“没想到你语文这么好,出口成诗啊。”喻元眼睛里盛满了笑,没有恶意,但充满了打趣。
林亚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他全程在场,也全程目睹了她“深情告白”的场景,脸一下子“唰”地便红了。
天吶!她刚刚都做了什么?演得太过忘我,以至于后来完全忘了还有他这个观众!
她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藏起来啊啊啊啊啊啊。
喻元戏谑的目光盯着她,“看来上学的时候情书没少写。”
林亚楠脸上的红此刻已经蔓延到整个耳后根,但还是强撑着与他对视,“什么叫情书没少写?庸俗,就不能是我情书没少收吗?收多了看多了自然也就记下来了,和你这种没收过情书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最后一句话说完,羞耻感再次腾然升起,她终于还是别扭地移开了视线,垂眼看脚下的地。
她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疯了疯了彻底疯了!
喻元闷哼笑出声,又在她一记眼刀过来时立刻收回去,“好好好,那是我见识短浅了,确实没怎么收到过情书,更别提如此”
他刻意停顿,而后又慢条斯理地接上,“如此文采斐然,情真意切的情书。”
林亚楠感觉自己脑子里一股血气冲了上去,只留下他的这几句话,其余的什么都思考不了。
“好好好”三个平平无奇的字,从他嘴里念出来竟带了一丝莫名的宠溺。
以及,文采斐然和情真意切,是夸奖的词对吧?
第95章 第95章二合一
卡片上的地址写的很清楚。
林亚楠和喻元当然不会真的按照陈秋华所说的三天后才过去。
两人当即便开着车往过走。
林亚楠本以为像他们这种组织,门头定然是那种不甚起眼的,却没想到,到了后才发现门面不仅大,而且装修得还很华丽。
转头一想,也是。
毕竟门面越“隆重”,群众们的信任度才会越高,不然他们怎么行骗呢?
只是看这外观,怎么也看不出来是医院的样子啊?
林亚楠和喻元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两人下车往过走。
刚走到门口,保安室里的人就赶了出来,对着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们两个找谁?”
林亚楠眼尖地发现,在瞟到两人的手腕时,对方明显停顿了一下。
她以为他们是在看纹身。
她只当没察觉到,大方地继续展示着自己的胳膊,然后憨憨一笑,“这位大哥,是陈秋华医生让我来这里的,说是这里有神医,能治我的病!”
说着她掏出刚才装进兜里的卡片,递给对方看,“您瞅瞅,是这个地儿没错吧?我是按着陈医生给我的卡片上面的地址找过来的,也不知道找对了没”
对方瞥了一眼她手上的卡片,先前略显防备的神色瞬间转变,“陈医生推荐过来的啊,对的,是这个地方没错,不过今天陈医生不在这边,你们是不是记错时间了?”
林亚楠眼睛一转,继续笑呵呵的,看着一副没头没脑的样子,“没有没有,我们刚从陈医生那里出来,陈医生说让我三天后过来,是我自己实在太着急了,我不能今天就看病吗?大哥您通融通融吧”
她双手合十,一直不停地在拜托,做足了虔诚的样式。
对方不疑有他,解释道:“这个真不行,既然陈医生说三天后,那你三天后过来就行,医生们很忙的,你就算现在进去了也不一定能看上,三天后再来吧啊?”
语气客气,但态度却很坚持。
林亚楠佯装十分可惜的样子,垫脚朝着里面看,又依依不舍地转身,“那我三天后再过来”
“行,三天后再过来吧,到时候我保准让你进来。”对方冲他们挥着手。
等到彻底转身后,两人的脸色瞬间便冷下来。
林亚楠低声道:“车上说。”
喻元没说话,脚下的步伐迈得越来越大。
等到回了车上,林亚楠率先道:“本来还想着今天直接进去打探一下,没想到他们警惕心还挺强。”
喻元道:“既然之前他已经被你们端过一次,再开摊肯定会谨慎行事,也正常。”
林亚楠点头。
确实。
“而且经过上次,想必他们行事也会有所顾忌,看样子我们的计划还得改改,搞不好得卧底一段时间。”她摸着下巴思考。
林亚楠上辈子也在影视作品中看过一些关于这些邪教组织的案例。
如果他们专为敛财的话,更多的还是采取洗脑这种相对“温和”的形式,并不会直接迫害人命。
尤其是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只怕这次会更加谨慎。
再加上如果他们的受众都是像胡文丽母子这样本身便有不治之症的人,即便他们死了也可以说是病死的,和他们无关。
只是如果需要长时间卧底的话,三看那边还好说,家里人那边要怎么瞒过去?
喻元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转头问道:“回吗?”
林亚楠看了眼时间,想了想,“还早,不然咱们在这边简单逛一逛,吃个饭?”
喻元没意见-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
林亚楠和喻元商量了一下,两人决定这次先进去了解一下,等出来后再做打算。
因为两人突然意识到,不仅林亚楠一去几天不太现实,喻元也同样。
他还得变装啊!
倒是可以把黄国豪带在身边,但是万一对方的人不让他进去怎么办?
总不能让喻元一直不洗脸吧?
嗯其实也行。
就是怕这妆效不够持久。
两人这次出发的时间和上次差不多,到达的时间倒是比上次稍稍早了些。
林亚楠一下车,人设便瞬间上了身,憨直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忧愁,“大哥,我又来了,陈医生到了吗?”
对方认出她来,对她道:“到了到了,你稍等一下啊,我告诉一下陈医生。”
然后他进去保安室,低头说了几句,有人很快跑出来,看了他们一眼又朝里头跑去。
先前那人很快又从保安室出来,和她聊天。
他一副了然的模样,“我听陈医生说你是被人骗了?”
林亚楠满目忧伤地点头,“是啊,被个负心汉给骗了,可恨我竟然还对他有所留恋。”
她面上不显,心中却泛起一股冷笑。
他们消息通得还真是快。
那人又问了许多,林亚楠只管往离谱了编,说得那叫一个情绪激昂。
话到最后,连对方看着她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同情。
林亚楠在心中忍不住为自己怒点一个大拇指。
她这个演技,这不得脚踢好莱坞,直逼奥斯卡?!
喻元还说她没撒过谎,简直太小看她了!
双方聊天间,门口有人走过来。
来人抬起胳膊,露出手腕上手环一样的东西,对着门口守卫展示了一下,语气十分客气,“儿子想吃蟹粉小笼包,我去给他买了点回来,您要尝尝吗?”
守卫似乎对这位妇女有些不喜,皱着眉摆手,“我不吃,行了买好了就赶紧进去吧,别磨蹭了。”
妇女讪讪地收回手,低着头进去了。
林亚楠盯着女人远去的背影。
虽然一晃而过,但刚才她大概看到了对方手上戴的东西,是类似于后世在医院住院时的手环。
之前她以为对方看他们的胳膊是在看纹身,现在想来应该不是,看的应该是这个手环才是。
正看着,迎面出来一个身影。
是陈秋华。
“文丽姐,又去给小钧买吃的啊?真是辛苦你了。”陈秋华迎面遇上妇女,和她热情地聊了两句。
林亚楠眼神瞬间一凛,而后又很快恢复平静。
文丽姐?小钧?
胡文丽和廖钧吗?
她装作看陈秋华的样子,光明正大地朝两人看去。
陈秋华显然心思更多得在她这只“待宰的羔羊”身上,没说了两句就说自己还有事。
等陈秋华过来,林亚楠眼神瞬间更加清澈。
“陈医生,你可算过来了,我都等着急了!”
陈秋华道:“哎呦真不好意思,我一听到消息就过来了,这不是路上碰到个熟悉的患者,聊了两句耽搁了。”
林亚楠没有把话题往胡文丽身上转,只是催促道:“那我们赶紧进去吧陈医生,你放心我今天带够钱了!走,咱赶紧走”
陈秋华一看她这么着急的样子,嘴巴都笑开花,“好好好,那我们先赶紧进去。”
说着就领她往进走。
林亚楠跟着他往进走了一段路,然后右转上了台阶,进入大厅。
大厅一进门便是一副巨大的人物画像,暖色调的色彩笔触勾勒得整幅画像十分温暖,仔细看去还隐约带了几分“神性”一般。
明明知道他们是披着画皮的恶鬼,林亚楠还是在一瞬间不自觉地产生了一些想要靠近的念头。
太可怕了。
她在心中默默这么想着。
连她都这样,其他来这里寻求一线生机的人怎么能够拒绝?
看她有些愣住,陈秋华笑着对她解释道:“今天我带你来见的人就是他,他是我们这里最厉害的医生,这世界上就没有他治不了的病,你知道华佗吧?”
林亚楠愣愣地点头。
“他就是华佗转世!而且是带着记忆的转世,这里的病人都叫他老神仙,等你一会儿见了他,你就知道他的厉害了。”
陈秋华并没有在意她的短暂失神。
因为他早已经习惯了,大部分来到这里的人在第一眼看到这幅画时反应都是这样的,有些人甚至更强烈。
在他心中,不管这些人做出什么反应都是正常的。
林亚楠却在使劲憋着。
不是吧阿sir???
在开玩笑吗?华佗再世?还是带着前世记忆的再世?不是能不能告诉她,真有人信这种说辞吗???
林亚楠只能一直装愣,很怕自己换其他表情会忍不住笑出来。
“跟我来这边。”陈秋华任由她看了好半天,这才再次出声。
越往里走,听到的声音便逐渐清晰。
林亚楠能隐约听到一个男声在说着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明明是很不起眼的声音,也是很温和的情绪,其中却像带着某种力量一般,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停下来仔细听。
“现在老师在上课,不过马上下课了,咱们在这儿等会儿。”陈秋华领着两人进了一间办公室,然后说道。
林亚楠好奇地看来看去,手指不断地轻点凳子,显示自己的焦急。
陈秋华看着她的动作,笑着劝:“别着急,老师一定能帮到你的,放心吧。”
林亚楠一脸固执地盯着他,“我很急!你这么说我就更急了!”
