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挂着“心理咨询室”标牌的办公室里, 一位头发卷曲的女士正在为‘该如何优雅地处理面前的尸体’而感到苦恼。
作为暗锋心理俱乐部新上任的代理掌权人,她需要以雷霆手段快速解决掉上一任代理所遗留的问题,然后制定新的俱乐部规章与计划, 毕竟总不能让来访者踩在血泊上做心理疏导。
而上一任代理所带来的麻烦——登记名称为林锦楠的六阶持刀女人已经在三分钟前离开,为了化解掉她对俱乐部所产生的误解,她让她杀死了他。
处理问题, 就是处理掉造成问题的人。
中年男人的四肢如枯枝般虬结盘绕,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扭曲着歪倒在门边,看得出来下手者十分狠辣, 并且异能近乎于不同寻常的诡异。
新鲜出炉的六阶“灾厄”晶核还在桌子上静静躺着, 卷发女人深思着,听到身旁响起“吱呀呀”的开门声响。
她侧头,正对上来者倦懒的视线。
年轻男人单手插兜, 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松散敞开的做旧皮衣里,线条凌厉的锁骨上刻了道未消的疤痕,上方的喉结处还卡着一圈坠着蓝色晶状体的金属环扣项圈。
高阶异能者专用的抑制核,防止异能失控的产物, 女人心下明了。
真稀奇, 那些自视甚高的家伙可没几个会这么循规蹈矩地把这玩意戴在身上。
她凝了凝神,话语在嘴边呼之欲出, 对方的皮靴踏在白茫茫的瓷砖地板上,已然随意地摆了摆手, 头也不回地哼着奇怪的曲调打开了下一扇门。
皮衣下摆在动作间掀起凌厉的弧度,她看见这人耳侧闪过三道细碎的蓝色光点,随着合金门的关闭飞速消失在视野范围之内。
完全不认识。
但是能打开那扇门……女人凝重地想,他的职阶应该比我要高。
自我介绍代号是“热心肠”的好心人郗烬忱先生,刚刚和明日基地的前第二小队队长打了个照面。
为了确认林锦楠离开后的确是按照自己预定的轨迹行动, 这位素来礼貌的男人特意在走出基地后直接刷卡传送到了这里。
作为这家心理俱乐部幕后真正的老板,他用异能将直接连通办公室的门卡散发到了所有有需求的人手上,如开门时浮现的文字所写——
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押运、猎杀、清理,一条龙安心服务,从源头解决掉所有心理问题。
他被四大基地通缉又如何,只要不露面就没有任何问题,这很简单,于是所谓的代理人被推上前台。
而这次解决掉不听话的棋子,还给‘心上人’物色了一个保镖,可谓两全其美,不枉他为此准备了整整三天。
穿过狭长的走廊,靴底与地面碰撞出的声音在空荡的通道里回荡,直至尽头的最后一扇门因感应到他的接近而自动滑开。
郗烬忱摸了摸刚戴上的金属圈环,随手将外套往沙发上一抛,整个人紧随其后倒进柔软的沙发里,发出一声放松的叹息。
防止习惯性打响指而造成不必要损失的一种小小的防御措施(比如曾经被粉碎的三箱巧克力棒),他可没那么好的良心在意别人的安危……郗烬忱屈指弹了下脖颈处悬挂的蓝色晶石,修长的双腿随意架在桌子边缘,内衬因这个动作大幅度上移,露出一小截精悍的腰线。
散漫的目光粗略扫过这间栖身之所,房间内的陈设简陋得近乎刻薄。因为近几年逃亡在外的经历,他对生活质量的要求极低,甚至于连张床都没有:一张足够大的沙发,一张茶几,除此之外,零零散散的杂物堆满了整个空间。
郗烬忱半躺着,指尖一路从腹部按到胸口。卿淼口中那团奇怪的能量体静默得仿佛一潭死水,安分到好像根本并不存在,也不知道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
突然觉醒的异能吗…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尝试着屏息凝神,又捕捉到一丝微妙的异样。
这团能量体没有流动的灼热感,连汲取能量都克制到近乎礼貌的程度,像是怕惊扰到了宿主,仿佛是在努力示意自己只是单纯地待在这里。
如卿淼所说,汲取生机后帮他替死吗?
郗烬忱回忆起青年今天忽然之间迸发的勇气——赢弱又漂亮的家伙,一身稀奇古怪的离奇手段,明明看起来没有任何威胁,却总有一种预感自己会被对方狠狠摆上一道。
尤其是这团能量体出现后,这种即将被反将一军的感觉就愈发强烈了。
他舒展四肢,像只慵懒的猎豹般放松身体,脑海中已经上演了关于未来的无数种可能:卿淼一夜之间成为七阶强者?研究出了针对自己的猎杀方案?还是在猫和老鼠的游戏中被对方反杀?或是关于别的什么……
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期待,在这无聊乏味的崩坏世界上,半年前被自己发现的这家伙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郗烬忱用绑着绷带的那只手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水,浑不在意地抿了一口,打开一旁的收信设备。
明日基地的内部电讯设备顺势发出很大的滋滋杂音,外表已经有些磨损,边角的镀金漆斑驳脱落,露出底下灰黑的原色,还有一处被暴力拆除的凹槽。
一台是总部,二台是医疗部,三台是作战部,四台是研究院,五台是明日基地小队专属频道,六台是迟聿驷个人专属……
郗烬忱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设备上仅剩的五个按键,当指尖滑向那个空缺的第六键位时,他故意用力在空荡荡的外壳上敲了两下。
这个频道的按键刚拿到手就被他拆下来扔掉,毕竟迟聿驷的个人专属频道这种东西,听起来就让人难以接受。
手指在收音设备上继续游走,郗烬忱几年如一日地惯例安静听着,前五个频道毫无例外,此刻都在以不同角度播报‘明日基地第一小队队长迟聿驷独自一人秒杀五阶丧尸,又一次拯救了全人类’的光荣事迹。
“一人吗…”
捏住茶杯的指节微微收紧,茶叶的涩味混着血腥气在舌尖蔓延,他抬手用腕骨沾了下湿润的唇瓣,左膝一屈,靴底重重抵上茶几,碰撞出刺耳的闷撞声响。
独自一人就能办到所有事情。那朋友啊,家人啊,想来那个人也不需要什么。
正好自己也不需要。
这可太巧了,郗烬忱不合时宜地想,怪不得末世四年,他们两个能在这里活得如此泾渭分明。
脖颈处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疤又开始毫无意义地彰显存在感,完全愈合不了的疤痕,这具身体总是用最直白的方式提醒他那些不愉快的记忆。
绷带下的伤口仿佛也渗出鲜血,郗烬忱仰头将残茶一饮而尽,舔了舔尖锐的牙齿,盘算着明天如约去基地看望卿淼时,顺便再给那位打遍丧尸无敌手的人类最强找点事情做。
准备惊喜的话,做点什么好呢…
怎么感觉脑子里所有能想到的找茬方式都已经实施过。
郗烬忱无意识地用手指敲击茶杯:下水道那条路不能再用了,前几天的入口也都已经被迟聿驷封死,还得赶在对方察觉到异常、展开领域前布置好一切……
那还有什么地方还能让他偷偷溜进去。
……
“明天你们不出外勤,守好这几个地方。”
明日基地所属第一小队作战室内,空气突然凝固了一瞬。
四个队员互相交换了下眼神,都看到彼此眼里刚出完任务的困倦。
陈三元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谨慎地第一个开口问道:“虽然二队讨伐六阶全军覆没,但林队还在。守基地…我们不继续清扫周边了吗?”
他努力地找了几个理由:“是她引来丧尸围城了?基地内部出现问题了?还是有其他基地要来攻打我们……?”
全基地的广播都还在大肆宣扬《关于我们人类最强秒杀五阶丧尸就是如此轻而易举这件事》,迟聿驷眸底一片冷寂,抬手一刀斩碎墙上的播报设备,视线从地图上的红点处移开。
金属残骸裹挟着电火花四散飞溅,他一身黑色风衣立在桌前,整个人像一柄出鞘的刀,面无表情地回答:“都不是。”
陈三元迟疑地问:“那是我们……”
话没说完,队内的奶爸钟鸣曜猛地一拍大腿,决定发挥自己睿智的天才大脑,打断他道:“我知道了!”
“队长让我们去守住这几个地方,于是我们明天就去守住这几个地方,那我们明天就不出外勤,就去守住这几个地方,反正队长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钟鸣曜深呼吸一口气,目光炯炯,满脸膜拜地看向迟聿驷,视线里充满顿悟的激动。
膜拜就膜拜,激动就激动,没话可以不讲,简直浪费时间。
一旁的梁修淮后悔在他开口前没有拉住这个智商欠缺的狗腿,在心里默默心疼了一下又一个被砍坏的广播,叹气扶额道:“让我猜猜,该不会那位‘热心市民’又要来‘送温暖’了吧?”
“半个月没见我都有点想他了。”四个字触碰到关键词,捣鼓游戏机的陈二毛这才兴致勃勃地抬起头,推了下眼镜道,“能和队长打成平手的就他一个…话说队长,你们这次打架我能不能在旁边看着啊?”
并非一个月前,实际上郗烬忱这一周天天都来。但他不主动露面,他们就一次也发现不了。
迟聿驷指尖轻敲桌面,眼皮都懒得抬,语气淡淡:“你想看?”
“我想啊!”陈二毛飞速点头,“只要你俩打架时别顺手把我像路边一条那样踹死就行!我好馋你们的异能啊,真的好想复制一个来玩玩!”
“二毛,别乱讲话!”陈三元训斥了一声,他从迟聿驷的语气里敏锐察觉到什么,沉默了下,才开口问,“前几个月护送小卿博士来基地的路上他就天天找事……广播里研究院那个,也是他干的吗?”
迟聿驷瞥他一眼,吝啬地吐出三个音节:“嗯,刚走。”
陈二毛被他哥训了一句,委屈地对着手上的俄罗斯方块捶胸顿足,痛心疾首:“可恶!我怎么没赶上现场!”
“话说我学弟他没事吧?怎么刚好发生在地下三层。”梁修淮思索道,“我刚刚给他发消息,还没有收到回复。”
陈二毛无所谓地摆手:“他能有什么事啊,反正队长咔咔一刀就解决了。”
陈三元愣了一下:“他也还没有回我。”
迟聿驷言简意赅道:“人没死。”
至于有没有事,他又不是医生。
“那就好。”梁修淮轻笑一声,这个在末世还坚持穿西装三件套的男人用手指点了点地图,“那我就先选了,为了迎接那位性格活泼的好心人先生……我守这里好了。”
“性格活泼?淮哥你是眼睛不好吗,这词形容小姑娘还行,形容他简直神经病啊。”钟鸣曜忍不住吐槽,“我从认识队长那天起他就阴魂不散了,这得多大仇多大怨呐,长的那么帅一小伙怎么脑子不正常呢,他能打得过队长吗?!肯定打不过啊!从决定和队长为敌的那一刻起他就大错特错,他自我审视不清挑错对手了啊!”
迟聿驷:“是挺活泼的。”
钟鸣曜立刻顺势改口,肯定地点头道:“队长说得对,那小辫男完全是个性格活泼的小姑……”
这傻缺…梁修淮眼角微微一抽,不动声色地看向迟聿驷。
后者像是自动忽视掉那句话,没什么表情地地转着手里的红笔。
“发现他就告诉我,”迟聿驷语气平淡地补充,“你们打不过他。”
第102章
基地C区通风口处, 陈二毛正在游戏终端上和D区的钟鸣曜打双人联机。
一个人操控落点,一个人释放技能,如同他们的异能烧血复制C与加血充能辅那般配合得默契十足。
眼看着积分噌噌上涨着有望突破十万大关, 陈二毛的眼神骤然一凛,神情顿时凝重起来。
一番苍蝇搓手,他预备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场事关尊严的电子战役之中, 抬头飞快地张望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灰色墙壁,空荡走廊,钛合金门, 死一样寂静。
很好, 没有任何人经过。
陈二毛重新低下头,庄重地按下了“游戏继续”的确认按键。
目前他所站的地方,是小队或个人出紧急任务时会选择的基地快捷通道之一。
通道没有设置人为看守, 但异能五阶以上才能解除警戒系统,故而平日里也没什么人会从这里进出。
满打满算,他在这待了快整整一天了。
遇见的活人只有一个匆忙飞过的三队副队长,除此外什么紫眼睛啊鲨鱼牙啊神秘响指男一个都没遇到, 陈二毛觉得人家可能压根就没有选择走自己在的这条路。
记忆里上次对方的来访很有礼貌, 不但提前向队长打了招呼,还亲切地捎来了一堆四阶丧尸作为礼物。
那些扭曲变异的怪物在基地外围嘶吼着, 不休不眠地嗷嗷了整整一个晚上,差点没用异能把护城墙都给干穿。
基地对外宣称是研究院做实验泄露了什么气味才把丧尸引来的, 要不是凌晨出任务回来的迟聿驷一刀下去贯彻天地横扫千军,光凭基地里这些百分之八十异能等级才到达三阶的人,恐怕这个号称‘最后救赎之地’的人类堡垒早都成为了一座废城。
但这一切都跟现在的陈二毛没有什么关系……
“转圈啊,转圈啊!那个凹槽,你再点一下!让它向左转一圈……啊?竟然把你技能躲过去了?!”
