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报纸头版
“木知府?”
童启猛地站起身,看着牢房外站着的木奎盛,惊讶无比。
老实说,其实当年木奎盛在河南府当知府的时候,童启并不喜欢他。毕竟其人贪婪无度,又十分迷信,压根没有什么符合一州知府的能力与资格,可当他走了,与新任知府顾信之比起来,又让人觉得木奎盛这样的人都算是好的了。起码喂够了钱就行,为难别人也大多都是光明正大的为难,但凡有利可得,就不会随意干涉,遇到不擅长的,也不介意放权暴露自己的无知。
很好懂。
上次听闻消息,还是对方升迁回朝廷,担任提点刑狱公事的时候,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再次遇见?
木奎盛笑盈盈的捧着自己的大肚子,令吴县令打开牢门,俯身走了进来。
“相隔一年了吧,久没见面,我已胖了几分,可没想到,童山长却还是这般……年轻。”
对方视线滑过头顶,憋了许久,才说出这么个词来。
童启微抽了一下嘴角,强忍住不去在意。
可系统却无情的拆穿道,“哈哈哈哈他是想说你矮吧,怎么会有人两年都没长个子啊!”
用力的将对话框点了叉,童启伸出手请木大人坐下。
“我也没想到竟然会是您来。您这是……又升了?”
一般枢密使可都是朝廷一品大员,这升官速度,飞的吧?
木奎盛忙摆了摆手,道,“哪里有那么容易?上次升官托的还是童山长的福,这一次,怕是又要借您的光了。我是和枢密使齐承胤齐大人一同来的。这一次,你可是做了一桩大事啊!”
他将朝廷里听到这事情的反应一一讲给了童启听。
圣上那边还好,倒是内阁里的大人们,有一个算一个,几乎都快气疯了。他们本已经快拟定好了与西夏的和书,连每年“赏赐”多少钱都说定了一个数目,谁想到童启一箭,直接断绝了他们以往所有的努力。
“三殿下那边也是十分惊讶。”
自入了朝堂后,木奎盛便加入了三皇子一党,所以如今,勉强也和童启算是半个自己人。
他说道,“咱们这一派其实无关和与不和,反正也没有武将,原本三殿下也是偏向和的那一方,但得知此事后,立马就变了!他托我跟你说,虽然有些意外,但他十分理解你的心情,毕竟文人气节嘛,不能忍,很正常!而且你送的那个报纸的想法,非常不错,尤其与活字印刷术配合起来,那简直就是完美啊!京城里,三殿下已经打算先做出一期试试水了,他有直觉,若能做成,这怕是名留青史的好主意!所以临来时,特意嘱咐我给你送一份来,过过目!”
木奎盛偷摸将怀中的报纸拿出,递给童启。
怎么说,这也算是历史上的第一份报纸了。
三皇子虽不大聪明,但有一个绝佳的优点,那便是听话,只要他认为是对的,便绝对服从照做,即便不大明白为什么要如此做。
因此在童启指导下创办的第一份报纸,一上来,便十分符合现代的模式。
三尺长,一尺五寸宽,四开四版,铺展起来,大概能占据整张书案的大小。
其上蝇头小楷,密密麻麻,有广告,有话本,有新闻,有图案。虽用的最廉价的纸张,可却胜在印刷清晰便捷,价钱也按照童启所建议的,三文一张。
甫一推出,便受到了整个京都强烈的欢迎。
从一早他们华夏书院每个月校刊的争抢速度,其实就能够看出,大奉朝百姓对于娱乐的强烈需求,而三皇子这份报纸,承接的恰如其分。
且不同于校刊专业知识的排外性,这份报纸更接近于现代的娱乐小报,定位也是普普通通的居民,从娱乐八卦到政治新闻,因背后靠着的是三皇子,所以也十分敢讲,尤其是这头版头条的主笔人,用词辛辣,一上来,便直接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愧为丈夫,竟对西夏屠戮童稚袖手旁观,斯文败类何以忝列朝堂?】
好家伙,一上来,就骂了大半个朝堂的文人,牛哇!
他忍不住瞅了一眼主笔,见到署名乃是:哭哭夫人。
更觉讽刺感拉满。
“三殿下将这份报纸,取名为大奉朝报,初期一周两刊,等人物配置齐整,一切上了轨道,再看情况进行增刊。这第一版,便讲的是你的事。”
要不怎么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呢?
这活字印刷术和报纸,放在童启手中用处不大,毕竟他也不可能自己去创办一份这样的东西,明摆着找死吧?
可放在三皇子手上,那却刚好合适。
甚至因为对方出身皇家,未来有可能是大奉朝的主人,所以连一贯敏感垄断了文字书籍的世家,都不太敢明晃晃的反对。
而三皇子也是个识趣的,当即投桃报李,替他引导起舆论来,不仅极其细致的讲述了当日发生的事情,用词也颇为昂扬,从边疆每年受损的将士讲到西夏劫掠侮辱的百姓数量,其画面之惨烈,情绪之愤懑,简直看得人忍不住当即拍桌子报名参军,上战场跟西夏人厮杀起来。
嗯,的确是个写新闻的好苗子。
就是
涉及到他本人的部分,有些夸张。
童启只看了几行,便认为赞的太过了,像是在描述什么民族英雄一般,顿时讪讪的挪开了眼,尴尬道。
“替我谢谢三殿下,可这事情形容的是不是有点夸张,尤其是我的那部分……”
“哪里夸张?就这,三殿下还不满意,觉得过于低调了呢!”木奎盛接过那报纸,打断道,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舆论这方面,有我们盯着,问题不大。倒是你自己,要多加小心一些,这次的事情可大可小,主要还是看西夏人那边的态度,圣上已经令枢密使齐大人带了礼物,想办法去和西夏人缓和关系,他是主和党一派,难免不会在其中动什么手脚,你多多防范,莫落下口实。”
这说的,便是回头审问时的事情了。
童启眼皮一跳,忍不住追问道。
“你的意思是,圣上也是支持和的一派?”
木奎盛小心翼翼看了看左右,冲东方抱了抱拳,“我出发时,圣上对此事并无表态,但我听身边的大监说,原本圣上是十分愤怒,不愿意打的,可在听说了死亡的百姓名单后,却犹豫了很多。”
童启若有所思,这说明对方的确看到了曹家的事情,心中的天平开始逐渐倾斜了。
怪不得,明明派了主和派的枢密使,却又将三皇子旗下的木奎盛,一同送了过来。
想来,皇上也是在犹豫,要不要打吧?
京城里,关于西夏和童启的事情,仍旧在争论不休。
有着三皇子在大奉朝报上的煽风点火,如今大街小巷基本上都知道了环县发生的事。
岳灼华焦虑难安。
她知晓,这件事情背后应该有很多人在拉扯权衡,自己一介女子,压根帮不上什么忙,可毕竟算是当事人之一,亲眼见到童启那么大个小孩被投入监狱,又怎么可能不担心?
偏偏因着她偷跑出去,被岳父发现,还因此挨了打禁了足,不准再出门,所以连带着丫鬟小厮,都难以知晓外界的消息。
呵呵,好歹也是一甲出身,怎么就怂的那么厉害?
他也就不知道,西夏小王子的那一箭,差点就是她射出去的,不然的话,估计得吓得当场晕倒吧?
岳灼华嘲讽的想着。
一屁股躺在床榻上,哀怨的滚了几圈,长叹一口气。
另一边,快马加鞭带着曹家一系四口人回到华夏书院的童继本,却面临着截然相反的场面。
“什么叫做山长被扣押了?到底怎么回事?”
“你怎么能把山长留在那里呢?他才十一岁,再怎么,也还是个孩子啊!”
“疯了,简直疯了!丢了谁也不能丢了山长啊?其他事情有什么重要的,咱们整个书院缺了谁都能够运转,可缺了童山长,那便是一盘散沙!”
……
一大堆先生、家长们紧紧围在童继本的四周,争先恐后的问询着,将他急得满头大汗。
章县令和柏老也听闻了此事,忙派人上山查看。
童继本口干舌燥,将童启的吩咐一一转述,顺带着把曹家四口人暂时安置在了宿舍里,令王小花和邢御医帮忙照顾其伤势,这才与潘阆等人说明了西夏犯边的事情。
要不怎么说一个书院里的饭,吃不出两样人呢?
华夏书院的先生们听完这事,个个义愤填膺,没有一个人认为童启做错了的,反而觉得朝廷实在是怯懦,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竟然不敢反击?若不是山长到了现场,亲眼看到,他们还不知道事情竟已然过分到了如此地步了呢!
可即便愤怒,也无济于事,就像山长说的那样,这事情涉及到朝堂,不是他们一两个文人便能够左右的。
只能等着圣上和西夏那边的态度放出来,才知结果如何。
如今之计,关键是要守好学生们,他们年轻气盛,若是知晓,难免会做出冲动之事,影响大局。
于是,几位先生私下商量后,统一决定暂时关闭华夏书院出入口,封锁消息,等一个月过后,童启的事情顺利解决,再行公开。
学生们得知后,均唉声叹气,抱怨不断。
可也没怎么疑虑,毕竟山长不在,潘阆先生是出了名的严厉,补课加点,也算正常。
倒是谢君仪等人十分不平。
他们又不打算那么快科考,干嘛连唯一的休息时间也要牺牲占用?
反正山长也没回来,早一日晚一日的,能耽误什么?
匆匆给学生们开完会,先生们回到各自的办公室,提笔研墨。
潘阆给徐常侍写了好几封信,托他打听此事的后续,并央求着其在皇帝面前多多帮忙,敲敲边鼓,善待童启。
而温叶辞等人,则是跟自己在环县附近的远亲们写信,令其帮忙走动,务必多照顾一下山长大人。
勿使其在牢房里受了委屈。
第二日清晨,距离学院院墙最近的藏书阁内,一大早,便有几位学生造访。
吭哧吭哧的和木铜人打完架,谢君仪扛着梯子,坐在墙头上,急切的小声唤着人。
“快一点,我好不容易才从保安队那边争取到的时间,咱们只有一盏茶,等过了这一会儿,院墙就要重新通电了,届时咱们都得电死!”
小侯爷沈亦颤颤巍巍的顺着梯子往上爬,一脸担忧。
“你确定真的关掉了?万一突然来电怎么办?而且这墙好高!我们翻过去,会摔死的吧!”
之前贼人夜闯书院,被电的大小便失禁的事情,他可是最清楚的!
绝对不想成为第二个!
谢君仪嘚瑟的晃了晃脑袋,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来。
他是谁?最擅长的便是沟通关系了,靠着每日的食堂抢饭,他早和安保队的领头王队长混熟了,不过是个院墙开关罢了,他暗地都看着对方操作好几次了,早学会了,甚至还偷摸试过,确保无事,这才敢带着人出门。
哪里会有什么危险?
柳三变站在底下,不屑地嘲讽道。
“就你怂,不过翻个墙而已,有什么可怕的?要是不敢去就别去,还一年级呢,说出去丢死人,我学前班的都没你胆子小!”
“你才怂,翻就翻,怕什么?”
沈亦被挑衅的起了火,将衣服的下摆往裤子里一塞,顺着木梯便跨坐在了院墙上。
谢君仪率先落到另一边,伸出手,稳稳将其接下。
三个臭皮匠终于在门外相聚,顿时得意不已。
其实他们出去也没什么事,不过就是在书院里关的久了,有点不耐烦,想要追寻点刺激,听闻这个月伊川县有集市大会,便蠢蠢欲动,想要去凑热闹。
三个小孩子头一次干“坏事”,个个兴奋不已,揣着兜里一早换好的银子,便往山下走去。
有那沧澜村的村民看见他们,还颇为疑惑,这怎么不是旬假,却见到学生下山了?
几个人先换过校服,到县城里的成衣店买了一身新的换上,然后便慢悠悠逛起集市来。
伊川县一年一会。
每逢这个时候,很多小商小贩都会远道而来,贩卖东西。摊主们早早将布棚撑起,从五彩斑斓的丝绸、精致的瓷器,到新鲜的瓜果蔬菜,应有尽有,看得人目不暇接。正中央的空地上,杂耍艺人卖着力气,展示着各种新奇的技术,什么胸口碎大石,抛彩球,吞剑之类的,连三小只都给看迷糊了,不知不觉便跟着人群喝彩、给赏钱。
他们手拉着手,怕走丢,从头一口气逛到尾,直至尽兴,这才走到一间茶馆内,歇歇脚。
偏偏其内正在讲述着童启一箭射死西夏王子的事情,说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且说那童山长手持长弓,箭在弦上,满弓如月,对着西夏小王子,横眉冷对,怒喝一声,道:尔等胆敢犯我边疆?!只要有我童启在,便绝不容你等猖狂!其声,如雷霆炸响,震得四周树叶都簌簌发抖。可那西夏王子却猖狂无比,强掩着惊恐,嘲讽道,就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酸秀才,还想拦我?做梦去吧!说罢,他抱着女童,便想要扬长而去,那模样,当真是嚣张至极!可童启是谁?那是华夏书院的童山长,文武双全,岂是好惹的?只见他大喝一声,弓弦响动,那箭头仿佛带着天火,火星子直冒,嗖的一声,正中西夏王子胸口!”
“那王子惨叫一声,吐血倒地,临死前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我堂堂西夏王子,竟死在你这等文人手里?我死也难以瞑目啊,
苍天不公,既生我,又何生你童启?!说完,一命呜呼。剩下的西夏人,见领头的王子死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跑,可咱们那环县的吴县令却是个怂包,不说追敌寇,反而一见到那尸体,便气的直跳脚,骂童山长多管闲事,耽误了朝廷的说和大业,二话不说,就把童山长关进了大牢。即便受到如此委屈,童山长却依旧不怨不怒,他长叹一口气,道,哪怕我不动手,那西夏人也早晚要犯边,我死不足惜,只要能让朝廷看清西夏人的狼子野心,我死得其所!那声音,悲怆无比,如同洪钟大吕,响彻云霄,令在场之人无一不为之动容!”
底下的无数妇人耳中听着,眼里也不由落下泪来,擦拭不尽。
可三小只却直接听傻了。
刚开始他们还十分热血沸腾,想着不愧是我们华夏书院的山长,就是厉害!可当听到其被关进牢房那里,便觉得不对劲起来。
什么牢房?
你们在说什么?
我们山长被抓了?怎么可能!谁这么大胆!
柳三变腾的一下便站了起来,怒哄哄道,“你们瞎说什么?我们山长出门访友,只是还未归来罢了,哪里就有什么下狱之类的?什么西夏王子,吴县令?你们到底在讲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旁的谢君仪和沈亦也皆是一脸的不信。
在他们的认知中,山长就是最最厉害的,谁也不可能伤到他半分,怎么可能像那说书人说的那样,被人关进牢里?
高台之上,说书人不耐烦的甩了甩手中的报纸,没好气道。
“这又不是我说的,人家那报纸上都写了,你们可以自己看嘛。”
报纸?
那是什么?
谢君仪忙从其他人手中买了一份,急匆匆翻阅着。
这才知道京城里已经仿着他们的校刊,搞出了什么小报来,那报纸上极尽详细写着他们山长在环县经历的事情,和说书人说的不是一致又如何?
这一下,直接令三小只慌了手脚,连忙拿着报纸就往回赶。
第72章 第72章编外学生
此刻,华夏书院内的安保部门也吓得要死。
谁能想到换个班的时间,就有三名学生翻过院墙,直接逃出去了?潘阆先生通知他们的时候,王队长的小脑都快萎缩了一瞬!尤其是这几个学生还都是家世背景比较厉害的,但凡有一个出了什么事,那就是真的提头来见的程度!
一群人吓得连忙派人下山去找,还没走到县城,半路便碰到了气哄哄赶回来的三个人。
“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山长被抓了?”小侯爷沈亦率先发问道,一脸的愤怒与难以置信。
“对啊,我们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也太过分了吧!”
“我们要去救山长,别拦我们!”
三小只毫无遮掩的意思,直接站在书院门口便大声嚷嚷了起来,整个华夏书院瞬间传遍,几乎所有学生都知道了童启入狱的事情,别说读书了,就是坐,也坐不安稳。
如今书院里的学生不多,大部分都是被山长亲自招进来的,因此雏鸟情结,也最在乎童启!
尤其是不少人还受过他的恩惠,勤工俭学或开导教养,在所有人心中,都有一个心照不宣的共识,那便是先生是先生,山长是山长。
先生只能是先生,可山长却是【朋友】、【老师】、【父亲】、【此生最珍爱的人】、【永远追随的道】……
因此,当这个核心突然出了事,那影响的不仅仅是一个位置,而是半个世界的崩塌。
所有人急得抓耳挠腮,二年级更是连考试都不想考了,当即就要收拾东西,前往环县,营救山长。
潘阆等人急匆匆阻拦下所有群情激愤的学生们,大声呵斥道。
“若你们去了,那才是真正的愚不可及!对面什么身份,你们什么身份?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而已!只你们现在的模样,难不成是想一个个排着队用人头去和西夏人辩驳吗?为什么山长不肯让我告诉你们,正是怕会发生这样的事!你们如今,只有好好读书,努力科举,方为正道,不愧山长的苦心啊!”