陈秋华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切。
几人又等了好一阵,门口终于有脚步声传来。
陈秋华先站起身,林亚楠和喻元也跟着站起来。
进来的是一位看上去十分“慈眉善目”的男人。
比画像上的人更加“有温度”,让人看着更加没有距离。
他进来挥挥手,示意他们坐下。
然后十分和蔼可亲地对着林亚楠道:“小同志,听说你最近很困惑?愿意说与我听听吗?”
明明知道他们是有目的的,可是林亚楠还是忍不住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倾诉欲望。
她将那天和陈秋华说的那些又说了一遍,为了显示自己现在的困境,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亢奋。
等她说完后,对方才笑着问了她一句话:“小同志,在开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爱更重要呢?还是世俗更重要呢?”
林亚楠绞着手指头,似乎在纠结。
见她这样,对方也并不催促她,仍旧只是和善地看着她。
好半晌之后,林亚楠才慢吞吞地开口道:“我不知道我觉得好像都重要”
他笑眯眯地看着她,然后点了点头,似乎是对她的认可,然而他话出口,却不由得让林亚楠一怔。
“我认为,你最重要。”
有的人认为爱更重要,有的人认为世俗更重要,但这些观点产生的的前提都是人为主体。
“你才是那个主体,所以你最重要。”
他平静地说着这段话,眼神专注地看着林亚楠,带着一种肯定的力量,让人不由自由地就顺着他的方向去思考。
等到两人谈话最后结束时,林亚楠心胸开阔,竟真有种郁结于心的事被解决的疏朗之意。
明明她其实并没有这些烦恼。
她开始明白那些人到底为何会被洗脑了。
即便不能真的解决问题,但这样的交流能让人暂时地忘记烦恼,也不失为一种治病方式。
只是越是这样认为,她就会越发的害怕。
这样的组织最终目的是为了敛财,多么可怕。
林亚楠本以为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在今天就留下她,没想到对方并没有表露任何这方面的意思。
甚至在林亚楠掏出钱来时,对方仍旧满脸笑容对她说:“人与人之间的每一步相遇都有缘分,结善缘,迎恶缘,善亦有道,恶则去矣,小同志与我不知是善缘还是恶缘?”
林亚楠一副十分崇拜他的样子,“当然是善缘!老师今天这些话,对我十分有用,我回去之后会好好想想的!”
对方这才接过她手里的钱,笑眯眯道:“这样的话,那我就收下了。”
等他走后,陈秋华领着他们出门,一路送到门口,“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
他十分与有荣焉的模样。
林亚楠连连点头,“没有没有,陈医生真是太谢谢你了!我今天真的是来对了!我以后还能来吗?”
她直接问出口。
“你也知道,我们这种失恋的人,有时候情绪会反复”
陈秋华这会儿却没有了上一次的热情,似乎有些为难道:“你也看出来了,老师十分忙,这里所有的病人都是老师负责,我们只是偶尔过来帮一下忙”
林亚楠十分上道地接话:“我可以加钱!哪怕老师能匀出来半个小时的时间给我都行!”
陈秋华连连摆手,
“这不是钱的问题,你可不敢在老师面前这么说,让他听到会打死我的,算了算了,我回去和老师说说,他是肯定愿意抽出一点时间的,在他眼里,所有的病人都是同等重要的,就算有先来后到,只要他有能力,他也会尽可能帮助大家的。”
林亚楠几乎是他说一句就点好几下头,“对对对,老师是个好人,我不会耽误他太多时间的,我一定会尽量少占用他的时间的。”
陈秋华:“行,那今天就先这样,有需要你们再过来。”
林亚楠“依依不舍”地和对方告了别。
上车后猛地呼了一口气。
喻元偏头看她。
林亚楠一边呼一边解释:“我把刚才那些洗脑的话都呼出去,太可怕了,刚才我听着听着差点儿真听进去了,这人有两把刷子,如果不是为了调查,如果我真的是这样的一名为爱痴狂的女人,我真的很难不被他说服。”
喻元一边发动车,一边道:“其实有些话也不算洗脑,我感觉他有些话说的挺对的。”
林亚楠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喻元你可别被洗脑啊!你这样我之后可不敢带你过来了。”
喻元扭头,忍不住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像他们这种真假参半的话术才最容易迷惑人心智,如果全是一些假大空的话,不一定能洗脑成功,正是因为有这些直击人心的话才更容易让人信服,由此一步步产生依赖,直至被彻底洗脑。”
林亚楠系好安全带,叹气,“是这样的。”
“对了,今天我们在那儿等着的时候,你有没有听到陈秋华喊那个进去的女人什么名字?我听到他叫她文丽姐,可能她就是我之前想找的胡文丽。”她又道。
喻元点头,“听到了。”
林亚楠:“下次我看看能不能找机会接近她,探探口风。”
这次结束时间虽然比上次晚了点,但吃个午饭还是来得及的。
喻元直接开车去了饭店。
两人刚坐下,后脚跟进来两人,在两人身边坐下。
竟然是楼烨和他同事。
林亚楠有些惊喜地打招呼:“楼队,好巧啊,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打完招呼才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她这次来调查,是偷偷来调查的。
林亚楠瞬间又有些尴尬。
虽然她的初衷是不想耽误他们的时间,但之前发现了那个图案的时候楼队毕竟也在,现在这样像是她怕他抢功故意避开一样。
林亚楠有些心虚,眼神忍不住飘忽。
尤其是也许是因为背着光的原因,对面的楼烨眼神显得有些晦暗。
楼烨身旁,另一名年轻男警拿起水壶倒了杯水,一饮而尽,然后才有空说话:“不是巧,我们是一路跟着你们过来的,只不过你们没发现我们罢了。”
林亚楠一愣,“啊?”
什么叫跟着他们过来的。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你们那条线和我们查到一个地方了?”
男警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林亚楠同志,就是聪明。”
楼烨的脸色似乎也缓和不少,低声解释,“我们找到松哥了,发现他最近往这边送了一批货,你们今天去里面有什么发现吗?”
听到这话,林亚楠第一反应不是回答。
而是有些担心地看了喻元一眼,然后压低声音问:“你们找到松哥了?是蔡松吗?他有发现你们盯上他了吗?没有人跟踪你们吧?”
喻元与她的视线对上,眉头微挑。
然后他指了指自己的脸,示意他这个样子已经不怕了。
楼烨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互动,眼神更加晦涩。
“是蔡松,他还没有察觉到我们盯上他,也没有人跟踪我们。”他挨个问题回答。
林亚楠放下心来。
另一个男警不太明白她突然这么问,只是本能地察觉到队长周身的气压似乎一瞬间下降了许多,他眼神有些不解地绕着三人来回打转。
林亚楠再次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低下头装死。
而后她连忙转移话题,“啊,我们今天去了没发现其他不对劲的,等下次吧,下次再去的时候我看看能不能找机会探出点什么。”
楼烨点头。
双方一边等饭上来一边互通了一下彼此之间的案件信息。
楼烨沉声道:“看样子他们极有可能是用这些毒品来当作一种药物控制手段,只是不知道这位所谓的‘再世华佗’在蔡松他们这个组织里还有没有其他重要的角色。”
一个邪教组织,一个毒贩团队。
有可能是合作,也不排除有另一种可能。
“既然如此,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要不还是等我再去探听探听?”林亚楠建议。
楼烨点头,“嗯,先这样。”
一旁的喻元一直没插话,到了这会儿才说了一句:“不管怎样,总之他不会是蔡松最上头的那个人,他不会这么轻易露面,不然我们不会这么久都抓不到他一点尾巴。”
林亚楠认可,“确实,能露脸的一般都不是大boss,你们这条线只怕需要查的还很多。”
楼烨没说话,似乎在思考。
旁边的男警一脸惆怅,“哎,慢慢查吧,我就不信最后抓不到他。”
他不知道还有常银杏这个线人,因此只觉未来一片渺茫。
第96章 第96章危险
常银杏被拘留了一段时间,然后按照计划放了出去。
他出去后,按照商量好的,什么都没做,既没联系蔡松,也没有和任何其他陌生人接触。
当然,即便他想联系蔡松也并没有办法,毕竟明知他会被抓起来,对方怎么可能留下痕迹?
因此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不过几人并不悲观,不出意外,等过一段时间后,蔡松肯定会继续联系他。
果不其然,楼烨等人盯了蔡松一段时间,发现他某天派了人去景城市。
紧接着常银杏就传回了消息。
蔡松派人去找常银杏,主要是为了听他说说他们这些警察的反应,他很自豪自己为他们准备的这份礼物,自然要及时接收反馈。
常银杏装傻充愣,偶尔透露出一些警察们气急败坏的信息,蔡松回来听了便格外兴奋。
蔡松对常银杏这种满脑子除了毒品其余什么都不装的人十分感兴趣,他虽然没露面,但已经带话给常银杏,以后有什么事他会优先找他。
看样子鱼已经上钩了。
为了让常银杏更好地通过蔡松接触到其他人,因此楼烨这边暂时更不能轻举妄动,只能先盯着。
林亚楠和喻元倒是又去了两次“医院”。
去了这么几次后,两人仍然不知道那位所谓的“再世华佗”具体名字叫什么,只知道这里的人的确私底下会称呼对方为“老神仙”,不过当面时大家只会叫对方老师,据说是对方要求的。
林亚楠试图想接近胡文丽母子,但一直没找到机会,大约是因为她每次去都是即来即走,因此每次负责接待她的都是那位“再世华佗”一个人,她根本没机会和医院内的其他人接触交流。
这样下去显然不太行。
她还是得想个办法融入进去才行。
于是某天,林亚楠和喻元重新制定了计划。
“这样,我找个理由想办法混进去,你在外面等我的消息。”她道。
喻元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我和你一起进去。”
林亚楠倒是想让他和自己进去,只是
“你的脸怎么办?”