积分榜显示着99981分, 感觉好像又要栽在这个冰冷的数字上了。
不愿意接受即将到来的现实,十六岁网瘾少年陈二毛生无可恋地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在精神层面安详地已经走了有好一会儿了——除非现在立刻马上有奇迹发生。
陈二毛自暴自弃地重新睁开眼睛,却发现有一只修长骨感的手莫名出现,就这样硬生生闯入自己的视野,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自顾自地在他的屏幕上点击着什么。
互换双方控制权、查看装备、释放技能、再互换回来、闪避突进……一连串的操作流畅而又赏心悦目——陈二毛绝对不会承认是对方的手特别好看——反正结果就是积分超过了卡了一个月的十万大关。
103691,
GAME OVER。
“菜就多练啊,宝贝儿~”带着几分轻佻的男声从身侧传来,尾音如同羽毛擦过耳廓,像自带小钩子似的上扬。
草!(一种植物
给我干哪去了这是,哪里来的男妖精?!
紧接着,陈二毛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又一道沙哑的女声在耳畔响起:“二毛。卿淼博士,你知道他现在在哪?”
陈二毛一边下意识抬头,一边爆手速截屏发给所有人炫耀,顺带回复完钟鸣曜“你小子最后几秒开挂了?”的质疑,这才去打量面前出现的两道身影。
一个是哼着歌转身去解除警报、只留下神秘背影的男人,另一个是与自己保持了三步距离的女人。
女人套了件咖色的连帽斗篷,层层叠叠的布料泛着奇怪的质感,手搭在腰间的那柄断刀上,像是个从电影里走出来的废土客。
“林队?”打算回男人话的陈二毛愣了一下,脑海的思绪立刻全部被这位救命恩人占据,少年小羞涩道:“您回来了?!”
林锦楠短短“嗯”了声,接着说:“麻烦你给卿淼博士发消息,我约他在C区四号街道入口处见面。”
“okok!保证完成任务!”
陈二毛条件反射地应了声,手指快速切到了通讯界面。
等编辑完消息、确认无误后点击发送、再目送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尽头后,他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忘了问那个打游戏很厉害的男人是谁。
和林队一起回来,二队的?没见过啊,长什么样来着……糟糕。
林队一出现大脑就全是她了,男人长什么样穿的什么完全没注意,一点也想不起来,背影也变得特别模糊…好像是和淮哥一样的西装……?
算了算了,声音那么好听,管他是谁待会儿问问就知道了,一会儿收工后岂不是还能用这个借口去找林队长单独聊天?!
陈三元这可管不到我,陈二毛美滋滋地想,把这个问题直接抛之脑后,邀请钟鸣曜再开了把游戏。
钟鸣曜无情地拒绝了他的邀请,并在小队通讯频道中问:“不玩了哥们,我这里来了一队隔壁基地的商贩,你那里什么状况?”
陈二毛自己开了一局,随口回复:“没状况啊,我这里除了林队谁都没见到。”
“……你也遇到了?”陈三元语气里带着一丝谨慎的困惑,“淮哥是,我这里也来的是两个商人,不走正门,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这条路……”
迟聿驷低沉的声音冷不丁从通讯器里刺进来:“她一个人回来的?”
“不啊队长,还有个男的。”
“长相?”
“就男的啊,没印象了,就是声音怪好听的。”
迟聿驷冷嗤一声:“难怪。”
小队频道骤然陷入一片沉默,陈二毛满脑子都是游戏音效,条件反射地应了声,手指还在划拉着屏幕。
两秒后,一个奇妙的结论进入他睿智的大脑。
陈二毛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猛地抬起头,手上的游戏终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嗯嗯…嗯????”
基地内部,人群嘈杂,弥漫着腐朽与烟火混杂的气息。
来来往往的商贩和幸存者站在街边掰扯物品的价格,广播里流淌着温柔的协和曲调,林锦楠刻意落后半步,跟着卿淼一前一后地从行政楼里走出。
她神色复杂地凝视手上的申请书,想起刚刚这位博士说会尽力帮助她的承诺,不动声色地快速扫视过附近的人群。
没有发现那个行事张扬过度的伪绅士,林锦楠抬手点开耳麦,将声音压得很低:“还在吗?协议已经和他确认过了。”
前方的卿淼脚步停顿下来,顺势扶了下鼻梁上的金丝镜框,昂首去看前方钟表楼显示的时间。
林锦楠:“现在,请告诉我那两个队友的下落。”
郗烬忱斜倚在钟表楼墙角的阴影里,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剐蹭着粗糙的墙面,将地面上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他身着一件长款的西服风衣,修裁利落的衣摆垂至膝上,复古腰封收束出的线条凌厉而优雅,搭配着内里不规则的堆堆领衬衣,衬得肩背轮廓愈发挺拔。
恰似眸瞳颜色的三条紫水晶坠链在敞开的领口轻晃,棱面于冷白的皮肤上流转出幽暗的碎光,如同鲨鱼收起尖牙,却仍然遮掩不住那末蓄势待发的寒光。
转动手腕,堆叠起的袖口被银质袖扣固定在手肘,露出一截附着薄肌的小臂。郗烬忱微微偏头,阴影覆上眉眼,唇角扬起惯常的弧度。
余光中,他注意到一道修长的身影握着漆黑长刀缓步而来。
郗烬忱站在阴影里,目光扫过出现在对方手腕上那条不伦不类的装饰品,漫不经心地回答她:“当然。”
林锦楠小队中有人的异能可以死而复生,这简直太过遗憾。
六阶丧尸‘灾厄’,异能是会让人在意识深处反复经历生命中最无法承受之重。
郗烬忱以佣兵的身份混入她的队伍,历时三天浑水摸鱼和他们一起找到‘灾厄’踪迹,在队友崩溃地哭喊着“求你杀了我”和“结束这一切”时,他好心地帮忙完成了这些人的愿望,让他们永远地远离这种存活于末世的苦痛。
他一向无法拒绝这些支离破碎的哀求,而售后总是很重要,所以对于那两个能够死而复生的家伙——
郗烬忱轻笑出声:“可能在哪个废墟之下?”他的语气含着蜜糖般的笑意,心想,也可能在某个丧尸的胃袋里消化。
林锦楠的指节攥得发白,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话语从齿间挤出:“你…言而无信。”
“我只答应提供地点,”带恶人慢条斯理地戴上战术手套,饶有兴味地观察到林锦楠变幻的脸色,声音温柔得近乎残忍,“但不保证他们还活着——那得看命运的心情。”
林锦楠神情晦涩,没有再开口说话。
“…你要去吗……”他的嗓音裹挟着电流杂音,语调戏谑而散漫,“…那记得把卿淼带上。”
话语落下,郗烬忱敏锐察觉到有人通过某种手段感应到了自己所在的方位,卿淼吗……
他快速把耳麦扔在脚底碾碎,后退半步,身影消融在昏暗的光线里。
一声脆响,耳麦那头传来漫长的静默,林锦楠握着手中的武器立在原地。
她身旁的卿淼收到系统提示,正在查看系统地图上突然显现又秒速消失的红点——刚买的“只要对方说出使用者名字就能准确定位”的道具——从钟表楼那里移回视线。
他刚刚真的只是单纯看时间而已,完全没想到郗烬忱会待在上面。
而听完林锦楠小队的遭遇,卿淼对此迟迟不能消化。见她这样,不由得喉结滚动了几次,最终吐出低哑的声音:“我猜,那个疯子是不是说……”
林锦楠眼睫微抬,在他说完那个令人窒息的猜测后,才缓缓开口道:“你说能帮我。”
“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一位手无寸铁的博士…还是他让我来保护的对象。”她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让我该如何相信你?”
手握全部系统道具的卿淼皱起眉头:“你连他都能相信,为什么不相信我?”
“我打不过他。”林锦楠淡淡回答。
“而能解决掉他的迟聿驷……”她刻意顿了顿,“这家伙要是想动手,肯定早就已经动手了。”
卿淼:“有没有可能,是迟聿驷也不能保证一定会杀死他,所以才不动手?据我所知,他们仇恨很大。”
“人类最强的含金量不是说说而已,关于他的实力,这点你不需要质疑。”林锦楠摇摇头,“在我看来,他跟这人早在末世前就已经认识了,迟聿驷表面上联合所有基地一起通缉他,说不定私下里比谁都要跟他亲近……同伴和基地里的各位——你、我、他的队友,亦或是普通人,所有人的性命在他眼里都微不足道,渺小到如虫豸,不过挥手一刀而已。毕竟那家伙是杀死同伴才觉醒的异能,到现在坐上人类最强的位置,心里可能早就已经疯得无可救药了。”
“如果你要帮我,最坏的结果,就是那家伙也会对你出手。”
“我怕这吗?”卿淼忽然笑了。
迟聿驷和郗烬忱,他早已经被这两个家伙痛下杀手,无数次濒死的记忆在血管中沸腾,悬在刀尖上的窒息感还在回荡,因此在听完林锦楠的简单陈述后,迸发而出的复仇想法愈加强烈。
他确信自己是个矛盾的人,但人类就是这样,本就是由无数悖论拼凑而成的存在。
害怕、恐惧、瑟缩、战栗,并不耽误他自心脏燃起滚烫的怒火和恨意。
“心生怜悯是我,袖手旁观是我,共情也是我,但无能为力不是我!”
卿淼向前一步,镜片下的眼底燃着某种近乎偏执的狠意:“当是为了我自己吧——既然我答应了你,就一定会让那个疯子尝尝我的厉害!”
第103章
郗烬忱感应到他了。
远处的街道中央, 黑色风衣于走路带风中猎猎翻飞,握着长刀的男人步伐不急不缓,目标准确地直直朝着他所在的钟表楼走来。
真是令人扫兴的能力, 郗烬忱无趣地移开视线,掌心漫不经心地按压在左胸口处。
体温在下降,心跳在共鸣。
位于一定范围内, 他跟迟聿驷就像是被无形丝线捆绑在一起的两具木偶,只要使用精神力,位置与状态都无处遁形, 简直就跟个活靶子一样暴露在彼此的感知之内。
就像刚刚和林锦楠对话时, 胸膛中的心跳忽然漏了半拍,他就知道是他在靠近。
但这由生命共享附带出的糟心能力最多也只能进行探查和定位,不然郗烬忱高低要每天给自己放点血, 隔天再断个胳膊断个腿,让迟聿驷隔空体验一下什么叫作活着的刺激与激情。
他倚在阴影里,修长的手指漫无目的地缠绕着胸前的紫水晶坠链,就这样偷听下方二人毫不遮掩要对自己出手的谈话, 目光顺势观察着基地内四通八达的路径。
“走东侧?”指尖一弹, 紫水晶被高高抛起,在空中划出绚丽的光斑。郗烬忱半眯起眼睛, 自顾自思索道,“…甩开的话, 奖励自己一根巧克力棒。”
水晶落回掌心,他舔了舔尖锐的鲨鱼牙,又快速地补充说:“没甩开那就吃两根。”
皆大欢喜的决定,郗烬忱心情不错地哼起调子。
而就在他单方面宣布结果的刹那,远处的迟聿驷突然屈膝踏过垂直的墙面。
他弓身利落地跃上房梁, 借着反冲力横跨楼间空隙,宛如一只锁定猎物的猛禽般疾速飞来。
高低错落的七栋楼间隔在他脚下如履平地,靴底与混凝土碰撞的闷响越来越近,那道鬼魅般的黑发身影撕裂空气,眨眼间就要瞬闪至面前,带着毫不遮掩的攻击性,妄图将猎物笼罩在刀光与阴影交织而出的牢笼内部。
扎着小辫的男人战术性后撤一步,抽出腰侧那把从林锦楠手里顺来的战-术-匕-首,反应极快地反手横挡胸前,堪堪抵住那道袭来的身影。
刀身相撞,在视野里迸发出几点蓝紫色的火星。
迟聿驷攻势不减,手腕一翻,刀尖便斜掠而上。
“啪”
麻花辫尾端系着的橡胶皮筋应声被刀光划断,郗烬忱偏头躲过即将弹到脸上的断圈,垂眸扫了眼脖颈处散落的发丝,唇角荡起玩味的笑意。
“迟队这么不留情面?”
刀锋在空中划出半道寒光,迟聿驷欺身逼近,刀光剑影间,两人的呼吸瞬间交错。
“情面?”
他闻到对方呼吸间未散的血腥味,混杂着气泡水与巧克力的甜腻。迟聿驷喉结微动,刀锋又下压半分,语气好笑:“你也配谈这个?”
损坏的监控、消失的晶核、坍塌的楼层…如此在基地惹事还没得到制裁。不留情面?这家伙可真好意思说得出口。
要不是两个人现在的确是共用着一条性命,一个死了另一个也没命活下去……思及某个字眼,迟聿驷眸色顿时暗沉一瞬。
“那看来——”刀面映出单只的紫色眸瞳,郗烬忱摩挲着匕首柄上刻着的“LIN”字母样式,抵住对方长刀的指节用力到泛白,喉间却低笑一声,“我们之间微薄的情分这是要断了。”
温热的吐息缠绕在一起,在咫尺间交融成灼热的气流。郗烬忱不退反进,直到鼻尖几乎相触、距离近得能数清彼此的睫毛,他才若有所思地停下动作。
迟聿驷冷笑:“怎么?断前礼节,要跟我接吻?”
