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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弥留幻想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91章


    世界赛的开幕式早在半个月前就已落幕, 韩季京刚好能赶上三天后HWD战队的一场关键淘汰赛。


    他和喻修越下飞机是当地下午四点,炽烈的阳光透过航站楼的玻璃幕墙洒进来,晃得人睁不开眼。


    韩季京举着手机, 镜头扫过身旁的喻修越,又转向机场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和父母打视频报完平安,挂断电话后站在接机口张望了半天, 在一堆举着各式接机牌的外国面孔中,愣是没找到说好来接机的表哥。


    久远的记忆逐渐浮上来,喻修越永远忘不掉那年十岁, 韩城信誓旦旦说要带他和韩季京去看最新上映的动画电影, 结果电影开场十分钟,这位不靠谱的表哥问完他们想吃的东西就再没回来,留下两个小孩看完后在影院门口等他整整一个下午。


    “你确定他记得是今天?”喻修越压低声音, 指尖摩挲着行李箱拉杆,已经琢磨着要去播报机场寻人广播,让韩城再体会一下当年抬不起头的尴尬。


    韩季京一边打字一边回话:“你不是还联系代乐姐姐……”


    “没点心——!”


    韩季京闻声抬起头,看见自家表哥韩城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栗色卷发, 身上套着件皱巴巴的外套就站在那里, 看得出来步伐匆忙,还像是睡过了头。


    喻修越看了眼表, 又看了眼表哥,再看了眼表。


    韩城几步走过来, 一把搂住韩季京就开始揉他头发,连带着喻修越的也一起揉,呵呵道:“你小子什么眼神?!长大了怎么还更看不起人了,知不知道这个点我们职业选手刚起床很正常?!”


    韩季京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卷毛,举起手机拆穿他:“代乐姐姐说, 你们队内规定十点要起来锻炼……”


    “你这年纪怎么也叫姐,”韩城面色凝重地当听不到,“我都是走在路上当人家叔的年纪了…”


    喻修越歪头后退一步,忍不住伸手替韩季京理了理被揉乱的衣领,比成年人还要稳重地接话:“要不先回酒店。”


    “年轻人就是腻歪,”小动作被韩城捕捉到,他没多思考,只是感叹起来,“自从队内公主下嫁,队内就日渐唏嘘啊。”


    “你们来得正好,后天那场淘汰赛绝对精彩,诶心多鱼你玩不玩游戏?晚上要不要跟没点心来基地参观?投资方送了几个多余的设备……”


    上车后韩季京往喻修越身上一倒,玩了会儿手机,又凑上前去整个人扒住韩城的座椅,露出一个脑袋问:


    “表哥表哥,基地真的可以随便进吗?之前的游戏周边你还有没有执政官的?那位漂亮姐姐来了吗?能不能帮我拿几个人的签名诶,我想回去带给同学。酒店订的几人间耶,是在你们楼下吗,我想和男朋友住在一起,妈妈说我这次可以来一个月,然后我还想去景点逛一逛,顺便,哥你是不是今年二十七了来着?”


    “……”


    车厢里突然陷入诡异的沉默,韩城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抖,他从后视镜里看了表弟一眼,悲壮道,“二十七怎么了,等我明年退役了回家要你好看。”


    “等等,不对。”他突然一个激灵,猛地打方向盘靠边急刹。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在后视镜里,他看到后座的喻修越下意识伸手护住惯性往前栽的韩季京。


    韩城回头瞪眼:“什么男朋友?”


    在他的目光中,喻修越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模范乖巧微笑:“哥 ,是男女朋友的男朋友。”


    这一声“哥”叫的韩城头皮发麻。


    半小时后,和队长请了半天假的二十七岁大龄网瘾青年手指发白,他颤抖着紧握小黑车的方向盘,载着自己十八岁的表弟跟表弟的男朋友一路直达酒店。


    除了在听到邻居家被自己夸了几千遍的好学生荣升表弟夫时神色扭曲一瞬外,韩城对一切都接受良好,一边哀嚎“队友大了不由我”“孩子大了不由哥”,一边调大音乐音量猛踩油门。


    小时候一脸冷静的喻修越对韩季京的不同似乎有迹可循,而韩季京见了人就不要哥的双标向来明明白白,韩城不由得越想越气抖冷,心想这外号自己真没起错。


    心多鱼,全称心眼贼拉多的喻修越。


    没点心,嗯,字面意思,韩小点心你可长点心吧。


    他拿出根烟叼在嘴里,没点,只是靠在石墩子旁望着二人进酒店的身影发呆。跟敌对战队队长从松闵出去买关东煮的庄路弥路过说他“真提前老年痴呆了?”都没能让他回神。


    直到联系人里标着女友的电话响起,韩城才反应过来,接听电话,刚想对女朋友控诉自家表弟和表弟男朋友,又觉得这一幕好像有些过于似曾相识。


    到底哪里相似……


    “你之前吐槽牧神也是这样。”女友如是提醒。


    半秒思考后,韩城表情更允悲了。


    在前台登记后领了房卡,韩季京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上喻修越的背,环住他的肩膀,手臂一收开始报数:“显眼包,我做了功课!我们一会儿先去后面的小吃街,有一家特别好吃的泰式鱼丸!博主说它的辣椒酱每次去都是现捣的……”


    喻修越早已习惯走路时被他勒住:“你会被辣哭。”


    “……还有十字路口的冰淇淋店,土耳其烤肉卷…这边有家隐藏版的餐馆,老板做的麻辣香锅听说一绝……”韩季京一箩筐报完想吃的东西,想了想说,“辣的话我只吃一点就好,剩下的给你不就好了。”


    喻修越笑了下:“那我不喜欢吃呢?”