喻元道:“这几次下来我也看会了一点,应该可以糊弄几天,实在不行到时候再看情况,里面应该没有认识我的人,应该暴露不了。”
林亚楠一想也是,不管怎么说,两个人至少有个照应。
于是两人协商一致,最终决定一起进去。
现在最大的问
题就是家里那边。
林亚楠实在想不到什么好的理由能搪塞过去,最终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她本以为会遭到家里人的强烈反对,出乎意料的,吕红梅只是叹了好长一口气,然后才道:“我就知道你闲不住,这段时间看你早出晚归的,我就猜到你一定是又在调查什么案子了。”
林亚楠挠头。
她还以为自己装得够自然了,没想到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如果这是你喜欢的,那你想做就做吧,我们虽然帮不上你,但也绝不会拖你的后腿,既然你坦诚地和爸爸妈妈说出来了,就证明你是足够信任我们的,爸爸妈妈又怎么愿意泼你冷水?只是一定要注意安全,别有什么事就想着冲上前,万事以自己的安全为第一位。”
林亚楠眼酸酸地点头,“知道的妈妈。”
和家里人说完之后,她又和武建国先请了一个礼拜的假。
然后她又去找了一趟楼烨。
现在这种情况下,双方之间的消息还是及时互通更有助于效率,因此她和楼烨说了自己和喻元的计划。
楼烨听完后道:“那你去了里面随机应变,注意安全,查得差不多了就赶紧撤,一切以自身安全为主。”
事情都安排好之后,林亚楠和喻元再次启程出发。
这次进去的时候,林亚楠情绪展现得比之前几次都要更为激烈。
她几乎一进门就拽住了对方的袖子,声情并茂地叙述着:“老师我该怎么办?求你救救我,我本来经过这几次已经逐渐想通并放下了,可是那个男人他昨天突然找到了我,他说他的生命只剩下不到两年的时间了,他想用他仅剩的余生来陪着我!他已经这么可怜了,我”
林亚楠甚至隐约感觉到对方翻了白眼。
定睛一瞧却发现对方依然是那副似乎看透一切的淡然微笑,让她险些以为是错觉。
也许是她添得这把柴使得火候刚刚好,对方终于开启了下一步计划,温和地看着她,“小同志,你先不要着急,我带你去见一些人。”
林亚楠懵懵地反问:“见什么人?”
对方微笑,“见一些和你以前一样困在阿鼻地狱的人。”
林亚楠继续一脸茫然的表情,但很听话地和他走了。
她很快被领着来到另一间房,这里比起之前的诊疗室要大许多,看着像是小礼堂一般。
几个穿着单色制服模样的人围着坐在一起,轮流传着一把拂尘一样的东西,像是在扫去身上的灰尘。
林亚楠大致瞧了一眼,里面并没有那天碰上的胡文丽。
“你跟我过来。”
他这么说,林亚楠便听话地跟着对方过去。
“他们都是之前比你还要困惑还要迷茫的人,但现在他们都放下了心里的包袱,自在地坐在了这里,你也许很好奇原因,那就让他们自己告诉你吧。”
听着他这话,林亚楠便知道,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
她仍旧不太理解地看看他们,然后再看看他,等着这些“群众演员”中的第一个人开口。
心里默念着数到二十,一道男声猛然间响起,语气激动,“我叫韦小军,是老师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林亚楠差点儿没藏住表情,露了馅。
等等,韦小军不就是劫持运钞车的那几个人中的一个,也是她能查到这儿的直接原因。
他还真在这儿,竟然嚣张到连名字都不改!
他们说之前,林亚楠就知道这些人一定是托,只是她没想到这里头竟然还会有熟人。
林亚楠把心思全都藏好,避免任何人看出来一点,十分认真地听着他们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这些故事的发展脉络几乎一模一样,无非是一些老套的悲惨境遇,在极度走投无路之际,绝处逢生遇到了这位“善良的老师”,在他的帮助下,他们重拾对生活的信心,他们逐渐领悟到人生的真谛。
林亚楠很自然地加入到他们其中,然后很自然地被“说服”,很自然地产生了留下来的念头。
*
林亚楠成功地留了下来。
正当她想着找个机会合理地接近胡文丽时,隔天早晨的晨间祈祷会上,意外突然发生了。
“小钧,小钧,你别吓妈妈!你怎么了小钧?老师老师,你快看看小钧,他这是怎么了?他怎么了?”
林亚楠顺着声音看过去,看到应当是胡文丽的妇女抱着身旁的一个青年,脸色苍白,六神无主地求救着。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助,若是在外面,不管是任何一处地方都会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可在这里,四周的人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根本没听到她的求救声一样。
所有人依然在麻木地做着祈祷仪式,像一具具行尸走肉。
林亚楠看着这样的场面只觉得心惊,后背蓦然一阵发凉。
“莫着急,我有办法,先把人抬到隔壁去。”尤其是那道一向没什么波澜的温和声音乍然响起,林亚楠只觉得先前察觉的“温度”通通消散殆尽,反而像是常年身处在阴寒之地的蛇信子在嘶嘶发出声音。
胡文丽和昏迷的青年被抬了下去,林亚楠假装跟着进行仪式,耳朵却牢牢竖起。
胡文丽的哭声在一会儿过后就停止,对方却并没有返回到这里。
发生了什么事?
她心中实在好奇,却只能死死按耐住自己。
傍晚的时候,林亚楠再次见到了胡文丽。
对方的神情憔悴了许多,脸上似乎还带着一股挣扎纠结之意,她并不似其他人那般投入,看着上面的人的眼神也不似其他人全是崇拜。
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看样子她好像还没彻底被洗脑。
林亚楠更加起了接近她的心思。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林亚楠终于找到机会和胡文丽搭话。
也近距离看清楚了胡文丽一直护着的青年。
对方脸色煞白,几乎没有了一丝血色,左手止不住地颤抖着,像是控制不了自己。
他脸上一会儿痛苦一会儿解脱的模样,显然不太正常。
是吸毒后遗症。
林亚楠一眼就能断定。
胡文丽握着青年的手,偶尔低声啜泣着,“小钧,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是不是不应该带你来这里?小钧”
青年几乎没了意识,自然无法和她对话。
林亚楠却从她短短地几句话里察觉到什么。
于是她改变主意,直接问道:“你是胡文丽是吗?我们一直在找你。”
胡文丽抬起头,表情发愣地看过来,好半晌才回道:“你是谁?为什么找我?”
林亚楠没多说其他,简明扼要地问:“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胡文丽似乎瞬间想到什么,她有些着急道:“报警,我需要你们帮我报警,这不是医院,这是吃人的地方,我儿子被他们害了,我想报警,但我不敢,我儿子还在他们手里,如果你有机会的话,能不能帮帮我?”
林亚楠心道一声果然,她猜对了。
她刚准备说些什么,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刹那间,汗毛竖起。
林亚楠转身,回头看见那张笑眯眯的脸。
第97章 第97章一窝端
林亚楠第一反应是糊弄。
但在看到对方瞬间收起的笑和转变的脸色时,她心道一声糟糕。
今天只怕是糊弄不过去了。
她反应极快,在对面的人挥手让四周的几个人迎面朝自己扑过来时,她便动作迅敏地上前跨了一大步,然后将对面的人一个锁喉,钳制在身侧。
然后她下意识地说出了那句影视剧里反派角色常说的那句话:“别过来,再过来我弄死他。”
语气还尤为凶狠。
“你”被她挟持的人张嘴。
突然被两声“砰砰”的枪声打断。
声音的来源就在附近不远处。
一瞬间整个大厅内的人瞬间慌乱起来。
“刚刚什么声音?”
“好像好像是枪声?啊啊啊啊杀人了”
人群如鸟兽状一瞬间散开,嘈杂慌乱的步伐伴随着七嘴八舌的叫喊声到处响起。
林亚楠反手一摸自己的口袋,才想起来枪还在车上不在口袋。
因着这边搜查森严,两人进来时就先没带枪。
她按着身边人的脑袋一瞬间蹲了下去,然后随便找了个遮蔽物挡住自己。
她的眼神中染上几分费解。
这突如其来的枪声是怎么回事?
而后她突然想到什么,神色一凛。
韦小军还在这里,他当时参与劫持运钞车的时候可是有枪的!
喻元!
喻元不会有事吧?