“哪里哪里。”
面前的冰蓝色眸瞳如同极地折射出的寒光,深处流淌着某种近乎非人的冷冽。郗烬忱松开手上抵挡的力道,在动作滞空的瞬息飞速后退,站定到自认为与对方的和平距离。
他抬起那只握住匕首的手做了个无奈的手势,挑眉轻笑道:“我还没神志不清到那个地步。”
身上的西装风衣划出优雅的小弧,郗烬忱右手五指张开,掌心朝前,□□在指间灵活翻转几个回合后,最终稳稳停在食指与中指之间。
“毕竟,”紫眸男人嘴角绽开无辜的鲨鱼微笑,刻意拖长音调道:“现在我可是很喜欢我那位‘心上人’的。”
“…呵。”
迟聿驷回他以一声冷哼,对这句话的可笑程度表达了不加掩饰的捧场与讥诮。
“杀了他那么多次…看得出你对他也很惦记,这可有点不好了。”郗烬忱装模作样地摇摇头,话锋猛地一转,接着戏谑笑道:“——以前是过命的交情,现在是要命的关系,好歹共享着一条性命……”他散漫地耸了耸肩,“虽然我是不介意,但亲爱的,朋友妻不可念你总该知道,这总归还是不太好的。”
迟聿驷的表情介于“你骂的真脏”和“你在说什么鬼话”之间,眉峰压低,神色不虞地嗤道:“你,朋友?”
擅长听取他人意见的郗烬忱先生从善如流地换了个说法,优雅地竖起匕首,微微笑道:“敌妻那就更不能念了,迟队长。——你要知道,敌人的心上人,就如同别人刀口下的猎物,如果还惦记的话……”
真麻烦……迟聿驷懒得再跟他在这里无意义的废话,抬刀时连眼都没眨。却见那位还在喋喋不休的没辫子男人一个扭身,伴随着一记清脆的响指声,竟是如游鱼般丝滑地脚底抹油溜走了。
“……”
已经展开领域,对方异能受限,不能一次性瞬移太远。迟聿驷倏地侧低头,凭借感知捕捉到他在东侧街角的那抹波动。
完全是个气息平稳到可怕的惯犯。哪怕是在逃窜,心跳也没有加剧哪怕一秒。
迟聿驷眸光一沉,踩在钟表楼边缘的台阶,行云流水般单手撑住护栏翻身而过,再纵身向下一跃。
二十米的房屋高度不过眨眼之间,还未站定,他就抬起眼,足跟发力,整个人如离弦的箭矢般拉出一道模糊的残影,朝着目标人物的方向追去。
卿淼正站在钟表楼对面的那条街上。
林锦楠和他的谈话已经结束,初步战略合作伙伴关系达成,预备正式交接双方都无异议的申请任职书。
卿淼笑着伸出手去接,指尖刚触到纸页边缘,突然一阵心悸感袭来,后颈寒毛倒竖而起——
“新眼镜不错,宝贝儿。”
一道裹着三分笑意的声音轻飘飘擦过他耳畔,语调甜腻到犹是掺了砒霜的巧克力,顷刻间又转瞬即逝。
郗烬忱的身影如一阵风般掠过,带起一股裹挟着血腥气的凉意。卿淼看到他含笑的妖冶紫瞳,虹膜中流转的光斑像是被碾碎的星尘——下一秒,胸前口袋无比令人熟悉地一轻,瞬息之间,新买的钢笔已然替换为一根巧克力棒。
有冰凉的触感抚过脸颊,卿淼不由得在原地罚站,而那声愉悦而肆意的气音还未散尽,紧随而来的迟聿驷又凉凉道:“挡道,是没死够?”
卿淼:“……”
*末日脏话*。
是不是该夸奖他还知道以物换物?
卿淼从口袋掏出那根巧克力棒,外壳上印着小孩才看的卡通人物和“棒棒棒!吃我呀~吃了就能和人家一样甜哦!”的广告用语。
他四处都检查了一遍,妄图寻找对方下毒的痕迹,却在空白地方找到了一个用紫色笔手写的潦草批注:很好吃哦,亲爱的(爱心)
巧克力棒在掌心爆裂,卿淼狠狠地捏碎了它,看着那两道追逐着远去的身影,咬牙切齿地想:你俩是他*末日脏话*的神经病吧?我就站这招谁惹谁了?!
一个变态、小偷、神经病!一个疯子、魔鬼、杀人狂!我看你俩一丘之貉的也挺配啊!绝配!
“怎么了?”面前的林锦楠看他这样,神色不由得也凝重起来。“它有什么问题?”
卿淼摆摆手,查看视网膜上的系统界面,兑换了几个道具,锁定二人的方向后奋力投掷。
“没事儿林队。”卿淼盯着系统面板,面带微笑说,“我就是不太喜欢吃巧克力。”
身后的迟聿驷还在追他。
看样子遛完整个基地也摆脱不了,从C区到D区再到中央区…郗烬忱指尖轻转,在连续的瞬闪中忽然回眸。
“追这么紧…”他塌腰躲过直冲面门而来的刀光,劲窄腰身随之拧转,步伐游刃有余地倒退着移动,语气轻快而戏谑,“怎么,人类最强也想尝尝我的巧克力?”
好心的郗烬忱先生手腕轻翻,将四根巧克力棒亲手送去对方面前。但还没飞出半米,刀光一闪,巧克力棒便整齐断裂,溢出黏稠的内馅。
紫眸微挑,郗烬忱无比痛心:“你可真浪费。”
“又苦又腻。”迟聿驷冷眼扫过散在风中的齑粉,觉得呼吸间都充满了这种味道,不耐道,“很难想象到底是谁在吃。”
郗烬忱和这种不懂得享受的人无法交流,直到看到街道右侧一间毫不起眼的平房,身形一晃,顺着窗户缝闪进门内。
窗框在他身后无声合拢。房间内陷入黑暗,他半眯着眼眸向置物架摸去,触到铁制箱冰冷的棱角,是之前放在这里的一箱物资。
这房间是他不久前以某个天使投资人的名义在基地里申请的。外墙漆面斑驳剥落,铁门常年闭合,任谁看都是个废弃的储物间——内里却一应俱全,简直是个完美的灯下黑安全屋。
郗烬忱倚在武器架旁,从外套口袋勾出一根绳子,慢条斯理地重新扎起小辫。
在发尾随心绕五圈,再系一个死结。他用紫水晶般的眸子饶有兴致地观察跟着进来的黑发男人,露出森白的鲨鱼牙齿。
郗烬忱摊开掌心,语气谐谑:“这里可不是个打架的好地方…”
一片漆黑中,迟聿驷冰蓝色的眸瞳在暗处折射着寒光。那双眼眸微微收缩,凝结着经年不化的霜,居高临下地俯睨着面前的人。
他手中的雁翎刀分解成无数蓝色光点,又在下一秒重组为实体。如此诡异地反复五次后,刀身终于发出沉闷的嗡鸣,最终恢复为稳定的刃光。
赛博灯泡?
郗烬忱对此挑眉,喉结随着轻笑滑动:“你左手边就是……”
话音未落,迟聿驷已经闪身逼近,冰冷的刀刃抵住脖颈一侧,压迫感恍如实质。
“脱。”
持刀人言简意骇。
刀刃压入皮肤,对方的呼吸平稳却灼热,郗烬忱嘴角的笑意微不可察地一凝。
郗烬忱:“你有病?”
第104章
你有病?
这里的“有病”二字是疑问的上挑语气, 句末是问号而不是感叹号或其他什么,仅仅指示字面意义上的不解,意思是说对方的体温有点不正常。
哪怕刀架在脖子上, 郗烬忱面上依旧是一派神色自若的散漫,唇角还噙着惯常的笑意。
那双狭长紫眸里表露出些许孩童发现新奇玩具般的兴致,半眯起来在黑暗中观察对方。
迟聿驷体温向来偏低, 哪怕没觉醒异能前摸起来也和冰块一样,但此刻透过精神力所感知到的温度却灼热得可怕,仿佛是从骨髓深处烧出来的火, 滚烫到几乎要将这具冰冷的躯壳一并融化。
这显然很不正常。
连带着郗烬忱这般见惯特殊手段的人物都不由挑眉:时间?效果?什么手段?能被用到迟聿驷身上, 这可当真罕见。
卿淼吗……
体内蛰伏的那团能量体正在吞噬着什么,精神力如蛛网般细致地在身体内铺展开来,郗烬忱却探查不到任何它‘食物’的来源, 只能观察到一小团金色的光晕在身体里兴奋地翻滚。
在吃什么?卿淼的异能?
自己吃自己,这可真是惊喜。郗烬忱饶有趣味地想,他是不是应该多让对方对自己使用点奇特的小手段,这样这团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就会快速成长了。
和简直拥有作弊利器一样的郗烬忱相比, 迟聿驷目前还处于一种奇妙的‘火!火!火!’状态中, 他敏锐捕捉到面前人微妙的表情变化,冷笑道:“感觉到了?”
体温在快速地上升着…是自己的而非面前这人的。这种陌生的、近乎失控的躁动, 迟聿驷已经太久没有体会到。
他神色愈加冷冽了几分,垂下眼睑, 遮住眼底翻涌的暗色。
郗烬忱抬起手,将食指与中指并起,轻巧地抵住刀身将它拨开,随后微微歪头,好心问道:“需要开空调吗?”
说话时, 他状似随意地侧移半步,脚步不着痕迹地一转,身形向武器架旁边的空地闪去,左手的响指已然准备就绪,打算随时跑路——
“砰!”
迟聿驷的刀柄顶在他方才站立的位置,脆弱的武器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崩解成无数碎片,而那些锋利的残片尚未落地,就被骤然收缩的领域定格在半空。
漆黑的房间里浮现无数幽蓝碎光,迟聿驷将覆盖整个基地的领域都收缩至这一狭小的房间之内,而他本人站在原地,碎发下冰蓝色的眸瞳闪着极亮的寒芒。
这是要动真格…?
钢笔自袖口滑落至右手指尖,随即凝出紫色的光点。郗烬忱摊开另一只手,尾音微妙地上挑:“不想开空调的话…亲爱的,那我去给你找点……”
迟聿驷打断他:“你话真多。”
右侧肩膀猝不及防碰到突然实体化的领域边界,蓝色碎光层层叠叠包裹住身上的衣物,郗烬忱刚抬起手臂,一股无形的力量便如海浪般席卷而来,将他狠狠拽向迟聿驷所在的方向。
后背撞上对方胸膛,郗烬忱反射性屈起手肘后击,皮靴踩上桌椅借力一蹬,腰腹拧转,整个人凌空再接一计飞踢,右腿直扫对方面门。
迟聿驷不闪不避,五指擒住脚踝向外一扯,身形闪近,毫不留情地直攻人体弱点所在。
玩脱了?
郗烬忱神色微妙,面对着袭来的人类最强,喉间却又溢出一声轻笑。
他堪堪躲过这凶狠的一击,单手撑地后撤滑步,长款西服下摆带起的风压将墙面割出裂痕。
两个人的身影在狭窄空间内急速交错,每一次碰撞都伴随着闷响。迟聿驷抓住瞬息破绽
,趁机扣住他的手腕,一个翻身将人压制在地。
膝盖重重顶住腰腹,郗烬忱没忍住闷哼一声,气息因压迫而略微不顺,却仍然要在言语里挤出挑衅:“怎么…你要亲我?”
他喉结滚动,被汗浸湿的锁骨线条在散开的衬衣下若隐若现,腰腹被束腰勒出窄窄一掌,迟聿驷目光落在颈侧,有道疤痕在视野内张牙舞爪。
指腹缓缓摩挲那道疤痕,再顺着痕迹向上移动,迟聿驷张开掌心扣住郗烬忱的脖颈,语调平缓而冷漠:“接吻?”
“不,”迟聿驷嗤笑说,“我要艹曰十(一种植物你。”
指节猛然收紧,郗烬忱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他神色古怪地呛出几声破碎的咳喘,眼尾因缺氧泛起病态的红晕,几秒后反应过来什么,反而笑得更加肆意,露出森白尖锐的鲨鱼牙齿,断断续续地挤出这句戏谑无比的话语:“你…还有……煎-尸…的爱好?”
“早说啊…”剧烈喘息间,他屈膝顶向迟聿驷,唇角扬起讥诮的弧度:“…我配合你玩。”
迟聿驷忽然松开钳制他咽喉的手,转而攥住郗烬忱脸侧那缕活动后有些松散的小辫,猛地向前一拽,让这只残喘的困兽被迫抬起脸看着自己。
“唔…”
紫罗兰色的眸瞳微微收缩,倒映出迟聿驷居高临下俯视的冰冷面容。那双冰蓝的瞳孔里凝结着寒意,语调低沉而冰冷:
“你死得了?”
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悖论,郗烬忱眉梢微挑,被迫仰起的脖颈绷出紧致的弧线,轻喘着笑起来:“已经死过一次的…会死不了…?”
他感受到迟聿驷的体温依然处于不正常的灼热,紧贴着肌肤传来滚烫的触感,但对方心跳频率却像是钟表里的节拍器,连细微的波动都没有泛起。
郗烬忱伸手扣住对方的肩膀,顺着这人拽住发辫的力道与方向抬腰,脸庞几乎贴上迟聿驷的鼻尖。
那双紫色的眸瞳遮蒙起一层氤氲水光,流转出摄人心魂的潋滟波纹,内里泛起的是某种近乎愉悦的战栗。迟聿驷看着他,看到他嘴角勾起,嗓音愉悦而沙哑:“再杀我一次?”
迟聿驷眉梢几不可察地一抬:“你喜欢这种感觉?”
“……你猜?”