“我也不瞒了,他为什么千里迢迢去环县,不正是为了给你们请来当过官的老师来华夏授课吗?若不是此,又哪里来的横生枝节,受困下狱?现在,你们还要在这种情况下再添混乱不成?还不快回去坐着,好好读书考试!”
学生们被骂的垂头丧气,赶了回去。
而吴韧则内疚无比。
他知道,山长所作正是为了他,若不是他迷茫时向山长询问“何为官,如何当官”之事,山长也不会特意为了他去寻找当官之人,来华夏任职,也就不会因此身陷囹圄!
想起自己曾经在河南府大牢里经历的惨烈环境,吴韧便心如刀绞。
他一个从小吃惯了苦的人都尚且适应不了那样的环境,山长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又哪里能承受的住?
想着,他终于还是忍不住站起身,往外走去。
汪启元直接挡在他的身前,将其拦下。
“你要去哪里?”
“营救山长。”
“就凭你?”汪启元不屑的冷哼一声,“我知道你也担忧山长,可这个时候,任何人都能去,唯独不能去的便是咱们!你忘了河南府之事了?明年就要参加乡试了,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若是你前往环县出了什么事,只会令山长更加分神!你还是少添些乱吧,我已经让父亲和全胜镖局的人带队前往环县,照顾山长,剩下的,咱们只能等。”
旁边的刘卜温也点头称是,“没错,如果咱们去了,只会让朝廷更加怀疑山长的目的,如今之计,只有想办法努力在明年考中进士,只有咱们真的入了朝堂,才能真正的帮到山长!”
吴韧咬紧了牙,握住自己的拳头。
他知晓汪启元说得对,就连一贯冲动的常仕进此刻都比他要更加理智。
读书,当官,在这一刻开始变得具有实质性。
他只有爬的最高,才能报答山长的恩情。
一瞬间,整个二年级教室内只剩下快速的翻书声,清虚子站在后门处,欣赏的点了点头,悄然退去。
可他们不动,不意味着就没有人动。
华夏书院内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蠢蠢欲动的学生。
及至半夜,安保队的防卫系统再次被人悄然关闭,谢君仪、柳三变以及小侯爷沈亦包袱款款,沿着乡间小路,便直接出了城,连潘阆都没有拦住。
谢君仪出身世家,钱最多,他出钱;小侯爷沈亦背靠侯府,他搞定的路引;而柳三变则是提前找好马车,顺带着拉上了医科班的王小花,以备不时之需。
万一山长受了伤,无人照料呢?他们总得带一个“奶妈”回血吧?
谢君仪和沈亦一脸的惊讶,“你怎么会认识王小花?她不是隔壁医科的吗?咱们读书都不在一栋楼里的,你如何见的面?”
柳三变一脸嘚瑟道。
“那是你们没有门路,况且,你们多大,我多大?我还没到男女大防的时候呢,所以她们并不避讳我。隔壁整个医科班的姐姐们我都认识,她们经常给我带好吃的,上个月的那个山楂丸,便是王姐姐给我的。”
啊……怪不得,他们就说哪里来的山楂丸,也没见到食堂有卖的啊,原来
是隔壁医科的!
很少和女孩子单独相处,谢君仪和沈亦均有些不太适应,尤其是以往他们遇到的女性不是长辈就是丫鬟,几乎很少平等的对话过,猛地身处同一个马车内,顿时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到哪里去了。
倒是王小花十分的自然,一路上不仅准备了茶水吃食,还带了专门的各类草药及医科工具。
“这是新研究出来的晕车丸药,如果不舒服可以提前吃一粒。”
她从挎包里掏出几颗黑乎乎的丸子递给几人。
似乎半点没有把他们当成男人,只纯粹的视作了病患。
谢君仪与沈亦愣愣接过,一旁的柳三变则侧过身,低头小声询问向王小花,道。
“你走了,那曹时序怎么办,他腿上不是还有伤?”
因着人缘好,柳三变消息最是灵通,自然也知晓童启去环县的真正目的,以及曹家的事情。
王小花小心翼翼抬眸瞅了一眼其他两人,压低了声音道,“放心,他们我交给了虎妞去照顾,反正只要静静修养换药就行,山长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没什么大碍。”
若是早知道山长会在环县动刀,她就应该无论如何请求对方带她一起上路的!
啧,凭白错过山长第一次手术的画面,这令她遗憾不已。
因此一听说柳三变等人要前往环县,她立马便跟了上来,要求同行。
四个人就这么水灵灵前往了西北之地,小小年纪,便勇敢跨越了半个大奉朝,去经历第一次的冒险之旅。
当然,他们走时也没忘留书一封,告诉潘阆先生。
直接将对方气的要死,连带着把书院的安保部门又训斥了一顿,提升了好几个等级,这才勉强罢休。
且说童启住在牢房内,每日悠闲,但也并非一无所获。
他收了两个编外的学生,没错,正是学生!
一个是狱卒许明奕,对方乃是华夏书院的铁杆粉丝,尤其喜欢各种探案集,在童启入狱之前,便读过华夏书院所有的校刊。
初次见面,他便像是请求夸奖的小孩子般,将所有校刊一一罗列在童启面前,兴奋说道。
“除了前两次,实在是抢不到,后期所有出的,我都托人收集起来了!您写的那些探案故事,简直绝了,我反复看了好多遍,实在是喜欢不已,简直就像是……就像是给我的人生指明了方向,令我打开了新的世界!您明白吗?”
童启局促不已,听着许明奕滔滔不绝讲述自己的故事。
也觉得十分神奇。
说来也怪,这许明奕家境不错,父母乃是环县出了名的马贩子,世世代代以贩马养马为生,与槽帮那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怎么也算是当地一个豪绅之家了,可偏偏养出来的亲儿子却对马半点不感兴趣,只喜欢那些打打杀杀,残酷狠厉的事情,尤其对案件之类十分钟爱。
父母担心其走歪,于是死缠烂打之下,托人谋了个缺,让其当上了环县的狱吏。每日就是泡在牢房里和犯人闲聊,商讨着案件里的细节,而童启开始连载起探案集之后,他便彻底入了迷,立志要当一名侦探。
不仅想办法混入了牢房里,还积极争取到了童启的负责权。
那什么棉被、锦缎便是他拿过来的。
每日三餐,也几乎是换着花样,如同供奉一般殷勤。
童启听他谈吐,也不是没有读过书的,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只是对科举文章不大感冒,一心研究案件,便知道估摸着是个天赋开在单项点上的神人。
刻意指点之下,对方进步神速,不到一周的时间,便破获了环县大部分的悬案,连同十年前的档案都差点翻了出来,令整个衙门风气为之一肃。
的的确确是个有天分的。
童启惜才,不忍其这个天赋被丢失,于是便收了他为俗家弟子,编入华夏书院学生档案中,算作明年入学,但不强行要求对方一定要来上学。
特事特例,以后私下授课,就在信中进行即可。
许明奕大喜,没有想到自己竟还能有如此造化,当即第二日便在牢房里摆了谢师宴,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
童启没什么可给的,便只能将藏书阁里的木牌赠与他,表示其今后乃是华夏书院一员,可随意借阅书籍,享有每个学生应有的权力。
而另一个学生,就有点不大好说了,乃是个神偷,叫做苍蝇。
其实他原名叫做神影手来着的,可是因为影字和蝇字读音相似,做的又是这种暗活,因此便被人戏称为苍蝇。
这小子多少有点反骨在身上,虽和童庆安出生一样,无父无母,可却不想伸手要饭,而是学会了偷。
只要他盯上的,便几乎没有偷不到的。
滑不溜秋的很。
原本环县县衙是怎么也抓不到,可自从对方听说童启被抓进了牢里,便直接上门自首了,非要关进和童启同一间牢房中。
不少人还以为他也是童启的迷弟,可谁知对方一见面却表示。
“我听说你身上有点邪乎,会各种的术法,能够让雷电之力给自己使用,所以很好奇。咱俩打个赌,若是我能够从你身上顺利偷走三样东西,而不被抓到,那你就得教我这个术法!相反,若是我暴露了,那以后便是你的人了,你让我往哪里我就往哪里,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如何?”
童启:……
这话说的怎么如此暧昧?什么你的人我的人,我没说想要啊!!
然而,小小的年纪,正是中二十足的时候,并非童启说拒绝就能拒绝的。
于是一场没人喊开始的比赛悄然发生,正吃着饭呢,他一把拉住了伸进自己兜里的手。
好家伙,这娃来真的?差点就将他身上的电动剃须刀偷走了?
那可是花费了他一张高级抽奖券才得到的啊!
要不是系统提醒,他就丢了!
童启一脸防范,捂住自己的兜,道,“你输了。”
刚开始便立马结束,苍蝇呆愣在原地,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他想不通怎么会被发现的,明明一开始对方压根没感觉啊?虽不大清楚那东西是干什么的,但看童启一脸心痛珍惜的样子,便知道应该是个值钱的。
苍蝇泄气不已,但愿赌服输,见许明奕拜了师,便也死皮赖脸跟上了童启。
一口一个师父、山长的。
就这么被强买强卖,收了两个徒弟,童启无语至极,但见到对方拜师后乖乖巧巧,再也不乱偷东西,便索性也不管了,就当是扶危济困,日行一善,劝人归正吧。
而靠着这两个徒弟,童启在牢狱里的生活,也空前绝后热闹了起来。
直到枢密使大人召见审问。
对方叫做齐承胤,乃是内阁一位退休的首辅大人长子。
年纪四十岁上下,八字胡,吊梢眼,大蒜鼻,甫一见面,便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看起来十分阴险。
“你便是童启?那个煽动民心,挑唆我大奉朝和西夏友好关系的人?”
童启站在牢中,借着昏暗的灯火,看到对方手里拿着的和书。
只一面,便迅速清晰了对方的政治立场。
第73章 第73章半夜审讯
环县的牢房乃之字形设计,越往里,便越是阴暗湿冷。
为了恐吓折磨犯人,令他们早□□供,所以审讯室一直设计在最里端。
童启大半夜被从牢房里提溜出来,按坐在椅子上,本能的挣扎了一下。
湿漉漉的地面黏黏糊糊不知道沾着什么东西,煤油灯分挂两旁,映照出墙上的斑斑琢迹。
空气中一股发霉的味道,枢密使齐大人十指纤长,拿起旁边桌子上的东西,温柔把玩着,就如同在抚摸爱人一般。
借着光,童启才发现,那些竟然都是刑具。
“这个东西,童山长应该不认识吧?乃是女刑犯常用的拶子,只要将手指夹入其中,轻轻拉扯,便会瞬间收紧,造成剧烈的疼痛。我曾有幸见过一次,眼睁睁看着对方的十指被齐
齐夹断,痛不欲生。不过我觉得那还是比较干脆的,像是这颗铁钉,就比较折磨了,据说插入甲缝之中,可以将人所有的指甲全部剥落,但却不截断,造成甲壳与肉分离,但却共存的神奇场面,伴随着每一次新肉的长出,那旧旧的甲壳就会被顶开,反复摩擦,就连武将都难以承受几次这种折磨。不过童山长是文人,手又白嫩,想来应该不会那么麻烦?”
他绘声绘色的与童启讲解着。
放下那铁钉后,又缓缓拿起一旁的铁鞭,那鞭子上密密麻麻皆是倒刺,还沾染着一些不知道从哪里剥离下来的肉,血呼啦,看的人分外恶心。
童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稍稍后仰了一下脑袋。
讲实话,他有些慌了。
浪是浪,作是作,笃定皇上应该不会杀他,可万一这大奉朝妖魔鬼怪不安套路出牌,真给他上点“干货”,以童启如今的身份,也是真的阻拦不了什么。
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他强撑着,硬着头皮讲道。
“按照大奉朝律法,刑不上大夫,我没有定罪,此时应该是不能被上刑的吧?”
枢密使笑盈盈放下手中的东西,表情幽暗。
“是啊,但是你若亲口承认自己别有居心,那就不一样了。”
他故意趁着大半夜,一个人没有通知,拉着童启出来审讯,不就是想营造这样一种吓人的气场,逼迫对方就范的吗?毕竟不过一个十一岁的孩子罢了,还是个文人,前程远大,何必要咬死了牙,坚持己见呢?
一旁的许明奕头皮发麻,见状,悄然退了出去,忙往外通风报信。
齐大人瞥了一眼,没有在意。
反正今日夜还很长。
他绕着童启慢悠悠转了一圈,好奇的俯下身,将他的脸颊微微抬起,审视着。
似乎在估量就这么个小个子竟然能够射伤西夏王子?实在是神奇无比。
“嗯,倒的确有点年轻气盛的样子,可惜,过于愚蠢,难免遮挡了狭窄的视野。”
他拨开童启的脸颊肉,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一脸的不屑。
“以文人之姿射杀西夏王子,很骄傲吧?三年前,柏大将军还在环县驻扎的时候,光是每年阻挡西夏人的进攻,便挡下过上百次,救下不知多少黎明百姓、马匹粮草,被当地人称赞为绝世英雄。可不过才三年而已,还有谁,记得他的存在?是,你是痛快了,现在外面的人可都叫你大英雄呢,可你知道,朝廷这次要因为你,造成多大的损失吗?听闻你是个有名的词人,写的一手好文章,那不知你俗物如何,可能分得清基本的好赖?”
他嘲讽的将旁边的和书一把扔给童启,令他查看着。
“这是朝廷内十年的军需报表,你想战?好,那我便让你看看战的后果是什么。柏将军驻守环县二十年,每年的嚼用粮草,高达1500多万贯,这还不包括他们的武器、盔甲、马匹、战损、抚恤金,若是哪一年修筑了城池堡垒,冬夏多发了两件衣服,这个数字,便还要再往上翻个两番……”
而这还只是一条战线罢了。
东北部的契丹族、南部的交趾、新晋崛起的女真,再加上守着沿海地区的蛮子军……
怪不得朝廷中人人不想打仗,这不战,每年的军费花销便已经足够惊人了,若是开打,那损失的钱又要从哪里来?
增税吗?百姓不叛乱才怪!
原本内阁与西夏皇室商量好的“岁贡”一年是10万两银,20万匹绢,可如今童启射了一箭,这个数字便要再往上增一倍之多。这还是西夏王室愿意既往不咎的情况,若对方执意要打,八成还会是柏大将军率军出击,就算按照平日驻军的四倍花销来算,那金额就已经高达6500万两白银,可即便赢了,又能如何呢?最多也不过是出一口气,抢过来一个州大小的地盘,占据的,却是一整年税收的百分之七十!
但凡一个会算账的,都能得出两者之间的优劣。
因此朝廷对吴县令的要求一直是,只要能稳住西夏人不犯边即可,至于杀没杀几个百姓,抢没抢几个妇女,比起这天价的军需来说,那都是小事。
“所以,你以为就你一个聪明人,别人都是傻子?热血,呵,可这份热血背后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呢,谁来承担,你能来承担吗?自以为是,自作聪明!蠢材!就这,还教书育人呢?只是看到你,我就能知道你这书院教出来的学生,是个什么模样了,不过都是写口中念着之乎者也的庸人罢了!”
童启微微皱起了一点眉头,无语的笑出声来。
账不是这么算的,对方明显是在偷换概念。
他低头快速估量着,很快便得出了如今大奉朝记录在册的士兵数量,竟然有八十多万人!
看来历史上北宋初期的雏形模式,已经渐渐显现。
冗兵、冗军、冗费,已然成为了拖垮整个朝廷的大问题。
见到童启冷笑,齐大人挑了挑眉。
“笑?怎么,你至今还觉得你那一箭,是好的吗?”
“我从未觉得我那一箭是好的。”
童启乖巧的坐在椅子上,看了眼旁边桌子上的刑具,半点没有慌张的样子,仿佛只是在讲一个人人皆知的道理一般。
“我承认,当时我射出那一箭,有些冲动的成分,但我相信但凡任何一个大奉朝的子民在面对那样的场面时,都不可能忍得下来。齐大人,我理解你的出发点,但我并不赞同你的逻辑。按你所说的意思,我们求和乃是为了避免消耗更多,可对于一个山贼来说,初期对方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是最好打的,若等他做大变强,成为一只百人队伍,那我们需要付出的力量就得乘以百倍。一时的割肉喂鹰,或许能够暂时让西夏停止进犯,但当那只鹰吃饱喝足,变得庞大,亦或者叫过来了隔壁的狼群,一同求食呢?你还会觉得,自己能够抵抗吗?”