其中自从进来之后,林亚楠就发现除了在门口搜查比较严格之外,进来他们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自由,虽然时不时地也会有一看就是“托”的人看管他们,但也不是时时刻刻。
加上也许是因为喻元的人设是哑巴的原因,他们对喻元的警惕性似乎不高。
因此这几天两人偶尔会分开行动。
譬如今天,她找机会接近胡文丽,喻元则去想办法摸查这里的内部布局。
想到这里她顾不上其他,拖着人就想往其他地方走。
两人才刚刚站起身来,还没走两步,迎面撞上持枪跑过来的韦小军。
韦小军一看到她挟持着人,脸色瞬间阴狠起来,举着枪便往过射。
说时迟那时快,林亚楠将自己前面的人往身前一挡,“噗”地一声,她甚至听到了血肉绽开的声音。
她动作敏捷,趁着对方再次发射子弹的间隙,再次退回到遮挡物后面。
“砰”的一声,那具身体轰然倒塌,直直地倒了下去,他的头刚刚好面朝自己的方向。
林亚楠看到他因为不知是害怕还是愤怒又或者是震惊而瞪大的瞳孔,以及不断流出血液时不时还在抽搐的嘴角。
林亚楠心脏咚咚作响。
脸色比任何一刻都要紧绷而又冷静。
如果今天从这里走不出去,她其他方面没有别的遗憾了,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好好和家里人告别。
幸亏这次走之前她没有选择骗他们,而是如实告知了,不然她真的会后悔一辈子,不,连下辈子都在后悔。
韦小军开枪使得大厅里更加混乱,胡文丽抱着儿子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林亚楠屏住呼吸,随时做好扑出去的准备。
不管有没有可能,她都得努力为自己争得一线生机。
明明是十分混乱的场面,她却甚至能分辨出来韦小军靠近过来的步伐。
心跳的频率忍不住加快。
却在转瞬间,事情发生了转机。
韦小军的脚步突然停下,急刹车一般朝着另一侧转去,而后“砰砰”的枪声再次急促地响起,有人倒地。
林亚楠听到有人急切地喊着自己的名字。
“林亚楠!”
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是喻元。
她松了口气,心跳劫后余生般震颤得更厉害。
“我在这里。”微微露出半颗头,她咧着嘴朝对方看过去。
喻元几步跨过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
确认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后,那股后怕劲才完全过去。
只有他知道,刚才他从远处看到韦小军开的那一枪之后,心跳到什么程度。
还好还好,还好他赶上了。
“还好你没事”喻元喃喃,克制住想要保住人的冲动,捏在她胳膊上的手却忍不住抓紧。
林亚楠吃痛,却在看到他煞白的脸和通红的眼睛时怔住。
“先离开这里,去和楼烨他们集合。”喻元反应极快,在确认她没事之后,他一把将人拉起来,又把自己手里的另一把枪递给她,“保住好自己。”
林亚楠不多问,赶紧接过枪拿好。
到底什么情况等出去再说也来得及,这种时刻最忌讳东问西问耽误时间。
上辈子那么多肥皂电视剧她可不是白看的。
两人刚准备走,一旁的胡文丽忽然间冲出来抱住他们的腿,哭嚎道:“你们把我儿子带出去吧!求求你们了,可以别管我,但求你们把我儿子带出去吧”
她刚刚明明还吓得发抖,可这会儿出于一个母亲的本能,她却仿佛不害怕一切,只为了给儿子搏得一点活着的希望。
“你别着急,我们只是——”林亚楠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剧烈的枪声再次响起。
这次是从外面响起的。
“我日你奶奶的山鹰!给老子出来!”
伴随着枪声的是气急败坏地怒骂声。
“藏好!”她果断改变话头,对着胡文丽立刻下命令。
胡文丽也不犹豫,马上再次缩回去,抱着儿子躲在不易发现的角落里。
林亚楠和喻元对视一眼,拿着枪往外走。
两人还没完全走出去,外面的枪声已经停下,然后有人急匆匆地快步走了进来。
“林亚楠同志!”
是楼烨楼队。
“林亚楠同志,你没事吧?”他停在两人面前,眼睛却只盯着林亚楠一个人,也是好一阵打量之后,确认她没什么事后,才默不作声地松了口气。
而后他看向旁边的喻元。
喻元冲着他摇了摇头,语气难得温和,“我们没事,楼队放心。”
*
“楼队,已经将所有幸存的无辜人员清点完毕,我这边先带回局里简单做个笔录,受伤的那些人,不论是嫌犯还是普通群众我也已经派人送到了医院,回头有消息我联系你,那我这边就暂时先走了。”
等协助配合调查的本地公安走了后,剩下的基本就都是自己人了。
楼烨这才率先道歉道:“抱歉,是我们连累了你们。”
林亚楠和喻元听到他这话都是一愣。
旁边走过来的男警替自家队长解释,“我们被发现了。”
喻元和林亚楠同时沉默了。
然后两人齐声道:“我们也被发现了。”
所以,倒是也谈不上谁连累谁。
男警听完也沉默了。
这屋逢连夜偏漏雨的。
三人很快对了一下彼此的信息,才知道这次的事情也算是误打误撞了。
林亚楠以为她是因为接近胡文丽母子才被这个邪教组织的头目顶上的,事实上在此之前就被盯上了。
喻元前后两张脸差距实在明显,他想象中的蒙混过关显然不太现实,在这里的几天,前几天对方也许还没注意,但最近两天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
加上在外面的楼烨等人被蔡松他们发现,喻元的身份于是也瞒不住了。
“所以他们口中的山鹰是你?”楼烨问道。
喻元点头。
楼烨嘴唇绷直,心情不是很好。
蔡松等人发现了他们不说,竟然还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发现了喻元。
所以蔡松等人今天来这里其实并不是因为他们,而是因为喻元。
他们甚至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喻元则想起一件事,“对了,我发现了他们的钱财藏匿点,那里守着的人竟然有枪,这枪就是我从他们手里夺过来的。”
他今天本来只是单纯想先了解一下这里头的大致结构,却没想到无意间发现了“藏宝室”,满满一屋子的钱。
只是大约是他们在这里安全的时间太久了,守着钱的两个人精神松懈,虽然手里有枪,但还是被他占了上风。
林亚楠想到韦小军在这里,便想起来那些还没被追回来的钱,立刻道:“在哪?我想去看看。”
喻元领着两人过去。
当时守着的两人喻元并没有打到他们的关键部位,因为地上虽然有血,但比大厅里看着要好许多。
几人小心翼翼地避开血迹,踏进去。
林亚楠一进去,看着满地的钱便严肃起来。
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想来这些被骗了的人数量也不少。
她走近,看着单独放在西南拐角的那摞钱,盯着钱上面的编号,沉声道:“这些应该就是当时运钞车上没找回来的其中又一部分了。”
楼烨看着也点头。
林亚楠想到什么,抬头又问他:“既然韦小军在这里,不知道其他四个人是不是也都在这里?”
楼烨回答道:“根据刚才的清点结果,宋浩和阎辉应该不在这里,喻元刚才说的这里守着的那两人是刚出监狱放出来的刘文和戴志飞,至于另外两人,或许还得再问问这三人。”
林亚楠“嗯”了一声。
不管怎样,钱陆陆续续在找回,人也被抓到几个了,是好事情。
慢慢来总能都抓到的。
第98章 第98章二合一(含补更)……
林亚楠等人去了医院。
喻元开枪时留了分寸,不管是韦小军,还是刘文和戴志飞,都没有致命伤,几人在医院里很快就苏醒过来。
“前段时间,景城市内一辆运钞车被劫持,是你们干的吧?”林亚楠上来直接了当地问。
人赃并获,三人没怎么隐瞒,将事情很快全盘托出。
“我俩在监狱的时候和贺文博住一个号子里,听说贺文博先前是在银行工作的,我们俩就起了心思,干一票大的这不比这么些年的小偷小摸来的强?所以我俩就开始想办法和贺文博套近乎,本来以为得费些功夫,没想到贺文博这人虽然是在银行工作的,但真是个傻的,我们俩就在他面前说了几句好话,大哥长大哥短的叫着,又力举他做了号子里的号长,这家伙就什么都和我们说了,怪不得他能顶替人进来
我俩陆陆续续从他那儿套出了很多消息,听他说的,我们俩合计了一番,觉得直接抢银行还是不保险,银行里白天的时候工作人员有点多,晚上又不好抢,于是我们思前想后一致决定不如抢运钞车,反正我们已经知道了运钞车的路线,只要在运钞车经过人少的地方的时候下手,成功的几率还是很高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出狱后还是观察了好几天,而且抢运钞车肯定得有枪,我俩商量了一下就决定还是先想办法找到枪再动手。”
林亚楠:“所以你们找到了宋浩?”
刘文点头,“贺文博和我俩说过他进来的原因,那我们就有他们的把柄了,威胁起来自然就容易了,所以我们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先去银行找人,而且他们都是银行的人的话,等动手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更加容易些,本来我们是先找的他们银行行长,结果对方不同意,还说什么就算这件事捅出来他也可以把自己择出去,我俩觉得现在捅出去这件事也没必要,就又去找了他小舅子,哦也就是宋浩。”
林亚楠又问:“因为人手不够,然后宋浩带着你们又找了韦小军和阎辉?枪是宋浩给你们的?”
刘文摇头,“也不算是人手不够找的这俩人,其实就是为了拿枪才找的这俩人,宋浩没有开枪路子就说去找找他朋友,就找到了韦小军和阎辉,没想到韦小军还真有开枪的路子,枪是他找来的,后来我们几个人一商议,就决定一起干,韦小军虽然找来了枪,不过他只能搞到两把,就是被你们收缴的这两把。”
楼烨问:“韦小军从哪里来的枪?”
刘文一脸无所谓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你们自己问韦小军呗。”
这幅态度,显然没有什么悔过的意思。
林亚楠突然觉得,死刑就该为这些人准备的才是。
“宋浩和阎辉呢?为什么只有你们三个在这里?”
提到这个,刘文顿了一下,然后才回答:“被韦小军杀了。”
林亚楠三人一愣,“杀了?分赃不均吗?”