“那看来是不喜欢。”
迟聿驷将手中的麻花辫扯远了点,压在腰腹的膝盖缓慢地滑向腿-间,看到布料在摩擦中紧贴住对方丰满的腿部轮廓。
他反手用光点幻化而成的小刀挑断身下人制服外套和衬衣的纽扣,衬衫因惯性而向两侧滑落,裸-露而出的皮肤常年不见光,在幽蓝的光斑下泛着冷白色的光泽。
饱满有型的沟壑上覆着细密的汗珠,随着呼吸上下起伏,迟聿驷用刀背在左侧胸肌上压出浅淡的凹痕,下移的膝盖冷不丁被温-软-丰-腴的大腿夹住。
郗烬忱夹-紧-双-腿将其死死绞住,绷紧的腿部肌肉因用力而微微发颤,用一种令人窒息的柔软力道来阻隔他接下来的行为。
刀尖向上压了半寸,位置刚好与那条未愈合的伤疤完美重合,迟聿驷掀起眼帘:“你躲什么?”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郗烬忱手臂收紧,森白的牙齿毫不客气地刺入迟聿驷下唇,舌尖随即舔过渗血的伤口,尝到巧克力粉末的味道,不由得笑出气音:“说说而已,真给你……”
话语断在一半,迟聿驷用膝盖骨不紧不慢地抵着他大-腿-内-侧的敏-感-地-带缓缓磨-蹭,郗烬忱身体瑟缩一瞬,双-腿反而下意识夹得更紧。
呼吸微顿,刀尖所触的地方都伴随着痒意,郗烬忱察觉到脊椎尾端窜起一股诡异的电流,像是被碰到某条隐秘的神经,喘息在唇齿碾转。
怎么回事…郗烬忱紫瞳骤缩,罕见地有些惊悸,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了……?
身体的温度、呼吸的节奏、布料摩擦的细响…一切都在感官里被无限放大,滚烫的吐息在近距离交缠,体温仿佛也跟着对方一起灼烧起来,变成胸膛里跳动的声音。
思绪间,迟聿驷已经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整个人都狠狠按在地上,再利落地将他翻身而过。
两层衣物早已被刀尖挑开,此刻大敞着被凌乱地压在身-下,裸-露的胸膛触碰到冰冷地面,激起一阵细微的颤栗,又被迟聿驷扣住腰窝捞起来。
郗烬忱侧脸着地,后腰却被迫高高翘起,在束腰布料下凹陷出诱人的弧度,这种姿势暖-昧得近乎下-流,仿佛正在进行某种恋人之间的亲密活动。
郗烬忱用手肘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散落的银紫发丝被汗水浸湿,黏在泛红的颈侧,他忍不住溢出低笑,嗓音沙哑带喘:“原来…迟队长喜欢这种……”
“哪种?”
迟聿揪住他的发辫向后一拽,旖旎的闷哼不受控制地溢出,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揽在腰侧的力道突然加重,郗烬忱被迫弓起背脊,衬衫在拉扯间彻底撕裂,他压下止不住的呻-吟,仰起头,气息絮乱地开口:“我说…能不能不拽……”
听到他这样说,身后的人便充满恶意地又多拽了几下,才松开手中的力道,不轻不重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迟聿驷揉弄的动作渐渐下移,指尖划过修长的脖颈,掠过锁骨处的疤痕,最后停在胸口突起,感知到皮肤下流动的血液。
胸膛剧烈起伏着,郗烬忱察觉到有东西-强势取代了原本膝盖抵-住的位置,将失去布料包裹的腿-侧压出一道冰凉的凹陷。
刀柄硌在郗烬忱腿-根-的-嫩-肉上,随着动作碾-磨出红痕。
紫眸男人被迫塌腰,却恰好卡住紧随而来的灼热。
真是充满羞辱的动作。
他伸出舌尖,慢条斯理地舔去唇边的血珠,微弱的喘息声被放得绵长而甜腻。
能量体在腹部发出餍足的震颤,将掠夺来的欲-望转化成酥麻的痒意,化作无数细小的电流,顺着脊背爬满全身。
连指尖都开始不自然的颤抖,郗烬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不受控地发软,每一寸肌肤都在渴求更多的触碰。
迟聿驷通过精神力察觉到了他的异常。那只放在胸口的手突然下滑,隔着破碎的衬衫布料,精准按在能量体躁动的位置。
“原来如此…”迟聿驷按压着他的腹部,压低声音问,“它是活的吗?”
第105章
能量体是活着的吗?
生命是熵减局部系统, 而“活着”是一个需要探讨的多维度问题,这涉及到哲学和存在主义的抽象思考,问这个问题实在有些太难为人。
再者, 有机生命体是碳基分子在三维空间中的耗散结构,高维生命还可能突破传统的生死界限,全然脱离五行之中——
比如郗烬忱正在思考, 他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如果世界末日里传统科学仍然算数的话。
他跟迟聿驷的过往,可以非常简单地用三句话概括,那就是:A把B杀了, B活过来后还了A一刀, 又把死掉的A复活了。
一切都要归功于这位人类最强第一个异能的触发被动,以失去异能拥有者某种复杂人性和情感作为代价链接双方生命,像是某种献祭仪式那样, 现在两个人跟一条扭曲的麻花辫一样纠缠在一起拧也拧不开了。
获得的异能自动帮助宿主将干掉的敌人复生再捆-绑,这未免讽刺得令人发笑。
命运仿佛在嘲弄着说:你们不是想杀对方吗?那就永远纠缠到死吧!
虽然命运可能就是个不怎么要脸的搞笑玩意儿,但抛开那些要命的仇恨不提,郗烬忱对失去情感的迟聿驷现在究竟有没有这方面的需求尚且保持*存疑*的态度。
或许正如他所猜, 这场所谓的秘事只不过是一场单纯的羞辱, 以惩罚他之前所有的所作所为。
毕竟身-这人这堪称暴行的动作毫无温情可言,而
痛感裹挟着异样的快意上涌, 躯体仿佛经由无形之手彻底改造,变得奇怪得近乎异常, 任何一点碰触都能让他浑身发抖。
体内的能量体依旧在兴奋着翻滚,尽心尽力地将所有的热意与痛楚都转化成灼-烈的电流,顺着神经一路窜上大脑,随即炸开一片空白。
对方掐住大腿与其他部位的力道越重,能量体转化出的电流就越发强力酥麻。
它操纵着这副陌生无比的身体, 背叛了疯狂叫嚣抗拒的理智与意志,对最轻微的刺激都给出如此过度的反应。
对方手中冰冷的刀刃不过虚虚滑过腰腹,便如最有效的那样,激起一连串剧烈的战栗,连带着脊椎一起融化发-软,不受控制地塌下腰去。
郗烬忱用颤抖的手臂勉强撑起上半身,肌肉因脱力而不自然地微微-抽-搐。他缓慢地移动着,宛如一个坏掉的人类玩具,最后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
脸侧银紫色的辫子早已尽数散开,此刻正凌乱地黏在汗湿的颊边。
他感觉肌肤触碰到的地面都莫名开始自发热起来,冰凉的瓷砖也仿佛变得有了温度。
半睁着的紫瞳涣散失焦,郗烬忱听到自己紊乱的呼吸声。
模糊的视野里,他看到悬空的身体在轻轻晃动,因惯性下坠的柔软如一团流动的水波,拼凑出一副令人血脉贲张的画面。
“哈…”
这个臣服般的屈辱姿势让他不由得闷声低笑,喉结震颤着滚动,思绪混乱中,却故意让腰塌陷得更深。
优美的曲线轮廓完全暴露在视线之中,露出后颈处遍布的红色划痕。
他的腰被迟聿驷的手臂牢牢箍住,呈现出一种过度柔韧的姿态。
郗烬忱压下喉间泄出的破碎呜-咽,恍惚间察觉到对方换了一个姿势环抱住自己,正用握着刀的那只手轻轻挑开早已残破的衬衫,顺着腹部一点一点按压而过,似乎在找寻着什么东西。
“叫出来。”
冰冷的命令伴着更凶狠的动作,郗烬忱强忍着喉咙间的潮-热的吐息,却被贴过来的迟聿驷用另一只手掐住下巴强行探-入唇齿。
迟聿驷的手指强-硬地撬开牙关,随意摸过一排无比尖锐的鲨鱼牙齿,捻过舌尖,不容抗拒且直接地向喉腔深处探入。
条件反射般的糟糕感觉从咽喉涌上,郗烬忱呼吸一顿,眼眸水雾更甚,毫不客气地咬破对方的手指。
他用舌头卷走指节上被咬出的腥甜血珠,带着颤音的笑意从喉间溢出:
“你…想听…?”
“那迟队长…”他带了点血色的尖锐牙齿闪着森白的寒光,气息支离破碎,吐字也略微不清,“可得…再用点力……”
他含混不清地笑着,被快意与痛觉双重劫持,沾血的液-体顺着唇角滑落。
迟聿驷的指节翻搅,不管紫眸男人嘴里说的话有多么不好听,口腔仍然温软而湿润。
殷红的舌尖与手指纠缠着表达抗拒,回眸时眸瞳却粼粼涟-漪,配合着失焦的神色,带着欲拒还迎的缠-绵-艳-色。
两排尖锐牙齿的咬合力惊人,仍不足以咬断迟聿驷的手指,郗烬忱的口腔内壁柔软得不可思议,仿佛是在不给面子地嘲弄主人的狠话。
刀尖贴在腹部缓缓游走,与掌心灼热的温度形成鲜明对比。迟聿驷比划着,语气残忍而冷漠:“那把它剖掉,给我怀一个?”
仿佛是在印证这句话语的真实性,位于腹腔深处的能量体恐惧地开始四处逃窜起来。
它变成一只受惊的野兽在体内肆意翻滚,连带着腹部也一并痉-挛抽搐。
能量体逃窜中带起的分散余波顺着紧绷的神经一路流淌,郗烬忱修长的脖颈后仰,身体猛然绷紧,宛若成为一张拉满的弓。
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气音,弯折的身体又随钞高的余韵猛然跌回地面,全身都浮现出难以消退的潮红。
“…亲爱的…”他弓起腰,嗓音低哑而破碎,带着颤抖的气音,“…你该不会…这是在…吃醋…”
喘-息被重重击碎在地面,郗烬忱如同一尾脱水的鱼似的瘫软在地面上,被迫在对方视野里闭上眼睛缠-斗着溃不成军。
每一次急促的抽气都带动身体轻轻起伏,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滑向小腹,却触碰到迟聿驷的指节。
冷酷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被鲨鱼咬破的那只手将他散乱的发丝撩开,露出那双泛着水色的狭长眸瞳,指腹重重碾过眼尾洇开的红痕,几滴血珠滴落在眼睑之上。
他突然钳住郗烬忱的下颌,强迫后者面对着自己仰起脸。
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平静而冷漠,像导师审视大学生的论文那样,面无表情地对着这张脸左右翻看,仔细欣赏了一番身-下人这副被自己弄得淫-糜-艳-魅的神情。
成果令人十分满意。迟聿驷摘下手腕上不伦不类的卡通皮筋,伸出手攥住他脸侧已经散开的发丝,在手中聚成小小一束。
紧接着,他向上拽了拽这些被汗浸湿的发绺,动作娴熟地编好一条漂亮的麻花辫。
迟聿驷手指一松,那束被卡通皮筋捆紧的银紫发辫就顺着鼻梁滑向一边,沿途扫过郗烬忱的眼眸与睫毛。
头发落进眼里的不适感传来,但远没有身体内部从能量体那里仍然源源不断传来的感觉汹涌,郗烬忱微微偏头,常年被刘海遮挡住的眉钉剐蹭过几缕发丝,让它无法干脆利落地滑下脸颊。
喉结在散乱的银紫发丝间滚动,他半垂着眼帘,对着那根粉色的皮筋挑了挑眉,又对着这人露出了一贯的戏谑笑意。
这场景太过熟悉,和过去无数次那样,不遗余力地当面嘲讽迟聿驷格格不入的审美。
会怎么说?
“好玩”?“别致”?“奇特”?还是拖着懒洋洋的尾音调侃一句“真有意思”?
但眼前的男人显然整个人都完全被暴力R柔- L蔺而过,此刻微微张着嘴,却只能溢出几声放荡的甜腻气喘,喉咙里暂时还说不出一句迟聿驷想听或者不想听的话语。
迟聿驷无情地冷嗤一声:“真狼狈。”
郗烬忱半眯着涣散的眸瞳,胸膛上下起伏,就和没有听见这句话一样不怎么在意。
半晌,他抬起手握住迟聿驷青筋突显的小臂,带着对方的手一起按在自己沟壑分明的胸口。
“你听…这里跳的这么厉害……”郗烬忱轻佻地笑起来,“难道不想…哈…让我更狼狈一……”
还没等说出完整的话语,迟聿驷另一只手便猛地扣住他的后颈,把他强制性拉了起来。
郗烬忱腿还软得使不上力,膝盖磕在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地面上,双手为了寻找支撑点,摸索着握住不知道何时掉落在腿侧的黑色长刀。
他被迟聿驷掐住脖子,整个人被迫半跪着直起身,握住刀柄的指尖用力到微微颤-抖,下意识立起手中的长刀稳住自己。
大腿随即并起来将刀身收拢,以一种跪坐在地上的姿势稳定身形,以此来固定住那柄长刀。
冰凉的雁翎刀面将皮肤压出红痕,没几秒,迟聿驷就干脆利落地松开手,蹲下来用冷淡的目光平视着观察他,似乎眼前人这副残喘的狼狈模样是一副很值得欣赏的画作。
失去上方的借力点,郗烬忱轻喘着收紧腿-根,【只是普通的大腿夹刀而已】
刀身更深地被陷进柔-嫩的腿-肉里,紧致流畅的腿肌瞬间绷紧。
【】他垂眸瞥了眼自己身上的衬衫,被汗水浸透的布料黏在身上,随着急促呼吸微微起伏。
【】在脉络里表演狂飙的异能能量体终于安静下来,郗烬忱平息着错乱的呼吸:“所以你还要……唔!”