    “不喜欢吃的给我就好了,”韩季京很自然地接话,“我没有不喜欢吃的。”


    你给我我给你,形成了一套无懈可击的闭环逻辑。没有纠正,喻修越也没有再说些什么继续让韩季京闭环下去,将话题引到一些附近出名的景点。


    韩季京的艺术细胞几近没有,对礼堂博物馆这类东西一向没有什么兴趣。但来都来了,不参观一趟的话有点亏,反正去哪里都是用脚,那就到处都走一走。


    “那显眼包,我们明天去博物馆好不好?”韩季京在行李箱里狗刨出两件颜色鲜艳的衣服,再把随身携带的暑假作业扔到地上凝视。


    满打满算不到一个月的假期,老师们到底为什么要布置这么多……是写一点撕一点,还是省略过程直接照抄答案?韩季京盘腿坐在地板上认真思考。


    如果是喻修越的话,就算白白地交上去给老师说“因为很简单看一眼就会了,所以只写了结果”也没关系,但是他不行,他偏科太过严重,交空白作业会被制裁。


    就像刚刚在酒店办理前台业务,喻修越交流流畅的就像是在国内,而他只能听懂,口语对话简直比秦皓璜还要完蛋。


    “可以啊,”喻修越从卫生间走出来,随手将洗漱用品的包装袋扔到门口的垃圾筐,“在那里也能买点伴手礼,刚好挑点东西给他们带回去。”


    他出来得太慢,韩季京几分钟前就再换了个行李箱翻,直接把化妆包里的瓶瓶罐罐全倒在了地板上,指尖拨弄着散落的物品,突然皱起鼻子念念有词道:“还得买卸妆水……”


    这次出来玩的衣服他刚一件一件翻完,除了那条他宝贝一样压箱底的橙色机甲风短裙,其余衣物全被喻修越替换了一遍,不是半身裙就是连衣裙,那意思就是里面不存在喻修越不喜欢的款式。


    思维畅通,韩季京忽然狡黠地眨眼,仰起脸看向正在整理衣柜的喻修越:“我一会儿穿哪件诶,好难选哦显眼包——”


    喻修越一件一件把地上揉成一团的衣服摊开放进衣柜,随口回答:“你想穿哪条?”


    “我不知道耶……”他含糊地拖长了尾音,手指勾住其中一件衬衫的吊牌,纠结道,“显眼包,你觉得哪件好看?”


    晚上韩城还要来接他们去吃饭,一想到韩城一会儿一见面表弟大变表妹,韩季京坏心思泛起来,清清嗓子,清朗阳光的少年音稍微夹一下就分辨不太清楚,用伪音技巧很轻易模糊掉性别边界。


    既然喻修越没有选出他最喜欢的,那——韩季京闭眼睛随手抓了条,眼睛一亮:“就这个了!”


    他把要穿的衣服扔到床上,找了半天不知道被扔到哪的手机,回复完前不久的那条定位朋友圈评论,又退回界面打开群聊。


    几小时而已,秦皓皓在四人小群里一个人倔强地刷屏了99+,看得出来英语1v1强训家教对他而言苦不堪言,而韩季京的那条朋友圈更是给予他心头最后一发重击。


    邱扬北呵呵回复:【@宇宙无敌暴王龙战士 你再这样刷屏,本群主真的要控制你了。】


    我有一双透视镜:【我也在补课啊岂可修!你以为这个糟糕的世界里只有你一个人在承担苦痛吗?!】


    我有一双透视镜:【(出警.jpg:wen儿哦wen儿哦)】


    补课好啊都在补课,全世界都应该一起补课。


    小心地滑:【我曾经也想过一了百了去补习英语,但是奈何这次过了一百,实在是实力不允许啊兄弟萌……(孤傲且萧条的背影.jpg)】


    发完这句话韩季京就忍不住笑,他跳起来扑到床上滚了两三圈,最后拿起喻修越的手机用指纹解锁。


    知识滑坡:【(菜就多练.jpg)】


    “又在乐什么,”喻修越若有所思,扫了眼地上的暑假作业,又看到韩季京捧着自己手机傻狗一样只顾着乐,立刻反应过来,“秦皓璜发什么了?”


    韩季京得意地哼哼几声,再说几百遍也不会腻,微微提高声调:“就是期末考试,他英语四十三啊……”


    几分钟后,提示音清脆响起。他举起手机一看,秦皓璜只留下一句绝望的悲泣就在主页挂了微信上那个摸不着头脑的繁忙状态。


    宇宙无敌暴王龙战士:【哪怕我倒在补课的血泊里,双目泣血,也要用最后的力气举起颤抖的手——】


    宇宙无敌暴王龙战士:【求求了——记得给我带池神的签名照!!!(跪地痛哭.jpg)】


    第92章


    秦皓璜手颤抖与否尚且不知道, 韩城握着烟的手是真的开始颤抖了。


    这位电竞圈著名的打野镇定地将电子烟叼进嘴里,突然有那么一瞬间理解了那些二十五岁黄金期一过就光速退役的前辈。


    他也觉得自己是真的该退役了,职业选手金贵的手在今天遇到韩季京后, 短短几小时内竟然不禁颤抖了整整两次。


    二十分钟前,邪恶的从松闵在职业大群艾特他说“你妹真好看”的消息还显示在手机屏幕上,他看了又看, 想了又想,目前为止还仍然懵逼。


    庄路弥在群里大肆吐槽他说你小子不够仗义,WQG打野在后方疯狂煽风点火, 底下是一堆熟人后辈跟风的调侃, 韩城觉得自己只是回去补了个觉而已,怎么就有点摸不着头脑。


    骂人?也不像啊,又不配个图。


    而且他哪来的妹?他们老韩家这一辈的族谱他倒背如流, 除了他这个二十七岁的大龄网瘾青年,就只剩那个刚被他接到酒店的小混蛋。


    嘶——


    这么一想……


    韩城秒速按电梯下楼,敲房间门没见里面有反应,立刻脚下生风地赶到伍于起他们消息里叙述的遇见地点。


    路上手机震动不停, 他挂了一堆退役后闲得蛋疼的好友打来的微信电话, 到场再毫不留情地拒绝掉想跟着一起来蹭饭的庄路弥几个,此时此刻, 孤独地一个人对着对面“表妹”眨眼睛喊“哥”的无辜面容太阳穴直跳。


    诚然,一般来说韩城绝对是最喜欢看热闹的那一个, 嘴贱的造诣庄路弥都自惭形秽,作为正儿八经的起哄王,不错过任何一场乐子是他社交自带的被动技能……


    可问题是,这次的话题源于自己这里。


    对面两颗毛茸茸的脑袋凑在一起研究全外文的菜单,喻修越正指着形状扭曲的单词低声讲解, 韩季京时不时发出恍然大悟的应和声,末了,眨着毫不掩饰的星星眼崇拜道:“显眼包,你好厉害哦!”


    眼看着喻修越那张乖巧的好学生脸就要风轻云淡地勾起唇,韩城立刻状似严肃地咳嗽一声,试图展现出自己属于长辈的威严。


    韩季京咬着奶茶吸管抬头:“哥,你怎么了,要不要喝点热水?”