刘文再次摇头,“不是,事情发生后我们坐着船来到了这里,韦小军让我们在这边躲一下,说这里很安全,等过段日子我们再出去,我和戴志飞无所谓,反正我们俩在号子里呆了好多年早都习惯了,但宋浩和阎辉不乐意,两人想离开,韦小军就把他俩杀了。”
楼烨:“尸体埋在哪儿了?”
刘文答:“就埋在后院里那棵树下头。”
楼烨给自己手下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带着人去挖。
林亚楠看他没什么要问的,才最后又问道:“贺文博的死和你们有关系吧?你们是怎么害死他的?”
劫持运钞车的时候他们打死的人已经不少了,多一条人命少一条人命对他们来说似乎也已经没什么区别,因此刘文仍旧没隐瞒,直接道:“是我们俩干的,我们俩买通了个狱警,让他帮我们带进来一种药,然后伪造了贺文博心脏病发的死亡假象。”
果然,那个狱警估计就是上次听说的涉及职位调动的狱警了。
她没再多问,毕竟涉及到其他单位,还是后续移交有管辖的机关让他们去调查吧。
从刘文这里出来后,几人又去问了戴志飞。
戴志飞交代的内容和刘文基本一致。
然后几人又去了韦小军那里。
韦小军说的和他们两人也差不多,只不过枪支的来源他交代了一下。
“枪是圣主给我的。”他道。
圣主,有些久违的称呼。
在这里呆久了,天天听这些人老师、老神仙的叫着,她差点儿要忘了“圣主”才是他们私下对他的称呼。
林亚楠:“你是怎么搭上这个组织的?”
韦小军:“朋友介绍的,不过我来的时候圣主已经不招信徒了,就算我把这个纹身纹到身上,圣主也不承认我是他的信徒,幸亏宋浩他们找到我,我当时一听这件事脑子里就有了计划,这笔钱就是我给圣主的投名状,果然,圣主一听到我的计划不仅很是赞成,还想办法给我找了两把枪,你们说圣主对我多好?”
三人一阵无语,被他的脑回路惊呆了。
看他这么崇拜对方的样子,林亚楠甚至想到了一个地狱笑话。
他口中的那位圣主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抢救无效而死亡。
也就是说,他那个所谓的“圣主”的就要被他亲手打死了,甚至枪还是他亲自递给他的。
这何尝不是一种自作自受呢?
案件到了这里,运钞车案的基本情况已经了解清楚,只剩下枪支的来源还得进一步调查。
但“圣主”已经死亡,不管是枪支来源还是这个邪教组织的其他违法行为都没办法一下子弄清楚,只能仔细慢慢调查。
林亚楠自觉到这里自己能做的已经差不多都完成了,于是把剩余的调查部分心安理得地交给了楼烨以及其他各个刑侦队的人。
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回家一趟。
这次不说是虎口脱险,也是死里逃生。
她现在好想家里人-
不管是主动还是出于被动,邪教组织被一锅端,其中还有在逃的嫌犯和没有追回来的公共财产,怎么说也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情。
加上蔡松等人也被抓起来,大家整体还是满意的。
只是如果蔡松这条路断了的话,这条线索便相当于白费了,还得重新寻找新的线索。
包括常银杏那边,也许也得通过其他新的人才能搭上这个组织。
好在常银杏不负众望,似乎在这次临时的被迫行动前刚刚搭上了其他人。
于是,计划仍旧按照原来进行。
只是几人没想到高兴的日子还没持续两天,事情突然急转急下。
常银杏突然失去了消息。
喻元脸色阴沉,直接对着楼烨道:“问蔡松,他肯定知道,我们被耍了。”
和其他人不同,喻元是直接接触过这伙人的,他深刻地知道他们有多狡诈,不然不会这么多年,他们都没找到这伙组织的头目。
果不其然,蔡松再次看到他们,咧嘴就是一笑,“看来你们是已经收到老大给你们的礼物了?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然后他转头看向喻元,眼睛里充满挑衅,“你说呢山鹰?你是不是也很惊喜?”
喻元阴沉着脸,他就知道这伙人怎么可能这么没有警惕心。
“你们把他带去
哪儿了?你们想要我做什么?“他努力压制着怒气。
这群人做事不会是毫无理由的,喻元太了解他们的秉性了。
蔡松笑得恶意满满,“我怎么可能告诉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放心,我们老大改主意了,他决定不再直接弄死你了,而是慢慢地和你好好玩玩,这才刚刚开始,至于怎么玩?你慢慢等着瞧好了”
喻元一股气差点儿没憋住,想冲上去揍他。
还是他身旁的林亚楠拉住了他,示意他冷静。
蔡松除了挑衅的话,其他有用的话一句不说,众人和他耗了好几天,依然无果。
喻元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当初还是应该坚持,不应该让常银杏卷入到这件事里来才对,现在这样只怕他会凶多吉少。
不用他说出来,只看他的脸色,林亚楠便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即便有些苍白,她也只能尽可能地安慰他,“不是你的错,这件事我们决定要做的时候都有心理预期。”
他们有,常银杏也有。
即便知道结果不一定好,但他还是选择这么做了,证明这件事对他来说是有非做不可的必要的。
只是即便话说的再轻松,她的心里其实也如同喻元一样越来越沉重。
转折发生在某天傍晚。
不省人事的常银杏被人丢在了三看门口。
保卫室的杨军才来报的时候,林亚楠和喻元几乎是瞬间起身,着急忙慌地便往医务室赶。
三看的医生替常银杏做了基本的检查,确认他性命没有大碍后,林亚楠和喻元两人才松了口气。
医生说常银杏应该是这几天吸入的毒品量太大,才导致的昏迷。
两人于是便守着他,等着他清醒过来之后再问对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常银杏这一睡就是三天。
这三天里如果不是偶尔能听到他微弱的呓语,林亚楠真的会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没气了。
他醒来后,看着头顶熟悉的白色天花板,第一反应就是发愣。
林亚楠和喻元两人喊了他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
然后他对着两人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我还活着啊。”
喻元脸色发青,问:“怎么回事?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常银杏偏过头想了想,回答:“也没什么,他们就是请我吃了一顿好的,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做。”
看他这幅不在乎的态度,喻元脸色更加铁青,“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儿就没命了?”
常银杏笑着对他说:“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见他无所谓的样子,喻元更加生气,“这叫好好的?你有几条命就这么吸?”
常银杏沉默。
喻元斩钉截铁道:“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计划终止,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这里呆着继续戒毒,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了,我想其他办法,你别再管了。”
虽然不知道这群人是因为什么放过他,但不管怎么说,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常银杏摇了摇头,态度十分固执,“我必须继续参加,我已经有了新的计划,我不能半途而废。”
他这么说两人是真没想到。
因此不管是喻元还是林亚楠都是一脸不解地看向他。
“他们想让我给他们传递消息。”
一句话,喻元和林亚楠就反应过来。
其实细想想也很容易想明白。
古往今来,沾上毒品就相当于把把柄送到对方的手上,毒瘾犯的时候,别说什么其他情谊,就算是家里人,让捅一刀的时候也基本不会犹豫。
那么多影视剧中,多少人摇尾乞怜匍匐跪地,什么尊严什么人性通通都不作数了,只求着能让自己再吸一口。
所以这么多年来,毒和堵才会始终是国家打击的重点。
因为人一旦失去了人性,那便和畜生没什么区别了。
“谁都知道,瘾君子是最没有信用可言的,也是最好控制的。”常银杏的语气中透着一点说不清的悲凉,“所以他们找上我也不奇怪,对吧?”
喻元没说话,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不说话,林亚楠便也没出声。
虽然残忍,但确实是事实。
林亚楠其实心里有点犹豫。
正如他所说,瘾君子是最没有信用的,那么他们应该接着相信他吗?
就算他现在能扛住,但万一哪天他真的扛不住了呢?谁能保证他不会真的捅他们一刀?
也许喻元有和他同样的想法,他淡声询问:“你有什么想法?”
常银杏却忽然抬头看他,眼神真挚,“哥你相信我吗?”
林亚楠也看向喻元。
不知怎么,她总觉得喻元的回答对常银杏来说似乎很重要。
她以为喻元至少会犹豫一下,没想到他竟然没有丝毫片刻的停留,十分干脆点头,“信。”
常银杏一直无神的目光在此刻终于鲜明起来,他笑起来,整个人不再死气沉沉,身上终于染了些人气儿。
*
根据常银杏所说,他是因为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喻元才留下一条命的。
他们抓他过去便是为了问喻元的事情。
常银杏没有任何隐瞒,直接说出之前两人是在一个监室,也是喻元让他出去后做他的线人,说之前有一次他出去后回来心情十分低落。
“哥,我几乎把我知道的都说了,你会怪我吗?”他问。
喻元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说是出卖他,但这些信息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价值,就算他们知道了他的真实姓名和身份,用处也不大,横竖他是个孤儿,也没什么好受他们挟制的。
何况这些信息,其实就算他不说,这伙人应当也查得差不多了。
这些信息里,喻元猜测,也许只有知道他在失去他那些兄弟后颓废了好一阵,对他们来说有些价值。
毕竟这伙人对他也算是恨之入骨,想来他越不好过他们就会越开心。
喻元想了想道:“这样,你找个机会告诉他们,就说你这边暂时已经被放弃,只知道我们在重新物色新的卧底人选,但他们最近小心一些陌生人,但新的卧底人选是谁你还不清楚,你需要继续打探消息。”
常银杏点头,“好。”
常银杏作为“被放弃的人”,继续呆在三看显然不太合适,林亚楠找人将他带了过去。
等到人走后,她才看着喻元欲言又止。
“怎么了?你说。”喻元看出她有话要说。
林亚楠于是问道:“你真的相信他吗?”