【】迟聿驷突然袭来,动作简单有力,令郗烬忱尚未恢复知觉的身体一阵抽搐,残余的余韵让他手上卸了力道,差点都有些
为保护读者权益所以无能的作者这样写几个字凑够了字数,然后-/-立刻变得艳红发亮,颜色和耳朵上沾染水雾的蓝宝石耳钉形成鲜明对比,迟聿驷收回看向他耳廓的目光,反手捏住周围一片薄且尖锐的幽蓝色菱形刃片。
他扯了扯郗烬忱胸前早已变色的脆弱,在对方泄露而出的泣音中,干脆利落地将极寒的锋刃直接刺穿。
菱形刃具被操纵着缓慢地变化形态,伤口周围凝结出霜花状的蓝晶。在幽蓝刀刃重塑的细微声响里,一枚泛着蓝光的钉子在视野内渐渐成形。
“喜欢蓝色?”迟聿驷面色冷峻,指尖掐住那枚钉子往外一扯,冷笑了下道,“那就带着吧。”
蓝钉在周围的光点中折射出多种色彩,将眼前人痉挛的身体照得如同斑驳破碎的琉璃。
迟聿驷充满恶意地拨动那枚新打的饰物,微微一碰,蓝钉就在寂静的房间里撞出清脆的“叮”声。
“反应这样大…”伴随着郗烬忱失控的颤抖,他暗下眸子,略微嗤笑地开口:“不是在邀请我?”
第106章
“…呃, 副作用可能就是,嗯,一些身体上的不适?”
卿淼如此谨慎地回答。
毕竟时隔六天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小辫疯男虽然脸上在笑, 但实在是来势汹汹且极为不善。
五分钟前他刚从研究院下班,脚还没踏出实验室,这位在基地中来去自如的通缉犯先生就毫无预兆地现身, 跟拎条狗一样把他在林锦楠眼皮下毫无尊严地拖走,然后在这里问他自己身体里的玩意到底是什么。
他身体里卿淼就只让系统种下了自己的异能种子,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而如果郗烬忱说的就是异能的话——
那这问他也没有什么用。
成熟期未到, 异能还不归卿淼本人所有,他也不知道系统出品的这玩意蕴养在别人体内会有什么作用,长出来又是个干什么的。
但既然都是“蕴养”了, 那母体被汲取能量很正常吧,会因此导致身体不舒服也很正常,对于六七阶的强大异能者来说绝对算是个新奇体验,他说的这句废话应该一点都没毛病。
卿淼在脑海中快速思考着对策, 毕竟不管背地里怎么骂怎么恨, 真见面了他还是对这人犯怵得厉害。
眼前的人身上穿着一件极为眼熟的黑色风衣,敞开的内里是松松垮垮的普通衬衫。领口歪斜着, 丝毫不在意地暴露出脖颈处泛着青紫的新鲜掐痕与未消的淤青。
衬衫纽扣缝隙下若隐若现的绷带还渗着血,锁骨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皮肉翻卷, 近距离看着莫名有些骇人恐怖。
郗烬忱高了自己一整个头,卿淼平视时视线刚好和那疤痕平齐,他不由得微微后仰,借着扶眼镜的动作,默不作声地悄悄向后退了半步。
上次脑子一热兑换的道具太多, 具体投掷了哪些都已经忘记……
卿淼清楚自己的想法,做梦都恨不得这人跟迟聿驷自相残杀兵刃相接,所以道具里面绝对会有一个是增加仇恨值的。
看郗烬忱这伤痕累累的狼狈模样,再加上陈三元早上才跟他讲的那番话,难不成这两人真背着所有人去哪里不休不眠地死斗了?
“队长已经整整五天都不知道去哪了”——陈三元是这样说的。
卿淼上班路上刚好碰到来给研究院送活体丧尸的陈三元和梁修淮,这两位担当团队智囊角色的人物表情都凝重得可怕。
毕竟作为基地核心的人类最强战力,迟聿驷这次竟然无故地不见踪迹了这么久。
就算以往不出任务时,这位向来神出鬼没的人类最强消失的天数最长也不过是两天,中途还会勉强露个面,让他们这些来领任务的下属瞻仰一下其尊贵的容颜。
面对卿淼“你们担心他?”的微妙询问,陈三元支支吾吾:“队长那么强,肯定不是怕他有生命危险,当然,也不是说我们不担心,我们肯定会担心的,但是……”
“主要是…怕他叛变。”梁淮修接话说。
好无助的四个字,卿淼都要为这个世界的人类点首《凉凉》了。
有一个郗烬忱已经够喝一壶的了,迟聿驷再和全人类作对,那这末日世界是真完蛋了。
不对,照黑暗男主不当人的心理来说,这世界好像已经完蛋了,就是不知道现在丧尸皇出现没有……
像是认真地感受了几秒卿淼的话,郗烬忱叼着巧克力棒磨牙的动作顿了顿,突然倾身向前,骨感修长的手指抚上他的下颌。
齿间那根巧克力棒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混杂着血气将卿淼笼罩。对方指尖的温度很冰,明明一触即离,后者却立刻错觉自己被某种海洋里潜游的冷血生物缠上。
“亲爱的,和我握个手?”
郗烬忱嗓音哑哑地轻笑起来,微微弯曲了下悬空的手指,指节在碰触到皮肤后开始几不可察地颤抖。
……这是怎么回事?!
卿淼惊骇地睁大眼睛,系统面板上的一行黑体大字在视野内显现出来:
【警告:因不可抗因素影响,已投放异能无法回收或获取。】
郗烬忱半眯着眼眸,微弱的电流顺着与卿淼相触到的指节传来,一刻不停息的能量体已经从花生米般大小成长至10cm左右,此刻正在他的身体间兴奋地窜动,发出近乎愉快的震-动。
残留的快-感如同潮-汐般层层叠叠地涌来,郗烬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将那些险些溢出的喘-息化作一声沙哑的低笑,彻底碾碎在唇齿之间。
为什么要问卿淼关于能量体的问题……
这东西的存在让他在与迟聿驷的对峙中节节败退,将所有要命的攻势都扭曲成缠-绵暧-昧的邀约。
完全没想过的、一种过于荒诞的情况,堪称糟糕透顶的五天体验。
从那间安全屋,再到被一刀划开的空间裂缝,最后迟聿驷将他拽到位于这座基地的私人住所里,毫不客气地让他经历了所有难忍的G-C体验。
在郗烬忱扶着墙试图站起来时,大腿-内-侧的肌肉都不受控地震-颤发-软,显露出有些合不拢的凹-陷痕迹。
虽然他这个人并没有什么羞耻感……
但如果这就是之前的预感,那他的确是被卿淼狠狠摆了一道。
眼前的青年不知为何表现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郗烬忱伸出胳膊,低头将他禁锢在自己与墙壁的方寸之间,扣住他的手腕,强行牵引着按在自己平坦紧实的小腹上。
“怎么,宝贝儿…”
他嘴角勾着愉悦的笑意,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卿淼耳畔。
紧实的肌肉线条在被触碰的瞬间绷紧,郗烬忱全然无视身体快要受不住的反应,故意塌下腰,让卿淼的手隔着一层布料更深地陷入自己腹肌的沟壑间。
“你的‘孩子’还在这里……”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风衣下那截瘦劲的窄腰呈现出柔软的轮廓,伴随着一声很轻的清脆声响,“不打算拿回去吗?”
手掌触摸到温-软的腹部肌肉,卿淼低下头,瞳孔震惊到疯狂收缩。
系统面板刺目的红光在视野内不断地闪烁。那面板上明明白白地弹出来一行字——
【警告!系统能量流失中!警告!系统能量流失中!警告……】
卿淼的注意力完全被这诡异的变化所占据,这让他一时间没能察觉到手下这人显然变得有些不对的神色。
郗烬忱的呼吸节奏逐渐紊乱破碎,眼眸失神脱焦一瞬,脸侧被粉色皮筋绑住的小辫摇摆着左右晃荡,有一下没一下地砸到卿淼的脸上。
【宿主请注意,系统自卫反击模式已开启…警告!…警告!…宿主未响应,即将随机抽取道具……】
卿淼这才惊觉,对方的小腹正在自己掌下不正常地痉-挛,漂亮的肌肉线条不正常地抽搐着,整个人透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奇怪脆弱感。
下一秒,方才游刃有余的人突然闷出一道气呜咽般的气音。
卿淼僵硬地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的后腰塌陷下去,尝试着连在一起打了三四个响指都没能成功,只得膝盖发软般将手臂搭在自己肩上。
那双总是蕴藏着戏谑的紫色眸子此刻湿漉漉的,眼尾泛着胭脂般的潮红,颤抖的指尖弯曲又并起,诚实地攥紧了卿淼肩上的衣服布料。
不可否认,卿淼几乎要被眼前这活色生香的一幕彻底打败了。
小头占据大头,理智与欲望在激烈交战,卿淼的手臂抬起一个犹豫的高度,刚迟疑着要用什么样的动作,怀中的重量却像被看不见的手猛地拽走,眨眼间骤然一空。
蓝色刀光一闪而过,紧随而来的黑色长刀穿破空气,直直擦过卿淼的耳廓钉入他身后的墙壁。
“闹够了吗?”
耳畔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卿淼下意识抬手,看到指腹上沾染的血迹。
左脚堪堪踏入门框的迟聿驷单手扣住郗烬忱的腰身,按压在腹肌上方的动作熟练而粗-暴。
怀里人被迫仰起的脖颈脆弱而修长,喉结在薄汗中滚动。迟聿驷神色冷淡,指尖恶意顺着腹部恶意揉过胸口,每一下都让这具精悍的身躯战栗不止。
卿淼刚从差点又被杀死的后怕中回过神来,就注意到半身倚住玻璃门的郗烬忱偏过头,用尖锐的牙齿狠狠刺入下唇。
殷红的血珠顺着重力向脖颈滚落,却仍抑制不住喉间溢出的黏腻气音,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声音跟一把小钩子似的扯动卿淼的神经,顾不得分析到底是正向情感还是负向情感,他看见对方条件反射般环住迟聿驷的脖子,样子不像是在反抗,反倒是像——
“玩够了?”
迟聿驷用指腹碾过郗烬忱的唇瓣,将那片血色涂抹得更加糜-艳,冷嗤着收紧郗烬忱领口松垮的领带:“发-qing了还要找谁?”
郗烬忱呛出几声支离破碎的咳喘,脱力般地将额头抵在迟聿驷肩膀,胸膛剧烈起伏中,又闷声低笑起来:“当然是…‘孩子’他爹啊…”
他伸出手虚虚握住飞回到迟聿驷腰侧的黑色长刀,抬起脸时隐约可见森白的鲨鱼牙,喉间滚出的音节纠缠在一起:“亲爱的…不是最擅长…让我哭着……”
话音未落,在这片令卿淼窒息的气氛中,实验室另一侧的玻璃门突然发出轻响。
卿淼回头望去,正好和刚摸到这里的林锦楠双双对上视线,女人眼底布满凝重,本能地握住刀警惕地后退半步,顷刻间又大步向他的方向走来。
“卿淼博士,怎么回事?”她问。
她身后三名眼熟的小队队员脸色古怪地沉默站在原地,没有再向前一步。
见到她这番举动,卿淼下意识再望回原地。方才的两人已然消失无踪,只有地上还残留几滴未干的血迹,和自己耳畔不断传来的刺骨痛感。
第107章
痛觉是一种奇怪的感官体验。
熟悉的、荒诞的、被扭曲成快意的, 这让郗烬忱想起自己曾经的确经历过死亡,而画面中那人染冰的刀刃穿透锁骨,最初感受到的竟然是滚烫。
全然没有任何防备, 对方显然也没想过只一刀便会如此轻易将他杀死,拔刀时飞溅的血珠甩落在脸上,用不可察探到情感的眼睛和冷静的表情。
血液在灼痛、皮肤也伴随炽热、心脏剧烈跳动着……
大脑将一切过往燃烧成过载的快意, 紫眸男人侧趴在餐厅的长桌上急促喘-息,在失焦的视野里看到面前玻璃杯呈现出的反光。
迟聿驷就站在身后,正用那双类似某种无机玻璃球的冰蓝色眼瞳注视他, 面容冷冽而残酷, 漠然审视着他这副不被触碰就能够自我糕超的狼狈模样。
彻底杀死一条鱼只需要一根银针。
当然,人也一样。
散落的银紫发丝间,那缕由粉色发圈束缚的小辫蔫蔫地躺在脸颊上, 下方被简单撕裂的衬衫什么也遮盖不住,露出布满细窄划痕和淤青的斑驳胸膛。
潦草绑上的绷带被用刀片划开,此刻散乱地堆在一旁,内里蓝色的钉子变形又重塑, 化作简易的环形枷锁, 坠着其下的皮肉一起变成一团流动状的水波。圈环上细长锁链的另一头扣死在桌脚,将快被晴雨灼烧坏脑子的男人堪堪禁锢在桌面之上。
睫毛都已经沾上生理性的泪水, 唇瓣上尚未愈合的伤口又被尖锐牙齿咬破,血珠顺着脸颊滑落在桌面, 郗烬忱勉强维持着清醒,强撑着没有直接lang-叫出声。
而罪魁祸首坐在那里,声音低沉而冷淡。
“求我。”
“哈……”
听清他在说什么,像是突然想到好玩的东西,郗烬忱缓慢地屈起一条腿, 不由得闷哼着低笑起来。
“你这话放在晋江…是要被锁文的,二十四小时…都解不开的那种。”
似乎是有些受不住,他喘-息着将发烫的额头贴在面前的玻璃杯上,窄腰不受控地弓起,在肌肤触碰到冰凉时,发出一声黏-腻的叹喟。
动作间,流淌着蓝色光点的链条也开始左右不定起来,与桌子碰撞发出不连续的清脆响声。
迟聿驷看着他,眉眼如永不融化的冰川,手中的蓝色刀刃在指尖翻转。
“笑什么?”