    好温暖的一句话,白炽的灯光恰好倾泻在韩季京优越的面容上,将那张脸镀上一层近乎虚幻的柔光。


    被温暖到的韩城从上到下将他审视了一遍,在心底啧啧称奇:该说不说,真不愧是老韩家养出来的崽,怎么看这张脸都没有任何缺点,三庭五眼的比例堪比游戏建模,线条干净利落,连下颌转折的阴影也恰到好处。


    除了身高高了点外,外表完完全全就是个漂亮的女生。可转念一想,现在平均身高向上提高了几厘米,正常走在路上遍地是一七五,韩季京哪怕穿个恨天高获得一九零的成就也完全没什么大碍。


    见他观察自己,这张脸的主人还故意眨巴了下眼睛,纤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扑闪。歪头时,微卷的发尾扫过缀着碎钻的锁骨链。


    “……!”


    韩城研究三分钟无果,只得在沉默中给自己倒了一杯苦涩的茶水压惊。


    有个妹也不是不行,韩城45度仰望餐厅顶灯。


    还记得十四岁那年自己偷偷在日记本上写生日愿望,就是想要有一个妹妹,然后成为她心中无所不能的最强超人。这个幻想出来的妹妹文静可爱,会跟在身后软软喊“哥哥”,平地摔倒磕到膝盖会哭着求抱,被坏小子欺负了还会揪着自己的衣角躲到身后。


    奈何现实里比自己小的只有皮的上房揭瓦的比格京,这个无法无天的小混蛋恶名远扬,将不是人的本性发挥到了极致,在外还算懂事,在内是真霸王转世,家里的人就算被他气的睡不着仍然舍不得训斥。


    韩城面对他也要投降,决定放弃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你们明天去哪玩?”


    观摩够了表哥五彩缤纷的好玩表情,韩季京咬了口炸虾,舔掉嘴角的酱汁,含糊回答:“博物馆。”


    “想去那买点礼物,”喻修越很有素养地接话,“或者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地点推荐?”


    “我想想……这地方的东西都是些昂贵小废物,我来了还没怎么去过,”韩城思考了一下,“一会儿我问问其他人,他们肯定都去过。”


    一顿饭结束才晚上十点,韩城要回酒店补直播时长,问他们:“四处逛会儿,还是我送你们回去?”


    “打算四处逛逛,”离得不是很远,更何况有个人还化了妆,喻修越从对着小镜子补妆的人那里收回视线,点点头回答,“走回去好了,夜景也很好看。”


    夜色渐深,街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沥青路面上交叠在一起。街边有零零散散的歌手在弹着吉他卖唱,路过广场时还碰到有一群青年在进行滑板比赛,轮子摩擦地面的声响与欢呼声此起彼伏,听得韩季京也有点心痒。


    不过心痒归心痒,他身上穿的是件堪堪过大腿根的牛仔超短裙,真要去滑滑板的话,下一秒就要被身边这位拽住衣服说不能走光。


    他索性抱紧喻修越的胳膊,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拉着打字,几分钟后拽拽他:“再走八百米有个小吃街耶,显眼包显眼包,我们去那里吧!”


    喻修越“嗯”了声,又侧头看他,语气古怪道:“还没吃饱吗?”


    不用他说,韩季京也发现自己最近吃得越来越多了。而且他一向喜欢吃高热量的甜点和炸物,就形成了现在这样不长个子光长肉的状态。


    他指尖无意识地掐了掐自己的脸,又揉了揉小肚子,没感觉自己有变胖。正想习惯性地往胸口探去,突然意识到这是大庭广众之下,站在原地磨蹭了一会儿,沮丧地拖长尾音:“那我们单纯去逛逛,好不好嘛?”


    家族群里,韩城刚刚将ID从“牢记HWD没有第六个人”改成了“老韩家没有这个小子”,下方配了张韩季京穿着女装的模糊侧影:


    他穿了件松松垮垮的白色单肩罩衫,左侧衣领慵懒地垂落,露出半边精致的锁骨线条和圆润的肩头。明黄色的背心肩带斜斜挂在右肩,下摆在腰线处收紧。下身那条水洗做旧风的超短裙层层叠叠,衬托出一双比例逆天的大长腿。


    妈妈评价这一身搭配得很好看,韩季京诚实地回她说是喻修越搭的,但是配饰都是自己选的,头发造型也是自己做的,他简直是搭配小天才!


    得意的神情还没维系半分钟就被长肉的现实打败,韩季京下意识抱紧喻修越的胳膊蹭了蹭,内衣只是从运动背心换成海绵垫,手臂就轻而易举地被夹在中间陷进柔软的弧度。


    他眨眨眼睛,有些心虚:“应该…不是我的问题吧……?”


    期末结束到现在的这些天,韩季京发现胸口的异样感正悄然消退。衣料摩擦时渐渐不再发痒,睡醒后奇怪的液体也没有溢出。喻修越翻阅了几十本医学资料,说可能是身体二次发育完成,对应人类身体性成熟阶段,正式进入成熟期。


    然后会怎么样,好学生只是扶了下自己的黑框眼镜没有说话。谨慎思考后,蹦出几句都变成人了应该不会,毕竟没有现成的资料可以回答韩季京身体的变化,而他只是个普通高中生,又不是专业学医的。


    “你的性别可能有问题?”面对韩季京的问话,喻修越总不可能这样回答。


    他若无其事地侧头看他,咽下几欲脱口而出的判断,半晌开口问:“还觉得饿的话,去小吃街看看有没有冰豆花?”


    路过的公交站牌贴着《契约计划》的赛事宣传活动图,马路对面,两座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外墙上,世界两大皇家战队HWD和ZKS的巨型LED联合应援大屏正在交替闪烁。


    浸染在橙色与红色变幻的光影里,韩季京抬起头,大荧幕在分别播放为期三分钟的循环视频,里面展现着无数个高光时刻。


    左侧屏幕里,韩城熟悉的面容在特写镜头下一闪而过,右侧屏幕则快速切换着下午那几个偶然遇见的选手,他们或笑或闹的动态被剪辑进高燃集锦。


    而当画面最终定格,HWD战队的王牌选手身穿橙色队服,神色却冷冽若川,仿佛连荧幕外的空气都凝起霜色,而ZKS战队的那位扬着下巴,唇角抹层肆意嗤笑,红金色调的光晕在他周身跳跃,像一团永不熄灭的野火。


    韩季京看了会儿,感觉心底的那团火都要跟着一起燃起来,电子竞技也是工作,他没忍住问:“显眼包,你打算报什么专业?”