她和常银杏相处时间不久,总觉得还没有达到可以完全相信他的地步。
喻元看着她的眼神却十分认真,他微微一笑,表情里藏着林亚楠看不懂的情绪,“相信,也许因为我曾经和他处在同样的境地。”
林亚楠一怔,从他这句没有直接挑明的话里读出点什么来。
而后心里就是一阵揪着疼。
原来如此。
也许他也曾真挚地说过什么,不知道当时有没有人选择相信他?
林亚楠想问,又不敢问。
她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莽撞,不小心刺痛到了他的伤心事。
于是她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卧底的事你是怎么想的?真的还要再重新找个卧底吗?这样接二连三,对方会不会特别提高警惕。”
喻元顺着她的话题自然而然转开,“暂时不会了,没有必要再折损我们的人手,刚才那么说只是让常银杏有个可以回的话,我们得另做打算。”
虽然嘴上说的另做打算,但他的样子却像是已经有了什么办法。
林亚楠于是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已经心里有了什么想法?”
谁知他却否认道:“没有,我还在想。”
林亚楠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难道是她感觉错了?-
蔡松等人被抓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市局。
市局很快有人来到三看。
“喻元同志,经过市局领导会议一致决定,特批准喻元同志回到市局缉毒大队原岗位,局长让我过来接你,喻元同志,咱们回市局吧?”
喻元看着来人,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淡淡道:“和我坐一辆车可是有可能没命的。”
来人讪讪一笑,“喻元同志这是哪里的话?咱们当警察的哪个不是出生入死,脑袋时时刻刻栓在裤腰带上的,有危险那是正常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我们,我们不怕这种危险!”
若说刚才还是暗讽,这会儿喻元则是明讽了。
他冷嗤了一声道:“担心你们?你脑子里怕是进水了吧,我这是怕你们死半路上了怨上我而已,还担心你们。”
对面的人脸上一道青一道白,愣是没说出什么话来。
林亚楠扯了扯喻元的胳膊,让他悠着点儿。
这段时间,她也陆陆续续猜到了不少事情。
比如喻元之前为什么这么排斥市局的人,为什么在那次参加追悼会时他表现得那般反感对方。
虽然仍旧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想来不过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兔死狗烹的故事。
尤其是他那三个兄弟的死,林亚楠想,喻元应当是求助过市局的,只不过被拒绝了。
林亚楠能理解喻元,他们在前面冲锋陷阵,尤其卧底行动险象环生,可在关键时刻,以为是战友的同志们却选择放弃了他们。
这不仅会让人心寒,也许还会造成他整个信念的崩塌。
因此喻元心里有气是正常的。
他骂出来总比在心里一直憋着好。
喻元只骂了这么一句便不再骂他们。
对他来说,现在已经懒得再和他们多费口舌。
只是现在已经到了该回去的时候,即便这群人不来接他,他迟早也是会找回去的。
因此虽然他态度冷淡,但最终也是决定跟他们走的。
喻元去和武建国告了别。
武建国语重心长地劝他,“回去后不要再这么尖锐了,好好工作好好活着,别和不重要的人不重要的事置气,什么都没有开心地活着最重要明白吗?”
喻元点了点头。
来这里的半年多的时间里,他是真的感受到了许多之前从未感受过的关心。
“有什么烦心事了就过来坐坐,和我这个老家伙说说,或者和小林同志说说都是可以的,一定要让自己想开些”武建国唠唠叨叨地叮嘱了许多,他都不厌其烦地听着。
武建国不是絮叨,他是真的心疼喻元同志啊。
做缉毒警本就不易,卧底更是难上加难,还经历了那样的事情
喻元从他办公室出来,和外面等着的林亚楠视线撞在一起。
二人都没说话,对视的眼神却表达了所有的情绪。
良久之后,林亚楠才轻声开口:“小哑巴,保护好自己。”
第99章 第99章计划展开
喻元回到市局之后,林亚楠借着关心案件的理由去找过他几次。
一方面看他似乎没受其他人的影响,整体状态还不错,林亚楠还是有些欣慰的。
另一方面,她却发现喻元似乎对她的态度冷淡了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喻元有事情瞒着她。
即便她只是单纯地想要和他探讨关于那伙贩毒组织的事情,喻元也总是神情淡淡地对她说没什么事,他还在想计划。
林亚楠盯着他问:“你真的还没有想好是吗?”
喻元坚持,“没有。”
虽然心中还是有些怀疑,但既然他说没有,那她就还是选择相信他。
直到某天,林亚楠突然发现喻元背着她私底下展开了行动。
她又气又急,问缉毒队的其他人:“你们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计划是什么吗?他去了哪里?”
所有人都摇头。
他们和喻元本来就不熟,虽然是同事,但一起共事不过才几天,怎么会知道这些?
何况他性格孤僻,就算他们问,对方也不见得会说。
林亚楠总算设身处地地感受到喻元的孤独了。
这些人虽然是他的同事,但他们不是他的战友,他的战友已经都牺牲了。
可很快她有有些生气。
就算这些人不算,那她呢?他为什么连她都不信任?在邪教组织的时候他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吧?
她带着满腔情绪转身欲从缉毒队离开,却在无意中听到一句话,瞬间又停下脚步。
“说实话当卧底习惯了,谁知道他心是不是还真的在缉毒队这边?也不知道刘局到底是怎么回事,非要这个时候让他回来,回来也没见他帮上什么忙,倒是成天和那些瘾君子混在一起,都说毒品最能腐蚀一个人的心智,我看他的心智也早就被腐蚀得差不多了”
看到林亚楠脚步一顿,旁边的人立刻喝止道:“别胡说八道!喻元同志是缉毒英雄,虽然他们没有完全捣毁这伙毒贩的老巢,但他们也做出了很多的贡献,就算他和我们时常想不到一起去,但他也是想为缉毒出一份力,以后这种话不要再瞎说了!”
林亚楠听着这段明褒暗贬的话,一股怒气汇聚在丹田。
她转身,横眉怒目地盯着面前的人。
看着他们一个两个不以为意的表情,她只替喻元感到不值。
“我原以为喻元对你们有偏见,直到今天我才发觉不是。”她一张脸冷得吓人,像覆了一层厚厚的冰霜,“知道喻元为什么和你们格格不入吗?因为他和你们这些虚头巴脑的人不一样,他早就看清了你们这些人的本质,你们真的愧对身上的这身警服。”
说完她也不管他们什么脸色什么想法,直接便扬长而去。
毕竟不是在自己的地盘上。
这些话终究是传到了刘永新的耳朵里。
林亚楠和刘永新面对面站着的时候,她仍旧认为自己没说错什么。
刘永新看着她这副倔模样,无奈道:“怪不得你和喻元关系不错,你俩这个脾气也算是如出一辙了。”
林亚楠嘴上没说话,心里却在反驳。
她和喻元可不一样,她没对方那么不讲义气。
刘永新挥挥手让她坐下,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也别怪其他人,大家和喻元关系一般也是有原因的,喻元在你们三看呆了这么一些时间,你也大致能摸出他的一点脾气,当初卧底行动时,局里三令五申让他们几个不能擅自行动,一切行动都要听从局里和组织的安排,可喻元却屡次违反这一规定。”
林亚楠沉默了一瞬,然后试图为他辩解:“可是卧底行动有时是需要随机应变的,毕竟身处敌方阵营,局势不由我们掌控。”
比如她在查案的过程中,很多时候做出的决定也是临时性的,突发性的。
局势千变万化,计划总不能一成不变。
刘永新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卧底行动极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临时更改计划,后方配合他的同志的计划就全盘被打乱,大家不满意也是正常的不是吗?”
林亚楠再次沉默。
这么说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刘永新见她听进去了微微一笑,然后接着开口:“其实谁都没有错,大家的目标都是一致的,心也都是往一处使的,不过是所处的位置不同所以导致做出的决定不同罢了。”
林亚楠叹气。
可一想到他们那么说喻元,她还是很生气。
难道就凭他们人多,他们的立场就更应该得到支持吗?
刘永新似乎也没有支持谁的意思,他只是平静地陈述完这件事,然后才又道:“但喻元怪我们也是有道理的,他那三个同事是我们对不起他们。”
林亚楠有些好奇地看过去。
刘永新却没有再往下深入叙述的意思,而是转而说起了其他,“把喻元叫回市局,是我提议的,这伙毒贩已经成为景城市的毒瘤,必须彻底连根拔除,整个市局内,喻元是最了解他们的人,但他对我们的信任已经大大折损,所以他这次才会贸然自己行动。”
林亚楠听着,心里一动。
她问:“刘局,您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刘永新摇头,“我不知道他的计划是什么,只知道他最近频繁和一个叫常银杏的瘾君子来往,这个常银杏有个哥哥叫常梧桐,你应该听说过。”
林亚楠点头,回答:“听说过,常银杏和他这个哥哥感情很好,而且我听说常梧桐是吸毒过量死亡的。”
刘永新拿出一沓纸,递给她,“这是常梧桐的个人信息,我怀疑常梧桐根本没有死。”
林亚楠眉头瞬间拧起,眼神中也染上了一丝凛然之意,“刘局,您的意思是”
她看着那些资料,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直到此刻,刘永新才郑重其事地盯着她,用一副交代大事的语气对着她开口:“林亚楠同志,我必须和你如实说出我的计划,是的,喻元再一次成为了我们抛出去的诱饵,但和之前不一样的是,我这次决不会放弃他,我希望你能帮帮他。”
林亚楠脑中被这些信息冲击着,反应有些迟钝。
什么叫喻元又一次成为了他们抛出去的诱饵?
喻元有危险是吗?