“对…特别厌恶的同性…产生兴-欲……”
郗烬忱半眯着模糊的眼眸,用大-腿夹住桌面乱动的锁链。
他任由其在碾磨中将冷白皮肤勒出艳-糜的红痕,牵扯到钉子时喉结滚动,呼吸微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才用无法克制泣喘的低哑嗓音,缓缓笑着补完未尽的话语。
“……难道…嗯……不好笑吗?”
对已经反目成仇的友人产生了忄生-欲,这种感觉是最可怕的。
是这些天的经历都像是在做噩梦,醒了之后明明特别难以接受,却只顾着对与其亲密接触后产生的快意而感到浑身战栗。
不在乎恨谁,也不在乎被谁恨,好像根本什么也不在乎——只是忘不掉他,恨他,厌恶他,觉得恶心,觉得反胃,觉得他杀死自己的事实无比难以接受,觉得他冷漠的表情和无视一切的视线刺痛双眼,认为在分道扬镳后的所有都实在好笑,笑话着不同的理念以及杀死对方与被杀死后血液凝固粘稠般恨的自己。
郗烬忱紫色的眼睛涣散失神,眼尾洇着湿润的绯色,无意识地将锁链勒得更深,压不下喉间溢出微弱但甜腻的呻/吟。
迟聿驷站起身,踩过掉在地面上的黑色风衣,目光短暂地落到那根幻化而出的锁链上,没有碰它,而是直接伸手扣住郗烬忱的下颌,强迫对方仰起脸看向自己。
“特别厌恶的——”迟聿驷一字一顿地重复着他的话语,语调冰冷如寒,“如此恨我?”
这四个字冷冰冰地砸下来,和他扣住脸颊的手指一样温度冰凉。郗烬忱条件反射般地张开嘴,露出满嘴尖锐的鲨鱼齿,毫不客气地狠狠咬进对方虎口,尝到熟悉的铁锈味在口腔蔓延。
几乎没有的刺痛感。迟聿驷的手臂纹丝不动,只是保持着那个姿势自上而下地凝视他。
郗烬忱眯起眸子分辨了一会儿,像是在费力聚焦,又像是在探看什么有趣的东西,半垂下眼帘,末了声线哑哑地笑起来。
他松开咬合的牙齿,唇瓣慢动作地贴上对方沾了血的手掌。那双紫罗兰色的眸子流转潋滟,眼睑半阖着,湿漉漉的睫毛还在微微颤动。而后吐出殷红的舌尖,带着湿热的温度,一点一点舔舐过那道渗血的齿痕,描摹着伤口的轮廓,卷起其中渗出的血色,呼吸间唇齿的热气喷洒,将两个人交融在一起的液-体吞咽而下。
“恨你……?”鲨鱼牙男人掀起雾蒙的眼帘,锐齿在闪过森白寒芒。
他嘴角勾起的笑意带着致命的蛊惑,用缠绵甜腻的低哑语气说明自己神志不清的行为。“亲爱的……我在引诱你。”
【】说话时,郗烬忱用手指漫不经心地勾起桌面的锁链,它紧贴住皮肤,有部分无端陷入某种—_—的存在。
【】锁链被手指勾着一点点带起,
【】碰撞在桌面发出轻响,泛着湿亮的色泽,在头顶的光线中
迟聿驷眯起眼睛,食指指节在空中微动,刚被放开的链条顿时绷直,附着在上方的透明水体连成小股滴落在桌面。
精神力触角无声探去,体温、心跳、血液流动……冷不丁察觉到对方微妙的短暂变化。
迟聿驷冷嗤一声:“还会变性?”
指尖刀刃一闪,精准地抵在腹部沟壑之中,迟聿驷居高临下地观察着郗烬忱的神情,妄图寻找到一些别的什么情绪。
但全然没有任何羞耻,对方的呼吸依然紊乱,眼神依旧迷离,眸瞳在拉扯锁链的动作间微微收缩,甚至因为碰到某种好玩的事情而愉悦地低笑出声。
“我真想把它剖出来看看了。”迟聿驷说。
锁链被操纵着挤压在一处,郗烬忱下意识拧腰,双腿交叠在一起,手指抵住对方的刀,到嘴的话语化作一缕极高的话喘-息。
“呃哈……”
“引诱?还是求饶?”迟聿驷俯下身,抓住他的辫子倾身逼近,“也许对你而言,这点程度根本不够?”
锁链突然绞紧,面前的人自齿间溢出一丝气音,沾湿的碎发凌乱地散开,即便意识尚存,显然也无法回答他的这句问话。
“…心软无法生存,只余下薄情和无情……”迟聿驷面色没有丝毫起伏,“《人性的枷锁》,这是你曾经告诉我的。”
“所以,”他语气冷淡地重复,“如果要我扌口口口木(草系植物的翻版)你,或者觉得谁来都行也可以,用我教你的方法——”
“求我。”
迟聿驷的目光从他痉挛的腹部缓缓上移,最终落到那双摄人心魂的眼睛。眸瞳的主人因层层叠叠的感官刺-激而蜷缩身体,噙着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勉强抬起已然脱力的手指去触碰迟聿驷拽着自己小辫的手臂,连指节也透着不正常的粉。
可眼前的画面,却让他视线恍惚一瞬,莫名其妙幻视起很久之前的那个第一次决裂的周末。
当时郗烬忱也是以这种不知道在看谁玩笑的表情,靠在桌沿讥讽他可真是个圣人。
那是末日初临的第三个月,夕阳被满布的尸体染成血色。刚探索完回来的迟聿驷在门框席地而坐,雁翎刀横在膝头,用手边的碎布慢条斯理地擦拭刀刃。
认识七年的好友在桌边懒散抱臂而立,黑色背心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抬脚碾碎地上被打破的玻璃,懒洋洋问他:“你干什么去了?”
“护送。”
“那个老人?”
迟聿驷擦刀的动作顿了下,刀面映出他微蹙的眉头。
“不问我怎么知道?”
玻璃碎渣悬浮而起,那人一个响指瞬息间闪到他面前,表情带着几分谐谑几分怜惜,认真观察他的表情,像是在观摩一场好玩的戏剧。
“我回来不过十分钟,”有混杂浓厚巧克力的呼吸喷在耳畔,迟聿驷面无波澜地掀起眼皮,“你把她杀了?”
“很简单的方法就能使其免除苦痛,而这很简单,”郗烬忱愉悦地摊开手,掌心躺着三枚进入基地的凭证徽章,“怎么不算是一种‘拯救’?”
“她本可以活下去。”
“我当然知道,是啊,是啊,你把她们送去了明日基地。”
“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带一个小孩,还有一个孕妇?”郗烬忱戏谑道,“你可真是个圣人,如此痛苦地活下来?你怎么不去亲自照顾他们?”
“这算圣人?”迟聿驷淡淡道,“不过是他们对我说想活着。”
“怎么,兄弟,要我教你吗?——要知道心软和不好意思在这里只会杀死自己,”他侧过头,将勋章随手扔到地上,语调夸张地开口问道,“不会拒绝?你平时不看课外书?”
“顺手而已。”
“意思是,出现一个人,要你救你就救了?要你护送你就送了?索要食物直接就给了?那是不是谁说喜欢你要跟你上床,你就直接会跟ta做-爱?”
迟聿驷收起刀,目光幽幽地看向对方:“你不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很愚蠢?”
郗烬忱轻笑一声:“打个比方而已,当然,我是这样想的,及时行乐才是真理,至于以后的事情,那有没有暂且再说……”
“好吧,既然我们注定要分道扬镳,以后也许还会被你杀死。”他歪着头,思维发散地想了想,而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银紫色的发丝扫过耳畔的蓝色耳钉,散漫地笑起来,“干脆让我先赚回一条命好了。”
迟聿驷看着他随手握住一旁的玻璃碎片,在修长的指间把玩半秒,然后毫无征兆地,干脆利落地直接刺入进心脏。
玻璃碎片没入心口,眼前的小辫男人甚至带着笑,指节发力,碎片恶劣地在伤口里转动,勾唇时露出鲨鱼般的尖牙。
“告诉你后半句吧,理性的薄情和无情才是生存利器,你应该需要他们。”
第108章
求人实在不是郗烬忱的长项。
他跟从河里捞上来又即将要被煮熟了的鱼一样蜷缩起来侧躺在餐桌上, 像是在离开了水后连蹦跶两下的欲望都一并丧失。
呼吸变得越来越重,喉咙因缺水而干涸,只能听到自己越来越陌生的气音, 郗烬忱又一觉睡醒,半睁着雾蒙蒙的眼睛,完全无法猜到迟聿驷到底想干什么。
这位他不来惹事就闲到什么都不用做的人类最强有些过于有耐心了, 从嘴里吐出那两个字后,就一直这样简单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等着他开口。
冉冉落下的夕阳透过窗帘,将室内染成一片昏沉的暖橘, 一天已经快要过去。
迟聿驷倚在扶手椅中, 靠在窗边从容地翻看手上的书本。
他翻完书翻报纸、翻完报纸再翻杂志,仿佛自己是个在图书馆认真学习的学者,末了还当面吃了一根从郗烬忱口袋里没收的巧克力棒, 并评价了一句非常难吃。
需要澄清的是,巧克力棒并不难吃。
恰到好处的可可脂裹着酥脆的威化夹心,是郗烬忱全世界里最喜欢的口味。可能百分之百的黑巧含量对于正常人而言是难以接受了点,但这对他来讲完全无伤大雅。
他本该为此挑眉反驳, 再顺道争辩上几句, 可谁让这位忠实的巧克力爱好者现在只是餐桌上一条任迟宰割的鱼,对房间主人的话语暂且不具备质疑与反驳的权利。
夹着链条磨-蹭的身体已经不太有力气, 燥热的情绪只靠自己根本无法得到缓解,而不远处的迟聿驷仍然在慢条斯理地翻过一页书纸, 纸张摩挲的沙沙声在寂静的空气里格外清晰。
扶手椅旁的小桌上摆放着一整套精致的茶具,上方氤氲着沸腾的热气,黑色长刀静静躺在它的旁边,仿佛这个黑发男人真的只是在享受闲暇的阅读时光。
“‘感到痛苦的时候,人会流泪’……”迟聿驷语气缓慢地念出书页上的句子, 冰蓝色的眸子转向餐桌,“你觉得呢?”
锁链应声绷紧,途经无法言说的脆弱之地,胸膛被连带着拽得隐隐发痛。
被问的人忍不住并起腿,扣在桌脚的锁链随着他的动作碰撞缠绕,动作间带倒一旁放置了很久的玻璃水杯,锁链表面混杂的黏稠水体还在不断滴落,最终在桌面上积成小小的一滩水洼。【玻璃水杯里的水】
喉间灼热又干涩,下方却源源不断地泛起潮意,感知到的空气都有些黏腻难分。
指尖在微微颤抖,他伸手想去碰触,却在半路蜷起手指,转而覆上自己发烫的半边脸颊。
“哈…”郗烬忱低喘一声,喉结不受控制地重重滚动,“真是…恶趣味啊……”
一旦开始尝试思考,大脑就如-沙-□□塌濒临报废。汹涌的晴雨侵蚀掉他仅存的最后一点理智,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有些不真切起来。
光线斑斓变换,视野模糊而扭曲,郗烬忱勉强用手掌撑住桌面,慢动作地支撑着自己发软的身体。
湿漉漉的发丝黏在泛红的眼尾,指节在过程中因用力而泛白,下坠的圈环扣住淤青泛紫的皮肉,在空气中左右摇摆着晃来晃去。
【?】
膝盖磕在冷硬的桌面之上,郗烬忱绷紧腰背,竭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平衡,而后慢动作地挺直身板。
【?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低头时,喉间溢出的喘息被齿关碾得七零八落,混着些许压抑不住的微弱泣音。
在一片混乱的吐息间,他听着耳畔自己支离破碎的呼吸,将手指迟疑地抵上()。
触感奇怪得近乎诡异,好像在触碰某种不该存在的禁忌。
郗烬忱试探性地屈起指节,立刻被从指尖传来过电般的感知刺得浑身战栗,紧随而来的停顿太过漫长,连空气都凝成融化的巧克力酱。
腰背在震颤中绷紧成弧,他却随即低笑出声。语调沙哑、带着几分自暴自弃的愉悦,仿佛终于认清了某个已定的事实。
扎着小辫的男人慢动作地抬起手,将湿润的掌心摊开在眼前。
散落的银紫发辫垂在颈侧,【他虚握住玻璃水杯,将指尖蘸入。再抬起时,】灯光下的指节水光淋漓,在视线里折射出透明的色泽,他眯起眼睛,唇角勾着玩味的笑意,仿佛被自身这副荒谬的模样取悦。
几乎被打碎的自尊在崩塌的边缘摇摇欲坠,却又有种奇异的解脱感,浮起一丝扭曲的快意,就像是任由自己在渔网的泥沼中下坠。
不加掩饰的音节从喉间溢出。
手指移动着,……
他抬起早已一片失神的狭长眼眸,湿透的睫毛下,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里流转着濒临溃散的潋滟微光。
几秒后,郗烬忱望向正对着他端坐如神的黑发男人。
似乎早已预料到他会这样,迟聿驷合上书,随手将其扔到一旁的地上。皮质封底发出沉闷声响,他冷然地掀起眼皮。
“想好了?”
