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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月捣药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81章 第81章完整书院


    隔壁县内,郭家小货郎家里挤得人满为患,皆是来买东西的。


    虎妞小小一个人,站在炕沿上,从自己的包袱里掏出各类物品,大声喊着。


    “谁托我带的泡面?酸菜味道的,还有红烧味道的,没错,都是七枚铜板一个,大家自己选,就这么多,晚了就没有了哈!刘婶,你上次说你家小儿子想买几个小面包是吧?我特意给你换来了,没错,还是那个价格。大家不要挤,不要抢,提前预约过的我已经给你们都准备好了,来这边拿,没有说的,就那么些,你们想要什么自己选,去我父亲那边给钱就行!山楂丸?山楂丸没有了,王姐姐那边有个贵客年底全部包了说要卖到京城去呢,明年等开学了我再帮你问问哈……”


    都说龙升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也许真的是如此,郭虎妞自入学华夏书院后,没多久便展示了自己丰富的经商才华。


    不仅将书院里的售货机物品给村民们代购,连带着医科有时候研究出的一些小药丸,她这里也卖,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郭家已经凭借着闺女的倒腾,顺利盖起来了两栋平房,直接从老房子内搬了出去。


    两个婶婶妒忌不已,你推我搡的拉着她奶奶的手,撺掇道。


    “娘诶,这女孩子有钱能有什么好处?迟早嫁到别人家去,便宜了其他人。您别看着老三他们一时风光,这回头可还有的罪要受呢!您倒是多为两个孙子想想,他们都大了,可还没有着落,如今连学徒的工作都找不到,以后娶媳妇,可怎么办才好哦!”


    她奶奶一边纳着鞋底,一边用针从头皮上滑过,眼睛抬也未抬的问道。


    “那你们是什么个意思?”


    老二家的眼睛一动,上前轻声道,“我听闻不少学徒都可以顶替换人,您不如让虎妞也帮着走动走动,跟他那书院说一说,就说家里事忙,还要准备亲事,就不上了,然后把名额让给您的两个孙子去,反正是男孩子,什么工作都做的,又不比女孩子娇气,怎么还不比女孩强呢?他们书院肯定满意!”


    话音未落,身后一盆冷水已经照着她的头顶泼了下来。


    “啊,谁敢泼我?”


    老二家的一扭头,见到虎妞母亲气的脸色发青,恨恨的紧盯着她。


    印象中,这个老三家的总是一棍子敲不出半句话来,怎么欺负排挤,都是一副含泪脉脉的样子,这还是几人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情绪激动的模样,顿时愣在了原地。


    就连她奶奶都忍不住惊讶的抬眸看了一眼。


    对方将手里的泡面和面包等物放在了桌上,气愤的说道。


    “二嫂,亏你还是虎妞的亲婶子,没想到竟如此自私恶毒!名额的事情你是别想了,我是绝对不会让虎妞把位置让给其他人的,你那两个儿子又蠢又坏,活该讨不到媳妇,以后就是要饭要到我们家门口,也别想着让我救你!”


    说罢,她直接挺直了腰板转身离开。


    气的老二家的掐着腰,站在院子里直嚷嚷道,“我哪里说错了,你竟然敢这么咒我儿子?不过生了个女孩子,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呸!就这还文化人呢,连尊长都不懂,这是跟嫂子说话的语气吗?你别得意,迟早便宜其他人!”


    屋内屋外乱哄哄吵成一片,倒是那一向凶厉的郭家老奶奶这回却一句话也没说。


    她坐在板凳上,垂眸看着身边放置的东西。


    自虎妞去了书院后,每次回来都会给她捎带点吃的,不论是面包还是泡面之类的,哪怕她不要,骂骂咧咧,对方也依旧是风雨无阻,每次都送。


    想起自己忙活了大半辈子,带起来的三个儿子,她心里忍不住嗤笑一声。


    还孙子呢,什么养儿防老,远不如一个孙女来的贴心。


    罢了,什么真真假假,她索性也不管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若女孩子也能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旁人的阻拦,注定不过是一种嫉妒罢了。


    如程家、郭家这样的家庭还有许多。学生们的放假,不知激起多少矛盾,又悄然改变了多少思想,如润物细雨,潜移默化影响着这片土地的方方面面-


    今年的过年,注定是热闹的。


    童父走镖回来,见识了不少世面,心中的芥蒂已然放下了许多,也不在乎自己被称为“童启父亲”还是童启被称为“童石磊儿子”了,跟随着童母等人便一起上了山。


    柏老和曹老等人也懒得回乡,干脆聚在书院里,与童家一起过年。


    系统象征性的在脑海里放了几串鞭炮声,噼里啪啦,给童启炸的震天响。


    他利用售货机,短暂的兑换出了一些果子酒来,并一些火锅底料,狠狠熬出几大锅,摆在了堂厅内。


    红封更是每人一份,塞了不少东西进去,沉甸甸,喜得所有小厮、帮工们欢喜十足。


    童启站在暖炉旁,端起酒杯,跟大家简单讲了几句话。


    “岁序更替,华章日新。过去的一年发生了很多事,今日大家齐聚一堂,我谨代表书院,向诸位表示衷心的感激与敬意,是你们的辛勤付出构建出了如今耀眼的成绩,也为每个学生的成长扫平的道路,过去的苦难就让它随风而逝吧,新的一年,愿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我们书院也能够更加蓬勃发展,蒸蒸日上!敬诸位!”


    “敬山长!”


    十几桌满满当当,大家共同举杯,仰头喝下,肆意享受着年的喜悦。


    各类菜品被端了上来,丰富的简直不像是古代。


    大家大快朵颐着,肉类显然比蔬菜还要更受欢迎一些。


    而学生们的年礼、各方势力的拜帖也如同雪花一般,纷至沓来。


    童启坐在校长室内,拆封着所有人的礼物。


    有柏大将军那边的,有环县吴大人、许明奕等人的,还有谢家、汪家、安庆侯府、万商商会、龙胜书院、王学政等地方送来的年礼,基本都是当地特产或者书籍孤本,就连岳家也送过来了一份。


    岳家?


    童启想了想,这才记起环县一行时,遇到的那个小姑娘,飒爽英姿,站在马上,就如同一个女将军般耀眼夺目。


    她好像是柏老的孙女?柏大将军妹妹的女儿?


    原来姓岳啊。


    童启将礼物一一收起,按照名单上的准备相应的回上礼物,并未在意。


    过了年后,华夏书院的拜帖日渐增多。


    还未到达四月,便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提前询问起新一届的招生名额来。


    不少有心的人通过各种渠道,来打听着,就连曹老先生都试探着问了几次。


    童启


    也没有隐藏的意思,系统刚刚刷新出任务来,他便立马放了风声出去。


    今年再招三十人。


    而医科,则补录二十人,十男十女。


    这是源于他不在的时候,潘阆先生替他开除了医科的几名男学生,原因是骚扰同窗,寻衅生事,因为考不过王小花和虎妞等人,就造谣排挤,邢御医和张小娘子管不住,便交给了潘阆来。


    对方想着上一次童启说过的,惹事生非就开除,于是直接劝退了事。


    于是医科的男孩子便一下子少了五人。


    童启原本没想着补上,还是系统一直争辩,说是这五人短缺或许会对主系统那边的任务有影响,万一对方再收回医科大楼要怎么办?所以他没办法,才又开放了增录名单。


    这一下子,医科的男女录取比例一下子变得不同起来。


    男子三十人,女子三十五人。


    童启想好了,要想开一扇窗户,就得先把屋顶给掀了,不是打架吗?不是寻衅滋事吗?下一次再有这种事发生,他就依旧如此,慢慢的,估计医科里都能变成只剩女孩子了。


    果然这补录的事情一放出,各方震荡不已,被开除的那五名男学生原本还郁郁不平,认为潘阆行事极端,童启童山长一定不会答应的!要联合着父母去华夏书院闹去,而此时看到张贴出来的补录数额,顿时歇了脚。


    没错,童山长也偏向女生。


    华夏书院的招生名额一被放出,各类阶级想要报考的人群,已经提前开始准备起来,这一次,不仅有着寒门、商宦,还多了很多书香门第与世家阶级。


    而童启也洗了手,准备开始进行最后的建筑类抽取。


    如今的华夏书院占地面积已经几乎全部被开发完毕,只剩下规划好的室内体育馆以及大礼堂、老师宿舍楼没有被抽出。


    这一次,他特意攒了十连的中阶抽奖券,打算一口气抽完。


    这样等新的一年新生入学,享受的便是完整的书院建筑了,而他也不必再绞尽脑汁去解释那些被围起来的建筑到底是何模样,为什么明明说是在修中但是却没有任何工匠进出的事情了。


    童启小心翼翼关上门,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点在了建筑的抽奖页面上。


    一阵金光闪过,大礼堂被抽了出来。


    紧接着便是三个建筑风格模版。


    【叮,恭喜您抽中学生宿舍楼模板外观——樱之飞舞】


    【叮,恭喜您抽中食堂模板外观——爱死亡与机器人】


    【叮,恭喜您抽中藏书阁模板外观——大气磅礴】


    ……


    童启皱了皱眉头,继续点击,临近最后两张抽奖券。


    一阵熟悉的金光闪烁起来。


    【叮,书院建筑-室内体育馆已解锁。】


    【叮,书院建筑-B栋宿舍楼已解锁。】


    整个3D页面所有的建筑一一被点亮了光芒,再无遮掩。


    第82章 第82章皇子托孤


    京都内,大雪纷飞。


    皇城内外一片素然之景,几个少年衣袖翻飞,骑着马从街道上嘻嘻哈哈的跑过,溅起的泥水高高扬起,飞落在旁边的路人身上,引得不少百姓敢怒不敢言。


    谢君仪撑着脸坐在酒楼包厢内,百无聊赖。


    别的书院放假,学生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他们书院放假,反而还不如在书院的时候有趣。


    这京都呆久了,越发无聊,不是这家又娶了亲,就是那家又当了什么官,一点新鲜感都没有。


    几个世家少年噔噔蹬的爬上楼梯,进入谢君仪的包厢内,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了下来,抱怨道,“谢君仪,你怎么回事,自从上了那个什么劳什子的书院,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不仅约都约不出来,出来之后也不参与我们的活动,什么情况?”


    “就是啊,知道的说你是去读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入狱去了,整年头的一次都见不了面,说实话,你是被你父亲给流放了吧?不然也不可能你那哥哥呆在国子监,你一个人去什么偏远的伊川县?要不干脆别上了,跟我们一起出去做游侠如何?”


    还游侠呢,你们懂个屁的读书!


    谢君仪懒懒的抬眸看了他们一眼,深深的怀疑自己以前是怎么跟这群人混到一起的。


    个个没脑子不说,还天真的很。


    自认会点三脚猫的功夫,便成天嚷嚷着和这个人比那个人斗的,别说让他们真遇到什么歹人了,就是亲自去一趟环县,远远的看见西夏人,只怕都得吓得尿裤子吧?


    谢君仪心中腹诽着,面上却没有带出半分,只扯了扯嘴角,当作回应。


    见他情绪似乎不高,旁边一个人不由出声问道。


    “怎么,是家里有事?听闻最近六皇子选妃,贵妃娘娘亲自定了不少人家,你们谢家女,应该也会参选吧……”


    几个人好奇的抬起头,一副八卦模样。


    “六皇子选妃?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乍一听到这消息,谢君仪方才精神了一些。


    “报纸上都连登了大半年了,你竟没听说?据闻上一次京中贵女们一起举办赏花宴,为的就是这事,四公主都亲自出席了,我娘说,你们家,还有吏部侍郎冯家都极有可能被选中。若是顺利的话,你家就又要出个皇子妃了。”


    见个鬼的皇子妃。


    一个不够,又来一个?


    看来那老登又要往宫里送女儿了。


    其实谢家家主的手段一直很简单粗暴,一句话总结,就是各种的送女儿送儿子,用裤腰带和血脉去牵连住利益,管他最后谁能获胜呢,反正总能押到一个对的。


    即便他们家已经送了一个妃子进宫,还生下了十三皇子,但谁也不确定最后会发生什么。


    像是这种排名靠前的皇子,谢家肯定是不会放弃的,就是不知道这一次又是谁倒霉被牺牲了,是他的庶女妹妹,还是哪个大伯、叔叔家的人。


    有时候谢君仪都感到庆幸,幸亏自己还没到适婚年龄,不然恐怕学都没法上,就要跟着一起去打黑工去。


    正闲聊着,突然,酒楼之下,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官服缓缓走过。


    他顿时眼睛一亮,不顾其他,欢快的飞奔而下。


    “杨兄,杨兄!杨舟万!你竟然也在京都?”


    “谢君仪?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想到竟然还会在京都见到自己的同窗,杨舟万一脸的惊喜。


    谢君仪也觉得颇为神奇,他是知道二年级杨舟万突然被举荐出仕的事情的,但万万没想到,对方任职的地点竟然是在京都,早知道他一放假就去找他玩了,好歹都是一个书院的,聊起来也更有共同话题一些。


    他忙拉着杨舟万的衣袖,携手进入酒楼中,向他介绍着自己的朋友们。


    “杨兄,这位是镇北侯的嫡孙冯英,他家祖上曾和太祖皇帝一起杀过契丹人,相当勇武;这位是吴郡陆氏九郎陆文轩,其家中有藏书三万册,连秘阁校理都要给他家借孤本呢,这位是林季伦,这位是刘景明……”


    被念到的人均拘谨的向其行礼,颇有种别别扭扭的感觉。


    “在下杨舟万,乃华夏书院的学生,谢君仪的同窗,如今在军器监担任军器监丞的工作,初次见面,十分仓促,以后有机会咱们可以促膝长谈,欢迎大家有事去军器监寻我。”


    他们忙摆手道不敢。


    别看这几个孩子身世摆出来都如此的赫赫扬扬,但实际上与谢君仪差不多,腹中空空荡荡,并无多少才华,交往的朋友们也皆是酒肉朋友,没有做任何正经工作的,每天不是吃就是玩,妥妥的混日子。


    这头一次见到身边的人竟有了当官的朋友,个个脸色复杂,不知所措。


    就像是学渣们遇到父母口中的好孩子那般尴尬。


    谢君仪也没有理会他们,反正他也懒得再呆下去了,干脆问了问杨舟万要去哪里,得知他是下值回家,便立马跟了过去。


    杨舟万在京都适应的


    还算不错,租赁的房子地理位置也极佳,就在岳家旁边。


    平日里岳家发生争吵时,他这里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两个人简单同步了一下书院里的事,慢悠悠坐在廊下,煮酒观雪。


    正闲聊着,一声尖锐短促的婴儿哭声突然惊扰了他们所有的思绪。


    “这……”


    岳灼华抱着一个小娃娃从墙上利落的翻了过来,忙将怀中的迷药一口口喂进了孩子的嘴中,抬头见到两个人坐在院子里,忙伸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杨舟万/谢君仪:???


    她小心翼翼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


    “阁下可是华夏书院的学生杨舟万?事情紧急,来不及解释,还请麻烦你们将这个孩子送到童山长那里,就说是宫中的徐常侍与齐大人共同托付的,还请不要让任何人知晓此事,拜托了!”


    她一把将孩子塞进了杨舟万怀中,说罢,便急匆匆的又翻回了岳家。


    两个人看着那明显用金黄色布匹裹着的孩子,脑子都快僵了,


    尚未缓过神,便听到一阵呵斥声,整齐的脚步瞬间包围了隔壁的院落。


    御林军吵嚷搜查的声音响起。


    来不及多思什么,杨舟万当机立断便将婴儿递给了谢君仪,令他赶紧回伊川。


    “岳家与柏大将军和柏老乃是姻亲,如此托孤,势必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你快走,就当今日没来过这里。”


    谢君仪自然知晓轻重,忙以袖掩了孩子,从后门溜走。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果然,杨舟万的院子也被人包围了起来。


    时间退后到十日前。


    六皇子选妃,贵妃娘娘宣召所有备选的女孩子入宫,只叫了两人上前细观,一个是礼部侍郎之女冯楚陌,另一个,便是岳灼华。


    院内,宫中的太监上前宣召。


    “制曰:朕膺昊天之眷命,承九庙之鸿麻,惟皇子冠礼既成,当择淑媛以正东内。……闻岳家嫡女岳灼华婉顺秉德,贞静持身,通《女戒》而明礼……着其入选尚仪局习宫规九日,精研《内则》《列女传》,复经三察……钦此。”


    一众人愣在原地,缓过神之后,便是一阵狂喜。


    尤其是岳盛天。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有抱上皇子大腿的一天,六皇子选妃,他家女儿竟然也有机会!当下连禁足令也不管了,忙令人梳洗,整理仪表,便将女儿送进了宫中去。


    岳灼华同样是一头雾水。


    要说她赏秋宴上的表现,着实算不上有多好,甚至和四公主还发生了明面上的吵架,那贵妃娘娘怎么会看上她,令她进宫待选呢?