她神情紧张,“刘局,到底怎么回事?”
刘永新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只是简单道:“我猜测喻元应该是和常银杏有了新的计划,但是如果不出我们所料,常银杏的哥哥常梧桐才是这个毒贩组织里最大的头目,所以常银杏在关键时刻一定会倒戈”
听到这里,林亚楠脸色瞬间有些发白。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喻元究竟有多相
信常银杏。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那喻元
她着急地询问:“刘局,喻元现在在哪里?你们知道是吗?”
刘永新给了她一个地址,道:“在这里。”
林亚楠接过她手中的纸,转身就要离开。
她没有问他,他们为什么不能直接帮助喻元,而是让她去。
她不在乎这些,她只在乎喻元的生死。
刘永新却在她临走前将她喊住,对着她道:“这是两件防弹衣,希望你能帮我带给他,还有枪,我已经和组织里特批过,你尽管使用,一定要保护好你们两人的安全。”
林亚楠拿着东西离开。
刘永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叹气,也不知道将这件事托付给她是对是错。
第100章 第100章尘埃落定
喻元脸色冷淡,看着面前的人像是在看一个从未认识过的人。
常银杏被他这样的目光盯着,心里只觉得苦涩万分。
他哑然开口,“哥”
喻元扯动嘴角,打断他的话,“别叫我哥,我不是你哥,你哥在那边。”
他的目光透过常银杏看向他身后的人。
常梧桐和常银杏两人长得很像,不论是模样还是神态,兄弟两个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打眼一瞧便让人觉得这两人应该就是兄弟。
不过常银杏皮肤相对来说要白些,嘴唇看起来也更加没有血色。
喻元看着后面的人,目光中透着些讽刺。
他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时候为他设下的这个圈套,但常梧桐显然不像是吸过毒的样子,看着健康得很。
对面的人靠住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视线与他交汇之际,下巴微微昂起。
“山鹰,我们终于见面了,久仰大名。”
喻元没有和他打招呼的心情,眼神和他们对峙着。
被他这样的眼神盯着,对面几个面色凶煞的壮汉直接向前一步,意欲动手。
常梧桐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别着急,而后云淡风轻地一笑道:“我们之前虽然没见过,但也算神交已久,没必要这么互相敌视,说实话我对你很欣赏,虽然你断了我几条线,但我废了你几个兄弟,我们之间也算是互相扯平了,不如今天就坐下来好好聊聊。”
喻元撩起眼皮,轻蔑地看了过去,“扯平?谁跟你说的我们扯平了?”
常梧桐似乎很惊讶,表情浮夸地惊呼:“没有吗?我自认为我这人够恩怨分明了,还是你觉得你哪里还欠着我?”
喻元冷着一张脸,懒得看他表演,直接道:“别废话,直接动手吧。”
常梧桐站起身来,一边往过走一边语速极慢地说着:“你看看你们这些警察,一开口就是打打杀杀,多没意思啊,解决问题的方式有很多种,为什么非要打打杀杀呢?”
然后他看向一旁的常银杏,轻声问:“你说对吧,我亲爱的弟弟。”
常银杏脸色越来越白,额头的汗珠也逐渐开始汇聚,他的拳头攥紧,牙缝里颤颤巍巍地挤出几个字,“哥给我”
很显然,他的毒瘾又开始犯了。
常梧桐看着他痛苦的表情不为所动,唇角虽然是勾着的,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冷漠。
喻元冷眼看着这兄弟两人,心里却忍不住琢磨。
这兄弟两人的关系,似乎和常银杏说的不太一样。
常银杏伸出手,似乎有些犹豫,但片刻后他还是抓了上去。
喻元注意到他一闪而过的嫌恶和很快冷淡下来的表情。
“算了,我不想和你们商量了。”这么说着,他朝着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有人很快朝着这边扔了个针筒。
针筒滚落几圈,落在离三人不远处的地方。
直到此刻,常梧桐终于露出他的真面目。
他冷漠地看着地上的针筒,又看了一眼喻元,最后才看向他亲爱的弟弟,“看到地上的针筒了吗?只要你把这个扎向他,你想要什么哥哥都给你。”
他语带蛊惑地说道。
常银杏毒瘾发作,似乎已经失去理智。
他猛烈地点头,然后朝着针筒走过去。
还没走两步,脚下一个打滑便摔倒在地。
手撑着地面想要起来,他却怎么也使不上劲,于是他很快放弃,打算就那么爬过去。
常梧桐已经坐回到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这副模样,什么话都没说。
常银杏脸色挣扎,趴在地上,一步一步朝着那个针筒挪动。
喻元面色森寒,盯着中间爬行的人。
他觉得自己有时候真的有些可悲可笑。
他怎么会这么相信一个瘾君子?
就因为他和自己所处的境地一样,他就能抛开理智抛开思考去选择相信他吗?
真是愚蠢至极。
常银杏脸上的汗已经越来越多,瞳孔也开始混乱起来,能看得出来,他已经忍到了极致。
他终于抓住了那个针筒。
他的手紧紧地握着针筒筒身,就像是在抓着自己的救命稻草。
喻元一时觉得可怜的又不止是自己。
常银杏爬回喻元身边。
喻元被人控制着,看着他抬起手的动作,脸色十分难看,“常银杏,你敢。”
他咬牙切齿的口气似乎让后面的人心情十分愉悦,竟然哼笑出声。
“哥是我对不起你”常银杏似乎已经马上要到极限,这一句话都费了他巨大的功夫。
喻元看着近在迟尺的针筒,被人按着的上半身无法动弹,于是抬起自己的脚,一脚将针筒直接踢到更远的地方。
然后他抬眼怒目看着对面看热闹的人,“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常梧桐托着下巴慢悠悠地回答他:“杀了你多没意思,让你最讨厌的东西控制了你,这样不是更有趣吗?”
他的心情似乎没有因为他们两个人这样浪费时间而变得更差,反而比刚才看着好了许多。
“弟弟,辛苦你再走一趟喽。”
常银杏已经吃力地朝着针筒再次爬去。
几分钟后他将针筒握在手里,再次爬回来。
这次他吃了教训,握着针筒的手格外紧。
同时他绕过正前方,到了喻元的一侧边。
他伸出一只胳膊,冲着上面的人求助,“大哥麻烦你拉我一把”
常梧桐冲着这边点了点头。
那人伸出一只胳膊将他拉了起来。
常银杏拿着针筒的手对准了喻元的脖子。
喻元扭过头,一双眸子像凝着森森寒意瞪着他,额头与脖颈处的青筋毕现,“常银杏,总有一天我会连你一起杀了。”
常银杏虚弱地笑了一下,对着他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然后他的手落下。
针筒落在胳膊上的一瞬间,痛意席卷而来,随着液体的流入,他的身体逐渐亢奋起来。
常银杏几乎是使了吃奶的力气,撞向自己这一侧的人。
那人不防,被他撞了一个踉跄,手上的枪被撞落在地。
喻元在一瞬间的愣神过后很快反应过来,朝着另一侧的人一个高抬腿,一个肘击,整个人瞬间便脱离控制。
他一个错身,便将地上的枪拾起来,而后十分干脆利落地两枪,身旁刚才还控制着他的两人纷纷倒地,局势瞬间转换。
“册那!常银
杏!“对面坐着看热闹的人终于再也淡定不了,一脚踢翻凳子后爆出一句粗口。
而后他脸色黑如锅底,一甩手对着身旁的人吩咐:“给我杀了这两个人,一个活口不留!”
*
林亚楠按着刘永新给出的地址来到这里的时候,在外面就已经听到了激烈的枪声。
听着里面源源不断传来的枪声,她目眦欲裂,抬起枪便准备往里冲。
身后跟上来的楼烨等人立刻拦住她,“等等,这么贸然冲进去很危险。”
林亚楠拂开他的手,已经听不进去他的劝告,“危险我也必须进去!”
林亚楠冲进去的时候,喻元枪里的子弹已经剩下了最后一发。
但对方的人还有很多,本以为今天已经必死无疑,他正考虑着要不要最后搏一把。
喻元不怕自己死,他只怕自己死的没有价值。
就算是死,今天他也必须得把常梧桐一并带走。
喻元刚准备冲出去,谁料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喻元!”
她像神兵天降一般,骤然间落到了他的面前。
那一瞬间,喻元感觉自己的心整个都踏实下来。
她似乎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他的危难时刻,拯救他于水火之间。
林亚楠的枪法很准。
尤其是在盛着怒意的时候,在确定喻元平安无事的时候,她越发的冷静。
紧随其后跟着而来的楼烨等人更是为了添加了一份助力。
常梧桐今天带来的人不少,但刚才在喻元的枪下已经折损了一部分,现在更是落于下风。
眼看着已经翻盘无望,他心里一阵气急败坏,然后从身边的人手上夺过枪,朝着远处地上的人射了过去。
“常银杏,快躲开!”提醒已经几乎来不及,喻元将自己手中的最后一发子弹射了出去。
但已然来不及。
那枚远处射来的子弹正中他的胸口,常银杏闷哼一声,整个人扑通倒在地上。
他有些费力地举起脖子,朝着喻元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枪声终于停止,毒贩组织的所有人都被控制,包括受伤的常梧桐在内。
喻元神情复杂地朝着他走去。
常银杏嘴角挂着鲜血,却止不住笑意,“哥,你原谅我了是不是?”
喻元没说话,将他扶了起来。
林亚楠赶紧跑过去,扶在他的另一侧,而后有些心情复杂地劝道:“你先别说话,先去医院。”
常银杏似乎没听到她的话,眼睛一瞬不瞬地仍旧盯着喻元,“哥,我没有一开始就想着骗你,我也没有故意接近你,你还愿意相信我吗?”