“曾有一个伟人说过这样一句话,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一味的退让并不会让你的敌人变得仁慈,只会让他们更加贪婪。”
旁边的烛火猛地炸开,发出急促的噼啪声。
齐大人阴沉着脸色,俯视着童启,质问道。
“所以,你是觉得,即便倾家荡产,战也比不战要好?”
“不,”童启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事情都不是绝对的,有其他的方式可以解决军费的问题,但西夏的野心,必须压制!这不是死几个老百姓装作视而不见,就能够化解的,而是得告诉他们,我大奉朝不容冒犯,即便家中的一根稻草,也不能随意夺取侮辱。”
齐承胤站在牢狱之中,静静的注视着这个尚不足十一岁的孩童,沉默不语。
门外,许明奕慌里慌张的带着吴县令赶来,忙伸手阻拦道。
“不能打,不能打!齐大人,还请给三皇子几分薄面,千万不能对童启动手啊!”
这可是他们如今整个阵营里最名声大的文人,若毁了,那三殿下还不得气疯了?
找他算账?
童启见吴县令匆匆赶到,心底里也不由松了一口气,抬手将快要掏出的匕首,又重新塞了回去。
好家伙,刚才那一瞬间,他还以为对方真的会上手,差一点,就像系统说的那样,暴起反抗了。
没想到……
别说,这种背后有人的感觉,还真有点爽啊!搞得他都快要心动,真加入三皇子旗下了。
齐大人冷笑一声,“原来是三皇子的人,还没入朝,倒是找好了靠山。行吧,既然你如此信誓旦旦,那我便看你有什么方法,能解决这西夏之事。明日,我要负朝廷之命前往西夏王廷谈判,你,跟着一起。”
“什么?”
吴县令和许明奕等人皆吓了一大跳。
让童启去西夏王廷?那和让他送死有什么区别?
如今的西夏小王子仍旧在重伤昏迷之中,西夏王这个时候,见到他,怕不得拔刀相向吧?
童启若
有所思的看着齐大人,然而对方却没有令人拒绝的意思,仿佛只是来通知一声般,说罢,便转头离开了牢狱。
吴县令忙伸手将童启扶了起来,担心问道。
“没事吧?他没有伤害你吧?”
童启摇摇头。“没有,他只是吓唬了吓唬我。”
没错,吓唬。
如果童启没有感觉错的话,这位齐大人似乎并不像传言中的那样是个绝对的守和派,今夜来此,也并没有多大的敌意。
仿佛只是来听一听他的想法,判断一下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罢了?
对方对西夏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呢?又究竟打算采取怎样的方法呢?
实在是令人好奇-
这边虚惊一场,而另一边,快经历了一周的时间,华夏书院的四个小孩才总算到达了环县县城。
谢君仪和沈亦脸色发白,整个人都快瘫倒在了马车上。
像他们这种出身,哪里经历过如此的长途跋涉?
因此一掀开帘子,看到满面的风沙,破败的城墙,便重重的叹了口气,陷入了深深的崩溃之中。
“咱们先去哪儿?”
柳三变坐在车前询问道。
“酒楼!我要去这个县城里最大的酒楼!呕,我急需梳洗,好几日没有沐浴,我身上都快馊了!”
谢君仪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袖口,满脸嫌弃。
“不,咱们要先去见山长,梳洗什么梳洗,山长还在牢里受罪呢,你怎么忍心自己先享受?”沈亦争执的坐起身,令马车掉头往县衙里去。
“那也不急于这一时吧,再说咱们就这么过去,能见到人吗?”
“你不去怎么知道能不能见到?事在人为,实在不行,我就,我就把我爹爹的令牌拿出来,让那县令给我打开牢房!”
两个人一步不让的争执着,柳三变烦躁不已,刚想问问旁边王姐姐的意见,便见到对方看见了什么,瞬间变了脸色,跳下马车,追了过去。
“等一下,王小花,你要干嘛去?”
三人被吓了一跳,连忙驾车跟上。
许明奕拿着大包小包的吃食,穿过巷口,刚准备进入药房再采买点药品,给师父路上带着,便被一个女孩子一把抓到了角落里,用银针怼到了脖颈处。
“你是谁,为什么会有我们书院藏书阁的令牌?”
对方冷冷问道,凶狠十足。
第74章 第74章兵分两路
紧跟上来的谢君仪等人这才后知后觉注意到了许明奕腰间佩戴的东西,顿时神色一变。
“藏书阁的令牌?它怎么会在你的身上?”
要知道,华夏书院两大重地,一个是后山,另一个便是藏书阁。
尤其是藏书阁,因为其性质特殊,就连三皇子来时都没有被带着前往参观过,唯有得到山长亲自认证,发放的令牌,才能进入。
这基本上相当于华夏书院的“学生证”了。
而一个远在西北荒凉之地的环县人,又怎么可能会有?除非……他是从谁身上抢的!
当即,谢君仪几个人便迅速脑补出了一场大戏,悄然握住腰间的武器,全身紧绷,做好了为师报仇的准备。
许明奕瞅了眼脖颈处的银针,又看了看身前几个人的年纪和穿着,试探着问道。
“你们……难道也是华夏书院的人?”
也?
他知道华夏书院?
几个学生尚来不及反应过来,许明奕已经迅速通过他们的神色得到了确定。
“原来是师兄师姐们!”他忙行了一礼,“幸而你们来得巧,不然再晚,恐怕就要错过山长的最后一面了!”
王小花等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什么?最后一面?山长怎么样了?”
“不是,那群老东西竟然真的敢伤害山长吗?我跟他们拼了!”
“写折子!我立马要回去让父亲写折子,上告给朝廷!”
“他们竟敢对文人如此……”
几小只慌得不行,完完全全忽略了许明奕口中的称呼,顿时撸起袖子,便要往环县县衙而去。
许明奕忙拦下来,解释一番,他们这才知晓原来是昨日枢密使大人夜审童启,今日说好了要带着山长一起前往西夏和谈。
也就他们赶得巧,不然只差几个时辰,和谈的队伍就要出发了!
“这么急?可山长不是刚杀了西夏的小王子……”
这个时候去,不是明摆着寻死嘛!
小侯爷沈亦一脸担忧。
其他的孩子们也俱是眉头紧锁。
“不行咱们就劫狱吧!好歹把山长先救出来再说,不然等真去了西夏,焉能有再回来的可能呢?”谢君仪提议道。
柳三变一脸无语,“你说得轻巧,若是能做,继本叔他们肯定早就做了,而且咱们又不认识这里的人!怎么救?”
几个人光天化日大喇喇商讨着“大不敬”之事,一点没有遮掩的意思,突然想起什么,又齐齐将脑袋转向了许明奕的身上。
不对,他们也不是完全不认识这里的人啊!
这儿不就已经有了一个?
许明奕:???-
环县县衙大牢内。
童启一大早便被狱卒叫了起来。
洗洗涮涮,穿戴齐整,如同礼物一般,等待着下午枢密使的队伍一起前往西夏。
苍蝇蹲守在一旁的牢房里,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山长,山长,咱们什么时候跑路啊?我已经让兄弟们准备好了,只等您一声令下!”
童启安安静静的坐在案几前,正研墨写着什么,听到他这话,忍不住笑出声。
“谁说咱们要跑路的?”
“不然呢,您不会真的要前往西夏吧?那里可都是野蛮人!一声不吭是真的会杀人的!”
童启摇摇头,并未作答,只是将信件全部写完后,封存好,一并交给了旁边的狱卒。
“这两封,一封请发往京都交给三皇子,另一封则发往伊川,递给柏盛青柏大人,拜托了。”
那狱卒连忙摆手道。
“童山长不必客气,许哥已经跟我们打过招呼了,您的信件我们一定会安然送过去的,放心吧。”
其实,一开始,童启也并未想着要亲自前往西夏。
毕竟那地方不属于大奉朝范围内,且混乱不堪,根本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书院山长能够左右的,而且马上期末了,他还得回去发放考卷,整理学生们的升学、招新等事务,没办法在此地久耗。
可昨夜齐大人的那一番言辞,令他稍稍有了点改观。
谁也不想看到战争,如果能够不打仗便解决问题,那自然是最好的。
国家安稳,读书才能够安定,若大奉朝此刻兴起动乱,那么第一个受害的,自然是明年等待乡试的这群考生们。
他亲自去一趟虽未必能够改变什么,可凭借着对历史的推演与了解,多多少少也能够防范一些。
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这西夏一行,看来还真是避免不了了。
不远处,细细碎碎的嘈杂声响起,牢狱门口,许明奕领着三个身高不一的人小心翼翼走了进来。
“你们需得快一些,最多只有一盏茶的时间,枢密使大人马上就要来了!”
童启闻声,抬眸望过去,只见谢君仪、沈亦、柳三变、王小花四人整整齐齐站在牢房门口,正扒着木栅栏,眼泪兮兮。
“山长!”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童启一愣,没想到这几个小孩儿竟然会来此。
继本叔肯定是不可能带他们来的,潘阆先生也决不会放心,那么,只能是他们偷溜出来的了。
这胆子,万一路上遇到个什么山贼匪乱的……
童启忍不住扶额叹道,“你们不好好在书院里读书,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听说了山长被下狱,放心不下,所以来看看!山长,您受苦了,我们已经从许明奕师弟那里听说了,枢密使齐大人来者不善,要不您先跟我们一起离开吧?咱们避一避风头,等事情过了之后再回来!”
“对啊对啊,沈亦他父亲是侯爷,咱们可以先去侯府等着,我就不信他们敢搜!”
几小只七嘴八舌,说着便要掏出遮掩身形的衣服往童启身上套,被他连忙阻拦下来。
“稍安勿躁。你们啊你们,我难道没有教过你们君子慎始而无后忧的道理吗?凡事不能只想着自己,还应该考虑到方方面面,这不只是我越狱逃跑就能够解决的事情啊!”
真正的核心在于大奉朝和西夏的关系,而不在于他一人。
即便他走了,也不会影响什么。
可两国的百姓,那可就是真正的遭殃了,且他有直觉,这件事情并非一出难以解决的死局,若是他在,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他不在,才是
真正的一边倒。
给钱或打仗,二选一。
“可西夏,危机四伏,您不能以身涉险啊!”
几个学生一脸担忧,童启长叹了口气,知晓他们的关心。
说不暖那是假的,都走了大半个疆域来这儿了,总不能让孩子们就这么离开,打道回府,那未免有些无情。
他想了想,挥挥手,让几个人靠近一些,道。
“这样吧,咱们兵分两路,西夏,我必是一定要去的,可还有一件事,我始终无法放下,正好你们来了,可以帮着我解决一二,就当做是你们的课后实践了,若完成的好,我自有奖励。”
奖励?
四小只顿时竖起了耳朵,靠了过去,一脸的兴奋。
谁不知山长手里有好宝贝?
每次拿出的东西,那都是世间罕有的好物件!
光是上一次蹴鞠赛奖励的徽章,听闻便有不少人寻了工匠妄图复刻出来,皆没有做出,后吴韧师兄将此作为定亲信物赠给了未过门的妻子,更是别提有多浪漫,令人羡慕了。
关键还是其背后的意义,乃是绝佳。
那可是象征着山长的肯定,整个书院里脱颖而出的存在啊!自然是拼了命也要拿到!
头一次被委托如此大事,几个人认真的听着,不住点头,虽有的地方一时无法理解,可也全盘接受了下去。
言毕,童启看向了旁边的许明奕,道,“你也一起,和他们共同行动,环县的事情我就交给你们了,等回来后,我可是要查看你们完成的答卷的。”
“是!”
许明奕见到几个人一脸的兴致勃勃,不由咽下了后续的话来。
他本来是准备和山长一起前往西夏的,但这几个学生又是头一次来环县,没有人看顾不行,因此只得听令留下。
一旁的苍蝇眼见着他们离开后,这才忍不住问出了声来。
“山长,您为何不让他们陪着一同前往西夏呢?毕竟他们的身份在那里,多个人也多个护身符不是……”
他可早就听说过了,华夏书院有侯府出身的小公子,还有大名鼎鼎的谢家嫡系,今日一看,想必便是其中两位了,若一同出使西夏,即便帮不上什么,也能令朝廷投鼠忌器,不敢随便抛弃他们。
童启自然知晓这个道理,只是,利用学生,并非他的习惯。
在他这里,每个招收进来的学生都是独一无二的宝贝,不能因为身份不同,便去借势或者消耗。
西夏形势不明,他一个人闯便够了,其他人,没必要一同犯险。
苍蝇听完这番解释,心里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平等,尊重?
这好似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听到过的词汇,本以为不过是虚词,但没想到竟真的会被人贯彻始终,当做真正的道理去遵循,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头一次,自小便没有父母的苍蝇,竟然从童山长的身上,感受到了那种无私的父母之爱,只这份爱,便令他忍不住靠近沦陷,哪怕飞蛾扑火,也愿意守候下去。
所以即便童启说了,不令他跟随,他也乔装打扮混进了仪仗队里,一同前往了西夏。
许明奕、谢君仪等人高站在城墙之上,注视着几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越过边境线,往西而去,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此去危险重重,也不知何日才能归来。
而他们能做的,只有尽量在大后方完成山长所发布的任务,为此次的和谈多争取一点可能罢了。
但愿,一切顺利。
童启安坐在马车内,低头查看着木奎盛递上来的礼物清单。
“这些,便是我们此次和谈,带过去的礼物。齐大人的意思是,能和,则还是以和为贵,朝中不少人还是希望尽量能保住你的,毕竟百姓们呼声很高,皇上和三殿下对你也极是喜欢,所以这一次你过去,要想办法跟西夏王道个歉,大家相视一笑,也便算了。他那小儿子,我们打听过了,并未死,只是肩膀上中了一箭,如今重伤未愈罢了,还有得救。只要西夏王不掀起战事,那么我们就还按照以往的岁贡继续进行。”
“岁贡,指的就是每年免费给对方送个十几万两的白银吗?”
童启无语的反问道,木奎盛尴尬的摆摆手,示意他见好就收。
童启无奈的细看过去,只见这礼单上,不仅有着绢棉布匹,几名御医,还有着上百来的女子一同随行,不由皱紧了眉头。
“为何还会有女子出现在仪仗队里?”
不是说送给西夏王的礼物吗?
木奎盛一副男人都懂的模样撞了撞他的肩膀,道,“不是说西夏少女人吗,我们这也是对症下药。”
童启瞬间便黑了脸。
难怪历史上靖康之变能够做出将大量皇室女性及宗妇一同送往金军营中的事情,合着这源头竟然是在这里?
他冷笑一声,自认不算什么大男子主义的人,但依旧觉得用女人去求和,将国家的兴衰耻辱全部算在女人身上的这种做法,实在是丢脸至极!枉为男人!
尤其这群女孩子才不过十二三岁!正是上学的年纪!
哪里就肩负起什么国计民生了?
他提笔直接将这百人女子划掉,没等木奎盛出言阻止,便从怀中掏出了一枚水晶球来。
这是他在牢里闲着时用几张低阶抽奖券偶然抽出的东西,本打算回头留着用来哄医科的小姑娘们,用作学业奖励,如今看来,倒是适合作为华而不实的“礼物”赠给西夏王室去。
木奎盛一双眸瞬间被吸引住。
“这……这是何物?”
看起来像是琉璃做的,但巴掌大的玩意儿,里面竟然还布着景?随着上下左右的颠倒,便如同那大雪翻飞般,纷纷扬扬的落下,绝美而精致,一看,便价值千金!
“我也是偶然才得到的,仅此一个。你看,若拿这个来抵那一百名女孩,如何?”
木奎盛狠狠心动了。
他忙前往前一个车厢中去询问枢密使齐承胤,对方自然也是惊讶非常,很快同意。
毕竟一百名女子在大奉朝,实在不值几个钱。
“倒是童山长,没想到还有点子无用的恻隐之心,倒是令我们羞惭了。”
齐大人阴阳怪气的说道,童启忍不住回怼。
“嗯,是该羞惭,毕竟朝廷里当官的都是男人,出了事,却总让女人来帮忙擦屁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没有断了奶呢。”
“你!”
齐大人没有生气,倒是他旁边的侍卫各个拔刀相向,羞辱异常。
对方晦涩的垂眸看了一眼童启,若有所思道,“童山长伶牙俐齿,希望回头到了西夏,也能够依旧保持才是。”
说罢,他转身回了队伍的最前方,吓得苍蝇差一点便暴露身份,一路扛着童启往回跑了。
一行人走了大约二日多,才总算到达了目的地。
西夏王廷居于环县往西,三百公里左右的兴庆府内,地址大概相当于如今的银川市贺兰山东麓。
整个城镇与大奉朝并无太大区别,主街道呈凸字形,分为前中后三个部分,正中间一条宽阔大道,连接着主殿,其余偏殿则如同众星拱月般环在四周。绿色琉璃瓦铺就的屋顶上,趴着脊兽等祥瑞,富丽堂皇,精致异常,远比华夏书院系统出品的教学楼还要再漂亮个好几倍!