    因着皇命不可违,她没有任何办法,只得咬着牙进入。


    可实际上,她不知晓的是,贵妃恰恰喜欢的,还真就是她这种性格。


    要知道,六皇子桀骜不驯,最是难驯,若是将来娶进来的媳妇也是个乖巧听话,半点不敢抗争的,那妥妥要被压制一辈子,哪里能管的住?要就得要这种胆子大的女孩!她听闻岳灼华从小跟着舅舅习武,拳脚上略通一二,再加上心地善良,胆子又大,四公主那样的秉性,她也敢当面劝阻,实在是个好孩子。


    若是有她嫁进皇家,帮忙看着,哪里还怕什么儿子乱搞不听话呢?


    所以她大笔一挥,便直接将其也划进了待选名单中,进宫准备。


    四公主听闻后,也只是冷笑一声,并不在意。


    她与六皇子虽是一母同胞,但实则最烦的便是弟弟这种性格,无法无天,又不会看眼色,仗着身份便使劲儿消磨皇上的耐心,迟早有一日也得落得四皇子那样的下场。


    管他娶谁,都不过是拖累了那个女孩子罢了。


    也就母妃认为他还有救,总想着搭上个其他人,拦一拦。


    让其有一争之力。


    她不屑的起身,带着瓜果饭菜,前往冷宫中,探望四皇子妃。


    自四皇子被幽禁后,四皇子妃就一同被关进了冷宫中,明明还怀着孕,却每日吃也吃不饱,睡也睡不好,纤细的身子已经快瘦成了竹竿,越发衬的那肚子大的可怕。


    凭借着从前的几分情面,她偶尔也接济一番,可眼见着预产期临近,父皇却像是完全不在乎一般,根本就没有请任何接产的妇人进来。


    她心内寒冷,暗中试探,只觉其有种放任对方生死的感觉。


    怎么会就到了如此地步?


    明明是亲父子,却有种恨不得食其肉,唁其骨的样子?


    难道这皇位真就这么重要?


    只要碰到,就会令人失去一切理智么?她不明白。


    顺着御花园的路往深宫内走着,半路遇到岳灼华等人进宫,她这才发现几人安排入住的地方,竟然离四皇子妃被关押的地方不远。


    这是什么孽缘?


    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吗?


    她冷冷瞥了一眼两人,没有说话,直接与她们擦身而过,任由行礼的人跪了一地,也未喊起。


    第83章 第83章烫手山芋


    宫规森严,不比宫外。


    自岳灼华进入皇城后,一举一动都格外谨慎小心。虽待选的女子只有她和吏部侍郎之女冯楚陌两位,但教授她们规矩道理的,却有三十多人,而且还是两班倒的教学模式。


    上午跟着一批人学习《女则》、《孝经》,如何劝诫夫君,如何百般忍让。


    下午则跟着另一批教养嬷嬷练习各类礼仪规矩,起行坐卧。


    她与冯楚陌僵直了脊背站在院内,不断地蹲起又站立,大腿根部酸麻不已。


    “起。坐。起。坐。两位贵人请挺直腰,头要放正,缓缓坐下,没错,下面试着端起桌上的茶盏……要慢,端茶有三个要点,缓,稳,平,切记不可晃荡杯中的茶水,使其渐溢出来,请再来一遍。再来一遍。再来一遍……”


    如魔声绕耳般。


    光是喝茶,岳灼华一下午就喝了近乎快二十多盏,直到晚饭时,肚子内都是晃荡的水声,压根没有胃口去吃饭。


    她自己还算好,毕竟从小锻炼惯了,风里来雨里去,什么苦都吃过一些,可冯楚陌就惨了,一日下来,整个被折腾的脸色惨白,没有任何血色。


    岳灼华怕她出什么事,将忙唤了嬷嬷来看,却被警告不要大惊小怪。


    “别怪奴才多嘴,您两位,以后都是要当宫妃的人,一举一动皆代表了皇家的颜面,莫要因为一点小事,就闹得这般大,不过是累着一些罢了,修养一下即可,若不饿,那便空一空肚子,明日再吃,一样的。”


    说罢,干脆连晚饭也不留了,直接行了礼,便令人端了出去。


    岳灼华气的忍不住握紧了拳,却被旁边的冯楚陌死死拉住,令她莫要生气。


    “你不晓得,这嬷嬷乃是宫里的老人,教养过六皇子,后又追随大皇子妃,难免性格傲气。如今被皇上指派过来,教导我们礼仪规矩,本就瞧不上眼,又何必跟她计较,多惹事端呢?”


    因着皇帝宠幸内宦,如今宫中有背景的奴才反而比一般的主子还要厉害,这俨然已经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她们拢共也就待个几日,就出去了,犯不着去得罪那些人。


    都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谁知道这些人背后会给她们使什么绊子?还是能防则防,能避则避的好。


    怕冯楚陌晚上会饿,岳灼华强撑着精神,去厨房要了点吃的,回来时,却听到隔壁殿内似乎有人在敲门。


    她端着食盒,小心翼翼的接过,侧耳倾听,似乎确实有人在求救一般。


    还未靠近,身后的嬷嬷已经呵斥了起来。


    “谁在那里?做什么的?大晚上难道不知道宫内不准行走吗?”


    岳灼华被吓了一跳,忙掩了身子,退回进自己房中。


    见到冯楚陌侧靠在榻上缓缓喝着水,她忍不住出声问道。


    “隔壁是关押了什么宫女吗?我方才出去给你拿吃的,似乎听到有人在喊着什么……”


    冯楚陌一愣,立马表情严肃起来。


    “你没有回应吧?”


    “没。”


    “


    那便好,我跟你讲,你可别跟别人说。”她小心的望了望左右,因着岳灼华对她的态度关切友爱,不由随心提点了两句,道,“那里面关着的不是什么宫女,乃是被拘禁了的四皇子妃。”


    “四皇子妃?”岳灼华微微瞪大了眼睛,忙压低了声音。“报纸上不是说四皇子妃已经被遣送回家了吗?”


    “那是骗人的,为了迷惑四皇子的余党。我父亲在吏部,所以自然知晓其中的内情,据说是四皇子妃已经怀了孕,临近临盆,所以皇帝陛下怕她出去得不到照顾,委屈了皇室血脉,特意恩旨令其生完孩子,再离宫。大皇子妃受命看顾,偶尔四公主也会去探望一二,但因着四皇子谋逆之事,宫中的人对其态度都有点不好。许是刺激太盛,再加上孕期忧思太过,听闻四皇子妃已经有点疯癫了,好几次都嚷嚷着要杀人逃出去什么的,所以宫内皆不允许人接近那个地方,你若听见有人求助,也不必理会,估摸着又是在闹而已。”


    冯楚陌说的平静,岳灼华却听得心中发寒。


    真的只是这么简单吗?


    疯女人,皇子妃……


    这宫中就像是一朵乌云紧紧压在头顶,令人几乎喘息不过气来。


    但因着这提醒,岳灼华也长了记性,不敢再接近旁边的院落。


    直到某夜暴雨,她睡不着,再次听到了隔壁宫殿内的哀嚎声。


    隐隐间,似乎有人在拿指甲挠门,那凄惨声不容忽视,听得她忍不住坐起了身。本想将冯楚陌叫醒,一起前去查看,但想起那日对方的提醒,又见其睡得正熟,她干脆披起衣服,独自打着伞,悄然靠近了院墙。


    “别喊了,再喊嬷嬷就要被叫过来了。”


    她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没想到对面却陡然哭声一滞,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急切的说道,“这位小主,麻烦你救救皇子妃,她流了好多血,快要死了,求求你,把门打开,求求你!”


    暴雨声伴随着雷电响彻天际,岳灼华的裙摆已经被彻底打湿。


    她担忧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见宫殿前的大锁死死锁着,没有钥匙压根开不了,干脆权衡了一下高度,直接翻过墙,越了过去。


    只见院落内的杂草地上趴着一个女人,下半身正源源不断的流出鲜血来。


    “皇子妃!”


    岳灼华连忙上前,一把将其抱了起来,径直进入房中,放到了床上。


    正喊门的宫女被吓了一跳,见其动作,忙跟着一同进入。


    “你怎么……”


    “少废话,产婆呢,她这是要生了,接生的人在哪里?”


    即便没有见过人生孩子的现场,可基础的知识,岳灼华还是懂一些的,这四皇子妃羊水已然破了大半,宫口都打开了,明显是要分娩的征兆。


    她急切的询问着,可见到殿内空荡荡,竟然只有那一个喊门的宫女,不由心神一凛。


    方才还苦兮兮的叫门宫女霎时变了一副脸色。


    “你是谁?你不是宫女,也不是皇妃,把门打开,我要出去,我才不要留在这里和她一起死!”


    对方拔下脑袋上的发簪直直的朝着岳灼华刺来,被其灵巧的避开,反手一掌直接砍在脖颈上,晕厥了过去。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岳灼华长叹一声,直接从香囊里掏出半个参片来,塞进了四皇子妃的口中。


    对方幽幽转醒,脸色惨白,下半身的疼痛令她忍不住皱起了眉来。


    “你等一等,我马上就去叫人过来,千万撑住!”


    岳灼华嘱咐道,说着便想出去叫人,却直接被四皇子妃拉住了手。


    “别,麻烦你,救救我的孩子,救救他……”


    尖锐的指尖刻入岳灼华的手心内,对方祈求无助的神色,令她顿时一滞。


    原来如此。


    早在看到这院落内空无一人时,她就应该知道的。


    这四皇子妃不是疯了,相反,她是不得不疯。


    皇帝根本就没想着让四皇子妃成功生产下来孩子,放置在冷宫中,又将大门紧闭,为的就是让对方自生自灭。


    什么期待的小王孙,分明就是“反贼”的遗留,无人希望他降临在这个世界上,即便生下来,也不过是一个辖制四皇子的工具罢了。


    四皇子妃没有阻止宫女的求救与哀求,为的便是吸引过来人,求那一线生机。


    偏偏中招的是她,上了贼船,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因为,她窥到了皇室的隐秘。


    她强行令自己冷静下来,抽出了手,说道,“即便我帮你接生出来,这个孩子也活不了多久,你是知道的。”


    皇帝不可能容忍这个孩子活下来。


    以后有机会,为父母报仇。


    其他人也不可能留得下一个毫无支撑的奶娃娃住在皇宫之中。


    那四皇子妃目光清醒,强忍着剧痛,从床下掏出一枚玉佩外加上一封信来,塞进了岳灼华的手心中。


    “去找徐常侍,他可以,帮你……”


    徐常侍?那不是圣上身边的人吗?


    岳灼华强掩下心里的震惊,眼见着四皇子妃额头上青筋直露,气息也越来越微薄,她来不及犹豫,只能连忙准备好剪刀、热水等物品,放到一旁,然后匆匆冒雨出去寻人。


    幸而那徐常侍下值比较晚,很容易便在屋内堵到了他。


    “你是……”


    来不及多解释,岳灼华一把拉起他,便往外跑去。


    灵活的避开所有守卫后,她带着人到了冷宫,可四皇子妃已经生产完毕,她自己给婴儿剪完了脐带,将孩子包裹在金黄色的襁褓中,放置在旁边,而自己则血肉模糊的摊在床榻上,已然没了气息。


    “皇子妃!”


    “皇子妃!”


    浓烈的血腥气,直接冲的徐常侍头脑发昏。


    他打开那信封,一目十行的看着,不觉落下泪来。


    “你先回去,后面的事情我已经知道怎么处理了,记住,你今日什么都没有看见,也什么都没有发生,明白吗?”


    岳灼华被推离宫殿,尚且来不及思考,房门已经再次被关闭。


    暴雨阵阵,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中缓缓洗刷了地上的血迹。


    无人知晓今夜到底发生了多少事,只知道等到第二日的时候,太阳从云层中钻出来,一切如常。


    似乎昨日的暴雨只是一场梦魇,岳灼华睡多了而产生的幻觉一般。


    教养嬷嬷清晰的声音依旧响彻在耳边,她心不在焉的听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往旁边的宫殿里飘了过去。


    有那小宫女们嗑着瓜子在廊下躲懒,小声吐槽着。


    “今日隔壁那疯女人怎么不闹了?”


    “估摸着是昨夜雨太大,生了病吧。”


    “最好病死才好呢,天天吵啊吵啊的,烦死了。”


    ……


    晴朗的天气,不过一日,便将地面上的水分全部蒸发完毕。


    岳灼华本以为这事情便算是过去了,有徐常侍收尾,应该无人会知晓昨夜的事情,可谁料当晚,皇宫内便起了一场大火,直接将隔壁的宫殿烧的一干二净。


    连带着四皇子妃、四皇子妃身边的宫女,都直接葬身在了这场火海之中。


    只剩一场灰烬。


    仿佛一切的开端由此打开,被拘禁中的四皇子不知道从谁那里听到了四皇子妃及其胎儿死亡的消息,顿时暴起,只凭借一个茶盏,便杀光了殿内所有的人,一路抢了马,逃出宫中,径直往北而去。


    皇帝勃然大怒,严令彻查四皇子身边所有的人。


    而与此事相关的宫女太监更是杀了一批又一批。


    帝王之怒,流血千里,史上有唐玄宗一日杀三子,更何况一个背叛谋逆的人?


    贵妃不敢在这个时候冒犯皇帝的怒火,只得匆匆暂停了六皇子选妃的事情,令人将岳灼华与冯楚陌送出了宫。


    而因着四皇子妃之死,皇宫内也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岳灼华和冯楚陌被放离,走出宫门口的时候,两个人对视一眼,齐齐松了一口气,如同逃过了一场大劫一般。


    “但愿不要再发生什么事了。”冯楚陌由衷的说道。


    岳灼华拍了拍她的手掌心,起身踏上了自家的马车内。


    刚一进入,便被其内等候的人吓了一大跳。


    “枢密使大人?”


    她压低了声音,难以置信道。


    因着西夏一事,岳灼华对齐承胤并不算太陌生,毕竟要天天看着报纸上的消息,等候童启回归的后续事宜,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位朝中的一品大员,竟然也会是四皇子党的!而且还如此明目张胆,直接守在自己的马车中,只为了将孩子托付给她!


    看着那熟悉的襁褓,岳灼华只感觉自己小脑都萎缩了。


    齐大人谨慎的看了眼外面,“岳姑娘,我也是受人之托,因为欠四皇子妃一个恩情,所以不得不搅入其中。京都水太深,皇帝陛下已经起了疑心,很快就会搜查到我这里。这孩子,我留不住的。听闻你的祖父柏老如今在华夏书院内读书,我和徐常侍商量了一下,希望你能够帮忙将她送往伊川,交给童启。不求将来能够有多么富贵,只愿她永远也不知晓自己的身份,平安顺遂的度过此生,即可。”


    岳灼华懵了。


    她知道自己祖父在华夏书院入职的事情,可关键京都和伊川县离了多远的距离,她一个女子,要如何去送过去?


    齐大人也知道为难,可是他没有办法,自四皇子叛离京都后,皇帝便疑心病大起,不仅脾气变得喜怒无常,还总是疑神疑鬼,认为四皇子仍旧有余党遍布在朝堂之中,但凡以往稍有点沾惹的,如今只怕都得重新再被查一遍。


    若被发现了这个孩子,他们齐家所有人都得死!