修长的双指稍稍施力,中指与食指分离。
This paragraph actually doesnt contain much content, but I dont understand why it was locked for review……
指节不由得微微绷紧,桌上的人呼吸微凝,静默片刻后,伴随着一道轻笑,发出的低吟缱绻缠绵:
“……我邀请你。”
似蛊惑,似诱哄,若是其他情况下,他或许还会在这句话后再应景地调笑几句,但此刻,郗烬忱已经全然无法再进行其他的思考。
I wanted to pass the review in English, but in reality, my English didnt pass the review. So, to meet the word count requirement, I wrote it in English.……
这有点太超过了。
郗烬忱被单手扣住腰窝坐在桌面上,每一次触碰都忍不住向后瑟缩,止不住地发出蚀骨销魂的轻喘。
这是一种和以往都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迟聿驷【什么动作都还没有】,他便开始难以自持地拧动身体,连仍然在不断活跃的能量体都不能分走一半心神,像条离了水的游鱼般挣动以渴望大海。
迟聿驷穿戴整齐地站在面前,不急不缓地【什么都没干】。
他还是喜欢郗烬忱这副不那么游刃有余的模样,在事情脱离掌控后,泄露出平日全然无法察觉的软弱和脆弱。
欣赏完面前人迷乱的神情与反应,迟聿驷目光下移,落在那片被邀请的目的地。
“分开。”
怀里的人仰着头,雾紫色的眼眸涣散又凝聚,像是坏掉了的人偶一样,似乎是在辨别他在说什么。
紧接着,他如他所愿,缓慢地将自己||
郗烬忱垂下眼眸,眸光氤氲间,看到迟聿驷瞬息俯下身逼近自己。
*
This passage appearing here is merely the authors attempt to increase the word count. Due to concerns about readers rights, I apologize. However, the word count has to be reached by the author regardless.I really cant delete it in Chinese.
难/耐的感觉不断传来,在对方低头片刻后,郗烬忱猛地发力,双腿环住迟聿驷的脖颈,故意用了些巧劲收紧,像鲨鱼咬住猎物般死死绞住对方,将他更深地压了过来。
气息絮乱无比的呼吸里,他笑起来,语气混杂着一贯的戏谑与挑衅。
“怎么…不看清楚些……”
尾音尚未消散,尖锐的刺痛感突然混着快意在脑海中炸开——
迟聿驷顺着面前人的动作,从善如流地再凑近了点。
他唉从第一段到最后一段一点一点全改了一遍作者精神状态挺好的啊
灼热的吐息尽数散在最每攵感的地方,将先前的挑衅寸寸瓦解,化作一声无助的呜咽。
郗烬忱用手指蜷缩着抓住他肩膀上的衣料,呼吸短时间内无法平息,身体融化瘫软,思绪在脑海中转化为一片空白,无法对外界做出任何反应,已然丧失了所有的力气。
他喘息着,意识仍浸在余韵里浮浮沉沉。
整个人宛如是被困在狭小沉闷的玻璃杯中昏睡,甚至未能察觉到迟聿驷究竟是何时松的口。
等到视线终于聚焦,再抬眼时,对方的指腹正抚过刚才留下的咬痕,适时不容抗拒地用力掐住。
“呃……!”
“下一步该怎么做?”
迟聿驷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辫子,视线碰撞上时,他冷笑了下,低沉的嗓音沉稳而冰冷:“不如…你来教我?”
第109章
最近这段时间, 卿淼总觉得哪里有点怪。
他照常上班下班,研究工作却从‘如何才能让普通人获得异能’被安排转变成了‘研究丧尸病毒抗生素’,每天痛苦地早八晚不知道几点, 偶尔和第一小队队员聊聊天,在背后肆意评判他们队长爆炸般惊人的感情事迹,而往往这时候, 他身后跟着的,那个被郗烬忱设计来保护他的持刀阎王就会发出“呵”的一声冷笑……
嗯,原来如此。
被碰一下就会发晴的小辫鲨鱼牙这几天都没来骚扰嘲讽, 卿淼发现自己竟然对此有些不适应了。
尤其是又一次回忆起那人上次露出的*那种*神色之后。
这实在太不应该了。郗烬忱不来找自己的麻烦, 他难道不应该双手高举出一个伟大的法国军礼以表示雀跃欢呼吗?
难道不应该赶紧抓紧时间,用迟聿驷扔给他的那张银色小卡片,去雇几个佣兵找到丧尸皇的踪迹, 然后早点撺掇这位人类最强完成任务以美美脱离——
“谁告诉你说没有找到?”林锦楠冷笑。
卿淼:“?”
他从记录科研数据的本子上抬起头,迟滞地扫视了一圈桌子上的其他四个人。
他们或是百无聊赖地转着笔,或是低下头打游戏,都一副不怎么在意这件事的无所谓态度。
不是说丧尸皇是全人类之敌?这几个人类中流砥柱这副表现是怎么回事。
“你在担心什么啊, ”陈二毛按着游戏机啧声, “队长异能那么离谱,区区一个小小丧尸皇对他来说也就一刀而已。而且他连我偶像给谁发过好银卡都一清二——就是你手里拿着的那个小卡片子啊, 你怎么这种表情?”
好银卡?指的是那张银色小卡片?
卿淼一愣。自从那天游戏积分终于破了十万大关后,陈二毛就着了魔一样坚定地认为郗烬忱是一个不显山露水的游戏糕手, 并单方面拥护对方为自己一辈子的榜样与偶像。
既然如此,那他用了这张卡,算不算雇佣郗烬忱?
不是说佣兵给钱什么都能做,照那家伙现在的状况,那岂不是被他轻轻一碰就能……不行, 大yellow小子卿淼你不能再想了!你应该害怕他,应该厌恶他,怎么道具还没用几天就膨胀成这样了?!
看着卿淼莫名其妙愤愤起来的脸色,陈三元迟疑着接话:“其实,嗯…丧尸皇,之前开会有探讨过要不要消灭的,但是被那些管理层驳回了。主要队长他……”他停顿了下,“他看起来不是很想管这件事的样子。”
卿淼将奇怪的心思拨到脑后,微笑着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他当然知道迟聿驷这个人冷血到什么都不想管,但问题是这家伙不去干掉丧尸皇的话,他就彻底任务失败,彻底无法脱离这个世界了!
“管理层驳回?他们为什么不同意?”卿淼皱起眉。
一旁的梁修淮笑起来:“学弟,你还没进过社会吧?”
“什么意思?”
“想想看,”梁修淮跷着二郎腿,倾身向前笑道:“要是末世真这么快结束,现在权利顶端的那些人该如何自处?其他既得利益者该怎么办?而普通人又该如何看待我们?”
见卿淼还是有些不理解的样子,他用指尖隔空点了点他胸前新换的研究员铭牌,问道:“好吧,学弟,这么说吧——就像你呢,为什么被调离了原项目?”
一个年轻到还在学习阶段的高材生,就算评级高到S级,在那些人眼里也不过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理想主义者,没人相信他会真的研究出‘如何让普通人获得异能’。但他现在表现出的能力却是成功让自己这个普通人获得了,如果再研究出丧尸病毒解药……
卿淼默默看了眼身旁的林锦楠,突然打心眼里感受到了一股异常可靠的安全感。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林锦楠淡淡开口,“按照约定,我会保护你。但你觉得…那家伙会有这么好心?”
这句话的答案是,显然没有。
名叫郗烬忱的男人虽然看起来和冷酷的人类最强天差万别,性格自来熟到令人不适,举止懒散肆意且不在乎后果,但实则内里和后者一样冷血,还多了一种把生死当作玩笑的漠然。
这种性格的人,可能什么时候阴沟里翻船了都会在地狱里笑出声,再自我评价一句说真有意思。
“这就更不需要担心了啊,卿淼博士!”
思绪之间,钟鸣曜突然游戏终端往桌上随手一扔,在陈二毛杀人的目光中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整个人向后仰倒在椅背上,咧嘴一笑道:“照你们上次说的,那队长这些天和他一直在一起,这能出什么事啊?他一打不过队长,二又跑不掉,不就跟只被捏住后颈皮的猫似的毫无危险吗?诶卿淼博士,你说我这比喻恰不恰当在不在理?!”
卿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刚想开口回复,陈二毛一脚踹开椅子跳起来,抄起卿淼放在桌面的手术刀就往手腕上划。
这位和郗烬忱一样喜欢乱拿别人刀的少年摆出一个很帅气的中二姿势,高高举起鲜血直流的胳膊,一甩眼镜冷冷道:“在细数你亵渎我偶像的罪名之前——傻大个!先跟我的限定版游戏机忏悔去吧混蛋!”
这道重拳直冲面门而来,钟鸣曜手忙脚乱地后退抵挡:“等等,不是兄弟,我是你队友,二毛,我是你队友……!我哪点说错了??陈三元你不管管他?!!!”
然而,这一切的事情都已经与起身出去接咖啡的卿淼无关了。
因为此刻,那个刚刚被热烈讨论的主角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打碎了他一积分兑换的咖啡杯,而且还没有道歉。
全然没有任何防备,郗烬忱将他压在地上时卿淼还没有反应过来。后脑磕在地面的闷响在耳膜内震荡,眼前炸开一片金星,眩晕感让他怀疑自己是否因这一下得了脑震荡,或是大脑出血错觉上了天堂?
那双修长而丰腴的腿紧紧绞住他的腰胯,触感柔软且富有弹性,美好到近乎于有些不真实,而他面前,那张总是带着戏谑笑意的脸上正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近在咫尺的距离之下,卿淼能够清晰看到魅态的潮红从对方洇湿的眼尾一直蔓延至青紫的脖颈,甚至能透过相贴的布料,感受到对方体内不正常的高热,和身体异常的颤抖。
“别动。”
往日散漫张扬的声线沙哑得厉害,沉沉地混着吐息一起压下,郗烬忱坐在他腰腹处的衣服上,大腿绷紧出的弧度流畅而有力。
卿淼揉着发懵疼痛的脑袋下意识低头,捡起一旁的眼镜过很久才聚焦视线,发现自己白大褂内的黑色衬衣竟然湿透了。
“什么东西…?”
他茫然地用指腹碰了碰,触到一片湿漉漉的痕迹。
碎掉的咖啡茶杯还在一旁的地上向他哭泣,是可怜的还没有喝一口的咖啡。
那这块的衣服怎么会变得黏黏的……?
好吧,咖啡加了糖块后的确黏得牙疼。
卿淼未经思考地抬起手,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喂,我说,你……”
话音未落,平躺着的皮肤突然感觉到一阵更为汹涌的湿意,连带着被他抓住的手臂也在受不住地往回瑟缩。
怎么回事?卿淼看着自己衣料上不断扩散的深色水痕,就碰一下而已,怎么更狼狈了。
傻子也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郗烬忱这是干什么,持笔袭凶?卿淼头皮发麻,脑海中警铃大作,仿佛预感到自己即将被迟聿驷用那柄黑刀大卸八块的场面,那刀刃一闪而过冷光森然,他整个人直接血溅三尺。
他能不能不死了,他是真有点害怕了。
但面前的人似乎早已适应了这种高端的感觉,只几息而过,就用滚烫的掌心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嗓音里裹挟着絮乱不堪的喘息。
“……帮我。”?
帮谁?怎么帮?帮什么?等等,你说谁帮?啊,我吗?
卿淼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危险的念头,但就算给他一口气吃十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真的付诸实践,他躺在地上“呃”了半天,不由得喉结滚动,声音发颤:“你冷静一下,郗烬忱,你先冷静,我帮你去叫,呃,迟聿驷?”
郗烬忱握住他手腕的指节已然开始泛白,力道却仍然虚软。他固执地牵引着卿淼的掌心往自己小腹上放,指尖都在颤抖,却仍然强撑出一副游刃有余的凶相。卿淼看他这副模样,一时间什么新仇旧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鬼使神差地主动探过手去。
“……把……”
破碎的呼吸声压抑不住呜咽,郗烬忱喉结剧烈滚动,半晌拼凑出完整的句子:
“你…唔……异能…关了……”
这一幕好像有些似曾相识。
卿淼想起不久前在实验室的那次,当时郗烬忱也是这样,将他按在墙上,自己却被刺激得站都站不住,只不过这次的情况似乎更糟。
体内的异能能量体和不断涌出的热交织在一起,这一切都有些超过他一开始能接受的构想。
抛弃尊严的哀求他根本做不到,主动的那句“邀请”已是极限,但迟聿驷除了第一次外,真的就只是在一旁看着。
这个丧失掉人性与情感的人看起来对这方面毫无需求,【省略作者编造出来觉得很满意的十二字】,哪怕身体起了反应,也依旧能从容不迫地一边看着他一边品尝茶水。
郗烬忱只能攥着那把黑色长刀的刀柄,借助冰凉的握手和链条轻轻【*】,试图缓解半分无法忍受的糟糕折磨。
刀柄被浸得湿滑难握,啪嗒一声掉落在地,郗烬忱几次尝试都未能拾起,迟聿驷就会在这时伸手,用掌心重重掴过………
*丝毫不留情面的动作。
垂眸瞥一眼地上反着水光的刀柄,迟聿驷抽了张纸擦掉自己衣服上的沾渍,转而注意到他磕在桌面上微微移动的膝盖。
“捡起来。”人类最强淡淡道。
“弄脏了的话,”那双冰蓝色的眸瞳微眯,迟聿驷撬开鲨鱼的唇齿,用那只手的指腹去触碰尖牙,语气低沉地询问,“哪里还有刀给你用?”
系统的能量正被郗烬忱体内的存在疯狂攫取,面板在视野里闪烁出让人眼睛疼的灯光,卿淼被这一切弄得头都要大上一圈。
什么能力都没有,他去哪给这家伙把那玩意关了?!
他立刻高举双手作法国军礼,反复示意:“第一小队队长,呃,他应该马上……?”