值得注意的是,玻璃出现也没几年,可西夏王廷内所有的窗户却都被换了个遍,足见其财力之厚!
一位将军穿着铠甲带着人前来接应,许是提前打了招呼,他们一行畅通无阻,直接被带进了主街道之中。
并无阻拦。
直到靠近主殿,童启这才被缓缓请下了马车,与枢密使和木奎盛大人齐齐站在一处,等待着西夏王的“召见”。
凭借着灵活的身形,苍蝇悄然越过人群,守在童启的身后。
而两旁的西夏侍卫则在听到童启名字的一瞬间,纷纷怒目而视,忍不住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齐大人瞟了一眼,没有在意。
不一会儿,一个热情宽厚的年轻男人便快步走了出来,行礼道。
“还请诸位见谅,父王偶感风寒,今日恐不能到场了,便暂时由我接待各位使团的到来,诸位里面请。”
齐大人和木奎盛皆是脸色一青。
他们代表的可是大奉朝,那西夏王竟然敢称病不出,只派一个王子前来接待?实在是胆大包天!
可因着是来和谈,几个人也只得暂时咽下这口气,并未发作。
一行人被请入了殿内。
接待他们的乃是西夏大王子李德明,童启曾在历史上读到过这个人,其宽厚聪慧,目光远见,颇有政治头脑,不仅使西夏在塞垣之下“有耕无战逾三十年”,还一手缔造了西夏的繁荣时期,为他的儿子提供好了绝佳的起兵条件,为今后大宋、辽、西夏三足鼎立创造了初始根基。
他客客气气的引着几人入座,态度恭敬而热情,提及小王子的事情,更是一脸唏嘘。
“也是他年纪小,不懂事,总喜欢逞凶作恶,如今得到一箭,也算是个教训。父王其实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母亲有些伤心,日夜难安罢了,倒是辛苦朝廷里的各位大人,为我们劳心了。”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谦逊而有礼。
齐大人笑盈盈令人奉上礼物,满口客套。
呵,说着不在意,那大军倒是退啊,他们千里迢迢过来,好歹也是朝中的一品大员,可西夏王却连接待都没有接待,还敢说没有异心?
骗鬼呢吧。
旁边的木奎盛不悦的垂眸喝了一口茶,又苦又涩,翻开茶碗,见里面皆是茶叶沫子,又缓缓盖上。
童启眼观鼻鼻观心,乖巧的坐在一旁,没有说话。
可李德明却将视线缓缓移到了他的身上,“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想必,这位便是一箭射中了我弟弟的童启童山长了吧?早就听闻其才华横溢,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知对我西夏王庭可还满意?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没想到这词竟然都流传到了这儿,童启有些惊讶,忙起身还礼,口称不敢。
一旁的齐大人深深的看了眼童启,没有开口。
他们就这样被留了下来,住在王庭中,准备第二日的和谈事宜。
而童启则独自被放置在了侧殿里,成为了使团中唯一一个闲下来的人。
苍蝇一身侍卫的衣服,小心翼翼端着水,进来给童启洗漱。
“山长,这个王庭有些奇怪啊。”
“哪里奇怪?”
童启接过擦脸的帕子简单擦了一下。
“您看他们用的东西,非金即银,就连洗脸的盆子都雕着花,看起来极为精致,可我见那些侍卫们吃的东西,却连咱们最穷的百姓们都比不上!聊起来也奇怪的很,我问他们西夏王身体怎么样了,他们竟然问我哪个王?简直搞笑,难不成,他们还有两个西夏王吗?”
童启手下一滞,瞬间惊讶的抬起头看向他。
苍蝇一愣,“不是吧?难不成真的有两个?”
童启忙令他噤声,这才小声解释起如今西夏的格局来。
大部分人都认为西夏乃是纯粹的外邦人士,其实并不是。如今的西夏王李继迁,乃是夏州节度使李彝兴的孙子,正儿八经被唐朝加封过的,后来在后晋、后汉、后周时期,也都得到了朝廷的认可,大奉朝建立初期,他态度臣服,又是协助军事行动,又是进贡战马之类的,其族兄李继捧更是在几年前直接将大奉朝的夏、绥、银、宥、静五州归还给了朝廷,只为求一个王的封号!要不是李继迁不满,觉得这是自割腿肉,起兵反抗,只怕如今的西夏早没了!
因此,如今的西夏政权,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稳定。
有人想打,自然也有人想和,和朝廷并无多大差异。
主战的支持如今的西夏王李继迁,那么主和的自然便推举其族兄李继捧!
两方争权夺利数十年,不足为惧。
因简单读过这一段历史,所以童启也十分清楚如今的西夏内部是个什么模样,按照正常的走向,李继迁没多少日子了,真正需要防备的其实不是他,而是他们今日看到的大王子李德明,以及其儿子——那个历史上著名的狠人李元昊。
这俩人,才是真正颠覆了原本北宋的罪魁祸首人物。
值得防范。
至于什么小王子之类的,那压根就不被记录在历史上,自然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简单讲解了一番,苍蝇瞬间顿悟。
童启则带着他一同走出偏殿,前往觅食。
这西夏哪里都好,就是吃的不太行,正如同苍蝇所说的那样,即便是给使团的饭,也皆是掺了糙米的那种,菜也是难吃的紧,一荤一素,味道还不如童启带过来的杂粮饼干。
好不容易找了一壶热水,提回住处,两个人各拿出两桶泡面来,打算补个餐,墙头上却突然冒出一个脑袋来。
“你们在吃什么东西?”
童启两人均被吓了一跳,抬起头,这才发现是个虎头虎脑的男娃娃。
对方整个头顶被剃得干干净净,独留下边缘一圈结成短辫,耳垂上挂着一个圆环,随着说话轻轻的荡漾着。
童启挑了挑眉,心里不由有了个猜测。
“我们在吃泡面,你又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泡面?那是什么东西?好吃吗?”
那男孩子并未回答,直接徒手从墙上跳了下来,看的人心中一悸。
他毫无防范,大喇喇的走了过来,满脸写着“好奇想吃”几个字,手一伸,直接说道。
“我乃大王孙李元昊!你的东西归我了。还不交出来!”
童启俯视着这小娃娃(总算有个能俯视的身高了),一把按住泡面的碗,问道。
“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跟我要东西?”
李元昊一脸蛮横,“我管你是谁,难不成还能有我尊贵?”
童启缓缓扯出个笑容来,恶魔低语道,“上一个抢我东西的,如今还躺在床上,重伤未愈呢,你要不回去问问你小叔,再来决定?”
李元昊愣了愣,顿时瞪大了双眼。
“你……你就是那个射伤了我小叔的人?不可能吧,怎么会这么矮?!”
童启:……
第75章 第75章开启义诊
都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因着这句话,童启和苍蝇直接吃完了整桶泡面,连汤都给喝的一干二净,半点也没给李元昊留下!
“啊啊啊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说你矮了,分我一口,分我一口!”
李元昊巴巴站在一旁,紧紧的拽着童启的袖子,哀求道。
可直到对方吃完,连碗底都给倒了过来,
也没有任何心软的意思,不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童启心满意足,打了个饱饱的嗝。
他最喜欢欺负熊孩子了,尤其是这种历史上声名赫赫,现在却还没有发育起来的人物,简直有种替天行道的爽感!
抹了一把嘴,将这熊孩子推得远了一些。
童启一边擦着手,一边继续吓唬他。
“再哭,可就要把人给招过来了啊,你应该是瞒着父亲偷溜出来的吧,别回头东西没吃上,还得白挨一顿打!”
李元昊的声音顿时小了些,一脸控诉道,“呜呜呜你欺负我,我要告诉我爷爷去,让他杀了你。”
“好哇,尽管去,看你爷爷敢不敢,不过是多一箭的事情,正好我也让人评评理,我们大奉朝使团千里迢迢来此,身为东道主,你不仅不请我们吃好东西,还敲诈威胁起来了,这算是哪门子的道理?嗯?”
他挑挑眉,拿起一旁的树枝挥了挥,破空声引得对方连忙忌惮的后退两步。
别人若说会打他,李元昊肯定是不信的,可童启说打他,莫名的,李元昊觉得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毕竟这家伙就像是不要命一般,连一向受宠的小叔都敢射!且妥妥是朝着心口而去的,看诊的医师都亲口认证了,若不是小叔当时躲得快,只怕顷刻间就会毙命。
自己才几岁?最好还是不要去招惹这种活阎王的好。
李元昊咬了咬牙,呸了一声,气呼呼的转身离开。
然而刚走出侧殿没几步,又猛然停了下来。
越想越气。
不对啊,凭什么他要退让,就算那童启嚣张跋扈,武艺高强,可这里是西夏啊!难不成他们一群人,还奈何不了一个小矮子不成?
尤其那泡面,闻起来味道那么香,若吃进嘴里,简直无法想象会有多美味,这次错过,他肯定会心心念念后悔一辈子的,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难不成就没有什么能让那小子乖乖掏出来送给他吃的方法吗?
李元昊用力的思考着,突然,他想到什么,眼睛霎时一亮,忙挥了挥手,将一旁的侍卫叫过来,低语几句。
对方听完,满脸怀疑之色,简直疑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幻听了。
但碍于小王孙的命令,也只得硬着头皮,前往做事。
且说另一边,被留在环县的四个学生也并没有闲着,刚目送完使团离开边境,便被许明奕带回了家。
许家家大业大,自是不缺住的房间,再加上本身就是当地出了名的马贩子,因此住的地方也格外敞亮。不同于伊川县的精致与端庄,许家更像是那种粗狂的北部乡宦之家,只前院,便几乎有半个华夏书院的操场那般大。
四个孩子一进入,便齐齐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大大的马厩,一排排各色小马驹,健硕而可爱,看的人眼花缭乱,心动不已。
谁不爱马?
作为大奉朝如今最顶级的代步工具,每个男孩子的心愿,便是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匹小马驹。
而能够养得起马的人家,更是富贵的象征。
柳三变从小便和父亲闹着想要一匹,可惜有价无市,从未遇到过合适的,今日猛地见到如此多,顿时双眼发亮起来。
就连旁边的王小花和沈亦等人也是一双手直接黏在了上面,压根走不动道来。
君子六艺,其中包含的一类便是御马车,只可惜华夏书院住在山上,地方有限,所以并未开设这样的课程,这也一直是不少学生深感遗憾的地方。
谢君仪倒是个见多识广的,看了看马蹄和牙齿后,便出声问道,“你们家这马不错,多少钱一匹,卖吗?”
见到几个人真心喜欢,许明奕笑着摆了摆手道。
“若是喜欢,回头我各自送你们一匹,这些不行,这些都是已经订好了的,准备送往西夏去的,卖不了。”
“送往西夏?”
头一次知道他们大奉朝和西夏还有生意上的往来,沈亦不由追问了几句,这才知晓原来他们每年和对方都是有榷场交易的,且成交量还不小。
“所以,那西夏人为什么还屡次犯边劫掠呢?他们又不缺钱,又不缺物的。”
“谁说他们不缺物?”
许明奕将一行人带到了书房内,各自上了杯茶,这才细细为其讲解起来朝堂对西夏贸易的各种限制。
原来,虽明面上两国说着正常贸易,可真正西夏人缺的东西,却是一概不允许售卖的,例如盐铁之物,粮食、布匹之类,那都是少之又少,价格也没得选。
“若不是一年只开那么一次,光是这榷场的生意便不知能养活多少人?有的商人讲良心,价格只翻了一倍也卖,有的却奸猾,往往要叫出好几倍才肯卖,态度也极为恶劣,这自然得罪了不少西夏的权贵。他们又不是冤大头,明摆着坑人的钱,何必要去掏,直接抢,反而更省事一些。”
这也就造成了离西夏最近的环县,成为了重灾区。
屡禁不止,却又无可奈何。
其根本原因,还是在于供需不一致。
沈亦问道,“那这种事情,朝堂就不管吗?为什么不干脆设置一个特殊机构,去管理此事呢?”
“谁来管?这种明摆着水深且复杂的事情,背后肯定有不少世家在暗中支持的!”谢君仪插嘴道,冷哼一声,“他们哪里管什么边境稳不稳,只要能赚到钱就行,反正拍拍屁股就离开了,剩下一大堆烂摊子,还是得百姓们自己收拾。”
刚入环县的时候,他便注意到了,这个地方,也有谢家的人。
那老东西向来是无孔不入,若说没猫腻,谁信?
几个人齐齐叹了口气,柳三变忙打圆场道。
“算了,朝廷大事,咱们又管不了,还是先商量一下,怎么完成山长发布的任务,才是正事。”
提起这个,许明奕连忙精神起来。
“对对对,还是这个比较关键,我头一次接收到任务,实在是不知如何下手。”
山长要他们统计近三年内,环县所有被西夏人打杀、劫掠过的百姓及其家庭情况。
可这人数众多,他们要如何查起呢?
总不能喊一嗓子,令大家自发前来登记吧?
“之前黄河决堤,收容难民的时候,我曾见到吴韧师兄他们做过这些,或许我们也可以仿照那个来。”王小花提议道。
“可是那个时候咱们书院里有联合其他县衙发放粮食啊,如今又没有什么好处可领,人家百姓凭什么听你的?”
沈亦连忙质疑道。
谢君仪摸了摸下巴,思考出声,“不然,我们也发东西?反正咱们几个家里都有钱,不如凑一凑,好歹也能一人发一个鸡蛋之类的。”
“可那不就相当于作弊吗?山长说了,让我们自己想办法统计。县衙里我已经确认过了,吴县令从未统计过这些,因此并无参照物,若你发东西,说不定会有那不符合条件的,也来编谎,咱们又得如何查证呢?”
事情顿时陷入了僵局之中。
几小只皱眉思考着,恰巧许家祖母听闻了自家孙子带着同窗回来做客,喜不自胜,亲自令人下了厨,做了一顿好餐饭,叫他们前往享用。
几个人只得转换战场,边吃边想。
席间,王小花注意到许家祖母咳嗽不止,疑似其有咳疾,于是从自己的包袱里掏出了一瓶川贝枇杷膏来,递了过去。
“这乃是我们山长的方子,专治咳疾用的,书院里有先生都因此吃好了,你不如给你祖母也试一试。”
许明奕半信半疑的接过,问道。
“你会医?”
旁边的柳三变忍不住笑出声来,“别看王姐姐年纪不大,可是隔壁医科有名的得意门生呢!不仅得山长亲传,还屡次三番被邢御医和张小娘子齐齐称赞过!说是有医学天赋!”
许明奕
听了,顿时眼睛一亮。
“对啊,医!我想到聚集起百姓们自由登记的方法了!”
整个环县最缺的是什么?毫无疑问便是大夫啊!
尤其这里挨着边境,极其容易受伤,基本上大半的居民身上都是带有暗疾的,可赤脚大夫嫌弃此处贫穷,很少踏足,大家只能忍了又忍,治不好便索性等死。
若是他们能开个义诊,免费为百姓们看病,以此交换人名登记,想来一定是可以的。
“但我只学了半年,会看一些基本的病症,以及简单的外伤处理罢了,更多的,便不会了,能行吗?”王小花犹豫道。
柳三变等人却极其乐观,忙附和着。
“那有什么不行?你不知道,这世上多的是拿着符水就敢称大夫的人,更何况你这货真价实,真有些本事的呢?大不了你就只治疗那些基础病症,剩下的别管,反正你不治他们也是等死,大不了折腾折腾,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若真的棘手,就写信去问先生,邢御医他们肯定会帮忙解答的!”
“对啊对啊。”
在几个人的挑唆下,王小花深深的心动了,正好她这学医的也需要大量的病症积累,作为参考。
于是,他们一拍即合,几日后,华夏书院义诊小实验点横空出炉。
谢君仪负责提供药材、拉拢百姓,柳三变则负责记录,剩下的两个人随时核实情况,整理归档。
斗大的横幅直接拉开在县衙的旁边,上写着:华夏书院义诊处。
免费治病,不收钱。
刚开始,还无人敢来,毕竟王小花作为主治大夫,一看年纪便小的很,且又是个女娃娃,谁知道靠不靠谱呢?万一治死了,那可是一条命啊!