    “总之不会考教资。”


    喻修越嘴角扯了下,他仍然对那本《喻教授别想逃》耿耿于怀,老师和医生这两个行业他毫无兴趣:“航空航天,或者机械工程。”


    “喔,有没有什么不用学英语也不用做实验的专业……”韩季京鼓起腮帮子。


    他揉了揉自己一头蓬松的卷发,想到物理老师绝望的地中海,不由得打了个颤:“如果我和物理死磕的话,会变秃吗?”


    喻修越盯住他头顶翘起的一撮呆毛,笑了下说:“不用担心,小狗不会掉毛。”


    八百米慢走十三分钟,目的地离酒店半小时。


    韩季京吃完冰豆花就困,犯困就一点也不想走路,失去任何活动的激情。他趴在喻修越背上缠着让他背自己走,圈住对方脖颈,迷迷糊糊的像是要睡着。


    脸颊贴在对方后颈上,鼻尖蹭到一点湿热的潮意,韩季京用脑袋蹭了蹭,含糊地嘟囔:“显眼包,你身上好热诶…”


    他的嘴唇无意间擦过耳垂,豆花的甜味还残留在呼吸里,喻修越托着他膝弯的手稍微松了力道:“我也好热诶,那你下来走路?”


    韩季京连忙用腿圈住他的腰,打定主意要埋头装死,过了一会儿又哼唧道:“好累哦,我们明天借辆电动车吧,自行车也可以……”


    话说出来,他又想了想,自己一觉起来可能都不屑于骑自行车,直接撒欢着就跑,索性闭上嘴不说话了。


    他跟树袋熊一样挂在喻修越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因用力而绷紧的肌肉线条。光裸在外的大腿被碰触到就发烫得厉害,连脸颊都一起烧起来。


    韩季京没忍住再贴紧了点,像一颗固执的、耍赖的牛皮糖,融化后黏糊糊地粘在一起,最后听见夜风中传来自己杂乱的心跳。


    他在背上胡乱蹭了蹭,柔软的曲线隔着单薄的衣料紧密相贴,在皮肤间摩擦出微妙的温度,又伴随着一阵发麻的触感。


    喻修越呼吸明显滞了一瞬:“你困了吗?”


    韩季京有些不确定:“我感觉,有点热热的?”


    第93章


    这当然不是什么类似于“你吃了什么热热的东西”之类的无厘头傻13段子。


    科学层面来讲, 它只是一种身体发育完成、与两情相悦的对象亲密接触后的正常现象。


    喻修越两个月前十八岁,而法律规定国内不论男女十八岁成年,成年这方面仅指示年龄, 和其他方面没有任何联系,那跟年龄存疑的、无辜的比格京小狗就更没有关系了。


    高中生韩季京说“我感觉有点热热的”,是真的浑身都热热的。这种由内而外蔓延的灼烧感让他晕头转向, 像是发烧了一样头脑不清醒,如果按十八岁算的话,那意思是他生理成熟期即将到来。


    这预示着韩季京即将走向人生的新发展篇章, 开启下一阶段的美好生活。意味着他的身体机能正在完成最后的成熟蜕变, 将开始探索更丰富的情感体验和人际接触关系,这是生命自然生长的必然过程,正如春日里抽枝展叶的树木, 不仅是荷尔蒙作用的自然结果,更是一个年轻生命即将绽放的预告……


    好吧,简单来说,他发-晴-期快要到了。


    喻修越几天前未曾说出口的猜测在这一刻变成回旋镖扎了回来, 韩季京蹭了蹭他的肩窝, 一回房间就倒在床上瘫成一块扁扁的小狗饼。


    “其实不太热…”韩季京睁开半只茶红色的眼睛,语调黏糊得像是含了一块融化的麦芽糖, “显眼包,我就是好想睡觉诶, 但是妆还没卸,但是一点也不想动,但是我睁不开眼睛……”


    喻修越停顿了下:“那你睡觉?”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才过十一点,距离他平时的睡眠时间还有整整一个小时。喻修越正思考着,床上的小狗饼突然一个激灵坐直身子, 不到一秒,又像断电的小机器人一样直挺挺倒了过来。


    喻修越伸手接住他,对着这张富含胶原蛋白的脸蛋观察几秒,从一旁乱七八糟的床头柜中找出卸妆湿巾。


    “唔…”


    小狗话语的尾音渐渐消散在寂静的空气里,他毛茸茸的脑袋稳稳埋进喻修越的肩窝,几缕不听话的碎发乱翘着,“砰”一声出现的扇形大耳朵安安静静地落在脸侧,随着平稳的呼吸轻轻颤动。


    喻修越帮他摘了发夹,指腹擦过他眼尾残留的亮片,卷曲的睫毛有些过长了,上面残留的眼影细闪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星光。


    手下的肌肤温热细腻,能感受到轻微的血脉跳动,喻修越的指尖陷入韩季京的颊边软肉,被挤压的唇瓣因被卸妆湿巾粗暴抹过而显得格外红润,泛着水润光泽,正微微张着吐出水润的气息。


    整张脸全部卸干净后,他坏心眼地用了点力,看到那睫毛下一秒就急促颤动起来,被捏变形的脸颊有了点婴儿肥,韩季京不满地抿了抿唇,精准地一口咬住他的手掌虎口。


    喻修越开口评价:“咬人的坏小狗。”


    咬人的茶红色狗饼慢半拍伸出舌尖,像犯错后讨好主人的小动物般,轻轻舔了舔自己刚刚咬过的地方。


    湿润的触感一触即离,韩季京飞快地把脸埋进枕头里,脖颈处还没有摘下来的项链闪过一道银白,只露出乱翘发梢里通红的耳尖。


    黑色的尾巴从超短裙下方翘起来,在空气中左晃右晃,韩季京把自己的头埋在枕巾里,几分钟后毫无困意地坐了起来。


    他静静凝视着喻修越,在对方侧身扔垃圾时忽然伸出手,手臂一勾,借着惯性猛地将毫无防备的人整个按倒在床垫上。


    床头的灯控开关被脱手的纸团砸中,一片漆黑中,喻修越白色的衬衫在动作间扬起,韩季京屈膝压上床垫,长腿一迈跨坐在对方腰腹,牛仔短裙的金属扣正好硌在紧绷的腹肌之上。


    猛然翻转,喻修越抬手捏了捏偷袭者毫无遮挡的腿根,语调丝毫未变:“怎么…?”