    反倒是岳姑娘,疑心最小。


    不仅远离皇族,而且出身武将之家,不容易被调查。


    因此只得回来求助。


    岳灼华也深知这其中的道理,她想起刚刚搬到自己隔壁的华夏书院毕业生,似乎……叫做杨舟万的人。


    那人她曾经在蹴鞠赛的图上见到过,应该可信。


    于是——便出现了方才的事情。


    且说这谢君仪接过孩子,并不敢耽搁,一路快马加鞭便前往了伊川。


    谢家家主听到小厮禀告,并没在意,还以为其是回去上学,因此不作理会。


    御林军的人奉命搜查,齐大人那边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便顺势排查到了这段时间进出皇宫的人。


    因此岳家、冯家也被连带着搜查了一番,包括其附近的邻里,都找了一遍,实在没有任何可疑的,这才回去复命。


    整个京城因为四皇子的叛离闹得沸沸扬扬,而皇帝高坐在龙椅上,也愈加难以琢磨起秉性来。


    他日渐老去,可手下的孩子们却正在缓缓崛起,这令他感到十分不安。


    只觉有什么东西缓缓从手中流失出去。


    大皇子、大皇子妃因为令人关闭四皇子妃宫门的事情而受到了责骂,即便这命令,皇帝当初也知晓,甚至很大程度上,就是他的授意。


    可如今,也全将这罪过推到了其他人身上-


    伊川县内,童启正坐在宿舍楼里和系统争论着装修模版的事情。


    新开出来的大礼堂和宿舍楼还是令人满意的,室内体育馆精致的如同现代酒店,也勉强可用,但那些开出来的其他装修模版,就未免让他有些想要吐槽了。


    鬼知道系统都是从哪里搜罗到的奇怪东西,之前操场用【古罗马斗兽场】也就算了,新食堂抽出来的【爱死亡与机器人】又是什么鬼?


    他试探着在3d面板上更换了一下,差点没被闪了腰。


    只见到赛博朋克一般的钢铁笼罩成的食堂,各种地方花花闪闪充斥在角落里的霓虹灯,低饱和度像是没有点光一般,阴森十足,自动机器人穿梭行驶在食堂内,全自动运行,就连点餐都是完完全全的线上虚拟模式,破旧的餐桌餐椅,残留着血色的油漆,像是什么无人询问的废旧工厂一般。


    他要是敢把这个给搞出来,只怕所有学生都得吓死,san值狂掉。


    童启竭力争辩着,控诉这些模版纯粹骗人没有任何价值,系统却突然开口提醒道。


    “检测到外部威胁人员,非书院人士正在试图进入中……”


    非书院人士?


    童启打开摄像头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谢君仪站在门口,怀里还抱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因为书院放假,所以院内所有的安保人员他也给了好几日的假期,暂时没有人能够开门,童启只得亲自去给他打开阻拦的闸口,询问道。


    “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书院还没开学呢……”


    话音未落,谢君仪一把将怀里的婴儿塞到了童启的怀中,目光兴奋又激动。


    “山长,齐大人和徐常侍托我把皇子给你偷出来了!说是让你抚养。”


    童启:???


    第84章 第84章新生开学


    再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了。


    四皇子托孤,最后托的竟然是童启


    要知道,他可是压根没见过这位啊!而且对方谋逆被发现的那本账册,最初经手的第一个人,其实就是他!若不是他递给顾知府,借刀杀人的话,四皇子也许也没那么快暴露自己的想法……四皇子妃也就……


    不过那些假设都并不成立,如今的事实就是,这孩子已经被千里迢迢送了过来。


    童启无论是养,还是不养,都不可能再送回去了。


    毕竟孩子娘已经死了,爹又刚刚叛了国。


    孽缘,妥妥的孽缘。


    他焦灼的挠了挠头,只感觉收下了一个烫手山芋一般,而且,最麻烦的不是突然多出来的孩子,而是这孩子的性别,竟然是个女孩子。


    没错,四皇子妃拼死生下的,并不是皇子,而是位公主!


    ——这也许就是为什么齐大人等冒着“教养新皇”的大饼不吃,却心甘情愿让给童启捡漏的真正原因吧。


    毕竟女孩又不可能当皇帝。


    这辈子被培养的再厉害,充其量也就是个嫁点好人的命了。


    可他要如何向其他人解释呢?他们这可是全男书院啊!(不包括医科)


    而且童启今年也不过才十二岁,又不可能突然冒出个孩子来!


    满头杂绪,令人焦头烂额,无法处理。


    但这些先放后放一放,而今最关键的,还是这孩子的健康问题。


    刚生下来,又是被喂迷药,又是被抱着长途跋涉的赶路,一口水没喝,一口饭没喂。说实话,能活着睁开眼见到童启,都已经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情了。


    医科大楼内。


    两人抱着孩子,小心翼翼的交给张小娘子检查。


    对方满脸严肃,眉头紧皱。


    “这孩子应该是不足月就生下来的,分娩时估计又遭了惊,在娘胎里憋得时间过久,所以脑袋有点被压住了,后续还不知道能不能长好,她营养不良,再加上天生有点弱症,只怕不好抚养,需得人细细的照顾着。许久没给她进食了吧?孩子都饿坏了!怎么也不知道喂点水?居然还用迷药捂着?不知道迷药对孩子的脑袋伤害性非常大吗?幸亏送过来的及时,不然再晚一些,恐怕就要被折腾死了!”


    一声比一声尖锐的质疑,令童启忍不住后撤一步,默默看向旁边的谢君仪。


    谢君仪:???


    这也怪我?


    我又没养过孩子,怎么能注意的到这些?


    再说了,他一路奔波,唯恐被人逮住,肾上腺素都已经飙到最高值了,哪里还记得怀里的东西是个活得啊,只知道让她别醒过来哭闹,吸引来官兵就是,所以干脆便一直用迷药晕着了……


    不然咋办?


    他摆摆手,一脸茫然,张小娘子长叹一口气,心疼的不行,忙轻手轻脚给孩子先换了尿布,解了迷药,再观察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毛病。


    谁料那女孩一醒,顿时扯着嗓子哇哇哭了起来。


    声量之大,如同洪钟一般,震得几人头皮发麻。


    谢君仪无语的调侃道,“张小娘子,您确定这孩子,是天生弱症?”


    听听这嘹亮而有力的声音吧,简直比他还要中气十足!!


    到底谁才有弱症啊?


    张小娘子也没有料到孩子会哭的这么大声,半恼的抬手打了他一掌,道,“你知道什么,孩子这准是饿坏了!还不快去找些羊奶来?”


    她将那婴儿抱进怀中轻声哄着,可不论怎么摇晃,都不管用。


    不到两分钟,孩子已经哭的满脸通红,上不来气,脸颊皱巴巴挤作一团,分外难看。即便谢君仪找过来了羊奶,递到她嘴边,可对方却已经不管不顾,继续扯着嗓子嘶喊哭嚎。


    “姑奶奶欸,你到底是想干啥,有什么话就说,是饿了?还是想如厕?”


    谢君仪无奈的问道,换他来抱,仍旧不行。


    眼看着快要哭的撅过去,童启没办法,只得试探着接过,用手轻拍着。


    说来也奇,这孩子仿佛自带着什么buff一般,似知道书院里真正掌权的人是谁。


    一进入童启怀中,便立刻停止了哭声。


    抽抽噎噎着,瘪着小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死死拉着衣角不松手,就像是什么小鸟归巢,找到了自己专属的安全地界般。


    “咦,奇了。换我试试?”


    谢君仪再次伸手接过,哭声再次开启。


    递回到童启怀中,又停下。


    这么反复几次,张小娘子简直被气的不行,直伸出手拍打着他的肩膀,骂道,“走走走,这个年纪的孩子那是给你玩儿的吗?还不快点喂她些吃的?”


    两个大男人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舀起羊奶喂过去。


    对方嗷呜一口,直接吞下。


    一勺又一勺,刚进肚子便又急急的张开了嘴,没控制之下,转眼便直接吃了整整一大碗,仍觉不够,巴巴张着嘴,似雏鸟乞食,看的人心软软。


    还是童启记起来,婴儿好像一次性不能吃太多,否则会吐奶之类的,这才停下了投喂。


    “多餐少食,等两三个时辰之后再给吧。”他说道。


    谢君仪遗憾的放下勺子。


    许是感觉到没有食物了,孩子砸吧砸吧嘴,再次睡了过去。


    安静的样子就如同团成团的小猫一般,可爱十足,半点不淘神。


    所有人看的啧啧称奇。


    童启小心翼翼将其放在木床上,也没有惊醒其半分。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选择把这个孩子留在了书院里。


    对于他来说,即便理智叫嚣着这要冷静,可眼睁睁看着一个孩童因为父母的身份而被牺牲,终究还是难以做到视若无睹。


    反正他们书院里有秘密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个。


    留就留吧,大不了以后对外就说是关门弟子,有着这孩子作为压轴,他的徒弟也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什么阶层都有了。


    童启将知晓此事的人全封了口,现编了个身世,就说是自己师门里送过来的。


    与道家有缘。


    家乡原本住在陈塘关,父母皆亡,所以才来到了这里。


    对外则统称是姓赵,交由张小娘子和王厨娘、王小花等共同照顾。


    日子久了,大家也多少察觉出这孩子的一点神异来。


    不仅聪颖机灵,非常好养活,饭量更是大的惊人,每天基本上除了吃就是睡,饿了醒了尿了,便哼唧两声,懂事听话的很。唯独有一点不好,便是认人,必得童山长每日亲自抱一抱,或者贴一贴才肯放心,不然长时间见不着,便会闹得哭声震天响,连饭也不吃。


    童启是既神奇又觉得讶异。


    自己难道是有什么吸引小孩子的磁场吗?怎么这么多孩子都喜欢跟他贴近?


    弟弟童淳每日已经够黏他了,妹妹童颖刚学会认人不久,跟童母待得时间最长,却还是唯独最喜欢他。每次见到他,都眼睛亮晶晶的,一蹦一蹦,学会的第一句话不是爹娘,却是哥哥。


    他蹲在床榻前,伸出手,感受着指尖上小孩子皮肤特有的细腻感,最近刚刚被养出来的脸颊肉,随着平稳的呼吸一鼓一鼓的,分外可爱。


    这孩子还没有名字。


    按理说应该是父母取,可父母都不在,只能他暂时代替了。


    想起历史上原本存在的靖康耻,随着朝代的更替,应该已经不会再出现了,可岳将军的那首《满江红》,却振聋发聩,犹在耳边,一直是童启最爱的一首词。


    既然是皇家的后代,而且又作为顶替原本历史人物的存在。


    那么……


    “以后,你就叫做赵天阙吧。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童启沉思着,替其定下了这三个字。


    希望她能够继承历史上大佬的遗志,不再让悲剧重演,切切实实守护住这片土地与江山。


    立于苍穹之下,无愧于俯仰之间。


    书院里其他人在听到这名字后,都觉有意义颇重,怕她一个女孩子,会压不下来。


    可但凡只要叫出这个名字,那婴儿便像是知道在叫她似的,顿时扭过了头,直直的盯着别人。


    眼见着孩子自己都同意了,渐渐也没有人再说什么了。


    赵天阙就这么被叫了下来,而书院里也多了一个童山长的小徒弟。


    京都。


    杨舟万与岳灼华因着御林军搜查的事情,着实胆战心惊了好几日,见始终没有人怀疑华夏书院,更没联想到他们身上,这才渐渐放下了心。


    伴随着元宵节的到来,华夏书院的年礼也被赠了回来,而与礼物一同的,还有一束干枯的兰草。


    杨舟万知晓这是山长收到人的回应,悄然收下,照常上值。


    而岳灼华那边则因为兰草还代表着守贞之意,着实解释了许久,才令岳父勉强相信不过是有人误夹带了其中,别无他意。


    风波渐平。


    华夏书院的开学季再次开启。


    这一次回来的学生们刚一入校,便被完整无遮拦的书院建筑群给妥妥震撼到了。


    五开间的悬山顶门楼,青砖灰瓦,朱漆大门上悬挂着“华夏书院”四个大字,金漆匾额,大气磅礴。绕过前厅,一个古色古香的半月形拱桥,其下池塘红鲤环绕,两侧的教学楼和办公楼相对而立,高耸精致。从左数,依次是校长的办公楼、先生们的办公楼、食堂、宿舍、操场、藏书阁,而从右数,则是医务室、医科大楼、新开出来的大礼堂、室内体育馆、后山等地。


    整整齐齐,错落有致,简约与精致相结合,别有一股独特的韵味。


    学生们见状都乐疯了,纷纷举手想要进入新的建筑里观摩,而柳三变和谢君仪等人则仗着与王小花关系好,早翻了墙过去,被带领着溜溜达达转了好几圈,呆够了,才不依不舍的走了回来。


    新的一年,注定新的开始。


    华夏书院招生简章一被贴出,还未及考试时间,便已然有不少人往此地赶来。


    这一次,触及到的范围极大,而波动到的阶层也极多。


    唯一一个免试录取的保送生,也在辞别了父母之后,千里迢迢往伊川县赶来。


    一路上快马加鞭,欣喜的就像是饿极了的狼奔往羊群中一般。


    因着发型特殊,李元昊路上也曾被人频频吸引回眸询问。


    但对方一听其乃是西夏人,便立即换了一种神色,介于厌恶与仇恨之间,不肯再多说一句话。甚至有那嘴欠的还要低声骂几句蛮夷,气的李元昊屡次拔刀,若不是被护卫死死劝住,只怕就要一路砍杀过去。


    甫一到达华夏书院,对方便立刻奔向了童启那边,脸色依旧是一副气哄哄的表情,凶狠的,就如同应激中的狼崽子。


    第85章 第85章驯养狼崽


    “童启!你说话不算数!你骗我!明明说了只要我来上学,这里的人肯定会欢迎我的,实际上呢?他们都恨不得我去死!我一路上都快要被骂死了,啊啊啊我不管,你必须赔我五包,不,十包泡面才行!否则,我立马就回去,让你们大奉朝统统完蛋!”


    炮弹一般的小牛犊直接怼到童启身前,将他撞得后退几步,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可旁边的学子们却因为这话语中的恶意,纷纷神色一冷。


    就连安保队的人都忍不住摸向了腰间的武器,一脸敌视的看着他,仿佛下一秒便要杀了他,为战友们报仇。


    紧随其后的西夏护卫忙紧张的用生涩的汉语转圜道,“童山长!我们奉王的命令,前来护送王子上学,贵国的皇帝可是亲口承诺过的,会保障我们王子的所有安全,好生教养,若出了问题,我们西夏王室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童启笑眯眯的用手顶住了李元昊的脑袋,说道,“您放心,我们书院一向奉行的因材施教,我保证,定会将小王子照顾的好好的,绝不会有任何的性命危机。”


    说罢,他当着西夏护卫们的面,直接叫过来旁边的继本叔,将李元昊打包扔给了他。


    “先带着他卸卸力,不要怕,只要别打脸,别打脑子,其他随便。”


    不顾李元昊啊啊啊的喊叫声,童继本一把将其抱起来,扛到了操场上。


    而西夏人则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小王子就这么被架离,瞬间僵硬在了原地。


    “诸位人已送到,还有事吗?”童启眨巴眨巴眼,乖巧的问道。


    几个人忙摇摇头,一步三迟疑的离开了沧澜山。


    边走边脑子里做着思想斗争。


    确定他们真的可以走吗?


    小王子留在这里,确定不会受欺负吧?


    可想起李元昊在西夏的混世魔王生活,几个人也觉得不太可能,因此大采购一番,没怎么留,就原路回了西夏。


    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教法。


    童启可不觉得李元昊是那种乖巧听话的人。对方历史记载里就是暴戾贪婪的性子,越是客客气气,他便越是嚣张跋扈,对于这种熊孩子,童启就一招——揍!死命的揍!


    直到揍到听话为止!