直到一位妇人实在是没钱,抱着高烧了好几日的儿子求到了这里。
反正死马当做活马医,与其眼睁睁见着儿子死去,不如冒险一次。
王小花戴着自制的“口罩”,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确定只是普通风寒后,这才拿出旁边的酒精来,替其擦身,又开了道风寒方子,直接灌下去,不到半个时辰,那孩子便出了汗,情况转悲为喜。
“母亲。”
对方软糯糯的声音称呼道,那妇人当场便抱着儿子跪下,感恩不断,吓得王小花连忙将其扶了起来。
仿佛就此开了个头,之后,义诊点上聚集的百姓们便开始渐渐多了起来。
尤其是风寒类的人群,那更是乌泱泱全部跑了出来,逼得旁边衙门不得不派着官差来此,维护治安,这才勉强得到几分转机。
或许是头一次面对“真正的”百姓们,又或许是环县人民们口中的故事实在是过于悲伤。
几日下来,柳三变和王小花还好,可谢君仪和沈亦的精神却得到了重创,他们内心的震撼无法用言语去表述清楚,尤其是当见到实际生活中的边境人民,有多么忍辱偷生后,那份压抑许久的愤怒,更是久久无法被排遣而出。
“我们一家七口,全部是死在西夏人的手中。刚开始只是我父母亲,他们在庙儿沟取水,正好迎面与劫掠的西夏军撞上,双双死在马蹄之下,后来便是我兄嫂二人,嫂子因貌美被强抢了去,哥哥想着要去营救,却被活生生打死,我肩膀上挨了一刀,勉强躲过。可没想到去年,西夏小王子又带着人进城,一把大火,直接将我们这一片都给烧了个干净,弟弟妹妹们因着年纪小没有避开,纷纷死在了大火中,唯独我烧坏了脸和腿,却留下一命,一直苟延残喘至此。”
破旧的黄土房子内,一个半喇身子皆被烧成疤痕的男人正瘫痪在榻上,缓缓讲述着,眼神平静无波。
旁边放着的破碗中,黄橙橙的泥沙慢慢沉淀下来,便形成了他日夜喝的水。
谢君仪沉默的注视着,不由开始怀疑起自己这么多些年过的锦衣玉食的日子,是否算是一种浪费。
比起那家主的偏心,大夫人的刁难,命运似乎对他已经足够好的了,若是随便投胎给环县的任意一个人,想必他早就活不下去了,更遑论读书。
这些日子,他和沈亦等人统计着环县的受灾人群与家庭。
简直如同见到了民生百态一般,大大开了眼界。
而对于环县的百姓们,更是既怜悯又佩服。
怜悯的是同为大奉朝的子民,他们本不该经历这些!佩服的则是,如此多的伤痛竟没有打倒任何一个人,他们就像是源源不断向上生长的杂草一般,每日竭力的过着这些生活,毫无怨言。
有什么可以帮到他们的呢?
哪怕只是微小的帮助,也行啊。
思及起伊川县如今的繁华,几个孩子不由回忆起山长曾经的做法来,顿时心念一动。
第76章 第76章捷径选择
环县的贫穷,实际上并不只是源于西夏的劫掠,更多的,还包括地主垄断、缺水缺粮,没有支柱型产业等问题……
而其中最严峻的,便是缺水。
“你说此处多长时间下一回雨来着?”沈亦难以置信的调研道。
本地人老实巴交的回答,“条件好的话,估摸着两个月一次,如果条件不好,四个月也没有一场雨的。”
谢君仪等人:……
难怪他们到达这里已经快好几日了,都没见到半点水花,客栈里也很少提供沐浴等服务。
原来是压根就没有水啊!
怪不得每日起床时口干舌燥,空气中像是被抽干了所有水分一般,连呼吸都是浓浓的沙土味道。
不同于中原地带的降雨频繁,适合农作,整个环县一年降水量加起来,也就不到三四十天!取水更是麻烦,只有一处水源地,位于偏僻的庙儿沟处,沟内泉水露头点较多,适合饮用,可距离县城却几乎有数十里之远,光是走都得走上个大半天!唯二的两口井则出水量少的惊人,且井水又苦又涩,根本难以饮用,只能用来浇地。
靠着这些,便想要养活整个县城里的上万人?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谢君仪看着手中的数据,咂舌不已,“就这,因为当地不少乡绅地主从事着畜牧业,需要种植大片的牧草,所以每逢一三五日,都得断水好几天,用作浇地,城里的百姓们若是想要取水,只能提着桶去地头上去求,别说种庄稼了,就连饮用洗漱都是个问题。”
“那么,我们第一个需要解决的,便是百姓们的饮水问题。”
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总不能让他们凭空变出来水吧?
沈亦摸着下巴陷入沉思中。
一旁的王小花提议道,“不如试一试将庙儿沟内的水引出来,到达县城里呢?就像是我们书院里的自来水管一般!”
对啊,自来水管!
几个人齐齐眼睛一亮,许明奕则是一脸的惊愕。
“什么自来水管?你们若真的能解决取水难的问题,别说是与乡绅大户们约出来聊天谈话了,就是县令大人我也能请父亲出头,邀出来,一同商讨此事。”
环县缺水,已然是几百年的事情了,不知换了多少县令大人都没解决,如今吴县令在任上,还算是好说话的,若他们真的能找到方法,那简直就是凭空送政绩。
怎么可能不支持?
“方法有倒是有,可是做起来却或许有些麻烦。”柳三变努力回忆着,自己似乎在哪个师兄的策论文章中,曾经见到过自来水管的制作方法。
可书院内的皆是铁质的管道,环县应该不大好做的出来?
“即便这个无法成功,我们还可以做水车啊,”沈亦突然想起来,“听说毕昇先生已经研制出了龙骨水车,不仅材料简单,还方便灌溉,节水量也非常厉害!”
“对对对,而且我觉得此处不一定是没有水,或许是挖掘的地点没找对呢?我写封信去问问王世昌,他在藏书阁内待得最久,没准能够看到勘测打井相关的书
籍,给我们一点参考呢?”
几个学生七嘴八舌,头一次将所见所□□用到实际生活中,个个皆兴奋不已。
许明奕也相当配合,当晚便拿着计划书去寻了自己的父亲,讲述了他们要做的事情。
许父在当地也算是一个豪绅,虽也怀疑几个小娃娃到底能不能成事,但乐的自家孩子与这些身份的人结交。
且想到那童山长身上种种的神奇之处,没准教出来的学生,也相当厉害呢?
于是他深夜跑了一趟县衙,果然得到了吴县令的鼎力支持。
这华夏书院可是三殿下在支撑,没准这些学生们未来也是他的同僚之一,犯不着使绊子,且不管能不能做成,对他来说都并无什么影响。
成了,那是岁在千秋的免费政绩,不成,大不了就是折腾一通,反正又不是损失的他的面子。
因此环县乡绅们的聚集,远比童启在河南府时的两次讲解要容易的多,且有着许家牵头做担保,很快便筹集了数百两银子,用作改造当地的饮水问题。
他们也算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但凡能抓住一根稻草,便相信的很。
谁都希望家乡能够发展起来,不再贫穷,提供不了太多帮助,但配合总是能够配合的。
因此谢君仪等人这一次的行动几乎是畅通无阻,直接收到了全票的赞同。
几个孩子们也将全部的心力投入了进去,来报答这种信任,完完全全把环县当成了自己的实践基地般,兴致勃勃改造了起来。
不会的就去信,询问书院里的师兄师姐和老师们。
谢君仪还特意为此重启了他们谢家的专属传信驿站,一来一回,只需要两日不到。
源源不断的信件飞回华夏书院,接到信的吴韧和汪启元等人也是震惊不已。
还未开始科举,他们竟然就敢治一县之地了?哪儿来的胆子?
听到是山长的任务,这才多少放下了点心,纷纷献策道。
“既然是山长的任务,那你们雇佣工匠的时候可以提前标明了,优先录取那些被西夏劫掠损失的人家,然后让他们帮忙登记和提供信息,再利用互相察举的方式,去核实真假。我特意去查看了书院里的自来水管道,铁质的你们肯定是不可能允许被制作的,但是陶制的却可以试试。听闻环县多泥沙,烧制起来,取材应该十分方便,或许还可以将此发展成当地的支柱型产业,顺便附带上一张之前山长带着我们烧制琉璃时,使用的高温炉制作样板,你们可以在此基础上,研究制陶工艺。”——吴韧。
“龙骨水车的事我已经询问了毕昇先生,他讲述大部分的水车其实都能够起到调节水源的情况,不过如果你们想要用作灌溉,其实建议可以使用滴点灌溉的方式,之前山长提起过一嘴,后来毕昇先生研究发现,这种方法不仅能够起到灌溉植物的作用,还大大减少了水源的浪费,十分适合缺水地区,昼夜温差大的地方,且减少一定的水源浪费,附带一张写满简易滴灌制作方法的工序二三条。”——汪启元。
“当地既然有泉水,那说明地下水资源一定是有的,可能是开采的人不专业,所以没有挖到,我从藏书阁二楼找到了两本写有挖井相关知识的书籍,名为《水经注》、《河渠书》,其中涉及到的部分我已经抄写了出来,发给你们以作参考。”——王世昌。
“听闻环县畜牧业十分兴盛,那想必也可以尝试一下其他相关的产业,例如羊奶、牛奶之类制作方法。山长曾给我们做过奶茶用以品尝,若是你们能够想办法将其包装起来,卖出去,我觉得未尝不可作为当地的特色,大力发展。而且温差大的地方通常适合瓜果种植,我将书院里盛产的部分植物种子给你们包了一包,一同送过去,可以都试一试。若能种出,不仅能用来酿酒,还可以制作成果脯之类的,前往京都售卖。”——杨舟万。
……
花式的脑洞与回复几乎淹没了整个环县的驿站。
什么叫做背后靠着一个书院啊?
或许就是这种一封信,便能够引起整个书院所有师生上下群策群力,不遗余力的出招吧?
一个人的想法固然有限,可当一群人集结起来,那力量,便是不可估量。
在谢君仪及沈亦的推动下,小团队按照师兄们的观点一个个尝试着,高温炉顺利被盖了起来,工人们也得到了大范围的招聘与就业。
几日下来,环县的风气便明显能够看出来天翻地覆的改变。
人们不在麻木了,眼中闪闪发光的是对未来的憧憬与期待。
“出水了,真的出水了!”
许明奕照着书籍上所写的内容,找到了一处适合打井的地方,挖了不足半日,没想到竟然就真的出了水!
什么叫做知识的力量?这便是了。
且那井水清甜可口,半点没有苦涩的味道,直接令整个环县的百姓们震惊不已。
对这群孩子们也更加信服起来,基本上走到哪里都有一大批人跟随着。
而他们口中总是念叨的华夏书院,也越传越狠,几乎成为了点石成金的神秘之处。
搞得好几百年之后,环县的子弟们都仍旧以能够考入华夏书院为荣。
但凡能中一个,便是全县的张灯结彩,鞭炮齐鸣,比北大清华还要受欢迎!学生的父母更是满大街敲锣打鼓,庆祝不已。
四个男生风风火火搞着建设,统计着伤亡人员,而王小花则继续进行着她的义诊活动。
环县内部,需要治疗的人员远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每日天还未明,摊位前便有人排着队,等待看诊,到了日落时分,队伍仍旧看不到尽头。大部分的病症都是小毛病,或者长久拖延下来的暗疾,几服药灌下去便好了大半,若碰到棘手的疑难杂症,她也会学着谢君仪等人,写信给邢御医和张小娘子,远程摇人。
百姓们别无所有,想报答几分,便拿着自家少有的瓜果往几个孩子们怀里塞。
几乎不用买菜,每日只出去走一圈,四个人便能够收获一大堆。
拒也拒不了。
高温日晒,天天奔波着,没几日,几个孩子们便晒黑了好几个度,与原本的模样大相径庭。
搞得继本叔匆忙到达的时候,都险些没有认出人来。
那将长衫下摆笼统着塞进裤腰带里,蹲在田间查看灌溉的,你跟我说是谢家子?
那黑的如同黑炭般,满头大汗与工人们挤在一处查看烧陶的,竟然是小侯爷沈亦?
那风风火火,一嗓子能够喊得人吓两跳的居然是王小花王姑娘?
那活像是半个月没洗澡,蹲在一旁咂摸着诗词文章,哀叹民生多艰的,合着竟是学前班的柳三变?
有没有搞错,这是经历了什么?
难不成是遇到什么抢劫刁难了吗?怎么个个沦落到如此一副模样,名家风度呢?文人士气呢?你们让我回头怎么跟侯爷等人交代啊!
因着年纪最小,连腿都倒腾不过来,所以柳三变被赶去做了最简单的登记工作,可是他却不满足只是做这些。他想清楚了,当日山长一首词震惊天下,他怎么着也得为了这环县的艰难赋诗一首,来缅怀百姓的苦痛才行,这样才能够引得人感叹,记录下他们此行的所作所为,届时名声有了,也顺便宣传了一下环县的风貌。
双赢啊!
他咬着牙绞尽脑汁了几日,总算憋出了一首,自认还不错,直接发往京都投送到报纸上,果然得到了录用。
一听写词的人才八岁,且出自于华夏书院,不少人传抄不已,皆叹服。
尤其是这词中对于环县十室九空的贫穷惨状描写,更是惊呆了不少人的眼睛。
柳三变也因此小小的出了一下名。
这里顺风顺水超高速做着基建工作,而另一边,童启的两封信也终于顺利到达了柏盛青与三皇子的手中。
柏老长松一口气,见那信上逻辑言语清晰,丝毫没有慌乱之意,且交代的事务更是井井有条,这才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
因着营救曹家的事情,他欠了童启一个大大的人情。
所以见到对方要求他迅速前往书院任职,并帮助潘阆先生管理华夏书院事务,负责二年级的乡试准备一事,便即刻起身,前往了华夏书院。
且不说大家听闻柏老入职华夏有多么惊诧,只说走马上任第二天,柏盛青便毫不藏私,给几个学生们上了一节别开生面的官场认知课程。
所讲的内容,更是大大震撼了每个学生的心。
“你们需知晓一件事,读书并不是为了科举,而是为了做官。科举的路只有一条,可达成做官目的的方法,却有很多。”
在秦朝时,想要做官需要用军功去换,要不就是皇帝直接征召任用;汉朝则是察举制,由当地的长官在辖区进行考核推荐,选取人才;唐朝后,虽科举产生,但依旧是门荫入仕居多,而有才华名声赫赫的人则要么向达官贵人展示自己的文采,要么隐居南山,装作神神秘秘,借名气吸引皇帝的注意。不论哪一种,大家为的都是一展抱负,得到任用罢了,而不是一味的读书,去卷所谓的四书五经。
放着明显的捷径不去使用,那是庸才。
就连现代也有好多并不是纯靠着高考进入清华北大的,
各类减分增分项目,层出不穷,可为什么知道的人少?因为他们没有获取信息的渠道,而大部分知道的都心照不宣,选择了隐瞒。
柏盛青便是这个形同于将他们眼前遮挡的雾障,拨开的人。
他详细给几人讲述了一下当今朝堂里不依靠科举,纯粹是凭借着出身和举荐,当上一品大员的例子,又讲述了一下真正通过科举出来的官员,整体升迁的流程。
直接将几个学生惊得嘴都合不拢,只感觉整个认知都被完全颠覆了。
尤其是常仕进和杨舟万。
两个人在二年级一向都是常年吊车尾,即便拼了命的去学习,去考试,想要获取一个好成绩,可天赋上限就在那里摆着。
怎么争,也是争不过像郭胜开、吴韧这样的人的。
这猛不丁告诉他们,实际上并不用执拗一条路,还有其他的捷径可走,难免让他们心中震荡不已。
柏老拿着几个人院试的成绩,仔细分析着他们明年乡试的可能性。
“其实你们每个人对自己的才学大概心里也是有数的,虽有着知府大人故意刁难的原因,可成绩排名总归不会差出太远的距离。有的人,十岁便能考中秀才,可年近半百,也难以企及举人之列,院试与乡试隔得不是一星半点的距离,如果在院试上就已经排在末尾,那么乡试几乎不必再去思考,大概率是难以中的。”
这话虽难听,但却真实。
因为院试不过是童生们的小打小闹,当地学政出卷子罢了,可乡试,却是中央特派官员,所有历任的秀才皆可参加。
不论是难度还是数量都翻了好几倍。
“所以我并不建议大家全部死杠在科举之路。你们的山长曾告诉我,三皇子殿下多次向他索要过举荐的人员名单,只要一句话,便可以推举做官,这也算是一种上升渠道。但他最多只允许一个人去,你们可以思考一下自己的未来,如果不想参与明年的乡试,或者觉得明年的乡试暂时无法得中的,我建议可以直接出仕,历练几年,届时若再想科举,也并不迟。”
当官要的可不仅仅是会四书五经的人,而背熟了四书五经,也不意味着能够当好官。
他能够看出来,童启和他的想法是一致的,因此并没有刻意只教授学生们读书,而是各种的知识都传授一些。
不拘泥于每个人的天赋与发展。
所以出仕,也未必不是一条好的道路。
听完这番话,不少人皆心动不已,尤其是常仕进和杨舟万,更是陷入了浓浓的思考之中。
其实杨舟万早就不想继续往上考了,越往上,他便越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瓶颈,上一次的榜尾,已经是万幸。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人和人之间是有差距的。
汪启元和吴韧读两遍便能够背的下来的东西,他往往要靠着默读数十几遍,才能够勉强记住。
这并不是说明他蠢,只能说明,他不擅长应试。
若能够越过这些弯弯绕绕,直接当官,于他,自然是一种飞跃。至于升迁或许会差于科举出身的人,那都是小事。
真正阻拦他出仕的,并不是面子,而是对同窗与山长们依依不舍的心。
第77章 第77章王孙求学
浑然不知自己手底下的学生们正忙着基建与思考未来。
此刻,身在西夏的童启,正沉迷于逗小孩的乐趣之中。
别看那李元昊年纪小,可性格却是个不服输的,想要什么,拼了命哪怕丢尽了脸,也非要得到。眼见着泡面没有吃成,便暗地里教唆了门口的侍卫,想办法从厨房里将童启他们没来得及洗的碗给偷了出来,如同做贼一般的蹲在角落里,狠狠舔了一口。
旁边的侍卫:……
他看着自家王孙没出息的样子,欲言又止。
可李元昊却浑然不觉。
他砸吧了砸吧嘴巴,并没有尝出多少味道来,可即便如此,那丰富的调料,依旧一下子紧紧抓住了他的心。
西夏少有美食,连食材都短缺的地方,每日吃都吃不饱,更别说去研究怎么做才能好吃了?即便李元昊是王孙,也不例外,他自小尝到最多的便是烤肉,然后就是各种粗粮做成的窝窝,不说喇嗓子,嘴里简直能淡出鸟来。
这童启什么来头,竟然身上还藏着这种好东西?