    偷袭的小狗张开发烫的掌心,按压住身下这人坦荡的胸膛,几秒后反手向后方摸索,碰到冰冷的金属拉链。


    他回神似的愣了一下,不满地甩了尾巴,超大声反驳道:“你才是坏小狗!”


    喻修越弯弯眼眸,镜框下的眸瞳蕴着浅淡笑意:“那如果我是小狗的话——”


    他还想说些什么,他的眼睛也会说话。


    韩季京用双手盖住这双温柔的水色宝石,细微的痒意从接触的地方爬入神经。


    喉结在滚动,指尖在发烫…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浑身再一次开始升温。大腿侧喻修越的手径直向上,途经形状分明的腹肌,最终停留到皮肤下跳动的心脏。


    那只手与他的身躯隔着两层薄薄的夏季布料,向上推开碍事的海绵,根本阻隔不了体温的感触。


    俯视的角度让他能完完全全看清好学生未被盖住的唇瓣,色泽健康,说话时还勾着笑,有点想咬一下的冲动,韩季京塌下腰,觉得味道和吃完蛋糕后一样的甜。


    他弯曲手指勾住对方的黑色镜框,想随地乱扔,又怕喻修越没有第二副眼镜戴,只得直起身,伸长手臂将眼镜安安稳稳地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


    这个动作让他的胸膛贴近身下人的锁骨,单薄的衣料根本遮盖不住那份过分的柔软,直挺挺的贴住好学生的皮肤。


    之前受到刺激——的-正好蹭在对方颈间突起的圆润骨骼,触碰时迸出一阵短促的呼吸。


    隔着那层被蹭得凌乱的衣料,他忽地低头。


    气息透过湿润的布料渗透进来。


    韩季京浑身一颤,瞳孔骤然收缩。他无意识地咬住舌尖,却压不住喉间溢出的呜咽。


    手指猛地扣住喻修越的肩膀,分不清是要推开还是按得更近。


    和之前发育期被帮助时的、类似于难耐的心痒感完全不同,韩季京本就无法思考的大脑“嗡”的一声断线又重连,才发现牛仔短裙的金属扣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崩开。


    他骤然收拢双腿,膝窝内侧紧紧卡住喻修越的腰际,听到皮质腰带与裙摆金属饰链碰撞出细碎的声响。


    对方的另一只手在这时沿着躯体线条突然下滑,韩季京膝行着后退,短裙的布料被尾巴顶地皱起,他下意识弓着腰退坐到对方腿上,膝盖冷不防硌住冰凉的纽扣。


    喻修越抬起头,扯了下他的上衣,反应过来单肩罩衫原本就遮盖不住肩膀,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笑了下,语气带着点疑惑:“不困的话……不是要睡觉?”


    韩季京眼眸湿漉漉,无意识地摇头甩耳朵,跟读着吐出两个字:“……不困?”


    环住他腰际的手腕在问话间下压,两人身形交叠的位置丝毫没妨碍他的动作,喻修越保持着这个姿势将人压到自己怀里。


    “那是又想让我帮你?”


    这个词用的过于奇妙,帮的话就意味着自己还需要还,韩季京糊在一起的大脑罕见地清醒一秒,他用力直起身体,尾巴在后方四处拍打,将床单扫出凌乱的痕迹。


    韩季京愣了愣神,揪住身前这条刚刚没有拉开的金属拉链,滚烫的温度隔着布料都让狗觉得后颈发麻。


    胸口后知后觉传来的微妙触感,他张了张嘴,喉间溢出几声含混的咕噜声,索性一口咬住喻修越的喉结。


    “我也可以帮你。”韩季京松开齿关,舌尖舔过那个泛红的牙印,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认真。后方裙摆下四处乱动的尾巴高高翘起,颇有些迫不及待的含义。


    他指尖勾住拉链下拽,缓缓向下滑动时,猝不及防触到令人发愣的东西。


    第一反应是触电般想缩回手,顿了顿,掌心接着完全贴了上去。


    尾巴再短一点就会炸成蓬松的毛团,连带着手掌一起在灼热的皮肤上微微发抖,韩季京的耳尖烫得要命,看到自己的手指正在本能地收拢。


    喻修越的指尖深深陷入他黑色的卷发间,微微用力一扯,像是收到指令一样,韩季京立刻像被按下开关的玩偶,条件反射般直起腰身,本能地调整姿势。


    他跪坐在那里。


    喻修越思考起来:“这算不算是坏小狗……”


    韩季京不满地磨了磨牙,状似张牙舞爪地露出犬齿,膝盖却诚实地往中间收拢。


    他将对方的身体固定在自己的两膝之间。


    黑色的卷发在动作间晃动起来,有几缕黏在汗湿的颈窝,像蜿蜒的墨迹,和脖颈处的银链叠在一起——


    的大腿早已习惯越来越快的节奏,


    韩季京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掌心,混着紊乱的呼吸,如同被撸舒服的小动物般发出甜腻的泣音。


    裙摆行动间被卷到腰间,布料早已被蹭得歪斜。


    对方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上身泛起红晕的地方,紧接着,冰凉的银色吊坠划过他的胸口。


    下一秒,嘴唇取代了项链的位置。


    韩季京模模糊糊睁着眼睛,张开嘴却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感觉到项链随着动作在自己胸肌间晃动,满脑子只剩下触碰时躯体传达的温度。


    “再摸摸我…”


    快要融化的茶红色狗饼的声调带着微弱的鼻音,他抓着喻修越的衬衫领口,指尖将布料攥出深深的褶皱,黑色卷发凌乱地黏在汗湿的额头,甩来甩去的大耳朵甚至被微张的唇间咬住。


    喻修越显然会错了他的意,握上乱动的尾巴,拇指沿着毛流缓缓上移,感受到掌下的身体仍然在细细发颤。


    不管是胸口还是大腿,耳朵还是尾巴,结合在一起都太过于敏感。


    一被碰触到就激起一阵剧烈的战栗,在冰凉的空气中有些过于可怜兮兮。


    韩季京将脸埋进对方肩窝,大腿侧的皮肤更加紧密地贴上了对方的膝盖,眸瞳浮着氤氲的水汽,像是枫叶般被晕的更红了几分,唇齿间溢出幼犬般的低鸣。


    喻修越的手指移动着,直到摸到尾巴根处不轻不重地一按。


    韩季京的声调骤然变调,尾椎传来过电般的酥麻。


    他慌乱地扒住床头,弓起背脊,仰起头时睫毛湿成一簇,唇上还留着自己咬出的齿印。


    “等一下、显眼包……”