    什么现代教育不得体罚学生?现在可是古代!大奉朝!奉行“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的时代,像是打手板、体罚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有武力,才能解决这熊孩子根深蒂固的观念问题,将他给硬掰过来,否则的话,前期根本就无法正常对话。


    果然,靠着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的节奏,李元昊从震怒、骂骂咧咧、试图攻击同窗、焚烧整座书院,到渐渐知道闭嘴,被迫平和下来、委屈巴巴、思考着怎么逃出去,不过只用了半个月的适应期。


    原本他以为自己是来这里享福当祖宗的,可谁知,这所书院竟然成为了囚困他的牢笼。


    高墙电网不说,进出更是被守得死死的,比他们的军营还要严密。


    李元昊跑了整个书院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出去的方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每天醒来就是念书,跟继本叔对打,被死虐一番,然后再读书。


    他被童启安排到了学前班,可因为是西夏人,班里所有的孩子都不跟他说话,即便下了课,也是如同孤立般,将他隔离起来,目光警惕又排斥。


    不到一个月,李元昊已经生生被磨掉了大半性子。


    春光乍暖,落日黄昏。


    他委委屈屈坐在操场上,可怜巴巴的掉着眼泪,手里还拿着一个刚刚拆封的卤蛋,一边吃一边控诉。


    “呜呜呜,都欺负我,我不要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他们这些臭虫,就应该全部杀了去做京观!故意的,那个童启肯定是故意的,我父王说的对,他们就是把我诓骗过来,然后作为人质,想要在打仗的时候把我杀了祭旗,呜呜呜,我真的好惨啊……”


    童启听着他喋喋不休的抱怨声,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没想到向来没有哭过的小娃娃,竟然会就这么哭出来,他温柔的坐下在李元昊的旁边,将怀中的手帕递了过去。


    李元昊瞥了一眼,傲娇的瘪着嘴,抽抽噎噎的不理他。


    童启笑着摇摇头,这才耐着性子跟他讲起来。


    “你说我们排挤你?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的呢?若我真的想杀你,早在西夏的时候就可以动手了,得一时骂名,成千载功绩,也很值得啊。”


    轻飘飘的话语,听的李元昊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可童启却并不在乎,他循循善诱道。


    “李元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真的像你父王说的那样,只是为了将你当作人质,等待战争开始时,杀了祭旗,那你父王又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将你送过来呢?”


    对哦,为什么?


    我可是我父王唯一的儿子呀!


    李元昊顺着对方的话语思考着,疑惑的眨巴眨巴眼。


    “其实我们人类一开始并不是现在的这个模样,最初始时,人类与野兽无异,茹毛饮血,采饮浆果,连火种都不会保存。可渐渐的,有人发现了工具,有人发现了火,人类开始扎堆聚集,组成部落,互相照顾,结亲联姻,成为家庭。到后来,有人学会种植,有人学会如何跑得更快,用更方便的武器去猎捕更大更凶的猎物,于是阶层被区分开,更强更厉害的人,渐渐掌握了部落里的话语权,国家,也由此形成。”


    “低等的文明总是崇尚高等的文明,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而世界永远在向前发展着,人们本能的崇拜那些将日子过的更稳定,更幸福的群体,也想学会对方为什么能够过成那个样子。这,就是你父王不惜冒着风险,将你送到我们书院,学习大奉朝文化的原因。”


    毕竟连文字都没有的种族,一切的习性都是模仿他人。


    所缺少的不只是粮食,更有着思维上的碾压。


    李元昊若有所思,手里吃剩的半颗卤蛋掉落在地上都没有察觉,显然早已经听进去了,他继续问道。


    “可我和他们都不一样,就算是学习,那些先生们肯定也不会教给我好东西!而且……他们都排挤我,不愿意和我说话。”


    “你确定是他们排挤你,而不是你一个人,排挤所有人?”童启笑着问道。


    这一个月,他一直潜在观察着学前班里的氛围,不同于二年级、一年级很多人的三观都已经固定成型,孩子们大多都年纪小,喜恶也全凭本性。你不理我,那我就也不理你,不见得是因为身份,更多的,还是隐隐的自尊心小别扭。


    他叹了口气,道,“元昊啊,你和我们没什么不同,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黑色的头发,健康的四肢。老实说,中原文化发展到今日,凭借的可不仅仅是汉族的一家独大,还有着很多不同的思想兼收并蓄,你听说过佛教吗?它也不是咱们本土的呀,可现在不还是被吸纳了进来,成为了咱们大奉朝的文化之一?”


    “华夏文明有魅力便有魅力在此,它具有强大的包容性,允许一切存在被融会贯通。你觉得大家不接受你,可你又真正把自己看作了是他们之中的一员吗?到现在,你都没有叫过我山长,你有把自己当作华夏书院的学生吗?还是仍旧是西夏那个无法无天,毫不尊重其他人的纨绔小王子呢?”


    李元昊心虚的瘪瘪嘴不说话了,他一把接过童启手中的帕子,狠狠的将鼻涕抹在了上面,又本能的将其装进了自己兜中,并没有还回去。


    很长一段时间,那手帕都成为了李元昊的私人用品。


    也被他屡次三番作为“山长最爱自己的”证明,得瑟给其他同窗们。


    看吧?山长就是在乎我,不然也不可能大老远跑西夏去收我为徒,而且还如此用心给我讲授其中的道理!就连贴身手帕都给了我!


    不知道李元昊心中的腹诽,见人被哄住了,童启这才笑着伸出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令他回食堂吃晚饭去。


    成天的啃零食,这回头要是出了毛病,可不得找他的问题吗?


    别说,圆乎乎的脑袋,还挺好摸。


    有着童启的安抚,李元昊渐渐在华夏书院里适应下来。


    当然,除了童启,很大程度上他留下的原因,还是因为食堂里那可口的饭菜与零食。所有菜里,他最喜欢的一道便是炙烤羊排,但可惜的是,这道菜食堂里一个月也不过才只做一次,而且数量有限,经常抢


    不到。


    急得他好几次找到王厨娘那里,询问是什么原因,得知是羊肉稀缺后,更是直接给家里写了好几封信,让父王送点羊肉过来。


    不过几个羊罢了,哪里就那么麻烦了?


    千里迢迢接收到信的西夏王:……


    许是思想得到了改观,李元昊不再带着有色眼镜去看班里的同窗们,破天荒的第一次在早自习中,和自己的同桌说上了话。


    “这个字怎么念?”


    他双腿紧张的抖动着,鼓起勇气问道。


    童庆安一脸惊异,瞥了一眼后,完整的将整个句子念了一遍。


    “你来得晚,很多课都差下了,如果跟不上的话,可以跟清虚子先生先学一遍拼音,那是我们山长自己研发出来的帮助学前班的孩子认字用的,非常方便!”


    见到童庆安性格温柔,并无轻视的意思,李元昊不由松了口气,追问道。


    “我必须得跟清虚子……先生学吗?跟你学不可以吗?”


    童庆安惊讶的眨眨眼,“我不是先生,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不嫌弃,你先教我一遍,若我还不会,再去问先生!”


    两个孩子你来我往,不知不觉间便亲近了起来。


    投桃报李,午饭时,李元昊甚至满脸肉痛的将自己餐盘内的卤蛋分给了他一颗,以示分享。


    旁边的人惊讶的眼睛都快要掉下来了,而童庆安即便并不怎么喜欢卤蛋,可看着对方纠结艰难的模样,也不由笑着收了下来。


    一来一回,李元昊逐渐融入了学前班中。


    后期即使有说不上话或者表达不对的地方,也有着童庆安乖乖帮着解释转圜,如同一个翻译官般平衡着他与华夏书院学子之间的关系。


    第86章 第86章都卷疯了


    河南府官道。


    一辆古朴雅致的马车上,正坐着一老一少两个人。


    年老的那位,白发白须,广袖长衫,看起来估摸着有六十多岁的样子,而年轻的则束着手脚,坐在马车前赶着车,一副武夫打扮。


    “爷爷,我还是不明白,咱们文昌书院读的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千里迢迢往华夏书院去啊?不就是念书吗?在哪里读,不都一样?有何区别?”


    车厢内的老人专注的看着手里的华夏书院校刊,头也未抬,道。


    “你懂什么?战场上杀十人,主将给你报一人,与战场杀一人,主将给你报一人,不都是杀人、建功,有何区别?”


    “那当然区别大了!”少年顿时扭过身子,控诉道,“杀一人,我只需用一成力,可杀十人,我得用十成力啊!”


    “这就对了,人的名树的影,文人靠的是什么?”


    那少年想了想,“才学?”


    身后人抬手敲在他的脑袋上,道,“是名气!自古以来天下有才的文人多了去,比如那潘阆,比如那祖莹,可你看看他们,有用吗?再厉害也不及谢眺、潘美等人名气的一半!文人要靠捧,只要有人愿意捧,他周围的机会就会比其他大儒多得多。像咱们这种出身特殊的,只走常路是不行的,必须得兵行险招!那童启一个素人,连举人都没考上,却被奉为龙图阁直学士,还能受命教养西夏小王子,这说明什么?说明在皇上心中早已经给他挂了号,再有才学背景的人,都不如皇帝心中的位置,只要对方能够记住那么一星半点,以后他的前程就绝不会少!你,如今缺的便是这把火,若能考上华夏书院,那么这把火便能够顺利被点燃了。”


    少年若有所思,两个人一老一少,晃悠悠往伊川县而去。


    而同样的南方,也有两个士子正刚刚从自己的书院里叛逃出来,往伊川县而去。


    “完了,咱们斋长这一次肯定会生气的,他花了那么多钱想要咱们帮他的儿子写代卷,若得知人跑了,钱也没了,肯定会派人来抓咱们的!”


    “怕的就是他们不来呢!人家华夏书院背后可是有三皇子撑腰,他们算什么东西?也就在南方有点势力罢了,只要咱们跑出来,考中了华夏书院,难不成还怕他们不成”


    “可若没考上呢?”


    对面的士子没有回答,他十分自信,才不信自己会考不上。


    去年的华夏书院录取名额,他早就看了很多遍了,最厉害的郭胜开,当时入校时也不过就是个童生罢了,而他们俩可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离乡试就差临门一脚,就不信那童启会不收!


    若是有人此刻能够用俯视的眼光查看大奉朝。


    就会发现,各类人才在悄然往伊川县快速汇聚,而在真正的招生考试前一周,所有伊川县内的房子便已经全部被租赁出去了,就连沧澜山脚下的民户,也被人住的满满当当,毫无空余。


    有不少人甚至打听了童启常去的酒楼、店铺,日日在那门口转悠,只为偶遇。


    穿粗布衣衫的,着锦衣绸缎的,骑高头大马的,还有刚学会走路不久,牙牙学语的……花样的人群与阶层,令伊川县的章县令都看得叹为观止。


    他高坐在衙门里,拍了拍新师爷的肩膀问道。


    “你说,这华夏书院招新,不过才三十多个名额,怎么搞得阵仗像是比咱们县试还要大?那要是等吴韧他们八月份,连乡试也全中了的话,明年招新,岂不是要更加可怕?”


    新师爷一边帮着批阅公文,一边头也不抬的吐槽道。


    “您放心,不用明年,就今年这架势就已经比咱们县试规模要厉害了,毕竟咱们只是考童生,而他们参赛的,可是连举人都有了。”


    章县令闻言瞬间瞪大了眼睛。


    因为城门出入的统计一直是师爷帮忙处理,所以他这些日子压根不知道县城里都来了什么样的人。


    如今听到有举人,只觉恍然。


    上一次他们伊川县有举人,还是王举人在的时候,那个时候,对方几乎以一己之力垄断了整个伊川县的教学,足见举人在小小县城里的含金量。


    而这华夏书院才开了几年啊?


    竟然就有举人自己上赶着来求学了?


    震惊!离谱!匪夷所思!


    别说外人了,就连华夏书院内的其他先生们也感到一阵阵的不可思议。


    因着书院内建筑的全部解锁,这一次,童启并没有让应考的学生进入书院内部,而是让他们沿着医科书院的大门,直接去大礼堂内备考。


    新开的大礼堂,内里装潢与现代的电影院十分相似。


    只除了没有大屏幕与硕大的悬挂式音箱,其他并无差别。成排的红色绒布座椅,呈阶梯状延伸出去,一眼望不到尽头,隔音效果极其好,灯一打开,烁亮如白昼般,正中间,一个十平米左右的舞台被留出,放置着标有【华夏书院】徽章模样的演讲台,而背后,则是漆黑的上下可推卸两块大黑板。


    童启贴心的给每个座椅上,安装了活动面板,可容纳超过一千人。


    足够备考使用了。


    而为了不干扰其他学生们的正常活动,二年级、一年级的学生们暂时被发往后山温室大棚内,学习种植实践课,医科学院的学子们则暂时被安置进了教学楼三层,进行统一的文化知识补习。


    潘阆与柏老、曹老等人查看着今年所有报名参与招新的名单,感叹不已。


    “开封钱家,幽州吕氏、吴郡的陆氏,还有去年刚考上新科状元的王翰林之子王楚川?豁,今年来的这些人都有些厉害啊?”


    童启不知道是捅了世家的窝还是怎么,今年的学子们含世家率高的出奇。


    从童生到举人,那是应有尽有,从文的到武的,也花样百出。


    知道的,说他们看得起童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看中童启如今有了虚衔,简在帝心,所以故意送过来蹭蹭名气,抱大腿的呢。


    刚如此想着,系统突然上线道。


    【叮,恭喜达成有利可图成就,华夏书院占地面积扩大至2200亩,请宿主继续努力!】


    童启:……果然。


    他就知道。


    还未来得及吐槽,系统紧跟着说道。


    【叮,触发支线任务:人生伯乐。请筛选出本届应考生中最适合华夏书院特招生岗位的五名学生吧!(0/5)


    成功:奖励高阶抽奖券一张


    失败:无惩罚】


    高阶抽奖券?!


    满腹的言语瞬间憋了回去,童启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不由追问道。


    “什么叫做特招生?我怎么不知道书院里有这个岗位?等等,你的意思是,这批学生里除了正常参加科举的学生,还有五个人,是特殊的,不走科举道路,但是却属于我桃李满天下领域里应收的学生,对不对?”


    系统停顿两秒,无语的点了点头。


    “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咱们走的是成名的路子,自然需要广撒网,多捉鱼!上次回主系统空间,001曾提醒过我,既然你已经开始招收医科的学生了,那不妨就把胆子放大一些,说不定试试其他领域的人,也可以得到更高的声望值,更改原本既定的……”


    “既定的什么?”童启眨眨眼,不明所以。


    可系统却神神秘秘,如同说漏了嘴似的猛地闭上了嘴巴。


    它含糊道,“反正各个领域都沾点,总能遇到好的,你就找吧,能找到就算是你与他有缘。”


    找不到的话,那就是历史暂时不允许你更改这一部分。


    童启茫然的挠了挠头,没有太听懂这段意思,不过他明白的是,只要能收到五个特殊人才,那自己就能获得一张高阶抽奖券,那可是超出本时空页面的东西啊!


    拼了!-


    就在华夏书院轰轰烈烈进行着招生活动时,京城里,与此同时,也正在发生着一件刀光剑影般的攻击事件。


    冯御史将市面上所有的小报倾倒在朝堂的地面上,愤而骂道。


    “陛下!这便是如今盛行于京都之内,名传于朝野之间的小报,臣今日冒昧奏事,就是因为坊间此物泛滥,危害甚巨,不仅荼毒百姓还带坏了闺中女子,着实可恶,若不加以整治,恐将贻害无穷啊!圣人有云,君子慎言,小人多言,今这小报,多为市井小人所编纂,并无资质,其内容也多为捕风捉影,无端臆测之词,甚者或有恶意诋毁,造谣生事之举,实乃败坏风俗,扰乱人心啊……建议严惩其发起者,以肃风气!”


    殿内所有昏昏欲睡的官员们听闻此言,瞬间精神一震,清醒过来。


    而真正的“兴起者”——如今大奉朝报的发起人——三皇子,则瞬间进行了反击。


    “荒唐!冯御史这话未免有些多虑?这小报乃本皇子亲自承办,父皇朱笔御批同意了的,本就为了传播天子诏,普及朝堂事,对百姓乃至文人士子都是大大的福祉,哪里就有你所说的那般不堪?”


    “三弟莫急,我倒觉得冯御史此话,有些道理。不见得是冲你而来。”


    不是我吗?