有一便有二,尝到了甜头后,李元昊干脆早起晚归,守在童启住的房间门口,一到吃饭的点便装作偶遇,不请自来,想办法蹭吃的。
“我们来比试射箭吧!谁赢了,便能够获得对方的吃食,如何?”
李元昊提议道,一脸的紧张,生怕被拒绝。
童启挑了挑眉,看了眼自己瘦弱的胳膊,再瞄一眼对方那浑身如同小牛犊一般的“腱子肉”,索性闲着也是闲着,便顺嘴答应道。
“好哇。”
李元昊顿时一喜,然后,便带着对方光明正大到了练武场,毫无遮拦的令童启将整个西夏的军营训练方式以及基本布局全看了个遍。
至于最后的结果嘛,自然是童启轻松碾压六岁的李元昊,成功获得胜利。
目睹一切的苍蝇:……
比完赛,童启贱嗖嗖的从包袱里拿出两个小面包来,顶着对方垂涎的目光,一个递给了旁边的苍蝇,一个光明正大塞进了自己的口中。
可怜旁边忙活了大半日,连口吃的也没争取到的小王孙,口水都快馋出来了,又只能重新咽了下去。
他强行将眼泪憋回去,不甘心的继续挑衅着。
“我,我不服,你比我年纪大,力气肯定也比我强,有本事,我们比,比文如何?我已经能将整本《百家姓》和《诗经》倒背如流了,你会吗?咱们挑战谁能一口气背完,用时最少的人,晚上就能获得对方的吃食!”
旁边的苍蝇忍不住扶额避开了视线。
童启强忍住笑容,点点头,欣然应允。
然后他便陪着李元昊参观完了西夏大王子的书房,顺带着偷瞄到了一系列和谈赔偿的条件以及正在调整修建中的榷场建设图。
再次拿下了冠军。
一连几日,李元昊一场没赢。
别说分得童启一口吃的了,自己的午餐晚餐倒是输得一干二净,每日像是跑过来看对方吃播似的,巴巴看完,又巴巴想新的比赛方式,没多久,就肉眼可见的瘦了一整圈。
李元昊心里简直快郁闷死了。
这人怎么那么多好吃的啊?而且个个看起来都那么香!
连败好几场,他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整个人瘫坐在地面上一脸委屈。
“呜呜呜,我不玩了,你怎么什么都会啊?欺负小孩子,我再也不跟你玩了!”
旁边守门的西夏侍卫们看着自家王孙哭的如此可怜,个个义愤填膺的看向了他。
童启也有些尴尬,毕竟在别人家欺负别人家的小孩子,太过分了,似乎也不太好?
他看在连续几日都拿到了有用消息的份上,直接将兜里的巧克力掏出,拨开包装,一把塞进了对方的口中,成功堵住了这絮絮叨叨的哭声。
李元昊一愣,带着鼻涕泡的嘴巴本能的嚼了两下,尝到味道后,顿时双眼一亮。
“唔唔,这是什么,甜甜的苦苦的好好吃啊。”
“巧克力,能够让人心情变好的东西。”
“巧克力?没吃过,你那里还有吗?我有钱,可以跟你换!”说着,他直接从床底下拉出自己的宝石箱子,红色的蓝色的鸽子蛋般大小的宝石,险些闪瞎了童启的眼睛。
头一回见到用宝石换巧克力的,他本想叹一句豪奢,可一想到或许这些东西也有可能是从他们大奉朝的地界上抢过来的,便顿时闭上了嘴巴。
他低头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粮食储备,摇了摇脑袋。
“不行,我也剩的不多了,只够我自己吃的,回头吧,等我回书院补充一些,再卖给你。”
书院?
李元昊顿时泄气不已。
他这辈子没什么爱
好,就是喜欢吃吃喝喝,口欲最大,偏偏整个党项族没几个会做饭的,仅有的做菜方子还是从他们大奉朝抢过来的,再加上缺少各种的食材和香料,做出来别提有多难吃了。
若没尝过也就算了,可尝过之后,这追求美食的本能便如同心口里钻进了一只毛毛虫般,每日拱的他忍不住全身发痒。只恨不得趴在童启的门口,跟他一起回大奉朝去。
西夏大王子自然注意到了自家儿子的奇怪动作,但他也并未阻止。
不过是个文人罢了,而且又不参与使团决策,能掀起多大的乱子呢?
整个王宫里少有孩童,元昊更是从未碰到过玩伴,就依他吧。
反正玩个几天,快乐一番,也就罢了。
被狠狠蒙在鼓里的西夏王室压根不知道他们的王孙已经被童启玩的团团转了,就如同逗弄猫猫狗狗一般,看的旁边的苍蝇都忍不住心中感叹,幸亏自己当时拜师的时候,态度不算是特别的嚣张跋扈,不然的话,只怕他便是第二个王孙这样的了。
回头等对方长大了,想起这一段历史,还不知道会觉得多丢人呢。
如今嘛,就暂时让对方享受一下这种天真的快乐吧。
苍蝇自认体贴,可李元昊却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一次午食,他眼巴巴跳了段舞蹈,从童启手中换来了半份面包,扭过头看着苍蝇大快朵颐的样子,忍不住嫉妒发问道。
“凭什么他就什么都不用做,便可以每日免费吃你的东西,我就不行?我可是西夏王孙啊,难道还不如他一个小厮地位高贵吗?”
苍蝇:
童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直接反驳道,“你是西夏王孙,跟我大奉朝出身的人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他也不是小厮,乃是我的学生。”
学生?
已经第二次听到这个词汇了,李元昊忍不住双眼一亮,深觉找到了新的求食之路,忙开口问道。
“所以,只要是你的学生就可以免费吃东西吗?”
这话难住了童启,他若有所思的看向对方,点了点头。
“没错,我在伊川县开了一家书院,名为华夏书院,你父亲应该听说过?里面有不少像你这样年纪的孩子,大家一起读书识字,这些吃食便是从他们吃饭的地方拿出来的,若是你想要吃的话,我也没有更多的,不过若是能够考上那家书院的话……”
那还不是随便想拿就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李元昊心中自动补全了这句话。
童启带笑的点了点头,略带着一点蛊惑的声音说道。
“可惜,你父亲估计是不可能让你去那家书院的了,过几日我们就要回去了,这些吃的,你怕是这辈子也难以再尝到了。”
他并没有阻止李元昊往自己引导的那个地方去思考。
如今的李元昊显然还没长大,心思也单纯的很,如果能够从小便影响这个孩子,将其从歪门邪道上掰过来的话,未必不是一个对大奉朝和西夏均有利的选择。
不仅减少了两方交战的可能性,还能够提前同化一下下一代西夏王的想法。
令其亲近大奉朝。
届时,即便真的到了非打不可的时候,总归也不至于做的太绝,动辄搞出什么屠城、杀害平民的恶事来。
李元昊不负所望,听完这话,当即便转身前往书房寻找父亲,说出了他想要去华夏书院上学,并且拜童启为师的打算。
西夏大王子听完儿子的要求,简直惊呆在原地。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和大奉朝使团扯皮了好几日,费尽周折和心思,竟然后院起火,得到了这么个结局!
这孩子才几日没盯着啊,就要被人拐跑了?
绝不可能!
别说让李元昊去中原读书了?就是拜童启为师那也是没可能的事情,对方可是差点射杀了他小叔的人啊!若真认贼做师,那其他人回头要怎么看他们。
岂不是上赶着去给别人做质子吗?
若再起战争,那李元昊就是妥妥第一个被祭旗的对象啊,他除非是疯了,才会把自己唯一的一个儿子送到敌人的手心里捏着。
想都别想!
严厉的拒绝完李元昊的请求后,他大门一关,将和谈银子的数量又狠狠提高了两成,以作对方的挑唆之惩罚。
可李元昊本人却并没有放弃,父亲这边磨不动,他就去求自己的母亲!
不同于如今的西夏王妃是契丹族出身,李元昊的母亲乃地地道道的党项族贵女。
一直发愁着自家儿子的启蒙之事,在连续气走了三任老师后,整个西夏几乎无人敢再接小王孙的教育问题!乍然听到儿子想要读书上进后,本能的便是一喜。
虽不悦于想拜师的人乃是个汉人出身,但听闻其小小年纪便是一家书院的山长,想来学问应该是不用担忧的。
他们的文化本身就是从汉族传过来,若真能请到地道的汉人来教授学问,想来,倒也不错。
第78章 第78章五种需求
夜半,齐大人和木奎盛总算是将这些日子的和谈进度,跟大家同步了一下。
童启作为使团中的一员,自然也有知晓的权力。
关于小王子被射中一事,西夏王及其王妃原本都十分愤怒,可大王子李德明与李继捧一系族人,却认为其乃是自作自首,并不认可以此为开战的条件,齐大人也很好的转述了皇帝的意思,认为童启功大于过,不宜被追究。
小王子犯事在先,童启射出一箭是为了维护本国百姓,并无错误。
因此童启兜兜转转,反而成为了这场和谈最置身事外的一个。
两方这些日子,最主要商讨的问题还是退军及割地赔款之事。
如今的西夏王勾结契丹人,野心颇大,一而再再而三的犯边,不少契丹族中使用的武器,皆有西夏的身影。朝廷中的意思是,每年给与西夏一定的银两,不允许其再进入大奉朝的领地,且需得召回契丹族中的西夏人,保障西北边境的平安无事,规整其附属国身份等问题。
而西夏王李继迁的意思则是,40万两白银算作军费,原本献上的四州土地必须得归还回来,且重开榷场,保障西夏方的供需利益,可契丹族那边流窜的人员却无法约束,因为其属于流民,不归西夏王管理。
虽是附属国,但是西夏有独立交好其他国家的权力。
……
“我去他娘的独立交好其他国家,这明显就是狼子野心,有其他的小算盘啊!还四十万两白银,想钱想疯了?土地也不可能归还,我们凭本事让他们献上来的地方,凭什么他说要回就要回?”
一连扯皮了好几日,木奎盛明显憋着一肚子气,无从发泄。
就连声量,都明显提升了许多。
眼瞅着约定的时间进入尾声,两方各不退让,自然便陷入了僵局之中。
木奎盛原本也是偏向于和的,但如今也不由开始思考起要不要真刀真枪的打上一把,毕竟那西夏王一脸桀骜,半点没有臣服的意思,若是就这么放任下去,迟早要成为祸患!
国库里早就已经空的可以跑老鼠了,再掏出四十万两白银,那这个空缺谁来补呢?
不还是得算在他们这些官员的头上。
又是加税,又是征兵,真
出了什么事,皇帝陛下倒是安稳的很,可他们却要去地方安抚那些刁民们了。
实在是难缠的很。
见到使团内个个人心浮躁,齐大人喝了一口茶,一向猥琐的五官反倒显出了几分沉静来。
“你们确定要打?今日应该也见了,他们那西夏的勇士有多么勇猛彪悍,若是以环县为主战场的话,你们猜一猜能抵抗的了三日之久吗?”
回忆起环县那破破烂烂的城墙,大家齐齐闭上了嘴巴。
别说三日了,只怕一日不到,就得被攻破。
倒是一旁的童启始终听着,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我觉得,倒也并非只有战或者和,这两种选择。若真想要一时的和平,有阴谋可用,也有阳谋可使,只看朝廷内的先生们,愿不愿意答应罢了。”
几个人的视线顿时朝着他看来。
齐大人摸了摸杯盏的边缘,“说来听听,何为阴谋,又何为阳谋?”
童启慢悠悠站起身,“我这几日陪着西夏小王孙游玩,偶然参观了他们的军营及武装设备,发现虽看起来强大勇猛,但实则外强中干,大部分的士兵都并无真的想要打仗的意思。毕竟粮食问题,他们无法避免和解决,且李继迁已经老了,未来的西夏王才是真正的主导人,而李德明,也并无想要打仗的意思。”
按照历史上的客观发展,西夏一直奉行的都是联合辽国,臣服大奉朝的策略。
休养生息才是李德明真正想要的目的。
连吃都吃不饱,还追求什么吞并州土?就算占据了,你哪里来的那么多百姓去迁移呢?
李继迁及李继捧都没有多长时间可活了,从童启明明差点射杀小王子却毫无追究,便能够看出,这西夏王的话语权已经在渐渐丧失。
如今的西夏,主要还是在李德明在把控。
其便是下一任的西夏王。
“他本身是偏向于和的,如果我们能够让李继迁提前退位,传位给大王子的话,其中未必没有协商的空间。大王子要的并非银钱,而是榷场的开放权。西夏少土地,更不擅长种植粮食,所以饮食吃饭大部分要靠外面去购入,但朝廷内规定每年榷场只开一次,且定价权也完全交给商人自己去把控,这就造成了不少世家的垄断,坐地起价。”
为什么西夏要那么多银钱?
童启一开始只以为他们是野心太大的原因,可呆久了才发现,他们竟是拿来去买粮食。
天杀的世家,胆大包天,两头坑骗。
朝廷刚发下去银子,他们这边便直接提升所有的物价,逼得西夏人不得不买,活生生吃这个冤大头的亏。
各类奢侈品反而远不如粮食的价高,谁也不傻,一来二去,榷场便形同虚设,想要东西,他们只能去环县抢掠。
苦的是百姓,赚得盆满钵满的却是拍拍屁股,一年只来一次的世家们。
若想要真正缓和西夏与大奉朝的关系,其实很简单,就应该去查一查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只有将核心问题死死捏在手上,才能够避免反复绕圈的弊端。
“那被我射伤的小王子,乃是西夏王的小儿子,其母妃出自于契丹族,李德明本就对其不满,李继捧亲近大奉朝,自然也是如此。若我们能够联合两人,篡位西夏,再利用榷场的定价权和开启次数时间等规则,来作为协商,未必不能将银子数量降下来。此乃阳谋。至于阴谋嘛……”
一行人早已经被童启这番言论听的愣了过去,见到其欲言又止,不由追问道。
“阴谋又何解?”
童启眨巴眨巴眼,没有回答。
第二日,众人便从西夏大王子的口中,知晓了这阴谋是什么。
“让童山长留在西夏,教导王孙启蒙?不行不行,这怎么能成?童启乃是著名的华夏书院山长,绝不可能因为一人,留在西夏的!”
木奎盛忙摆手拒绝。
那李德明也不生气,他也就是因为夫人的话,顺带一问罢了。
若真的让童启留下了,他们愿意,他可还不放心呢!
没看这才几天,他便把自己的儿子心都给彻底勾去了吗?
或许是有着童启作为中间值,和谈的方向一下子清晰了很多,也不知齐大人和李德明、李继捧等人是如何协商的,反正过了两日后,大奉朝使团便以暂停协商,回去询问陛下的意见为由,班师回朝了。
倒是童启一头雾水的来,一头雾水的走,免费公费旅游了一波,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也不是……
他成功得到了一个新的腿部挂件。
小王孙李元昊死死的抱着童启的腿,不让他离开,哭的那是痛彻心扉,鼻涕一把泪一把,不论怎么说,就是不松手。
这不仅仅意味着他的饭票没有了,更象征着以后都无法再尝到好吃的美食了,怎么能令人不伤心?