    被掐住尾巴的后果实在是有点经受不住,韩季京用力抓紧他的肩膀,妄图止住喻修越再进一步卷起尾巴的举动。


    但他的尾巴已经不属于自己,好像有了它独特的意识在四处乱动,自发地在喻修越的手掌上缠了一圈又一圈,想要得到更多的类似于这样的爱抚。


    带着哭腔的抗议被挤压得支离破碎,韩季京下意识把他的手往自己胸前引,不让他再碰自己尾巴丝毫。


    喻修越抬手抚过他泛红的眼睑,捻了下指尖沾染的潮湿,那双墨蓝色的眼眸如静谧深海,静静倒映着眼前人的面容。


    在他的注视下,韩季京的呼吸开始急促地起伏,随着一声压抑的惊喘,胸口处又一次洇开深色的痕迹。


    第94章


    明明什么都没干, 困扰韩季京的难题又再一次重新回归。


    奇怪的液体到底为什么会被泌出,这是一个需要深思的问题。毕竟这严重影响了他睡起来时心情,他觉得有点郁闷。


    科学研究表明, 哪怕不实质性发生关系小狗也会出现假孕现象,那照这么说来,泌-ru算不算是其中的一种?


    对于上述结论, 喻修越面不改色地评价道:“那这很恐怖了。”


    韩季京也跟着点点头,慎重地重复道:“那这很恐怖了!”


    ——总不能是性别真有问题吧。


    但这种需要深思的问题还是留给喻修越一个人慢慢纠结,无辜的小狗饼只需要思考今天吃什么就好了。


    一觉睡到下午四点, 韩季京重新搭配了一套衣服出门。


    白色涂鸦短袖、橙色卡通小狗连帽夹克, 再配一条绳织的复古项链,下半身是条咖色的修身裤裙,比普通裤子在腰侧处多了一片能扣起来的布料, 裤腿堆叠着耷拉在高帮帆布的鞋面上。


    训练中途请假来找人的韩城松了松紧绷的肩颈,他打了八个电话才被接通,差点去找负责人查监控搜寻人到底出没出酒店。本以为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放假最多睡到下午两点,没想到韩季京两个现在才睡起来。


    此刻韩城倚在电梯边, 打量完自家表弟这身装扮, 嘴角不自觉扬起老父亲般的欣慰笑容。


    果然他们老韩家的崽就是好看,这小子套个麻袋都像是在走秀。不管是阳光街头帅哥还是可爱萌妹都相当精彩, 不过脖子上怎么戴了一个复古的小方巾。


    服装搭配吗?


    再看一眼那个穿着学院风蓝色马甲的邻家好学生,他脖子上怎么还有一个不符合穿搭的、不伦不类的卡通创可贴?


    韩城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他不留痕迹地一边一个揽住两个人的肩膀将他们隔绝开来, 抢先一步呵呵笑道:“博物馆现在都要下班了,给哥说说,打算去哪吃饭啊?”


    上一对只能无能狂怒,那是因为实力差距过大。笑话,现在他弟他还干涉不了了吗?


    韩季京只在意自己的胃, “喔”地一声雀跃地问表哥:“哪家好吃一点诶?我想吃小蛋糕!之前看微博测评,有个博主说离这边几公里的哪一家具体不知道总之他们是专门做小狗图案的耶!”


    韩城对甜食没什么兴趣,这点还真不了解,深思着摸摸下巴:“在其他店应该也有你想吃的小狗蛋糕…?”


    韩季京纠正道:“但是只有那家店是黑白色的诶!”


    “表哥一会儿有什么安排,”喻修越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我们请你吃饭?”


    那个“我们”被喻修越咬得轻巧又自然,某大龄网瘾青年暗道好高超的说话方式,不留痕迹地又一次彰显了他们已经在一起的事实。


    算了,韩城抬手用指节抵住眉心,表达出无奈的叹息:“你哥在打比赛啊小子,昨天请假才出去接的你们,今晚得泡在训练室。”


    他掐住韩季京的后颈随手按了按,露出手腕上还未拆除的肌效贴:“等后天比完赛,带你们去基地转一圈?”


    韩季京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像只发现罐头的小狗般重重点头:“要去要去——对了!我想要你们全队的签名照,还想要你们每个人单独的签名照!”他举例子,“比如什么训练花絮照啦、赛场抓拍照啦……”


    举例完,他得意地咧开嘴,尖尖的小虎牙在唇间若隐若现。这样雨露均沾,韩城肯定看不出来——他其实只是想要帮好哥们秦皓璜要一个人的签名而已。


    韩季京没怎么玩过《契约计划》,对于电竞赛事也不太关注。他的爱好就是滑板,然后打模拟沙盒类剧情开放游戏。隔行如隔山,虽然两个游戏同属于一个厂商,角色源于同一个系列的大背景,但MOBA游戏和沙盒游戏仍然是完全两个不沾边的类型。


    “赛场抓拍?”韩城不客气地揉他的头发,“这玩意儿我自己都没有,签名的话我一会儿翻点照片,到时候你来队里一个一个要。”


    “那家蛋糕店在哪知道不?”


    韩季京那一大堆介绍堆砌在一起却没有一点有用的信息,喻修越拿起手机,点进自己的账号收藏开始一个一个翻找店铺。


    喉结滚动一瞬,上方覆盖的创可贴存在感有些过于强烈。这是出门前韩季京穿衣服时非要他贴上的,意思是他贴了所以他也要贴。


    韩城见面的表情有点奇怪,难道是看出什么了?