    三皇子看看左右,这才发现所有人里就自己态度最激动,他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又茫然站了回去。


    大皇子走出队列,躬身禀道。


    “父皇,我想冯御史的意思十分清楚。如今小报泛滥,已经大大影响到了官员们的隐私与作息安全,若每个报纸均是如同三弟手中的大奉朝报那样,只刊登真实、有效的内容,那自然无妨。可像是一些三流小报,常常杜撰皇朝秘闻,动不动就斥责某某世家,传播虚假信息;更有甚者,还借助其影响力,堂而皇之刊登一些错误的经典解读,诵书方法,不说误人子弟,就说若真有一些蒙童信以为真,跟着学了,可却没有达成最终想要的后果,进而引发仇恨、报复朝廷,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御座之上的人闻声才终于被吸引了几分注意,疑惑问道。


    “竟有此事?”


    谁啊,竟然还敢篡改圣人经典?


    冯御史立马激动的从怀中掏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华夏书院校刊,翻到某一页中,一一展示给大家观看着。


    “便是这本了!我本也以为是误判,可大家看看啊!其中内容,分明就是早有谋划,妄图颠覆圣人之言!不过区区一个校刊,其山长乃是个连举人都没有考中的乡野秀才,却敢托大,注释圣人之学,且还研究出什么句读、拼音之类的外邦文字,令蒙童学习,其中恶意,不可不防啊!”


    第87章 第87章千里加急


    冯御史饱含感情的声音响彻在大殿之中。


    一些不明所以的大儒、官员们,早已经抬起手,接过了校刊,低头查看起来。


    当见到其上果然如冯御史所说,满篇皆是讲解句读、拼音之类的使用方法,说是可以帮助蒙童们更快更好的记住文字等语句,瞬间大怒。


    “荒唐,竖子尔敢!”


    他们虽也听闻过童启之名,但左不过认为其就是个有点才华的人罢了,毕竟还未入朝,怎么也掀不起大浪。


    可万万没想到,这华夏书院竟然敢在校刊上刊登这些?


    实在是猖狂无礼!


    半点没有将天下的文人放在眼里啊!


    国子监祭酒汤无焱立即出列,愤然道。


    “陛下,臣闻古之圣贤,著书立说,皆以六经为本,以古文为法。今此人竟敢妄言发明句读、拼音,实乃大不敬!圣人之书,自有其深奥之处,岂能以区区符号、音标而解之?此等行径,无异于篡改圣人之教,破坏经典之义!”


    “臣附议!我儒家经典,历经千年传承,皆以师徒口授心传,方得其真意,此法若行,必使学子浮于表面,不求甚解,何谈学问精进?此败坏学风之举,万不可行!”


    “是极!臣素闻沧澜山童启好高骛远,妄自尊大。今又以句读、拼音之名,篡改经典之实,实乃居心叵测之兆啊!必是受了什么异端邪说的蛊惑,欲动摇我儒家根基,扰乱天下学风!臣请立即将其拿下,以正视听!”


    ……


    旁边的三皇子等人都听懵了。


    他们原本还以为这波是冲着他们手里的大奉朝报纸来的,可谁承想不过是个引子,最后惊雷降落的地方,竟然是在华夏书院


    这分明就是欺负华夏书院的人还未有入朝为官的,难以辩驳嘛!


    三皇子本想仗义执言两句,却被旁边的许翰林悄然拉住了衣角。


    他摇摇脑袋,不让三皇子出列发声。


    毕竟掀起此战的乃是胡丞相与大皇子一党,若说是冲着他们的报纸而来,那为了自己的利益,自然有力争到底的必要,可若是为了童启……


    那便有些不值当了。


    不过是个小小书院的山长罢了,换个人当也一样。


    与其握在童启手里,还不如分享出来,让他们另派个自己人过去,还更方便控制一些。


    他们想要的是童启文人阶层的影响力,又不是童启一个人的功成名就,若能借大皇子之手,砍掉童山长身上一些多余的支撑,让其彻底归于三皇子一党,入朝为官,“进入正途”,那也并非一件坏事嘛。


    三皇子因此犹豫了一下。


    而其身后的官员们一见到“主子”都没说话,也乐得闭紧了嘴巴,不去掺和这件事。


    从龙之功也分大小亲疏,又不是每个三皇子一党的人都喜欢童启的。


    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毛头小子强夺了大部分的视线,那被遮挡的人自然就会不满,期待着其坠落下去的一天。


    而现在,便是那一天。


    一边倒的话语,再加上世家们的煽风点火,朝堂上文臣一派个个义愤填膺,仿佛童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般。


    搞得皇帝本人都有些不确定起来。


    拼音,句读。


    这事儿……竟这么严重的吗?


    实际上,这篇文章他自己也曾看到过。当时童启出使西夏,潘阆代替其作为校刊的编纂总校订人,将童启的这个方法发布到了校刊上,意图惠及天下学子。他看到后还感叹,说是若自己学字时,也有此便利的方法就


    好了,没想到,竟然会引起这么多文臣的反对,还上升到了伦理纲常的层面!


    他有心缓解一二,试探着说道。


    “这文章,也未见得就是童启的意思吧?不过是他们书院里自己的研究,即便班门弄斧,也造成不了多大的危害?”


    “陛下此言差矣,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舆论的难以控制,只看三皇子手下的大奉朝报便能够窥得一二!怎么能说危害性不大呢?况且那童启听闻乃是道家出身,谁晓得他暗地里在教导着学生们什么?若是神神鬼鬼之事,颠倒朝政之语,那可怎么办啊?”


    “就是啊,就是啊!”


    ……


    嘶,这说的,让皇帝本人都不由毛骨悚然起来。


    其实,华夏书院所展示出的特殊性,一直隐隐为不少人所在意。


    若它始终藏在那个小小的伊川县,不显山露水,那么其他人也依旧可以装作视而不见。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也没有那么多闲暇的时间专门去对付别人。可当童启从西夏归来,名声大噪,不仅展现了自己在皇上心里独特的位置,还轻而易举得到了龙图阁直学士的受封,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尤其对于以胡丞相为首的文臣一派,这更无异于是一种挑衅。


    因此,有着世家推波助澜,大皇子带头攻坚,一场关于童启是否配得上华夏书院山长一职的讨论,悄然在大奉朝上演起来。


    “儿臣此意也并非故意针对童山长,实在是昼夜难安,替父皇感到忧心啊!书院本身应该是培养人才的地方,山长,更是代表了一个书院整体的底蕴与偏向,童启今年不过才十二三岁,正是科举的年纪,却因为这些旁门杂门而误入歧途,儿臣也不由感到惋惜。我建议,不如将华夏书院收归官府管辖,另派一个知名大儒过去,这样也好为其树一个榜样,斧正思想!”


    “大皇子所言有理,黄口小儿未免不妥,还是一个有经验点的人过去比较好。”


    “对呀对呀,听闻那华夏书院占地面积极大,交给一个庶民,未免有些可惜,若收归朝廷所有,想必定能如国子监一般,人才林立……”


    ……


    三言两语之间,大家仿佛已经敲定了童启不适合华夏书院的职位,商量起要派谁去起来,全然忘了这乃是童启个人的资产。


    倒是齐大人还记得一二,提醒了一句,道。


    “这只怕不妥吧?毕竟那地契、书院皆是童山长一人所建设出来的,听闻他师门也出了力,若归于朝廷,总得有个说法才是。”


    “难道这赦免句读、拼音之罪,还不叫说法吗?”一世家忍不住开口道。


    “再说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建设一个书院才多少钱,大不了我们从他手上买过来就是,总不会缺了他的。倒是齐大人,你一心为了童启说话,莫不是与其有什么勾结吗?”


    另一位世家之子同样反问着。


    齐大人默默看了几人一眼,不再说话了。


    天下书院,近九成皆被世家所垄断。


    他们藏书、定义注释与标读、打压官场中所遇到的寒门出身、占据科举中大部分的录取名额,极尽刻薄。


    而今,又把目光盯上了童启。


    对于他们来说,华夏书院是唯一一个脱离了他们所掌控的地方,如同教育界新开的一道口子,正源源不断的输送着不属于他们这个阶层中的人,慢慢进来。若放任做大,只会造成读书的权力逐渐下移,那么他们所具有的千百年来高高在上的唯一性,便受到了巨大的挑战。


    这无异于掘他们的根基!


    难以容忍。


    罢朝后,皇帝独自坐在书房内,看着手中的折子发着呆,脑海中却仍旧闪烁着臣子们的话。


    他本心上肯定是信任童启的,但就如同大臣们所说,一个秀才便控制了整座书院,是否有些太极端了呢?


    到底应该派个人去制衡一下才是……


    见到皇帝兀自发呆,安常侍放轻了脚步,急匆匆上前禀告道。


    “报——陛下,大事不好,新收到的消息,四皇子北上已投靠了契丹一族,柏大将军等人,怕是追不回来了。”


    “什么?逆子,简直是逆子!”


    皇帝闻声,顿时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了桌案上,愤怒不已。


    即便他心里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当听到自己的亲儿子宁愿投靠敌人,也不愿留在京都,他仍旧有种难以发泄的怨恨。


    旁边的安常侍悄然打量着皇帝的神色,为其添茶倒水。


    他也是世家的人,今日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他一清二楚,选择这个时候禀报这个消息,自然也是有其可利用之处。


    他早就看徐常侍不顺眼了,知道其好友如今在华夏书院任职,乐得多添一把火。


    安常侍放下茶壶,后退两步,似不经意般的劝道,“陛下莫要伤心,要多注意身体才是,即便四皇子叛国了,可您还有着其他儿子啊!听闻三皇子优秀无比,就连那童启都投靠了他,其爱徒也受到三皇子举荐,如今在军器监担任监丞一职,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够补上四皇子的空缺了。”


    皇帝手下一滞,疑惑道,“你说什么,童启投靠了老三?”


    他怎么不知道?


    安常侍顿时一副说漏了嘴的模样,慌张的跪倒在地,坦言道,“我还以为这是宫中人人皆知的事情,童启带着华夏书院早已经投靠了三皇子一党,要不然也不会之前亲自邀请三皇子去书院参加蹴鞠赛,而且环县一行,听闻也是吴县令处处帮忙,才使得他们进出得宜,我还以为是您属意的呢,毕竟您对童启那般好,还以为这便是他的投桃报李了……”


    好一个投桃报李,要报也不是报给老三,而是他才对啊。


    阴暗的帘幕之下,老皇帝握紧了手中的杯盏,整个人站在明暗交接的光线中,表情晦涩而复杂。


    原本的信任也如同陶壶敲碎了一个缝隙般,悄然起了疑。


    因着这场突然发难,京都里不少人都收到了消息。


    岳灼华本想询问一下父亲端午节祭祀的准备问题,没想到正巧碰上岳盛天下朝,他大声的跟夫人抱怨着。


    “什么华夏书院,不过就是个小作坊罢了,也值当着那些文臣如此重视?叭叭叭讨论了一早上,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站的我腰酸腿疼。这一回啊,我看那个童启算是彻底完蛋了,世家们联合了胡丞相想要将他彻底换下来,华夏书院一丢,他跟普通的文人还有什么区别?”


    这话令她瞬间停下脚步,侧耳倾听起来。


    当得知朝堂上的争论后,岳灼华心内百感交集。


    不仅是为了那印象中倔强而无畏的孩童山长,更有着藏身在其书院内的曹家、四皇妃之子等事,若真的换了人的话,岂不是这些秘密也会被曝光在世人眼中?


    那他们才是真正的完蛋了!


    岳灼华心内一紧,连夜写了封信,令人快马加鞭传到伊川县。


    而隔壁的杨舟万听闻此事,同样心急如焚。


    消息他已经从谢家的驿站通道里,加急发了过去。而在山长做出动作回应之前,他务必要拖住此事,不然等圣上的命令一旦发出,那便是不可更改了。


    突然,他想起山长曾经在课堂上讲过的以舆论压制舆论,脑袋里悄


    然兴起了一个新的计划。


    内阁。


    齐大人与胡丞相一身紫衣并肩站在阁楼之上,望着远方的风景,沉默不语。


    良久,齐承胤终究还是忍不住,率先发问道。


    “你不是说,他乃是世间罕见的人才,那为什么还要如此特意的针对他?”


    若不是胡爻先,当初他作为使者前往西夏,必定不会有多么看重童启。


    正是这人说,能保,务必要保下。


    他才会在审问时,故意放过对方一马。


    可方才朝堂上那样撕破了脸的带头攻击,却不像是有半点拉拢惜才之意,又是上演的哪一出呢?


    齐承胤越看越看不懂。


    而胡丞相背着手,却并未解释。


    他只是细细的看着远处的山川,如同自问一答一般说道。


    “若有一把刀,锋利、好用,握在自己的手里自然是一股助力,可当握在别人的手里,那便是一种灾祸了。华夏书院是一所好书院吗?自然。可它是忠于大奉朝的吗?未必。不归于我之控制的人,即便是人才,也需得磨掉他所有的棱角,才可使用。我这一击,只是帮他早些看清楚,三皇子不可托付,并非他想象中的君主罢了。”


    老皇帝身体一日比一日差,储君之位,迫在眉睫。


    童启迟早要站位。


    他此时可能还无法影响什么,可随着声名渐渐扩大,学生越来越多,在文人圈里的话语权势必也会越来越重。


    这对于三皇子来说是个好事,可对于他们来说,却是一个坏事。


    大奉朝未来的继承人,不需要多么聪明,只需要听话就行。


    只要乖乖的,如同个吉祥物一般坐在龙椅上,剩下的,自有他们这些阁老大臣们,帮忙管理。


    可遗憾的是,三皇子并非一个完全听话的人。


    所以,他只能快速的帮助童启看清,然后重新选择。


    齐承胤近乎心惊胆战的看着自己一路走过来的多年好友,压低声音道。


    “老胡,你知道你这话说出去,将会面临多少人的攻伐吗?这是赵家人的天下,并非你的!”


    先祖是说了与士大夫共天下不假,可这并不代表皇帝会眼睁睁看着他们这些阁老们凌驾于皇权之上啊!


    还妄图掌控天子,你是不要命了吗?


    齐承胤后退几步,只觉得眼前这人,已经变得无比陌生。


    他长叹一声。


    “唉,但愿你不要引火自焚的好。”


    说罢,便甩袖离开了。


    好几封信从不同人的手中千里加急传往伊川,而童启尚不知晓朝堂内已经因为他陷入一片腥风血雨中,仍旧在为着自己不录取世家之子,而改录贫寒子弟的事情竭力解释着。


    “我并非只看重才华,说实话,以你的才学,即便不在华夏书院也可以,但他不一样,他除了华夏书院别无其他地方可去。我华夏书院录取人不只是看卷子,更多的,还要结合品行,背景,以及为什么读书的原因等多个要素……”


    “可我乃是吴郡陆氏出身!”


    对面的陆无双难以置信的说道。


    他吴郡陆氏几朝为官,祖上更是做过宰相、首辅的!如今不过面试一个小小的书院罢了,竟然会得到拒绝?疯了吧!


    童启耸了耸肩,一脸漠然。


    “所以呢?”


    你是吴郡陆氏,那跟我录不录取有什么关系?


    两个人眼瞪眼,瞬间僵硬在了原地。


    旁边的寒门子弟刘晓春已经僵硬的话连都说不出了,他手足无措的看着争论的两人,恐惧无比。


    其实,即便陆无双不是世家出身,童启也不会录取他。


    莫说这答得乱七八糟的策论,便是看在对方进入书院时大摇大摆,欺凌其他人的模样,童启便万万不可能允许这人进入书院内。


    世家怎么了?


    也就是没有再出现一个黄巢来,不然管你什么世家,最后不还是得夹起尾巴做人?科举都出现了,凭什么世家还要继续垄断教育阶层?


    没有绝对的公平,只有相对的公平。而他童启,便是一个愿意给更多寒门子弟机会,却对世家要求更加严格的人。


    有本事你别来啊,那什么四大书院不是也还很香吗?


    干嘛非得来他们华夏啊!


    本身名额就不够!


    童启心里烦躁极了,挑挑拣拣,思索着系统所说的那五个特殊人才到底是谁,他人都快面试完了,还没有录入一个,到底都藏到哪里了?莫不是还没来应试吧?


    第88章 第88章我辩这个?