还是李德明再三劝说,悄悄松口同意了明年让小王孙前往伊川县上学,这才勉强哄住了。
整个使团的人惊讶的围观着,没想到什么时候,童启已经不吭不哼暗自攻略下了西夏的小王孙。
顿时心领神会了那“阴谋”之意。
西夏王全程看着,内心十分不适,深觉这是童启故意带坏了自家的小孙子,因此一见到使团离开,便忙不迭将李元昊接入了自己宫中去,再不准他随意进出。
无人知晓发生了什么,半月之后,西夏王因为醉酒猝死,不幸归天。
西夏大王子李德明顺利继位,接过了西夏的权柄,而原本僵持着的和谈也如同坐上了火箭般,一下子变得顺利许多。
李德明愿意后退一步,减少金银的索要,但却要求榷场改为每月一次,且定价权需双方商议后标准化进行,各种规则安全维护也需得他们西夏的参与。
童启射杀小王子一事不再追究,但华夏书院需得招收其子李元昊免试入学。
并严格保障王子的安全,否则直接开战,不容退让。
皇帝自然是开心不已的,他可不想打仗,能和平的解决问题,自然和平的解决最好。
即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大奉朝与西夏迟早会有一战,但只要不是在他的任期,就OK。
倒是朝廷里不少人多有抱怨,认为华夏书院干预朝政太过,不如改让王孙来国子监就读等等,却被齐大人一句,“这乃是王孙自己的意见,若不是华夏书院,对方并不愿意来大奉朝读书。”
一句话,直接给堵了回去。
西夏的事情成功落幕,童启也勉强算得上是功成身退,并没有丢了文人的骨气,他和使团一同回到环县。
刚一踏入,便有种疑似走错了的感觉。
彼时,环县已经大变了样,不仅街道上行人变多了,就连店铺都新开了好几家,整体呈现出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来,令人惶恐不已。
直到他们看见王小花坐在县衙门口为人义诊的样子时,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又是华夏书院学生们出的力气。
谢君仪和沈亦也在城门口帮着百姓们兜售各种研制出的陶罐,陶制水管等物。
一点没有出身侯府与世家的感觉。
齐大人的视线一一划过那几人,若有所思的看向童启,道,“童山长倒是教学有方,将每个学生调教的如同换了人一般。我很期待他们以后进入朝廷的样子。”
童启一愣,“您过誉了。”
他也没想到几个孩子竟然会做的这么好,不仅将他要求的名单统计了清楚,还力所能及将环县焕然一新,做到了利民、惠民之事。
他接过柳三变手中的清单,简单翻了翻,然后顺手转给了旁边的齐大人,道。
“这是环县这三年以来被西夏人劫掠打杀的名单,齐大人可以将此交给朝廷,相信各位官员应该知晓如何利用此物,降低大奉朝的损失,也能因此明白后续要以何态度去对待西夏之事。有时候,一两个百姓看起来并不影响什么,可是多了,便是一场时代的浩劫,多少黎民百姓在哭泣,只为了期待朝廷的庇佑,一味的退让,不可取。暂时的和平,终归会有丧钟敲响的那一日。到了那时,试问,朝廷准备好了吗?”
还是那句话,手中无剑和有剑不用,乃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情况。
在敌人要开始打的时候,你最好已经整装待发了,不然管你什么关系,何种谈判,那都只是附带的,大鱼吃小鱼,弱肉强食,才是这世间真正的准则。
齐大人深深看了他一眼,打开。
见到里面整整齐齐皆是死亡的名单与家庭情况,不由扼腕叹息,字字泣血之下,乃是一条条被人忽视的生命。
也就华夏书院的人还会想着替他们整理出来,记录在册,而朝中的大员们,只怕早就忘了这些事情。
他心里对童启的评判暗
暗提升几分,包括华夏书院也成为了未来重点的关注对象。
可嘴上却什么也没说,只将那名单收起来,与吴县令点了点头后,便带着木奎盛及使团诸人径直出了城,往京都赶去。
半点没有停留的意思。
重新恢复了自由,童启深呼吸一口气,带着学生们重新聚首。
苍蝇悄然跟在身后,跟他小声的汇报着。
“怎么样,药下了吗?”
童启微不可查的问道。
“已经下了,我亲眼见到那李德明喝下去的,保准他以后都再也没有生育能力了。”
“那便好,你亲自去一趟京都,将这张地图送给柏大将军。然后再回伊川县找我。”
苍蝇接过那张图瞅了一眼,果然,是整个西夏的布局防卫图,他点点头应允下来,悄然跟在使团后面,一同往京都而去。
大多数的人都猜测着童启收小王孙为徒便是阴谋,实则阴谋哪里有那么高尚?
自然是手段不能见光,才算作是阴谋。
为了保障大奉朝的安全,童启不介意使用一些小手段,去维护这段时光,即便无人知晓,也无妨。
就这么深藏功与名,退出了此次的西夏之旅。
他温柔的聆听着学生们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语气骄傲。
“不错,你们做得很好,远超我的想象,回去后便给你们开表彰大会,想要什么奖励,可以提前跟我讲。”
“真的吗?真的什么都可以?”
“那我要徽章!不不不,还是笔记本比较好吧?算了,我想要藏书阁的铁质令牌,或者食堂里的点菜券!”
几小只顿时惊喜的交头接耳起来自己想要的东西。
而童启也毫不吝啬,他打算回头洗个手,认真抽几次低阶奖励池,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可以送出去。
系统适时结算道。
【叮,恭喜宿主成功逃脱牢狱,奖励一张中阶抽奖券!】
【叮,招募名师日常任务已完成,声望值+1000,您的声望值余额已经达到了4266,请宿主继续努力!】
【叮,期末考试即将开启,怎么能没有山长的坐镇呢?请迅速回归书院,完成年度奖赏评选,给自己的学生们颁布辛苦一年的奖状吧!
成功:奖励两张低阶抽奖券
失败:无惩罚】
又是随机任务。
童启吐槽一句,不过即便系统不催,他也是时候离开了。
环县待得太久,书院里的学生们尚且不知道如何,他还得回去整理明年二年级的乡试,一年级的升学,以及开春后的招新活动,一大堆的事务积攒着,难以假手于人。
不过等他们离开环县的时候,城门口遍布的百姓们,依旧显示了他们在此留存,所造成的影响与改变。
不少百姓哭喊着让他们别走,更有甚者,竟然送了万民伞,给华夏书院,以感谢他们对环县的再造之恩。
这玩意儿,一般可都是送给本地官员的,头一次还未出仕,便拿到这些东西,谢君仪几个小家伙都忍不住红了眼眶,深感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与辛苦,皆一扫而空。
回程的路上,沈亦垂着脚坐在车前,悄声询问童启。
“山长,这便是当官的感觉吗?虽然我们也没有做什么,但是好像对他们的生活产生了很重要的意义,就好像所有的日子都变得特殊起来了,和我以前的感觉,完全不同!”
他无法去概述那种体验,就好像是从未想象过的地方,突然结出了璀璨的冰棱,随手撒下一把草籽,竟生长出大片的花田般,令人头晕目眩。
从出生后便没有缺少的部分,被什么所填满了。
心里涨涨的,满足而开心。
简直比拿了满分,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还要令人热血蓬勃。
谢君仪也在旁边静静的听着。
他们的出身,都不像是那种吴韧一般必须拼了命去当官的人,读书于他们更像是一种消遣,别说科举了,就是要不要当官,他们都没有想清楚过。
毕竟以他们的身家背景,一辈子吃喝不愁,何必一定要去做点什么呢?
可此次环县一游,却在他们心中悄然种下了一颗种子,埋下了更高的体验感。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义。
童启笑着呼噜了一下两个人的脑袋,道,“我曾听一位贤者说过,人有五种层次的需求,从低到高,分别是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以及自我实现的需求。前几类顾名思义,都是一个人生存所必须的东西,吃喝、睡眠,衣食无忧,与人交际,感到理解和尊重,而唯独最后一个,出自于精神层面。很多人究其一生,都在为前几种需求所奋斗,可你们幸运,一出生便满足了前几个条件,只剩下最后一个目标值得攻克。”
“当你们注意到自己的所需,从低级趣味从脱离出来,转而注意精神层面,那怎么能不算是一种进步呢?人若麻木的活着,便没有任何意义,相反,利用有限的时间,完成无限的事业,活在千千万万百姓们的心中,即便死了,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永垂不朽呢?”
中国人向来追求死亡文化,世世代代的祭祀和传承便是对于死后的畏惧与想象。
可当童启摸着他们的脑袋,讲述了还有另一种层面上的延续后,四小只齐齐沉默了下来,感觉到似乎触及了某种人生核心的意义。
重新思考起自己的人生目标与价值来。
王小花背着大包小包回到了书院,其内几乎满满当当,全是遇到的看病案例与分析,这大大丰富了华夏书院对于医科的研究,也令不少学生有了借鉴的东西。
不少罕见的病症,甚至令邢御医和张小娘子都颇感兴趣。
简直比一手资料还要具有价值。
堪称此行不亏!
而童山长的正式回归,也令所有学生们如同找到了主心骨般,重新镇定了下来,顺带着彻底拉开了华夏书院一年一度期末考试的序幕。
第79章 第79章各奔前程
久违的校长室,一楼大厅内澄澈如镜,蓝天白云投射在水面上,微风轻扬,波光粼粼。
越过两排窗扇,堂内景色美好而宁静,反衬得曾经的遭遇如同一场噩梦般,分不清真假。
曹家一行人忐忑的走上二楼,连目光都不敢随意乱瞄。
一开始听到华夏书院的时候,他们想象中,以为不过是偏远地区一个简单的学府罢了。可当真正被送到目的地,望见其内建筑巍峨,才发现别有洞天,藏龙卧虎。
童启没回来的日子,他们一步都不敢出,只守在宿舍楼内,战战兢兢。
直到听见山长回归,这才总算是放下了一口气。
曹家世代官宦,尤其是曹钟诚,更是担任过工部尚书,与柏老那都是老油条,浸淫官场多年,但见这书院内秩序井然,阶级混淆,心中便已经窥到了几分童启的野心。
又得知他西夏一行,射伤小王子,却毫无损伤,无人责怪,更觉震撼无比。
再相见时,便忍不住带了几分打量的模样来。
童启坐在自己新出炉的紫檀木椅子内,整理着手边的试卷,见曹家人进来,忙起身令坐,每个人倒上了一杯好茶。
没想到还会有自己的份
儿,曹婉欣及刘氏愣愣接过,仰头看着这个不过十一岁的少年。
“环县匆匆一见,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便各自分开,今日再聚,也是一种缘分。我郑重的介绍一下,在下童启,乃是这个书院的山长,托柏老的介绍,特邀请曹大人来我们书院担任斋长一职。事急从权,当时急匆匆将您家里人也一并带了回来,如今空闲下来,也是时候问问诸位的打算了,还请畅所欲言,不必客气。”
他没有强制要求所有人一定得留在他们书院。
毕竟救命之恩,柏老和曹钟诚来还即可,其子女,那都是顺带着的,即便留在书院里,用处也不太大。
曹时序若想要留下来当先生,他肯定也会欢迎,但若不想留,愿意出去闯闯,他也乐的支持。
果然,这话说出,在场的每个人神色各异。
“我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童山长不嫌弃的话,我定倾力相助,为学生们答疑解惑,至于时序,他的腿也是您救的,若有用得着的地方,您可以尽情吩咐。”
曹钟诚这话一出,极其卑微,吓得童启连忙摆手。
他可不缺什么小厮。
再说,如果一个如此才华横溢的人,就这么去给人当跑腿的,那也未免太暴殄天物了一些。
“曹老不必担忧,我是真心诚意询问,并不是挟恩以报,在试探什么。”
他看向始终沉默的曹时序本人,耐心道,“我只是觉得,若我是你的话,读了这么久的书,一夕之间被人否定全部,不会就这么甘心认命。哪怕没路,我也愿意自己去尝试一番,即使撞个头破血流,也不枉这么多年的积累与见识。”
连清创剜肉之痛都能忍下来的人,童启不信,会就这么放弃。
科举,自然是不能考了,除非换皇帝,不然短时间内,京城也去不得。
可这世界大得很,不只是一条路可以发光发热。
听到这话,对方惊讶的抬起头来,注视着这个远比自己小了很多岁的人。
若他的儿子还活着,过几年,也会长成如此出色的模样吗?
他犹豫了,若是腿没治好,那教书留校,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可如今与正常无异,心中的火便如同童山长所说的那样,越烧越旺。
不甘心。
没错,正是不甘心。
“我想做一些事情,但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他坦诚道。
整个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童启端起身前的茶盏摩挲着,半晌,终于站起身,从桌兜里掏出一张藏了许久的地图来。
这是他之前闲暇时,打算给学生们讲述地理,而随意画就的,粗糙的很。
后来因为要去营救曹家,就暂时压下了。
他将那图铺在桌案上,信手一指。
“这,是我们大奉朝,这,是最南的交趾,越过海平面,往北走,便是亚欧大陆,向南,有一处陆地名为美洲,其上有一作物,名为红薯,传言可亩产两千至三千斤左右……”
在场所有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呼吸一乱。
曹时序更是瞪大了双眼,难以想象。
童启语气平静,继续讲道,“另有一菜蔬,为土豆,可亩产三千到五千斤左右。更有无数瓜果,是我们这里从未见过的品种,若能随意得到一种,便足以立传世之功,养活万万名百姓。你有兴趣,去看一看吗?”
海运,无论放在哪个朝代,都是超前的选择。(清末除外)
而如今南美洲应该尚且处于原始部落时期,曹时序他们若真能找到,那便是妥妥的碾压开局,若找不到,沿海的各种国家风景,也足以令他们赚的盆满钵满,远比受困于这一隅之地要好得多。
只是风险极大,一个不留神很可能便会有去无回。
实际上,童启也在犹豫要不要跟他讲这些,毕竟这玩意儿虽然难抽出来,但多试一试,系统应该也不会一直压着不给吧?
毕竟这可是每个穿越者必备的大杀器啊!
可还是那句话,能自己做到的事情,就不要妄想祈求于随机的命运之中。
这也是曹家的一个机会,若真能带回来任意一种植物,不论红薯还是土豆,那曹家的流放假死之罪,也妥妥能够被新皇所赦免了。
曹时序自是清楚,他看着那图,眼中异彩连连,当即便答应了下来,出海寻宝。
而其夫人刘氏也愿陪同一起,前往冒险。
童启感慨着两人的伉俪情深,答应了会请伊川县章县令帮忙开具身份证明等物件,并资助其一千两银子,令全胜镖局帮忙护送他们到广州。
曹婉欣则留下来,与父亲一起待在了华夏书院内,因年纪小,在询问过意见后,顺利进入医科学习,与王小花成为了同窗。
不到一个月便迅速适应,如鱼得水,简直远比在京城时,还要开心自由。
她偶尔也会写信给岳灼华,讲述自己在伊川县的事情,语气中的快乐和肆意难以遮掩,令岳灼华都觉得艳羡无比。
后事不提,只说曹家等人谈完离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也随之敲响了校长室的门。
杨舟万站在室内,抿了抿嘴唇,缓缓说道。
“山长,我听柏老先生说三皇子问您要人,我……我想去试试。”
他握紧了拳,眼神坚定。
童启有些讶异,虽然上一次的院试,杨舟万拿下了倒数,但还有着一整年的时间,未必就不能考上举人,他的确跟柏老说过三皇子那边催促要人的事情,可说的却是会想尽办法拖延一段时间,起码等孩子们考完乡试再说,没想到,杨舟万却先行下了决定。
“你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疑惑问道。
杨舟万将柏老课上讲述的道理简单复述了一遍,童启听完,整个沉默下来。
不得不说,其实他一直知道自己的教学是具有一定天真与理想化的,这是源自于现代环境熏陶下,所造成的安逸感,而位于大奉朝,柏老的那一套,实际上才是真正的社会准则。
残酷,却真实。
他无法去评判杨舟万的选择是否正确,但尊重学生的想法,一直是他所奉行的教育方式。
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路。
“好,若你想清楚了,我会充分尊重你的决定。但还是那句话,若是哪一日你还想要回来科考,华夏书院的大门永远会为你敞开。什么时候你需要母校时,也可以随时写信给我,书院将会是你永远的后盾与支持者。”
“明白。”
杨舟万双眼泛红的走了出去。
一出门,便直接落下了泪来。
他知道,自己这一去,只怕再回书院,就很难了,他选择了一条捷径,但与之相对应的后果,也必须独自品尝。
自成立初始,华夏书院便没有少遇到过刁难与针对,他们朝中无人,因此不论发生什么,总是弱势一头,再加上书院内那些躲躲藏藏,尚未被发现的那些神秘之事……将来若有暴露的一天,几乎不用想,便知道山长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境。
他不求自己爬的有多高,只愿快一些,能为书院贡献一份力量,去竭力的守护住这片桃花源。
哪怕为将来的后辈师弟们提供一条可供借鉴的道路,也足够了。
柏老听闻了消息后,同样十分的感慨。
他明白,杨舟万的选择,是很多人都难以做到的,这份冷静背后所牺牲的利益,更是比想象中要多得多。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己一生见了多少因为利益打破头,连父母、师长也全部抛弃的人!这还是头一次遇到,愿意退而求其次,舍弃已经成形的路,走更难的另一条的。不说别的,只童启收的这些学生心性,便已然令他为之感动。既有感恩之心,又懂进退,还对华夏书院和童启充满了强烈的感情……
别看这情似乎毫无用处,
但世间大多数,其实都是以情胜理。
真正打败了事实格局的,通常都是这种纯粹的感情。
而由情所形成的庞大凝聚力,也令华夏书院走出的每一个学生担负着浓浓的责任,即便远行,思想与站位,也始终与华夏书院深深的绑定着。
几乎不用多想,便知道,若他们全部毕业后,进入朝堂,将会集结成多么可怕的一股力量。
一个人难以翻天覆地,那一群人呢?