    喉结处有韩季京昨天故意啃出来的齿痕,不贴创可贴的话那露便露了,喻修越对这方面没有任何想法。家养比格京一向喜欢乱啃东西,小时候做梦还会当他是加餐的鸡腿,那会儿手腕处的牙印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旧上加新。


    昨天闹完到凌晨三四点,失去所有力气的茶红色狗饼融化成一滩躺在被子里哼唧,说还是感觉自己有点热热的,丧失掉翻来覆去乱滚的勇气,连一甩一甩的尾巴都蔫巴巴地耷拉下来。


    他的额头被汗水浸湿,喻修越掌心覆盖上去,察觉到温度有些不正常,一量体温才发现有点低烧。


    韩季京呜咽着“难受”,困得雾蒙蒙的眼睛挣扎着睁大,眼尾洇开的红晕一直蔓延到睫毛根部,嗷呜嗷呜的闷哼也透着沙哑。


    喻修越接了杯热水给他,五百毫升的水伴随药丸下肚,小狗仍然嘟囔着自己很渴,用茶红色的眼珠不满地盯着他看。


    没人能拒绝小狗撒娇,喻修越再去接了一杯水,再重新返回床边,发现他已经歪在枕头上睡着了。退烧贴安安稳稳地覆盖住他的额头,黑色卷发凌乱地散在枕巾上,有几缕黏在退烧贴的边缘,随着轻浅的呼吸一起一伏。


    乱糟糟的被单被他蹭开一角,喝了药,刚过37度的超低烧不算太严重,一般睡一觉起来就会好,而且这也可能是刚运动完太热产生的错觉。


    ——当然,也不能排除是发晴期自带的高温体质。喻修越本身想着睡起来再看要不要去医院,没想到半夜还恹恹地蜷缩成一团的小狗饼今天睡醒便满血复活,他还没睁眼,对方就已经摇着尾巴精神抖擞地开始翻箱倒柜。


    “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吃蛋糕诶……”丝毫没有生病迹象的韩季京这样善解人意。


    韩城见他们没出事就放心地回去训练了,喻修越还在翻他在自己账号上收藏的几百个店铺。这个账号他自己没有登录过,所以找起来有些麻烦,闻言“嗯?”了一声,却没停下继续翻找的动作。


    韩季京说想要的,正常来讲不管怎么撒娇怎么打滚都要得到,如果突然不想要,那势必是找到了另一个更想要的。


    果不其然,点子大王手臂一伸就和他勾肩搭背:“显眼包显眼包,我们去吃威尼斯墨鱼面吧!黑乎乎黏嗒嗒,一看就超级超级好吃耶!”


    “明天去博物馆,后天逛教堂,晚上看比赛要签名……”韩季京念叨了几句随时会变的计划,单方面决定好后,立刻欢快地去摇他的肩膀,“去不去嘛——去不去嘛——去嘛去嘛,显眼包你快点头哇!”


    手机上显示出来墨鱼面的庐山真面,喻修越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峰,随即又翘起嘴角,感觉此产品属于视线和肠胃的双重污染品。


    他思考着,似笑非笑道:“确定吗?这可是很辣的,而且——吃完变成小黑狗怎么办?”


    “没关系的,”韩季京点点头,语气认真地回答,“专家说多喝牛奶就会白回来的……”


    一句话说完,似乎又回忆起自己泌出来的奇妙液体,联想到之前故意给喻修越牛奶里加的料,韩季京眨眨眼睛,觉得体温在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迅速升温。


    是半夜发的烧卷土重来了吗?他不由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突然倾身向前,将掌心贴在喻修越的前额,感受到两个人躯体的温度如出一辙。


    是温热的,在流淌的,韩季京维持着这个姿势呆了几秒,盯着喻修越的脸,不知道在脑海里想到什么,几分钟后突然恍然大悟。


    他笑起来,尾音得意地上扬:“显眼包,怪不得你这么白诶!”


    喻修越看着他仿佛理解了一切的傻狗模样,没忍住笑了下,慢条斯理地把手机放进兜里,再抓住他乱动的手腕。


    “不要乱想。”他干脆地打断韩季京天马行空的脑补,比对完多个博主推荐的餐厅后点开地图,上方酒店的坐标闪烁着蓝光,周围环绕着密密麻麻的美食标记。


    酒店地理位置优越,离商业街很近,最近的一家店就在旁边:“想吃的话,那我们走过去?”


    喻修越收起手机,韩季京拽住他的袖口,眼睛亮晶晶地提议:“我们扫个共享单车吧!”


    这里的自行车可以带人,质量很好,他昨天去小吃街的路上就发现了,而且酒店门口就有专门的停放区域。


    更何况,韩季京很清楚喻修越喜欢骑自行车。就和他喜欢滑滑板一样,享受并且热爱。


    喻修越嘴角勾起来,指尖刚要触到电梯的下行按钮,却发现旁边的电梯刚好停靠在他们这一层。


    “叮”


    清脆的机械提示声响起,与此同时,伴随着一道懒洋洋的询问声音,旁边的电梯有人走了出来。


    第95章


    喻修越本身以为韩季京已经够小学生了, 万万没想到,这世界上幼稚的人还大有人在。


    身穿不同战队队服的两个男人从电梯里一前一后地走出来,韩季京点了下喻修越正要按的按钮, 拉着他一溜烟地蹿进没人的电梯。


    喻修越还在看,走过去的那两个人有什么好看的?韩季京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捧着手机苦思冥想一番, 觉得他们有点眼熟,但单看背影的话不太认识。


    穿橙色队服的男人在打电话,而他身前黑色队服的那位每迈两步就倒退一步, 侧身凑过去将对方的每句话都故意拖长音调重复一遍, 还配上一脸懒散的坏笑。


    宽阔的走廊空间根本阻挡不住声音传播,二人的话语被听得一清二楚。


    “…不太想吃饭。”


    “嗯~他说不太想吃饭。”


    “…嗯,不用等我。”


    “嗯, 没错没错,你们不用等他。”


    橙色队服抿起唇,抬头瞪人:“不要学我说话。”


    黑色队服眨眨眼睛,指了指手机再作势拉上嘴巴, 表情无辜万分。


    “你再这样…”


    “——我错了, ”黑色队服很自觉地抢先认错,倒退着走了几步, 一个转身将人搂进怀里,下巴亲昵地搁在对方肩上, “甜心,你都跟着我走到厨房了,该不会是想要老公喂你?……”


    电梯门缓缓闭合,韩季京万分努力地想了想,还是没能从小狗可怜的大脑里翻出他们是谁。


    越是思考越想不出来, 他皱起鼻头,几秒后眼睛一亮,小声“诶!”了一声,想起来韩城的战队队服就是橙色的。


    “显眼包显眼包,哥他才去训练诶,怎么他队友就回来了?”


    韩季京把自己挂到喻修越身上,思考:“难不成顶尖的电竞战队都是接替式休息,一个人休息完了另一个人才能休息这样……?”