郗烬忱半眯起那双雾紫色的眼睛,定定地低头看他,似乎是在分辨他所说这句话的真实性。
几秒后,他低喘着哑哑笑出声,松开卿淼的手腕,右手胡乱打了几个响指。
虚软的指腹做这个动作有些难以成功,一直到第五次还是第六次,一声完整的脆响才破空响起,紧随其后地,郗烬忱的身影瞬间消散在空气之中。
眼前人偷袭完又莫名其妙地走,卿淼僵硬地躺在地上,呆滞地盯着自己湿透的衬衫。
换衣服,换衣服,必须赶紧换衣服,装作没发生的样子……迟聿驷马上就来了,他可不想被杀死。
被陈二毛打出心理阴影的钟鸣曜在这时终于狼狈地从门内逃出来,不爽地在走廊拐了个弯,他一眼瞥见瘫在地上的卿淼,脱口而出道:“卿淼博士,你咖啡撒了?”
卿淼:“……”
这是咖啡的问题吗?!这他*末日脏话*的分明是——
算了。
他抹了把脸,生无可恋:“对,特别好喝的全糖美式,还有我的杯具,全碎了。”
第110章
强忍着身体糟糕的反应, 郗烬忱几乎是一路闪现般飞蹿回俱乐部。
房间的门刚一滑开,他就扔掉外套踉跄着跌进沙发蜷缩起来,用额头抵住靠枕, 呼吸又重又急。
衬衫早在路上就被自己扯开,露出大片大片泛着青紫的雪白胸膛,他侧躺在沙发里, 指尖攥着表层柔软的面料,修长的腿脱力地搭在扶手边,裤腰早被蹭得松散, 露出一截被薄汗润湿的腰线。
腿根在细微地颤抖, 狭窄的蜗居仍然保持着他上次出门时的样子,还是那副什么家具都没有的凄凉。但在郗烬忱心里,竟莫名其妙对这简陋的方寸之地感到了几分安心。
他狼狈而放松地陷在温暖的棉花之中, 而不用像之前那样如一条搁浅的鱼般跪在冷硬的桌面上,连膝盖也被硌得生疼。
迟聿驷将他锁在桌子上,观察他被迫思维溃散却得不到半分纾解的样子,简直是一种全方位的新式惩戒手段。
郗烬忱根本不在乎被欲望支配控制, 甚至不介意成为迟聿驷或其他什么人的玩物, 只要能从中获得欢愉让他觉得爽,在不牵扯到底线问题的情况下——只要不真*他, 什么人想怎么弄玩什么花样他都能接受并且乐在其中。
只是对于这位关系不好界定的存在,他微弱的自尊心在不合时宜地隐隐作祟, 实在无法坦然地面对迟聿驷这个人,并且说出对方要他塌下腰迎合后紧跟的秽词浪语。
绝对、绝对是迟聿驷的问题。
郗烬忱想,如果是其他人,他肯定不会想这么多。
从让他说“请主人调教”开始,到逼他承认自己是个欠*的**, 尽管郗烬忱始终保持着完全没必要的奇怪抗拒,也一点不耽误这位冷冰冰的人类最强内心深处愈来愈发严重的恶趣味。
一次拒绝,下一次的要求便会更为苛刻,以此恶性循环,像是拿准了他不会主动求人,将郗烬忱困在失水的牢笼里不得解脱。
尤其是在经历了五天近乎不休不眠的暴虐亲密后,这具不堪的身体早已无法忍受对晴雨进行的戒断反应。对方越是不碰他,他就越是对此渴求,开始失神地怀念那些无法忘掉的欢愉,几乎都要神志不清地像个最下贱的**一样在迟聿驷面前展露自身,而这一切正是对方所期望的。
为了看到他失控地掉下眼泪,再向自己彻底服软。
于是趁着这位‘外表冰冷内心难以评价’的男人终于外出执行任务的空档,郗烬忱斩断锁链,套上衣服离开了他的房间。
仍然还是万年不变的黑色风衣,郗烬忱精心搭配的修身西服外套早已被撕毁报废。而迟聿驷的衣柜里没有其他的,这位明日基地第一小队队长像个万年王八般审美奇特且性格偏执,衣柜里一眼望去只有黑色风衣、黑色风衣、以及黑色风衣。如果这是个剧情流末日开放游戏,那这四个字绝对会成为人类TOP1永不褪色的代表性皮肤。
装备了角色迟聿驷的默认装备,郗烬忱走前还不忘取回自己被没收的巧克力棒。这座公寓的结构图他在那五天中早已摸清,从窗户看去,占据着整个明日基地最好的地段,但内里陈设的简陋程度和他的安全屋相比也不遑多让。
可能所有能看的东西都被堆在锁住他的餐厅里了,搞什么啊,真当他是餐桌上的鱼?
告别完卿淼,郗烬忱在回来的路上头脑昏沉地想:干脆随便抓个人先把自己这折磨般的晴雨解决一下好了。
体内在被卿淼碰到后剧烈翻滚的能量体几乎要将他整条鱼都烧干,暂且除了这件事外思考不了任何其他的事情。
但路上随便找的人标准参差不齐,万一跟卿淼刚刚的表现一样呆就更扫兴了,虽然把刀抵在对方喉咙上胁迫也颇为有趣,可遇到表现不呆的,以自己现在这副模样,随便劫人的话保不准没一会儿就会被反客为主……
郗烬忱勉强发动脑海里残存的思考能力,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就是安全起见,还不如直接回俱乐部找一个人好了,懂规矩,给钱办事,会很麻溜地躺下让他主导,还不会像迟聿驷那般让他反复煎熬。
总之,只要能摆脱这股几乎将他逼疯的燥热,现在是谁都行。粗鲁的、温柔的、陌生的……只要不是迟聿驷,不管是谁怎样都可以。
“哈……”
只要不是迟聿驷,郗烬忱没忍住哑笑起来,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在权衡利弊。在拥有这副放荡不堪身体后的现实之中,甚至开始认真思考起了“随便抓个人”和“雇专业人士”哪个风险更低。
风险和安全……
在记忆里,这四个字明明是迟聿驷才喜欢考虑的事情。
身体实在太过缺乏水分,喉咙灼烧般干涸,郗烬忱灌下整整一壶茶水,任由水流顺着唇角溢出。茶杯里不断泌出的热意将沙发面料浸得深暗,洇开深色的痕迹,很快地渗透棉层,只留下无法被吸收的粘稠液体。
……明明已经喝了那么多水,为什么还是渴得要命。
他仰头靠在沙发背上,用膝盖夹住靠枕,撩起额前散乱的银紫色发丝。
指尖勾住左侧被斩断了锁链的圈环,隔着衣料狠狠一拽,感受到尖锐的疼痛如电流般直窜脑海,又在瞬间被扭曲为细密的酥爽。
疼痛的,
滚烫的,
快感。
脑海中又想到迟聿驷,郗烬忱近乎是自虐般地加重力道,重重揉过那两片被扇地肿胀发痛的唇瓣。
可越是隔着衣物触碰,身体内的那股燥热就烧得越凶,像是要把理智彻底焚尽。
自己全然无法疏解,他低喘着摸出一张银色卡片,在界面上随意划了几下,潦草地编辑了一句话,随后将它甩到一旁的地上。
这算是什么……郗烬忱闭上眼睛,呼吸絮乱破碎之间,摸到在进门时被他扔到一旁的黑色风衣。
……
俱乐部地下一楼,酒吧昏黄的灯光里,一头蓝发的青年正靠在吧台旁,百无聊赖地擦拭着他那把被改装过的手枪。
俱乐部代理掌权人换届,动物园变成酒厂,他前段时间刚从“苍鹰”被改名为“b52轰炸机”,对这个新名字颇为满意。
身为一个年仅二十二岁、有理想有前途有实力的三有优秀男人,b52轰炸机的理想就是想要邂逅一段末世中最浪漫的美好感情,于是在处理完手头所有任务后的半小时前,他做了一件照同僚来看不可理喻的事情——算了算自己的所有积蓄,然后清空了自己的俱乐部终端,只添加上了一项‘不一定陪还可能杀了雇主’的陪睡服务。
几天前倒是有个来咨询丧尸皇踪迹的黑发小子看起来长相不错,他很是喜欢,于是主动揽活带着那人殷勤地在俱乐部上下逛了一圈,介绍这个推销那个,结果黑发小子就单纯来问一下,问完就走还不给钱,这简直太败好感。
“B,”调酒师递来一杯鸡尾酒,玻璃杯底压着一张暗紫色房卡,“上头有人点了你。”
代号为“b52轰炸机”的青年动作一顿,从思绪中即刻回神,夸张地把枪一把反扣到桌面:“啊?真假,这么快?”
“上头是多上,几阶?”身为七阶之下无法无天的六阶异能者,b52不加掩饰地将枪口对准调酒师,威胁道,“哥们,你不要诓我啊,对我还用这套就不太好了吧,能在我上面的不是代理就是……”
他语气玩笑起来:“总不能还是‘那扇门’里的谁吧?”
调酒师没有回答,只是用沾着酒渍的抹布擦了擦手。
嘿,这态度。
“房卡有效期三十分钟,去不去随你。”
b52手指轻轻敲击吧台,用几乎纯白的眼瞳盯着暗紫色的房卡。
“这能不去?”他啧了声,端起桌子上的b52轰炸机,将上方的火焰也连带着一口闷掉,冰凉的酒水顺着喉咙穿过食道,混合着咖啡酒与百利甜的香味扩散在胃里炸开。
走向楼梯时,B52感觉到整个酒吧雇佣兵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这些或好奇或嫉妒的目光他通通都不在意的无视,只晃着手心里的暗紫房卡,对上面的门牌号堪堪称奇。
这可是个大数字啊。
在不知道多少层走廊尽头那扇铁门前,他停顿了几秒,就在准备用房卡贴近把手时,铁门发出装置启动的嗡鸣,缓缓向两侧滑开。
住这里的是什么人呢?
女人还是男人?丑陋的还是漂亮的?温柔的还是漂亮的?冷漠的还是漂亮的?啊他没别的要求只要漂亮就好了。权限这么高的话,异能有多强?丑的话他打不过怎么办,照俱乐部以往几位代理人来看,现任是个吹毛求疵的五阶女人,上任是个利欲熏心的四阶男人,所以里面这人究竟好不好看漂不漂……
B52在脑海里胡思乱想的猜测被一阵剧痛打断——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连房间内部陈设都没看清,一声脆响后,他的脸颊便狠狠撞在地面上,冰冷的触感让他瞬间清醒,感受到房间主人的压迫感如形成实质般恐怖而可怕,近乎于深不可测,他的异能甚至来不及发动就被彻底压制。
“带上。”
伴随着又低又哑的性感声线,一副皮质眼罩砸在他的脸上。
浑身上下都传来危险警报,B52下意识动了动,肌肉记忆先于意识想要捡起跌落在一旁的手枪,指尖刚刚触到枪柄,视野边缘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只皮鞋。
皮鞋的鞋尖只抵住枪身轻巧地一勾,目标物便旋转着飞速滑向墙角。
脊背遭受重击,B52被迫伏低,看到鞋底一闪而过的猩红,阻断了他想要探究的所有视线,只能注意到对方被一件不伦不类衣物包裹着细微颤抖的腿部线条。
……好像是件大衣?
哦,b52自己回答自己,原来是不让看脸的。
“…闭眼……”
短促音节在甜腻而涩晴的破碎喘息中自后方传来,视野里,对方的红底皮靴有些出现重影,B52趴在地上下意识闭眼,紧随而来的,他跨坐在了自己的腰上。
身体被绞紧,他眩晕地眨动眼睛,某种温热的触感正从腰部的衣服湿答答地不断渗入,让衣料与皮肤黏连在一起。
是汗吗?B52慢半拍地闻到空气中巧克力融化后的味道,还有很浓重的、一股石楠花特有的——
“——砰!”
身侧的铁门突然发出剧烈的重响。
金属摩擦般刺耳而沉重,那声音不是普通的敲击,反而如同某种猛兽正用利爪撕开门扉。
前所未有的慌恐感抓紧心脏,B52意识到门外绝非普通的入侵者,冷汗直冒而出,他感受到跨坐在腰上的人在瞬息绷紧了全身,撑在脊背的手指也战栗起来,痉挛地喷出一大股一大股的温热。
或许是冷汗,或许是被克苏鲁攻击后的科幻描写,总之绝不可能是某种不可言说的会被锁文的其他存在。
对方仿佛在勾引人般的吐息太过让人**起立,冲淡了一部分心理上的恐惧,B52艰难地吞咽着唾液,悄悄睁开半只眼向门口望去。
一柄黑色长刀正静静插在门缝里,刀身泛着幽蓝色的冷光。
刃口所过之处,门框与墙体间裂开一道无形的缝隙,彷如切割开空气,再稍稍一划,便将二者彻底分为两体。
蓝光波动,铁门被轻而易举地暴力踹开,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扇门重重砸向墙壁,在一半消失与一半变形的诡异空间中彻底报废,又在分秒间触发被动功能紧急复原。
逆光中,一道修长的身影缓步踏入,黑发蓝眼的男人身着一件简单到没有任何装饰物的黑色风衣,冰蓝色的瞳孔温度极低,根本不像是活人能够拥有的一双眼睛,B52猛地闭上眼睛移开视线。
刀尖拖地,在地板上划出磨耳难忍的音调,穿破空气,直冲耳蜗而来。
来者把玩着手中长刀,目光缓缓扫过室内的景象,嗤笑一声,眼底却毫无温度。
“打扰。”
他随意地倚在墙边,指节轻叩刀柄,漠然道:“我就看看。”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