    心下想着,却听到对面的学生愤然说道。


    “我不服,我要和你挑战!你当初舌战王举人,展露了自己的学识,因此名扬天下,对吧?我也要求有这么一个机会,与你辩论。若我能说服你,那你便必须收我为徒,如果说服不了你,我就心服口服,此生再也不入华夏书院半步!”


    嚯,头一次见到光明正大与座师挑战的。


    等候面试的学生群体里,顿时引起了一片哗然声。


    就连原本的一年级与学前班,都有不少人因为这动静而被吸引了过来。


    意识海中,系统提示音悄然出现。


    【叮,支线任务:舌战群儒part2,有什么样的老师便有什么样的学生,请举办一场举世闻名的辩论赛,让学生们的特长得到发挥吧!


    成功:奖励火药方子一张


    失败:无惩罚】


    童启瞬间瞳孔微缩,挑了挑眉头。


    只见到原本的特殊人才任务栏里,0/5的标识悄然变成了1/5。


    好家伙,原来说的特殊人才就是他啊?


    童启不露声色的快速打量了一下对面的陆无双,没看出他有什么与其他人不同的地方,许是年轻气盛,对方脸上的愤怒几乎不加隐藏,一股劲儿的想要扳回一局。


    若只是像原本那样搬出世家的身份,胁迫他同意入学,那童启是一点都不感兴趣的,可以学生之名挑战山长的权威,那童启便十分喜欢了。


    因为这种品质,正是他在大奉朝极为少见的一类——不迷信权威,且还敢质疑权威。


    很好,既然对方想要辩,那便辩。


    也让他看看对方到底哪一点能够引起系统的格外关注。


    “谢君仪。”


    童启突然叫道。


    旁边被点到名字的人迅速从人群中站了出来,高举着手,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在呢在呢山长!”


    “你是琅琊谢家出身,对吧?他是吴郡陆氏。既然你俩出身相同,那便玩上一玩,我给你们各三日的准备时间,三日后,你们再次来到这里,进行辩论,若你能赢……”


    童启看向陆无双本人。


    “那我便让你免试进入华夏书院,作为本届的特殊录取人员……”


    陆无双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满心激动。


    “而若是谢君仪你赢……”童启顿了一下,似在思考奖励什么比较好,良久,才犹豫道,“我便给你十张食堂点菜券。”


    听到这个,别说谢君仪,不少围观的学生都骤然亮起了眼睛。


    “山长放心,交给我了!”


    他一拍胸膛,战意盎然。


    旁边一同来凑热闹的李元昊悄悄拉住童庆安的袖子,追问食堂点菜券是什么。


    光是看其他人的反应,便知道这是个好东西。


    童庆安长话短说,压低了声音回道,“就是你有什么想吃的菜,可以用这个券去跟王厨娘讲,她会单独给你一个人做一次。”


    还有这种好事


    李元昊瞬间举起手,如同饿疯了的狼崽子般,“我我我,我也要参加!”


    童启瞄了一眼旁边跃跃欲试的众人,干脆将场面搞的更大一些,“今日但凡没有被华夏书院所录取的人,若想参与辩论,也可以像陆无双一样提起异议。我自会派书院里的学生,随机匹配进行辩论,若哪方能胜,结果一样,将作为特殊人才免试入学。有要参加的吗?”


    他话音一落,不少落选的学生开始犹豫起来。


    过了一会儿,果然三四个人晃晃悠悠也加入了辩论赛的队伍之中。


    童启的1/5悄然变成了4/5。


    很好,原来都是特长点在游说、口才上的人才?那剩下的唯一一个呢,又是做什么的?


    正思考着,还未参与面试的人群中,有一少年同样举起了手来,问道。


    “我不善言辞,若落选,可以用别的技能挑战山长吗?”


    童启目光看了过去,率先注意到其旁边站着的白发白须的老人,这还是他在大奉朝第一个见到如此岁数大的人,他点点头,问道。


    “你想挑战什么?”


    那少年朗声道,“我听闻环县童山长一箭射杀西夏小王子,所以想跟您比一下弓箭。就赌十箭,谁能射


    中红心,谁便算赢。”


    童启悄然看了眼旁边的李元昊,见其毫不在意,满心满眼都已经被点菜券所吸引,这才放下了心。


    “可以,你叫什么名字。”


    “折继世。府谷折继世。”


    随着系统最后一个特殊人才的点亮,李元昊的脑袋也不由瞬间抬了起来,骤紧眉头望向那人。


    折……


    童启依稀记得北宋好像有什么著名的将领便是姓折的,乃是党项人出身,与西夏同一族,可却坚定不移的站在北宋这边,最后全家死光光,连个后代都没留下。


    不会就是,他家的人吧?


    童启敛下双眸,道。


    “好,我便应下你等的挑战,三日后,让我们一同见分晓。”


    伴随着华夏书院第三届招新活动正式落下帷幕,三十名学生也就此被分入学院之中。


    进入一年级的进入一年级,进入学前班的进入学前班。


    至于那位年少成名的举人,童启并未录取。


    因为对方已经三十六岁了,即便他收下,也教不了什么,最后只能婉拒,并写下一封举荐信让其带到了京都,给三殿下那边。(虽然他感觉对方很可能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就在大家都适应着书院里新的血液涌入的时候,京都里快马加鞭的几封信,也到了童启的手中。


    彼时,柏老和潘阆等人正陪着他商量着三日后辩论赛的题目。


    见到这信里的内容,不由脸色一变。


    “山长!这……”


    “您可能需要上京一趟了,此等污名,必须面见皇上亲自解释方可,不然遗祸无穷啊!”


    “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在山长去往西夏时,发出那校刊,也不会……”


    眼见着一众人自责不已,童启连忙安慰道。


    “这事与诸位先生无关,他们瞅准了心要针对我们,即便没有这句读、拼音之法,也会有其他的由头。”


    他与世家的关系,从一开始建立这所书院,说出第一课的时候开始,便存在了。


    或早或晚,都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率先挑破这层关系的,竟会是大皇子。


    看来,胡丞相对他,很是防备啊。


    童启摩挲着那几封信,沉思了一下,道。


    “先不必上京,此刻即便上京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杨舟万还在京城里,那孩子向来周全,定然会为我等拖延时间,当务之急,不是解释句读和拼音的存在到底有没有用,而是将水搅得更浑一些。当大家的视线都被更值得讨论的事情所吸引,那么句读和拼音,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便是现代棒子国娱乐圈里经常使用的方法,用一个舆论去压另一个舆论。


    他将目光放在三日后准备的辩论题目上,缓缓扯出个笑容来。


    伊川县客栈,陆无双焦急的踱着步,等待着华夏书院送过来的辩题。


    旁边的三人同样内心忐忑,他们皆是参与辩论的学生。


    这还是头一次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其他人辩论,若是议题寻常还好,若存了心想要找些偏僻的出处、问题,那便十分棘手了。


    酒店里的店小二噌噌噌的沿着楼梯跑上来,满脸兴奋之色,手里拿着的邀请函,印刻着华夏书院的徽章。


    “来了来了,议题来了!”


    他朗声喊道,将邀请函递入几人的手中。


    整个酒楼里围观的学子、路人们纷纷伸长了脖颈,好奇的问道。


    “是什么?快念一念议题是什么?”


    几个人凑在那邀请函前,一目十行,刚看完第一个问题,便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倒抽一口凉气。


    这……这也是他们能辩的吗?


    也……也太大胆了一些?


    一群人面面相觑,呐呐不敢言。


    而此刻,华夏书院内部,童启也正在将这些辩题,一一分发给此次自愿参与辩论的学生们。


    “谢君仪,你与陆无双的辩题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今国库空虚,战士遗孤安置问题难以得到有效解决,是否可以强令京都七十二家正店半数以上交由厢军遗孤所经营,以平和此矛盾?】”


    谢君仪听完,瞬间怔愣在了原地。


    京都七十二家店,店店皆属于世家所有。


    让他们交出半数以上给厢军遗孤?怎么可能!


    童启笑盈盈道,“哦,对了,你是正方。”


    谢君仪:!!!


    “王世昌,你与冯晏春的辩题是:【都说女子贵重,世人崇尚厚嫁之风,且允许女子承袭世家爵位,那么可否准其如男子一样入朝为官呢?】”


    王世昌瞬间僵硬住了全身的血液,紧紧盯着童启的表情,而童启却眼睛都未抬,仿佛浑然不知一般。


    “这个问题,你站反方。”


    旁边的戚风言连忙推了推她道,“这个还可以欸,这个比较好辩一些!”


    好辩吗?


    王世昌心中苦笑两声,接过了那辩题,只觉轻飘飘的一张纸,如同有千斤重一般。


    不止他们,接下来的辩题更是一个比一个令人震惊。


    童启一口气读完,将辩题发向每个人的手中。


    李元昊拿到的是【西夏与契丹是战是和,若一味退让是否有养虎为患之危?】


    他站的是正方,自己说自己国家狼子野心。


    李元昊:???


    而柳三变拿到的是【荫补入士与科举入士,为什么能够同时存在,为了保障公平性,是否应该废除一方?】,莫小川则受命辩驳【冗官冗兵耗空国库,可否裁撤无用兵将,以精兵简政?】


    每个辩题,几乎都踩在了朝政的痛点之上,属于即便把大臣们拉过来,都能吵个七天七夜,脸红脖子粗,也吵不出个结果的存在。


    而童启这一次,却让他们来?


    饶是如此,还未结束。


    童启笑盈盈补充道,“哦,对了,顺便一提,为了给你们充分的准备空间,原本的三日挪到五日后,此议题你们可以向其他人求助,也可请求援军一同帮忙,五日后,将进行全程记录,发布到下一次及下下一次的校刊上,另有京都大奉朝报的记者们受邀来此,进行采访。记得好好发挥哦!”


    说罢,他转身离去,全然不顾自己丢下了一个多大的炸弹,而华夏书院的一众学生们又将经历怎么样的非人折磨。


    第89章 第89章举世骂战


    应该说,不愧是师生关系吗?


    为了把水搅浑,童启想到的办法是,既然要辩,那就别只你们自己辩,也别私下里偷摸摸的来,我们干脆全抬到明面上,一起开诚布公的讲好了!


    你不是惦记我的书院吗?我还惦记你的那些家当呢!咱们图穷匕见,让全天下的人都来评评理。


    反正闹得越大,知晓的人越多,那些世家针对华夏书院的野心与阴谋也就越是暴露无疑。


    杨舟万与童启显然用的同一种方法,可侧重点,却完全不一样。


    京都茶馆内。


    几个闲汉正蹲在一旁整理着鞋袜,口中闲聊道。


    “欸,听说了吗?那华夏书院的山长可是大有来头!”


    “哦?能有多大?文曲星转世?”


    “呸,文曲星算个什么啊?人家天生教文曲星的!我有个道家的朋友亲口直言,说人家啊,乃是财神爷降世,点到谁,谁就能发财!河南府知道吧,为什么能够在短短两年之间一跃升至中原地界里最有钱的州府?还不就是靠着童启给的一张琉璃方子?不然怎么到现在,那些河南府的世家们还死命的维护童启呢?便是这个原因!”


    “嚯,可那玩意儿不是番邦他们盛产的吗?咱们也能造出来?”


    茶馆里不少人已经悄然竖起了耳朵,被两个人的对话所吸引了视线。


    “怎么不能?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两年,从南边拉过来不少大块的琉璃窗,你以为是谁搞得,便是河南府做出来的啊!还有三皇子手中的那大奉朝报,听说也是童启出


    的招!要不是他们书院研究出了什么活字印刷术,那报纸哪儿能印的那么快?”


    “早就听说童启神异,果然厉害,那你说,他手上还会有其他赚钱的法子吗?”


    “那肯定有啊!你看看他们书院建设的那般快,肯定还藏着不少好东西呢,就是不知道童启愿不愿意拿出来了,最近不是好多人都在骂他吗……”


    ……


    伴随着这则讨论内容的不胫而走。


    京都内不少势力都被吸引过去了注意力。


    这年头谁不爱钱?就连国库都缺钱,陡然听到有这么一个极其会赚钱的人,你会不心动?


    更何况河南府的兴起众人有目共睹,只是不少人并不知晓是源于童启手里的琉璃方子罢了。而三皇子手上的大奉朝报就更是新鲜了,没想到竟也是出自童启之手?再想想那传闻中的华夏书院辉煌大气,奢华精致……


    按理说童启只是个平民,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修建?


    除非他确实极其会赚钱,不然怎么都解释不通的啊!


    作为唯一知晓小报来源的三皇子,头一个便对这传闻感到深信不疑。


    他立即叫来木奎盛,追问琉璃方子的事情是否为真。


    “这……确有其事是不假,可当时跟我们合作的并非童启,乃是他们书院的斋长,一个叫做清虚子的。”


    木奎盛满口苦涩。


    他也不知道这消息是怎么流传出去的,整个河南府虽然盛传没有华夏书院就没有河南府的今天,但大部分的人都只是猜测罢了,无一人敢如此笃定。毕竟当时参加会议的,只有几个当事人,他们赚的盆满钵满的同时,自然要守好自己的利益,不可能任由消息扩散出去。


    可谁知这个关节眼,竟被人给捅出来了?


    这下好了,大家都知道了,那他以后的分红,还能保住吗?


    三皇子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也就是说,确有其事了?我就知道!童山长绝非凡人,果然!”


    他兴奋的以拳击掌道,悔之不迭,“哎呀,都怪许翰林,险些误了我的大事!若不是他上次朝堂上拽住了我,我肯定就要站出来阻止那些人的胡言乱语了,这下好了,但愿以后童山长知晓后,莫要错怪我才是!不行,我得写封信,跟他解释一下!”


    随着三皇子的态度大改,不少其他的世家们也蠢蠢欲动,想要从中分一杯羹。


    谁也不嫌银子少,若是童启能够跟河南府的世家们合作,那岂不是意味着也能跟他们合作吗?


    只要对方愿意带着他们一起发财,就像是那张琉璃方子一样,那他们也不是不可以通融几分,让他晚一些,再离职下台。


    因着这份犹豫,朝堂上一时间对华夏书院的攻击折子瞬间少了不少。


    就连皇帝听闻后,也颇有些心动。


    自己的内库空虚良久,若是童启真的有赚钱之法,可以充盈国库的话,那谁还管一个小小的华夏书院啊?


    他愿意开就开吧,管他呢。


    毕竟比起货真价实的东西,明显看着就属于倒贴类的“教育行业”反而不值几个钱了。


    杨舟万将消息放出的第三天,世家们的态度已经得到了大翻转,正想法设法的从木奎盛那里拿到琉璃方子。


    而华夏书院辩论赛即将举办的消息,也姗姗来迟,从伊川县传到了京都里。


    “好好好,童山长有解决的办法就好,我就知道,他最是聪慧,压根用不着我们为他操心!不就是要大奉朝报的记者们走一趟吗?那便去吧,叫上几个主编,一起去!说是要搞什么辩论赛呢,到时候肯定热闹!”


    三皇子收到童启的信,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下。


    比起其他,他更害怕童启对于他没有站出来力挺华夏书院,而感到失望与责怪。


    但显然对方并未介意,要不然也不会依旧如此熟稔,直接向他要人。


    这让他大大松了口气,也乐得多补偿一些。


    于是,大手一挥,极其豪迈道。


    “去,都去,这一次,咱们一定要展现出对华夏书院长久以来的支持,给童启足够的安定感!争取一字不落全方位的给他报道出去,让那些只知道嚼舌根的世家们好好看看,童山长也是有人支持的!”


    一旁的许翰林:……


    “所以,他们要办辩论会?那可有说要辩论什么内容?”


    对方忍不住追问道。


    三皇子这才定睛继续往下细瞧,可当看清楚五个题目的内容时,他瞬间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满腹言语也随之吓得烟消云散。


    大奉朝承袭历史上北宋的不少特色,文人地位极高,所以也允许士子们随意清谈,褒贬时政。


    尤其不以言获罪,刑不上士大夫。


    因此很多知名大儒都曾以骂战出名,皇帝即便听闻,也甚少责怪。


    童启便是仗着这样的背景,才敢把这些辩题踩着世家们的底线放出来,不然的话,若是换做那些习惯了文字狱的朝代,他可是万万不敢这么玩儿的!(没错,就是在拉踩清朝。)


    而随着五个辩题的逐一放出,京都内一片哗然。


    别说世家了,就是老式勋贵一派也有因为这辩题的尖锐性,而痛骂跳脚的。


    “这个童启,简直胆大妄为!竖子尔敢?竟然敢断我世家的根基!”