柏老摸了摸胡须,将自己的名贴上扣上了独属于华夏书院监院的标志。
第80章 第80章年终结算
莫待霜寒露重时,早趁晨光踏远途。
在决定了离开华夏书院,各奔前程后,杨舟万与曹时序都并无耽误多久,便整理了行囊,告别了家人,各自踏上了前往目的地的路。
曹时序与刘氏是在早上悄无声息离开的,天还未明,便不辞而别了。
而杨舟万,则切切实实与大家闹了一场,在宿舍里喝的酩酊大醉,差点就惊动了宿舍管理员。
他红着眼,一点一滴的抚摸过自己已经呆了两年的地方,从书院门口到后山的温室大棚,一草一木,皆是熟悉的痕迹,望着望着,便忍不住泪流满面。
童启率领着一众先生站在书院门口,为其送行。
“我已经提前去信跟三皇子说明了此事,此去一行,前路漫漫,不论发生什么,切记要照顾好自己。这是书院内的藏书阁令牌,虽用不上了,但仍旧留给你作为纪念,今后只要在外,看到佩戴这令牌的人,皆是我华夏书院的学生,你们可以互通有无,并肩作战。我始终以从华夏书院走出去的每一个学生为荣,也请你今后不忘初心,多为黎民百姓,做一些好事情。”
杨舟万颤抖着手接过,郑重的点点头,如同誓言一般,将那枚铁质令牌挂在了自己的腰间上。
“我去了。山长。”
他结结实实磕了个头,目光深深的划过角落里那些聚集的同窗们,转身踏上了离开的路。
一众学生望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无不拂泪自拭。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此处离别,自然便有另一处将要迎接。
京城内,得知杨舟万要来,三皇子兴奋无比。
前不久他还在写信跟童启索要人才,对方拖拖延延,似有拒绝之意,惹得他旗下不少军师谋士都起了疑心,说什么他乃是面上投靠,实则墙头草,随时想着抽离。
没想到啊,这才几日,事情便出现了转机!
他就说嘛,童启怎么可能会不选择他?
所有皇子里面,还有比他更受宠的吗?就连四皇子都被拘禁了!
果然,贤者都是有一定的眼光的,送杨舟万来京都,便是一种证明!
志得意满之下,他对来人也多少有了点好的观感。
这个学生他是有印象的,当时蹴鞠赛上华夏书院与龙胜对打,便是他担任的守门员,死死守在最后的防线上,一直坚持到伤痕累累,都没有退让一步。
心性坚韧,是个好苗子!
虽说成绩不算是华夏书院内名列前茅的,但胜在性格好,以后必有前景!
给他什么官比较好呢?
三皇子挑挑拣拣,直接将如今空闲下来的秘书丞位置给他争取了过来,同时嘱咐了底下的人,不必令其立刻走马上任,先带着他前去适应适应,若能干的了,便继续做下去,等有机会,他再给他往上调。
这便是人脉的区别了。
有的考了一辈子都当不上九品芝麻官,可有的,不过秀才出身,却凭借书院背景,轻轻松松挤进了从七品的行列中。
其实,这在童启眼中就和现代的保送没什么区别,可不少人心里,依旧愤愤不平,认为乃是投机取巧,枉为文人!
尤其是三皇子手下的许翰林,他不知学了多少才能到达如今的位置,凭什么一个毛头小子,刚来,便直接越过他,成为了三皇子最重视期待的人?
又不是没有其他的书院,自己出身的母校龙胜曾屡次三番举荐人才,都不被三皇子所采纳,而童启不过一封信,人还没到,便安排成秘书丞了?
不行,他绝对不能让对方如此顺利!
浓烈的妒忌几乎冲昏了他的头脑,思考过后,许翰林悄然使了个法子,将三皇子预备的秘书丞工作挪给了其他人,而杨舟万则改为了就任军器监监丞。
虽都是从七品,可负责的事务,却是天差地别。
一个协助秘书监管理国家图书、文献,乃是清贵的活计,另一个则是整日和武夫纠结在一处,负责协助军器监的高级官员管理军器制造和供应事务,向来为文人所不耻。
几乎没几个能够在这个职位上坚持长久的。
那些武将性格粗鲁,嗓门又大,听不明白又讲不明白,一不开心便能将人拎起来暴揍一顿,最是难缠。
杨舟万若能忍受,那自然最好。若忍受不了,也不算是他们的问题,只能怨作其没本事,活该吃不上当官的这碗饭。
陷阱布下,只等人入套。
杨舟万一无所查,千里迢迢背着包袱到达了京都,张着嘴仰头望着那高耸的城门口,只觉自己像个土包子进城一般,没有见识。
旁边的不少贵人见他这幅样子,早已习以为常的嗤笑出声。
又是个从地方来的。
京都繁华,不可用文字去形容,光是街道上拥挤的人群,鳞次栉比的店铺,便已经让杨舟万看的眼花缭乱,难以挣脱出身。他一直觉得伊川县发展的便已经足够好了,有着华夏书院作为支撑,整个河南府的县城里,它算得上排名前几的,可对比上京都之盛,依旧难以比拟。
好不容易到达了三皇子府,未进门,他先将证明自己身份的书信递了上去。
谁料那门口的小厮瞥了他一眼,便直接将他带去了军器监,走马上任。
“那个……我们不先去拜访一下三皇子殿下吗”
他茫然问道。
对方嗤笑一声,不阴不阳的回答。
“殿下向来忙碌,哪里能是个人就去见的?这京都不比地方,阶级分明,一块砖掉下来都能砸死一堆的从七品,至于你?”
话语中未尽之意……你算个什么东西
杨舟万尴尬的摸摸鼻子,乖巧的没有作声。
军器监内,前一个官员听闻有人来顶替他的岗位,早已收拾东西忙不迭离开了,活像是背后有人追赶他似得,连交接都没顾上。
杨舟万只能根据文字留存等记录,来重新了解和学习这个岗位上的内容。
许是受到山长的影响,他实际上并不讨厌武将。
相反,因着每天都要锻炼而养成的习惯,他多多少少也能够打上个几套拳来,用作养身,再加上蹴鞠赛时与柏大将军等人的相处,这令他对一些武将相关的事情都十分好奇。
也深谙武将的品性,不喜欢磨磨唧唧,咬文嚼字的人。
所以从见面初始,他便尽量用大白话来解释交流,碰上他们不明白或者不懂的问题,也极为耐心,甚至连公文交接都给换成了表格样式,统一用数字作为记录,工整而简单,不到一周的时间,便得到了不少武将的欣赏与欢迎。
连带着整个军器监的效率也大大提高了不少。
负责
军器监所有工作的,乃是一位姓厉的大臣,原本他听闻三皇子要调人过来,还以为又是一个受到家族庇荫,来混日子的,因此并未放在心上,可没想到竟然有点东西?
一来二去,便上了心,潜心观察起来。
见其既年轻又沉稳,顿时起了培养之意。
其中细处,不再赘述。
只说齐大人等使团顺利回到京都,向圣上细细禀明了和谈之事,谈及童启阴阳二谋之论,令皇帝龙心大悦。
不仅将所有人封赏了一遍,也顺带着给童启封了个龙图阁直学士的官来。
虽没实权实职,□□誉性却极强,通常只授予有一定官阶品级且在文学上有极高造诣的官员。
这就很有意思了,童启连乡试都没考呢,便先领起俸禄来了?
而且还是从六品的俸禄!
别说童启了,就连朝中的大臣们都疯了。
哪里有这么儿戏的?一箭射杀西夏小王子,不仅没处罚,反倒还给封官?
若人人都跟着学的话,那天下成什么了?就是再受宠也没有这样宠爱的!
劝谏的折子如雪花一般飞往内阁,引得胡丞相等人焦头烂额,连大奉朝报纸也连登了好几日这个消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
豪门世家,书香门第,里里外外皆一片哗然与质疑声。
可皇帝不管,皇帝任性。
他就这么封赏了,且亲自下诏,令童启不必进京谢恩,继续培养学生,参加科举即可,他等着对方光明正大考上状元,朝堂相见的时候。
如此赤裸裸的偏向,简直比封官还要令人惊讶,旁边跟随的史官直接原封不动写进了书里,成为了后世不知多少人坚定站位,认为童启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大奉朝的有力佐证之一。
诏书快马加鞭进入环县。
接旨的华夏书院众人,都已然呆了,就连童启也以为哪里搞错了,久久缓不过神来。
最尴尬的还要数旁边一起来接旨的县令大人章明浩。
谁懂啊?他明年便是最后一届在任了,托童启的福正准备升迁,还没得意两日呢,一转眼,治下的素人已经连蹦多级,成为了比他官阶品衔还高的人!
就离谱!
虽没有实权,可行礼、俸禄却是实打实的啊!
这就令他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了。
而整个河南府,如今除了知府大人,其他官员遇到童启皆得俯身叩见,临近的州县,从六品以下,更是直接成为了童山长的下属!哪怕打轿骑马经过,都得亲自下来拜见。
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荒诞的简直令人手足无措。
这让他怎么管?
眼见着章县令苦哈哈的准备屈膝叩拜,童启忙一把将其搀扶了起来,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别别别,别这样搞啊!他也很慌的!
不过安安静静教个书,这怎么还一下子变成从六品了?
他总算是明白过来为什么大奉朝日渐愈下了,如此任性随心的皇帝,这……确实不是明君之相啊……
因着这道旨意,还未开始期末考,沧澜山已经再次人满为患,童启及柏老等人不得不连着接待了好几波上门的底层官员,陪笑一场,这才以主持考试为由,迅速逃离。
“完了,我感觉我可能不适合当官,如果以后每天都得这样交际的话,我可能得疯!”
童启无力的说道,引得旁边的柏老和曹老嬉笑不已。
“这有什么,你是没看到胡丞相门口的盛景,每年官员评比,那抱着礼物想要登门的能从一条街排到另一条街去,简直比上朝的人数还多。”
想想那画面,童启忍不住抖了抖,颇觉可怕。
“对了,怎么没见到顾知府,我离开书院的这段时间,他没有找事吧?”
“您没听说吗?顾知府受了伤,如今正在府中修养呢。”
受伤?
细问之下,他这才知晓,原来在自己前往西夏的这段时间里,对方已经遭到了好几轮的刺杀,皆是四皇子旗下的勇士,为其主抱不平的。
顾知府狼狈不已,身上被连砍了好几刀,据说能活着都已是万幸,所以干脆闭了门,不再见客了。
这时间点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对自己封官不满呢。
想起一切的开端,那本账册,童启缓缓闭上了嘴巴。
他自认不算什么好人,可也没想过真的会有人因为那东西,前来追杀,不顾一切的报复。想来,京中的夺嫡应该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老皇帝的身体,应该是越来越不行了。
不过那和他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时间进入到了十二月中旬,随着天气渐渐寒冷,华夏书院一年一度的大考,也进入了倒计时之中。
童启与一众先生们筹备着试卷出题的事情,而学生们则在加班加点的复习功课。
这一次考试主要是为了明年的分班。
眼见着开春后就是第三届的招新活动,二年级即将前往京城参加乡试、会试,一年级与学前班也因为每个学生们的学习进度不同,急需分开教学。一部分升至二年级,准备参加后年的县试,另一部分则继续留在一年级打基础,与新的学生们合流。
所以此次大考,如同一道分水岭,是进是停,只在一夕之间。
因着半路去参加了一场课后实践,回到书院的柳三变等人补课补的无比狼狈。
尤其是那些缺失的课堂笔记,更是几乎求爷爷告奶奶,才勉强借到了一份完整的,抄写完毕。
谢君仪一脸痛苦,整个人摊在座位上面,如同丢了魂一般。
“完了玩了,顾此失彼,我不会这一年还要再留在学前班吧?我不要!我不要和这群小萝卜头一起啊啊啊!”
他崩溃的抱紧脑袋,难以置信,而旁边的沈亦也在发愁着。
若是以往,他肯定不在乎留级不留级的事情,反正也没想着科举当官,但这一次去了环县一趟后,他已经彻头彻尾改变了初衷,他想试试,去做个对世界有意义和价值,令人记住的人,因此卯足了劲儿,也想往上考。
他要升班,他不想再继续在一年级待下去了!
期末考试,一共持续了整整三日。
考完后,整个书院里严肃的氛围顿时一松,就连安保队也敢大声欢笑了。
学生们自己上着自习,等待放假,而童启则带领着老师们,迅速批改完了所有卷子,将成绩统计清楚后,一一张贴在了公告栏上。
二年级领头的,依旧是吴韧、郭胜开及汪启元,刘卜温和常仕进紧随其后,分数拉的并不算大。
十分稳定。
而一年级则大变了模样,王世昌依旧排名第一,可第二名和第三名则被两位名不见经传的寒门士子所占领,一个叫做程勤,一个叫做全岸轩,皆是伊川县本地出身,然后才是莫小川、戚风言等人,小侯爷沈亦,排行第十一名,不上不下。
学前班同样有趣。
柳三变维持第一不动,童庆安则处于第二位,谢君仪第三,而童启的弟弟童淳,却排行第四,依旧吊车尾。
这令其好几日都郁郁不安,提不起劲儿来,深觉丢了兄长的人,还是童启知晓后,为他讲述了丑小鸭的故事,这才勉强安慰了一些。
办公室内,先生们各抒己见。
“我觉得一年级可以从第二十五名开始进行划分,前面的,他们的才学已经足够应付后年到来的县试,而后面的则有些吃力,感觉可以再补一补看看。”温叶辞提议道。
清虚子却不赞同,他深谙人情世故,说道,“若那样,人就太多了些,未免有些显眼。咱们前一届二年级才六个人,这一届就二十五人了?一个县拢共才录取几个人?即便有的不是伊川出身,但同样是河南府内,咱们得给其他人留一些位置。”
“科举哪里有什么留位置一说,有才者居之才是正道,压一年就耽误孩子们的前途一年,何必拘泥?”
……
两方争论着,各执己见。
童启摸了摸下巴,都觉有理,于是直接大手一挥,只将前十人升为了二年级,而剩下的,则依旧保持不动,继续处于一年级的序列里。
二年级则统一升至冲刺班,不再位列级别之中。
反正时间还来得及,明年期末还有一场考试,万一再等一等,又能蹦出几个好苗子呢?
考上,不如考好,
他有的是耐心。
分班的名单公布出去,有喜有忧,小侯爷沈亦看着自己只差一名,呆愣愣的站在公告牌前,久久缓不过神来。
考完后,表彰大会如常召开。
这一次的地点是在操场上,童启站在主持台上为谢君仪等四位学生一一颁布银制的学院徽章,以及从低阶抽奖卡池里拿到的护手霜、笔记本、铅笔等物品,而王小花也成为了第一个越过医科大楼,光明正大来到主院校领取奖励的女孩
子。
底下的学生们嘈杂不已,议论纷纷。
一开始他们还不适应一个女孩出现在讲习台上,但等后来见到他们手里获得的奖品后,便直接重心位移,全部黏在了东西上。
我去,这么丰厚的吗?
早知道他们也跟着去了!
头一次听说护手霜的使用方法,众人嫉妒不已,眼红的看着那一脸骄傲的沈亦等人,只恨不得以身相替。
而医科专业的学生们是也均趴在城墙上,看着远方的王小花,悄然在心中种下了一个梦想。
一一奖赏完每个年级的前五名,表彰大会落下帷幕,而书院内也正式放假。
学生们就如同猛虎下山般,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各自归家。
包内,装了不少东西,有自动售货机内兑换出来的“特产零食系列”,一转手便能卖给其他人,赚上几分差价,还有着因为学习成绩优异,而得到的山长特殊奖励。
破旧的茅屋下,程勤兴致勃勃将包袱打开,骄傲的展示着。
“这是我们书院内种的南瓜种子,山长特意允许我带回来一部分试种,结出来,大概有半个瓜瓢那般大!香甜软糯,可好吃了!这是书院因为第一名而赏的银子,这是护手霜,这是铅笔本子……”
他一个个罗列出来,给床上的人看。
程母瘫痪在床,笑容温柔。【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