远处的常梧桐忽然爆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而后眼神嘲讽地落在常银杏身上,“哥?你睁开眼看看,你的亲生哥哥在这儿呢!我才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哥哥!你对着一个外人喊哥,不觉得好笑吗?”
常银杏扭头看过来,声音虽然费力,却还是一字一句道:“我亲哥哥早就死了,早就被毒品害死了,你不是我哥。”
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常梧桐一怔。
常银杏却没再看他,再度转回头去,看着喻元费力地解释,“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诉你,我真的没有从一开始就想背叛你,哥。”
喻元终于开口,尽管声音仍旧冷漠,“我信。”他道。
终于等到想要的答案,常银杏微微一笑,一激动咳嗽起来,嘴角的血液流得更快。
林亚楠看不下去,再次打断道:“先别说了,有什么话等到了医院再说。”
常银杏冲着她笑,“我怕我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
眼看着他呼吸越来越沉重,林亚楠知道他说的也许是真的。
“哥,你刚才说,你迟早有一天杀了我,其实我挺开心的,我早就不想活了,如果能死在你手上,我知足了”他咳嗽得越来越厉害,“可惜,可惜连最后这个愿望,也没实现”
一旁的常梧桐再次神情癫狂地叫喊起来,“常银杏,你活该!你这辈子都是活该!这是你欠我的,这些都是你欠我的!你怎么不早些去死,你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你从一开始就应该早早地死掉才对”
常银杏眼皮耷拉下去,已经连反驳他的力气都没有。
喻元将人扛起,问林亚楠,“车在哪里?先送医院。”
第101章 结局
第101章 结局她选择了他
常银杏最终还是没救回来。
“失血过多,加上长期吸毒他的身体极度虚弱,几乎早就被掏空,最主要的是,他已经没有求生意志了。”
医生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喻元和林亚楠脸色都极其复杂。
林亚楠看向喻元。
他的心情应该比自己更五味杂陈才是。
喻元垂眼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他才抬起头,对着林亚楠说了一句:“我进去送他最后一程。”
林亚楠点了点头,目送着他进去。
喻元看着躺在那里的人。
常银杏此刻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安详。
人死如灯灭,恩恩怨怨在这一刻全都消散。
他摒弃脑中的所有想法,在心中低声送别对方。
走好。
*
林亚楠在门外等着,眼神止不住地往里面瞟。
楼烨看着她注意力全在里面,丝毫没有分给其余的人,包括自己,眼神中染上一丝苦涩。
他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我能和你单独聊聊吗?”
看着骤然间挡在自己身前的人,林亚楠一懵,而后毫无知觉地点头,“啊,可以啊。”
两人出了医院大门,在一处僻静的树荫下驻足。
林亚楠以为他要和自己说的是关于案件的事情。
却不想一开口,楼烨直接问了她个措手不及。
他问:“你喜欢喻元吗?”
林亚楠的脸肉眼可见地瞬间涨红了。
她有些磕磕巴巴地问:“楼队你,你看出来了?这么明显吗?”
她也是最近这几天才反应过来的。
她好像真的喜欢上喻元了。
她对他从一开始的好奇,到后来知道他身份的崇拜,到认出他的惊喜,以及最后知道了这一切始末后的心疼。
这些无数在别人身上没有出现过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显然易见的事实——她喜欢喻元。
楼烨一看她的表情已经一阵难受,待听清她的话之后,心脏更是一阵抽疼,他喉咙干涩,“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不能是我?”
林亚楠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眼睛整个放大,满脸震惊地看着他,“楼队你你你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楼烨盯着她的目光专注,像往常一样。
林亚楠后知后觉地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一点其他什么东西。
她之前怎么从未注意过?
人在尴尬的时候会很忙。
林亚楠有些手忙脚乱地摆着动作,一瞬间眼神都有些不太敢和他对上,“我我我”
救救她,她真的从来没想过楼烨会喜欢她!不是,楼烨怎么会喜欢她呢?
楼烨预料过她拒绝他的反应,可他竟没想到原来她根本就没察觉到。
原来她从一开始注意力就不曾落在自己身上。
这比直接拒绝他还要让他具有挫败感。
他的眼
神耷下去,有些落寞地看着地面自言自语,“我以为我够明显了”
林亚楠本来还在无措,听到他这句略带些嘲弄的话瞬间有些愧疚起来。
她仔细回想,竟然真的不知道楼烨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
林亚楠懂这种感觉。
上辈子的时候她也是暗恋过别人的。
都说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林亚楠简直太懂这种感觉了。
大学四年,她暗恋了对方三年,直到毕业前夕她表白,对方却说他从来没有注意过,林亚楠当时挫败到想要现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有注意到的意思是——
这几年里,对方的目光从来没有在自己身上停留,所以才不会注意。
也许是因为淋过雨,所以林亚楠此刻愧疚感更加爆棚。
她着急地解释着:“楼队,我我我是我的问题,我这个人天生就比较钝感,没开窍,不是你的问题!你很好,只是我一直把你当作亦师亦友的伙伴,从你身上我真的学习到了很多,我真的很感激你,你是个特别”
楼烨打断她的话,直接了断地问道:“我是不是没有可能了?”
他的眼神无比郑重。
林亚楠从这份郑重中感受到不可忽视的重量。
而后她诚实地点了点头。
她不想骗对方。
这是对他的不公平-
常梧桐在听到弟弟的死讯后,先是癫狂地大笑了好长时间,笑完过后却又神情愣怔地发了好长时间的呆,不管他们怎么问,他都不再说话。
刑侦支队的人去两兄弟小时候住的家附近去打听了一番,才稍稍打听出一点内容。
“常梧桐和常银杏就兄弟两个,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兄弟姐妹,两人的父母早些年听说因为太穷自杀了,据说父母两个自杀的时候是带着大儿子也就是常梧桐一起自杀的,常银杏则被他们托付给了附近的邻居。”
众人哑然,怪不得兄弟两个关系这么不好。
“听附近的邻居说,常银杏打小就聪明,他们父母对这个小儿子一直比较喜欢,砸锅卖铁地供着小儿子读书,家里不管有什么都紧着小儿子,一家子本来挺抱着希望的,还说要指望着小儿子出人头地光耀门楣,但是后来常父因为意外摔断腿,常母也被查出患病,也许是觉得生活实在太苦了,那年趁着常银杏出门上学,一家人烧炭自杀了。”
有人问:“常梧桐被人救下来了?”
出去打听的人点头,“可能是心灵感应,邻居说那天本应该在学校的常银杏突然早早回了家,可惜只救下了常梧桐,常父常母因为吸炭过量救不回来了。”
众人叹气。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啊。
“常梧桐大概是觉得父母本来从小就偏心弟弟,结果在这种时候都要带着自己走,心里渐渐就扭曲了,后来两兄弟吵了一架,常梧桐不知所踪,再后来就是不知道听谁说他被毒贩组织抓走了,吸毒吸死了,然后常银杏就开始找他哥哥,结果不知道怎么也染上了毒瘾,邻居知道的也有限,之前一家子的事还知道些,后面常父常母死了之后他们就不太清楚两兄弟之间的事了。”
看来想要弄清楚事情真相,还是得去问常梧桐。
常梧桐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他笑得讽刺。
“他们想要带我一起走不就是怕我给常银杏造成负担吗?真是好笑,明明都是儿子,他们却能区别对待成这样,小时候家里穷成那样,他们都愿意让他上学,却觉得我连活下去都不配,如果是这样,又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个世上来?难道我活这一世,就是为了让我看清我自己的身份,我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吗?他们越是如此,我便偏要活给他们看!让他们知道他们的选择是错误的!”
刑警支队的众人在审问过其他人之后,了解到他们这个毒贩组织之前的老大并不是常梧桐,他是在三年前上位的。
“选择我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豁得出去,我连鬼门关都走过一遭了,我连死都不怕,我还怕什么?他让我讨债,让我吓唬他们,让我杀人,我通通替他干了,什么脏活累活我都无所谓,我不怕,我只想出人头地站在最顶峰,所以最后我连他也杀了,我自己坐上去。”
常梧桐说着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容,“这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的,弱肉强食,赢的人才能受人尊敬,所以我要当最大的赢家。”
“常银杏那个傻子,他还以为我早被那群人弄死了,怎么可能?我这样惜命的人怎么会轻易死,太天真了,不过他竟然想着替我报仇,真是搞笑,我盼着他死他却想着替我报仇,你们说好笑不好笑哈哈哈哈”
喻元听到这里就不再听了,他转身走出了讯问室。
听不听,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常银杏背叛过他,最后一刻又幡然悔悟,也许是因为在失去了哥哥的那段日子里,他真的把他当成了哥哥,也许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目标——都曾对毒品深恶痛绝过。
总之这些事情都过去了。
喻元不想再追究这些或许有意义或许又没有意义的事情。
他只是突然觉得有些孤独。
他的兄弟,他的伙伴,他的战友,那些一个个来到他身边的人,又一个个接连离开了他。
他突然有些看不清远处的路。
他该何去何从?
林亚楠跟着他走了出来。
看着他略显孤寂的背影有些心疼。
她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然后伸手将他带到阳光下。
林亚楠笑得明媚灿烂,“喻元,你不孤独,你还有我,我愿意做你的同事、朋友、战友,以及家人。”
喻元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里面倒映出一个有些寂寥的、颓唐的自己。
但那里有一双手伸向了自己。
像小时候的那个下午一样。
穿着公主裙的小姑娘带着满身的霞光走向他。
她看见了他,她选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