    “荒唐,真是满纸荒唐,就这,还敢教授其他学子?就应该把他拉出去斩了才对!”


    “一派胡言!这种有什么可辩的,难不成他还有其他的想法?像这种不伦不类,不忠不敬,以下犯上,不尊天理的人,实在是枉为人师!”


    ……


    都说人会破防是因为被说中了核心。


    那么童启的这五个题目,无疑是碾着不少人破防的点上,反复拉扯。


    尤其是那些思想古板的大儒们,更是恨不得连夜拄着拐杖亲自奔赴伊川,将问出这个问题的童启给拉起来,打上个几十棍子。


    而普通的百姓们不懂这些问题背后所设下的陷阱,因此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这为什么不能搬到桌子上聊?他们也很好奇啊!


    “说实话,我也早觉得了,世家有那么多东西,不过分出一点点,就能解决朝政的大问题。那些战亡的家属们多可怜啊,若不是为了保护我们,她们的丈夫、爹爹又怎么可能会牺牲?既然用血肉之躯护住了这大奉朝,不应该有所表示吗?就算是镖局死了人,也是有抚恤金的呀!”


    “话不是这样讲,掏抚恤金的本就应该是朝廷!”


    “可朝廷没钱!这个时候就应该他们出一份力才是。”


    “没错!而且我觉得童山长这个女子当官的提议也十分有趣,既然女子可以承袭爵位,那为什么不能当官?要是女人也能当官,那这世界上就没有那么多人敢随意欺负弱女子了!”


    “无知妇人!这种言论简直是忤逆不道!三从四德没学过吗?这是典型的牝鸡司晨之论,万不可开其先河!”


    “要我说五个题目里就这个最没什么可辩论的。女子也算是人吗?她生来就应该是男子的附庸!自带阴湿不详之气,怎么能和男子相提并论?”


    “滚你爹的蛋,你不是从你娘□□生出来的吗?要我说最不祥的就是你了,枉为人子!”


    “嘿,你怎么能骂人呢?”


    ……


    五个辩题,五种方向。


    华夏书院辩论赛还未开启,社会各阶层人士却已经因为站位不同,心中各自有了答案。


    即便同处一个阵营,尚有三观立场的原因,不可能想法一致。


    更何况出身不同的人呢?


    一开始,他们还只是置身事外般的闲聊,聊着聊着便辩驳了起来,辩到最后难免就上了手。打赢的,回去怒气不止,打输的,则越想越气,半夜套了个麻袋,非要过足了瘾,逼迫对方认证自己的观点才行。


    于是,不到两日之间,京都内打架斗殴的数量便呈指数上涨起来。


    京都府尹更是忙的脚打后脑勺,为了处理这些斗争,嘴上都起了好几个燎泡。


    更有那操心的,听闻这几个参加辩论的皆是学生,痛心疾首不止。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一两个人的问题了,而是意气之争,三观之争!


    不少大儒生怕自己这一方观点的学生辩不明白,或者讲不清楚想法,因此听闻了童启允许帮忙后,便立即行动起来,离得远的,便千里加急写信给那个辩论的学生,陈述自己的意见,而离得近的,则干脆自己驾车去河南府,围观起这场辩论赛来!


    那热血程度之巨,简直恨不得撸起袖子自己上一般。


    河南府人流量再次迎来暴涨。


    此次的动静可比上次的蹴鞠赛阵仗更大些。


    若说蹴鞠赛只是两个书院之间的体育实力斗争,那么这次的辩论,便涉及


    到了各个阶层的利益之争,主要参与的都是文人。


    还是那种极其有自己想法的文人!


    一连几日,河南府州城门口,马车、牛车络绎不绝。


    光是报上名帖,进入城内的知名大儒,便有十几位。


    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点伤势的顾信之,刚想批阅一些公文,看看河南府最近发生了什么事,见到此场景,顿时又被刺激的不轻。


    “这个童启,果真是爱出风头!这才多久啊,又折腾起来了。嗯?吴老?他怎么来了?刘老竟然也在?我的天哪!我一直想拜访一下刘启明老前辈!他竟然亲自来河南府了?呜呜呜,我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受伤,就不能再晚一点举办这个什么辩论赛吗?”


    他也想光明正大去拜访一下老前辈啊!


    别说顾信之了,就连胡丞相、大皇子等人听闻了此消息,也颇为震惊。


    吴老、刘老?那可都是前朝的宰相之家出来的人!之前皇帝三催四请希望他们家族里的人能出来入朝为官,可皆被拒绝了。


    他们竟然也出山了?


    伊川县,客栈里准备辩论赛的几个学生,早已经快傻了。


    刚开始他们拿到议题的时候,还在发愁要怎么办。毕竟这些议题方向都着实有些沉重,稍有不慎,便会暴露自己浅薄的学识,可到了第三天,一切悄然发生了变化,不仅很多知名大儒送过来了拜帖,说是希望能够助他们一臂之力,就连客栈的老板都直接全免了房费,允许他们在大厅内公开讨论。


    不少商家甚至自愿帮忙,提供银钱、物品上的支持。


    这种全民参与辩论的氛围,简直看的大家一愣一愣的。


    潘阆也没有想到,一招祸水东引,竟然会招的这么多大儒过来。


    他看着报纸上刊登出来的辩题与参与人员,心下担忧。


    “那些人都有大儒帮忙,梳理思路,可咱们的学生呢,怎么办?对上他们是不是显得有点弱势了?”


    童启淡定无比,半点不慌。


    反正这些辩题本身就是怎么辩也辩不明白的,在这个朝代里,最后达成什么样的结果都属于正常。


    他并没有要求哪一方一定得赢,只是想看一看大家在这些问题上的实力和认知情况罢了。


    再说了,真要辩,他们华夏书院的学生们也未必会输。


    且不说这一年里几个孩子在书院里所学的各种知识,就是平日里童启给他们讲述的小故事,也早就蕴含了许多超出这个时代的思想与宽度。


    他们的眼界,早已经和其他人不是同一个层面了。


    只是他们还未发现罢了。


    再说,这几个参与辩论的学生,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岂会坐以待毙?


    果然,这几个先生刚讨论完,晚上,便被李元昊等人给找到了宿舍楼来。


    “先生先生,帮我们看看这个辩题的论点吧,还有什么能够补充的吗?”


    “先生,之前听说山长有一份西夏人砍杀环县人数的报表,您这里有没有?能不能也分给我一份?”


    “我不会引经据典,先生,我若是说西夏狼子野心的话,要怎么开头,才会显得有才学呢?”


    ……


    眼见着李元昊澄澈单纯的目光,潘阆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声童山长的促狭。


    到底是怎么想出来让西夏小王子自己辩自己国家狼子野心的啊?


    也太地狱笑话了吧?


    但本着师生关系的内外之分,他仍旧为其梳理了脉络。


    谢君仪等人更是厉害,直接借助沈亦找到了安庆侯帮忙,要求统计世家所倾占的土地数量,甚至还找了谢家当地的店铺账房,以一家店铺推测自家一年的产出到底有多少,来佐证世家完全可以付出一半的京都店铺,以抚养军属后代的事实。


    谢家的账房:……


    什么是未辩先火啊?


    这便是未辩先火了!


    永远不要低估大奉朝人民对于凑热闹的积极性,京都内不少赌坊早已经开始提前压起了谁胜谁负,三皇子等人也直接撂下了所有公务,一同围观起这场辩论赛来,即便世家们上书反对了很多次,但都没有阻止起这场辩论赛的正式举办。


    五日后,风和日丽,光和景明。


    第一场辩论赛在华夏书院大礼堂上正式召开。


    光是围观的人便占据了满满一个礼堂,连带着楼梯上都布满了人。


    这一次,童启并未再收门票。


    除了第一排固定留给了书院里的先生们、远途而来的知名大儒们,剩下的位置,谁都可以进来聆听。


    毫无门槛。


    他将先生们上课时用的小蜜蜂借了出来,递给两位辩手,力求这个礼堂内每个角落的人,都能够听的一清二楚。


    “这个是吴老,前朝三任宰相都出自他们家,乃北部著名大儒;这个是刘老,山东曲阜人,与孔子后代同一个私塾长大,家中藏书可达万万卷……”


    柏老与潘阆拉着他,一一介绍着。


    第90章 第90章辩论赛(上)


    童启被带着上前,恭敬的打着招呼。


    换现代,这些人,其实就相当于各研究领域的大拿,特意远道而来,观看一个大学里的迎新比赛一般,令人感到离谱。


    但他清楚,这些大儒并非为了自己或者是华夏书院,更多的还是源于今日的辩题内容。


    所以童启并未多做寒暄,只是打完一圈招呼,尽完地主之谊后,便退到了一旁,轻松落座,把今日的主视角重新交还到了学生们身上。


    吴老几个人有些意外。


    以往那些人遇见他们,总是拉着手絮叨个不停,有让出山的,有让入朝为官的,有巴结讨好的,有试探求取的,这还是第一个没有任何态度,只把他们当成纯粹观众和路人的?


    有点意思。


    其实他们能来这场辩论,也实属意外。


    华夏书院名声斐然,这是他们很早就知晓的事情,得知童启要举办辩论赛,左不过以为又是以往那些陈词滥调,歌功颂德罢了,可谁知好友的一封信,却打破了他们的认知,让几个瞬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还请诸位先生猜一下五场辩论,哪方会赢得胜利?”


    一句简简单单的挑衅,伴随着那明显引战的辩题,令刘启明和吴老等人再也坐不住,干脆起身奔赴河南府,亲自一观。


    他们悄然打量着这座大礼堂,悬顶上高耸开阔,没有任何雕刻与绘画,如同整块大理石直接镶嵌其中一般,光滑平整;红色的绒布包裹着每个座位,呈阶梯状依次抬高,宽敞而整洁;巨大的黑色木板挂在核心演讲台后,上写着今日的辩题,笔走龙蛇的字体,透漏着深深的文化底蕴。


    虽简约,却独特,不像是前朝任何一种风格。


    传闻中,华夏书院不缺钱,其山长更是擅长赚钱,今日一见,倒果真有那么一点真实。


    这手笔,这阔气,确实并非一般的私塾可比拟的。


    除了吴老、刘老等人,其他人也在暗暗打量着这座礼堂。


    今日许多贵族、世家都到了场,齐齐坐在第二排,与其他百姓们远远隔开。他们对华夏书院是既厌又惧,尤其对于童启,更是满腹幽怨。


    见到他落座后,不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同昂起了高贵的头颅来。


    此次辩论,分两日进行。


    第一天两场,第二天,三场。


    今日,乃陆无双与谢君仪的世家之辩,以及李元昊与冯晏春的边疆之争。


    因为切实到社会现状之上,且辩手又与之有关,因此来了不少凑热闹的平民们。


    “他们能听懂吗?”


    有人低声吐槽着,嫌弃这屋里的味道太大,影响了他的熏香。


    也有人恨不得离得远远的,避免与平民之间的接触。


    几个阶级之间的座位如抱团般,泾渭分明。


    童启远远看着,并未说什么。


    校刊部门的墨竹、流苏二人早已经摆好了桌子,提前准备起来,力求一字不落,记下几人的所有发言与反


    应,而旁边的大奉朝报记者也不甘示弱,研墨的研墨,摆纸的摆纸,目光灼灼,就像是等待着一场战争一般。


    选手区内,两位选手紧张不已,拿着稿子的手都已然抖成了摆子。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讲解自己的观点,声势浩大,怎么可能不慌?


    谢君仪稍微还好些,毕竟环县实践时曾有过一些经验,可陆无双就惨了,不仅光茅厕就跑了四五次,连带着焦虑上火,嗓子也哑了很多,根本难以大声说话。


    这源于今日吴郡陆氏的家主也来到了现场,而且就坐在第二排,一脸严肃的环胸注视着他,仿佛但凡从他嘴里听到一句错漏,丢了家里的人,便会当场直接将他驱逐出族谱一般。


    谢君仪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加油吧,尽力即可!”


    陆无双龇牙笑笑,将肩膀上的手推了下去。


    柳三变并未参与这一次的辩论赛,但他成功从山长那里求到了一个主持人的位置。


    见到时间差不多了,便整理着自己的衣衫,缓缓走上台前,整张脸都透着一股认真严肃的劲儿。


    “距离辩论赛开始,还有一盏茶的时间,请各位来宾依序入座,莫要发出大的声响。”


    清晰的话语从话筒中传出来,响彻于场内,令不少人都吓了一跳。


    柳三变站在演讲台上,缓缓介绍道。


    “欢迎各位来宾的到来,我是本次辩论赛的主持人柳三变,下面由我先宣读一下此次辩论赛的比赛规则。”


    一年级和学前班的学生帮忙展示着即将用到的东西。


    背后的黑板缓缓被人推了上去,露出【华夏书院第一届辩论赛】的字体来。


    上方,则是今日第一场的辩论题目。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今国库空虚,战士遗孤安置问题难以得到有效解决,是否可以强令京都七十二家正点半数以上交由厢军遗孤所经营,以平和此矛盾?】


    谢君仪与陆无双各站在左右两边。


    相对而立。


    柳三变用手中的小木槌敲了三下,声音稚嫩却冷静。


    “下面,有请此次辩论赛第一场的两位辩手出场。正方辩手出身自琅琊谢氏,乃华夏书院一年级学生,谢君仪。反方辩手出身自吴郡陆氏,乃此次应考华夏书院的预备役学生,陆无双。”


    辩论时长总计一个小时,前三十分钟,双方选手各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做观点陈述,而后三十分钟,则是自由辩论,可随意打断,只要沙漏中的流沙流尽,便算做时间结束,再无发言的机会。


    “……以上,你们可还有疑惑之处?”


    “并无。”


    “并无。”


    两个人乖巧回答。


    这个规则,在辩题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邀请函上说的十分清楚了。


    沙漏流尽总计有两柱香的时间,加起来,也就是半个时辰。


    要想讲述清楚,还是比较困难的。


    童庆安与沈亦站在一旁负责计时,戚风言则捏着两根竹签走了上来。


    “下面,来抽取率先发言的人。戚风言手中有两支长短不一的竹签,有请抽到长者的一方,率先发言。”


    两个人深呼吸一口气,调整着情绪,上前各自捏住一根,抽出。


    长的那端,在谢君仪手中。


    “好,那么有请正方辩手率先发言,准备好的话,请发言。”


    谢君仪点了点头,朗身走上演讲台,面对着所有的观众们。


    “我认为,世家有义务送出京都七十二店的一半,用来抚养厢军遗孤。”


    他率先定论道。


    “让我们先来看一看一组数据。都言世家富贵,那么他们到底有如何富贵呢?反面辩手,你出自吴郡陆氏对吧?那你应该听闻过一则歌谣,‘吴门金玉映堂皇,陆郡珠翠绕画梁。谢家绫罗铺满地,刘府珍馐飘四方……’,如此盛景,应是你司空见惯的景色?毕竟你们家族光是土地便拥有二十三万亩,佃户便超过两万多人,一年仅店铺净产出便高达五万两银子,更何况珠宝珍玩,田庄猎物,对吧?”


    在场所有的百姓们在听到这一连串数字的同时,瞬间倒抽一口凉气。


    而吴郡陆氏的家主更是当场变色,瞬间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拍案大骂道,“胡说,谢家小儿,你莫要造谣!”


    “造谣吗?”


    谢君仪调皮的耸耸肩,冲着下方的陆家家主笑了笑,道。


    “难道这歌谣并不存在?还是说这数据比实际上的还要低一些呢?诸位,我敢断言,此数据乃我从自家田亩地税中推测而出的,不敢保证精确,但一定只少不多!陆家家主莫急,我还没说完呢……”


    童继本早已经带着安保部门随时待命,见到陆家家主站起身来,忙令人坐下,不得打扰辩手的发言。


    事实证明,谢君仪确实大胆,更没有任何遮挡的意思,他不仅说了陆家,连带着自己家、吴家、刘家,一个没漏,全部揭了个底掉!


    尤其以谢氏的产业,说的更细更真——因为皆是他知晓的。


    “……而以上,还不过只是能够看到的资产罢了。世家积累不止如此,珠宝玛瑙、器物珍玩、孤本书画、田租年礼……这么说,光是谢氏一年的租米,每年便能给达到十万石的分量!这个数字有多可怕呢?让我们来横向对比一下,一个普通成年人,即便一日三餐,卯足了劲儿吃,一整年所消耗的粮食也不过才仅仅20石罢了!而谢氏的租米,可以养活5000个像这样的成年人!所以说,京都七十二家店对于世家来说,那便如同从森林中抽出一根木头,从大海中取出一瓢饮一般……完全是他们能够做到,且不影响任何生活的存在。”


    “可对于厢军遗孤们来说呢?那如同救命钱,如同后半生的立命之根本!都说家国,家国,厢军遗孤是怎么形成的,不就是他们的男人、父亲在战场上热血牺牲了,拼死护住这个家,才造成的此般惨状吗?明明护住的是所有人的家,所有人的国,可这苦难、痛苦,却为什么要让对方独自去承受?”


    “仅仅是几家店铺而已,无关痛痒,可拯救的却是无数战士的大后方,让他们得以安心在战场上拼杀,这难道不是最值得做的事情吗?圣人云,一饭千金,饮水思源。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若连心存感恩都做不到,那与畜生何异?又谈何读圣贤书,谈何做父母官?”


    …


    …


    一开始谢君仪说的还有点磕磕巴巴,可随着气氛越发高涨,他越说越上头,用词也越发尖锐起来。


    从世家资产说到遗孤孤苦,从国家财政危急上升到世家漠视不堪……


    直把在场所有的勋贵世家们说的脸色涨红,气喘吁吁,大有冲上台和谢君仪拼命之举。


    这个时候,陆无双开始发言了。


    “正方此言差矣。若像你所说,只要有钱,就必须掏出自己的钱来抚养厢军遗孤,那到底是国家在养兵,还是世家在养兵呢?”


    一句话,直接斩断了谢君仪之前所有的逻辑。


    第一排的吴老欣慰的松开紧皱的眉头,点点头,又坐了回去。


    不少贵族也终于有了喘口气的机会,将险些提到嗓子眼的心,缓缓降落下来。


    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辩驳!


    他们缩了半场的肩膀,重新打开,虽不会表达,但好在有人代表。


    陆无双是世家的,吴老更是老牌世家出身,就不信会辩不过这么一个毛头小子!


    呸,什么谢君仪,简直就是他们世家的叛徒!


    在场所有人看着陆无双背后缓缓燃起的香,被说的义愤填膺的脑袋,也随之安静下来,侧耳静听着,而谢君仪则在纸上写写画画,记录着对方的发言。


    前面的发言稿尚可以提前总结,请人帮忙,可后面的自由辩论,却只能靠临场发挥了。


    他必须得记住对方说了什么,才能一一辩回去。


    这便是先发言的弊端。


    陆无双拿着发言稿,俯视着台下的观众,缓缓松出一口气,道。


    “国之所以为国,靠的是什么?乃‘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国无二君,家无二尊,以一理之也’,其【秩序】与【安定】、【公正】与【尊卑】,才是我们所有人必须要守的!若为了皇帝陛下尽忠,那我世家自然不会后退一步,可万事离不开法理二字。只是看对方有钱,便强行令对方掏出来,枉顾对方几百年的积累与经营,这与匪盗又有何异呢?”


    童启缓缓扬起嘴角,深藏功与名。


    对啊,这与匪盗又有何异?


    陆无双在台上信誓旦旦的讲着,言辞有序。


    底下的人满心期待的听着,却越听越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怎么说的,好像不止是我们世家呢?


    他们望了一眼旁边笑盈盈的童启,又琢磨起前段时间冯御史要求华夏书院收归国有的事情,这才恍然大悟。


    好家伙,我们说怎么童启对朝堂上的事情毫无回应,合着是在这里等他们啊!


    贼,实在是太贼了!


    借由学生之口,枉作维护世家,却实则借由世家,维护自我。


    这一招借力打力,当真看的人佩服不已,即便知晓了是在利用,可这段话却也不得不说,这便是活生生的阳谋了。


    吴老等人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旁边的童启,为这个小小的山长感到意外。


    而陆无双的发言,却仍未结束。


    “京都七十二家店,看似赚钱,但背后所付出的心血其实也并非那般容易。正方辩手可知晓,经营一家店铺需要懂得多少知识?这么说吧,从进货,到铺卖,从洒扫,到摆放,小到迎宾行礼,大到算账税收,即便世家们将这些店铺交给厢军的遗孤来经营,你认为,他们能够经营的了吗?”


    底下的百姓们跃跃欲试的心缓缓降落下来,重新恢复了低声敛气的样子。


    别说算账了,大部分人连认对自己的名字都困难呢。


    更何谈经营?


    比起谢君仪辩论内容的强大煽动性,陆无双显然更具有冷静的智慧,他摆事实讲道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轻易令大多数在场的人改变了自己原来的想法。


    是哦,人家世家之所以富贵,也是祖上一分一分攒下来的,就这么让交出来,确实有点不太对。


    尊卑有别,厢军都是上辈子做了恶事,这辈子才去从军的,死了也是他们的妻小倒霉,总不能强行令别人同情吧?


    若真让世家去养,那回头还算是国家的军队吗?知道的是为了朝廷分担负担,不知道的还以为世家养兵呢?回头发生战乱,那些士兵们到底是听陛下的,还是听给他们养家的世家们呢?


    造反因素简直大大的!


    童启坐在下方,眼见着陆无双从手足无措到冷静如同机器,心内也不由感慨起来,有些人的确天生就适合辩论,越是这种大场合,越能全神贯注,专心致志,这便是传说中的抗压型选手吗?


    越挫越勇的那类?


    好适合被派往前线督战啊?感觉文官能当成半个武官用的样子。


    童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轻微的出着神。


    双方辩论很快结束,随着自由辩论的木槌被敲响,真正精彩的时刻,仿佛也正式到来。


    谢君仪和陆无双分站两旁,身着一白一黑两种颜色的长衫,如同无极中难以融合的两方一般,正式开始对垒。


    谢君仪率先攻击,道,“反方辩手说的极其高大上,但有一点自始至终一直在回避,那便是在如今国库空虚,朝廷无法负担厢军遗孤的情况下,世家如此富有,为什么不能拿出一部分为国效力?别说什么厢军遗孤不懂经营之事,除了店铺,还可以给米粮,我们华夏书院即使一穷二白,还在去年黄河决堤时,联合了各大商铺世家赈济灾民呢!而反方一直回避这个问题,是不好开口,还是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掏这笔钱呢?”


    在场的河南府观众们悄默声挺直了胸膛,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模样。


    对面的陆无双慌乱一瞬,很快冷静下来。


    “谢兄怎么知道世家没有付出?不说其他,便是吴郡陆氏每年也有施粥施米的活动,天雄高氏更是经营了许多家育幼院,几乎养起了北方大半被舍弃的女童……”


    “所以,这些女童为什么会被舍弃?不正是因为战争而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吗?你所谓的付出,只是逢年过节施舍一些粥米,这与施舍乞丐有何异?他们明明是为了国家而战死,守护的是你们大部分人的土地,捍卫的是你们大多数的财产?正常的百姓们遇到战争,退就是了!可他们呢?始终坚守在前线付出生命,难道便是为了这么一点点施舍的米粮吗?你们心中可有一瞬间的尊敬与感激?”


    “账不是那样算的。”


    “诸位看看陆兄的说辞。账?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在你们眼里就是一串串冰冷的数字,所以才会听到这个提议如此跳脚吧?”


    “谢兄完全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指的是整个大奉朝的百姓们都在为了这场战争而付出,没道理只盯着世家们,也许世家们没有出太多的人力,但是每年缴纳的粮税、资产,却是普通人的数千倍。”


    “那么我试问那些钱从何而来?”谢君仪打断道,“天子不与民夺利,才致使的国库空虚,可世家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枉作君子之仪,却趴在数万百姓的脊背上,如同吸血的蚂蟥一般,连拿出一部分无关痛痒的钱财,都做出此般恹恹之态,难道又是什么骄傲的事情吗?”


    “竖子胆敢放肆!”


    观众席上的世家再次被气得跳脚来,当场指着谢君仪的鼻子,就想开骂,却被身后的童继本一把捂住嘴,强行噤声。


    角落里的童启默默后撤了一下,心里感叹谢君仪这小子的毒舌敢说。


    难道是因为本身就出自世家的原因吗?说出这话,莫名有种难以言喻的底气。


    还挺爽的。


    柳三变连忙敲了三下木槌,竭力维护着礼堂内正常的秩序。


    “观众请噤声,正方继续。”


    谢君仪轻蔑的看了一眼堂下那熟悉的人,挑眉道,“我说完了。”


    若没看错,方才那位应该便是他父亲的世交好友了。


    想必这次回去肯定会和老头子告状的。


    不过告就告吧,他还生怕气不到对方呢。


    在华夏书院几年,他喷人的功夫见长,这才哪儿到哪儿,不过小场面罢了。


    陆无双强行压下涌到胸口的怒气,干脆连谢兄也不叫了,直接就称呼谢君仪道。


    “你这皆是谬论。不与民夺利,指的是不从商,与百姓计较那些蝇头小利而已,而世家的累积,大部分源自于前朝多代的赏赐与奖品。你怎么知晓世家的祖先们不像是如今的厢军们一样,拼死在战场上搏杀过呢?我们从未有过轻蔑边疆战士的意思,相反,我们十分维护他们的荣耀,但一切皆有章法。世家与百姓并非敌人,我们皆属于同一个阵营之中,都是大奉朝人,战争谁也不想看到,这也是为什么童山长千里奔赴西夏,游说谈和的原因!”


    “只是这责任并不能归结于我世家一方罢了,若朝廷征召,那我们自然可以共同帮助去解决遗孤安置问题,可陛下不言,我等也没道理擅专啊……”


    两方你来我往,火药味越来越浓,到最后更是几乎撕破了脸。


    声音也越加高昂上头。


    随着柳三变宣布辩论赛的结束,在场的所有人仿佛从梦中抽离,经历了一场头脑风暴,如同被反复拉扯的风筝一般,久久难以缓过神来。


    童启等了一分多钟,这才缓缓走上台,宣布下面的辩论结果。


    “这的确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辩论赛,两方势均力敌,就连我也难分伯仲。这样吧,我这里有一摞票,下面有请在场所有听完辩论赛的观众朋友们,从左到右,依次上台,为自己认可的论点,投上自己宝贵的一票吧。是输是赢,让我们交给大多数去选择。”


    童启将自己手上的卡牌拿出,这是他之前低阶卡池里抽到的,有点类似于


    那种扑克牌,应该是小孩子的玩具,硬硬的,不容易弯折,用来统计票数,再合适不过。


    而两个辩手身前,则被抬上了一个透明的箱子,用来计票。


    如此光明正大,毫无遮掩,完全没有暗箱操作的可能性,令众人忍不住一愣。


    谁也没想到,最后的胜负竟然是在场的观众们决定的。


    他们皆以为既然是童启举办的这场辩论赛,那一定是有其偏向的,所以结果自然也会是童启去宣布。


    不管谁赢谁输,他们都可以大做文章,说童启包含私心。


    可对方直接交给了现场的百姓们,那完完全全就是不在控制之内了。


    一时间,就连吴老等人都愣住了。


    大礼堂一共有一千三百个位置,可楼梯上、门口挤着的,但凡听完全程的百姓们,都被计入了投票的权利之内,一共凑齐了一千六百八十二人。


    他们依次从左到右,接过手里的权利,又将这权利投到自己偏向的辩手箱中。


    陌生而简单的动作,不知为何,却让人感到一股说不出的神圣感。


    在场的百姓们内心茫然,这好像是他们从出生开始,第一次被人在意态度和想法,明明只是来凑热闹来的,却好似自己也发了言,平平无奇的想法,也被赋予了千金般。


    因着这场猝不及防的投票,一众世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压根没有串通的可能性,几乎匆匆给陆无双投完,便站到了一旁。


    所以大多数人这一场,都是凭借本心,投出的喜恶。


    当结果唱出来,自然也更具有真实感。


    唱票结束,不出所料,谢君仪胜。


    童启唇角微扬,并不意外。


    实际上若论辩论内容,陆无双明显是优于谢君仪的,可站位不同,人心自有偏向,有偏向,就绝对不可能做到绝对公允。


    这辩论赛本就是他为了启发民智,想要把大家没有想到的,或者从未想过的,一直忽视的内容,借个由头搬到明面上来而已,那么百姓做出任何反应,都属于正常。


    因为这源于他们被压抑了数千年的意见,被看见的结果。


    吴老等大儒当场愣在了原地,世家、贵族们则难以置信,纷纷扭过头去看后方那些低着脑袋的平民们,愤怒又无力。


    陆无双骤然卸下了所有的力道,颓丧无比。


    努力了,但没有成功。


    他身后站着无数大儒又如何,百姓们敌意抗拒,他便失去了最大的基本盘。


    童启悄然将他叫到一旁,低声询问道。


    “你虽然输了,但条理清晰,言之有物,还算是有些特长之处,既如此,你愿不愿意从补录生开始,先进入华夏书院学前班观察后效,若能在小组实践或者赛事中获得荣誉,便转为正式的学生,如果违法违纪,则永久开除学籍,再不录用……”


    童启话音还未落,对面已经连忙举起了手,双眼亮晶晶的就如同夜空中的启明星一般。


    “我愿意,我愿意!”


    管他什么备选生、正式生呢?


    话都放出去了,能留在华夏书院自然是最好的!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群人是真的有本事。


    只辩论赛这一次就能够看出来,不过一个小小的选题罢了,便能吸引的那么多大儒来帮助他理清思路,提供论点,这在吴郡的时候,怎么可能会发生?


    即便他是陆氏的,可陆氏嫡系多了,连他大哥都没有多少名气,哪里像这一次,只是个入学考核,便如此的万众瞩目?


    更让他受到打击的是,谢君仪那小子。


    几年前对方还和他是同一个档次级别,这才几年啊?悬殊竟然拉的如此大了?


    这让他怎么甘愿!


    旁边大奉朝报的记者看到结果,忙记录下来,绑在鸽子的腿上,便让其紧急送往京都。


    而随着报纸上的第一场赛事被加急报道出来,两方的观点更是引爆了无数的争论,支持谢君仪一党的人庆祝胜利,如同打赢了仗一般欢声笑语,而陆无双一方则不满这个结果,又各自在其他小报上对骂了好几期,才勉强压下了火来。


    赌坊里,哭笑的人如山一般,东家则抱着银子,喜得眉不见眉,眼不见眼。


    不过也有好处,因着这场赛事,厢军遗孤们终于被注意了起来,不仅有很多人捐人捐物,多加照拂,还编撰了歌谣文章,歌颂厢军的不易与苦难。


    世家们也做慈善的人开始增多,救济乞丐的救济乞丐,收养幼童的收养幼童,大奉朝一时间风气大善,他们似乎真的怕童启的提议成真,甚至还主动捐了不少的钱粮给朝廷,说是以支持前线战士辛苦等名义,劝户部收下。


    皇帝一一笑纳。


    原本心中对于童启的不满,也随着这场比赛带来的收益而烟消云散。


    同时对童启的确会赚钱一事,也越发信服。


    谢家家主在听闻消息后,独自坐在书房内很久。


    他既欣喜于自己家族的人竟然出了一个如此长面子的孩子,又为其说的那一番话而感到愤怒。光是世交让他管一管儿子的信便几乎填满了大半个柜子,令他这才终于注意起与庶子的关系来。


    有心拉拢一番,缓和一下,可写了好几封过去,却被谢君仪看也不看,直接当踮脚的撕了,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第一场辩论赛结束,童启并没有急匆匆立马将第二场的选手们给抬上来,而是准备了午饭时间,请各大儒去食堂里填补一些肚子。


    顺带也看看他们书院内的风景。


    其他的百姓们,则为他们搬来了自动售货机,摆放在大礼堂门口,允许他们随意购买,取用热水等物。【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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