    比格京一思考就引人发笑,喻修越正低头查看酒店的3D平面图,黑色队服嘴里的厨房……他调出楼层详情,找到公共小厨房的位置,在出电梯后连续左转的第三个拐角处。


    “这样的话,他们训练时间会很麻烦吧。”喻修越随口回答。


    三指拉大,点击屏幕,画面立刻切换到厨房内部全景,旁边备注了一段冗长的文字。具体介绍说厨房配备嵌入式烤箱、进口打蛋器、全套铜制烘焙模具,并且二十四小时供应黄油与巧克力等,提供清洁服务。


    文本框下方有个预约使用的蓝色按钮,喻修越点进去,发现今天下午的使用权限已经被人预订。


    喻修越用手指敲了敲手机壳:“明天给你做小蛋糕?”


    “好啊好啊!”韩季京也注意到了他手机上显示的画面。


    “吧唧”一口亲到他脸上,爱吃蛋糕的点心大王想一出是一出的单方面愉快决定了:“想吃草莓小蛋糕,我们吃完墨鱼面去骑自行车买草莓吧!”


    墨鱼面的黑,是一种五彩斑斓的黑。


    坐在餐厅里,喻修越静静注视着在暖光下泛着诡异釉光的条形怪东西——那黑色仿佛来自深海最幽暗的沟壑,流转着难以名状的暗芒,仿佛上世纪毒杀他人的明器。


    再看到韩季京跃跃欲试的兴奋模样,手掌已经迫不及待地握住了叉子。喻修越保持着颇为微妙的神情,面不改色地合上菜单,给自己点了一碗奶油通心粉。


    “你看耶,”吃到一半,韩季京对着可以当镜子用的碗具摇头晃脑地照了照,突然朝喻修越探去身子,像只炫耀战利品的小兽般吐出舌尖,“我舌头是不是黑色的诶!”


    他的鼻尖还沾着一点黑色的酱汁,喻修越抽出两张纸巾,浸了点柠檬水才勉强擦干净。


    幻视小狗脏兮兮的、刚从泥潭鬼混回来,他捏住韩季京的下巴,观察了一番才回答:“嗯…变成小黑狗了。”


    染到衣服上的很难擦干净,喻修越把湿纸巾扔到垃圾筐里,抬眼见韩季京还在大快朵颐,整张嘴都吃得乌漆墨黑,完全是一只在偷吃墨水的小狗。


    他忽然勾起嘴角。


    “要是舌头颜色永远变不回来怎么办?”


    韩季京动作一顿,叉子上的墨鱼面悬在半空:“我抿一抿…就能下去吧?”


    他歪着头,用舌尖舔了舔嘴唇,结果只在唇周又蹭开一片黑。再吸溜进一根面条,观察起对面的喻修越仿佛看热闹一样撑着脸的自若神态,韩季京眼珠滴溜溜一转,茶红的瞳仁闪过狡黠的光,举起挂了条墨鱼面的刀叉,猛地站起来就要去偷袭。


    ……没亲到。


    喻修越早有预料般后仰,修长的手指抵住他的额头。


    “好坏。”喻修越说,低头看了看自己蓝色衬衫上被甩到的显眼墨痕。


    韩季京咕噜噜喝一大口气泡饮料,含糊不清地抗议:“窝亿点也补坏。”


    喻修越脸色平静,神色自若地抬眸问:“洗不干净的话怎么办?”


    一般这时候,普通情侣之间就要接一句什么“那把我赔给你”之类的话了,韩季京深刻地思考了零点几秒,用叉子卷起最后一条墨鱼面。


    “不会洗不掉吧,洗衣机那么厉害!”


    比格大王歪了歪头,对人类的智慧结晶充满信心。


    “再不济,不是还有漂白剂?”


    事实证明,漂白剂的确是一个完美的发明。


    脸上的痕迹容易被擦掉,衣服上的污渍可以经由洗衣机洗掉,但舌头上残留的墨色一时间很难消掉。


    韩季京对着房间里的穿衣镜龇了龇牙,吐出舌头,原本粉嫩的肌理此刻仍然泛着淡淡的青灰,只隐隐露出原本的殷红。


    “怎么牙膏也刷不掉……”


    他含混不清地嘟囔着,刚刷完牙才没多久又开始吃东西。反正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渴了就喝水,几颗洗干净的草莓被他塞进嘴里,鼓起的腮帮子随着咀嚼一动一动。


    喻修越正靠在床头打格斗游戏,屏幕里的人物在灵活的指尖下使出华丽的连招,闻言头也不抬,轻快地评价道:“也许吃了墨鱼就会被它寄生?”


    “嗯……”


    韩季京一个翻身再一个翻身:“那我会不会变成游戏里的那种乌贼大王诶,获得S级隐匿技能,还能喷射墨汁烟雾弹!勇者来讨伐,我直接一个大招过去!嘎嘎乱杀!”


    “墨汁会从哪里喷射呢…牙齿?就像毒蛇那种毒液之类的,还会具有腐蚀性……”


    韩季京张开嘴,对着镜子观察完自己尖尖的犬齿,一时间有些脑袋空空。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思绪天马行空地不知道飘到哪里,几分钟后,略有些不安地问:“那我明天会流墨鱼汁吗?”


    喻修越回答:“也许会啊,毕竟你今天光盘……”


    “那怎么办也?!”


    韩季京立刻有些慌张地转过身看他,抬起膝盖跪在床上,神经质地戳一下自己柔软的腹部,又撩起衣服,如临大敌地捏了捏份量不轻的胸脯,仿佛在检查体内是否藏着什么可疑的墨囊。


    手上的草莓蒂被他攥着揉得稀烂,鲜红的汁水顺着腕骨滴落在皮肤上,他随手抹了抹,衬得痕迹未消的胸口更为糜烂。


    自己挤压无果,韩季京突然扑到喻修越身上,整个人结结实实地盖住对方膝盖上的平板,声音闷在衣料里:“……显眼包。”


    “你帮我吸出来,让我看一下好不好?”


    他甩了甩冒出来的大耳朵,忐忑地纠结道:“如果真的是墨汁的话,从这里出来,那该怎么办呀。”


    喻修越的良心微妙地痛了一下,感觉骗缺心眼的中二少年有点太不道德。


    名叫韩季京的小狗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喻修越想要论证墨鱼汁只能出现在墨鱼身上,却看到对方叼住衣服下摆后湿漉漉望向自己的眼神。


    他改了口:“…那明天吃点草莓奶油中和一下?”


    奶油是白色的。或者是黄色的?韩季京有些不太记得,他想起之前刷到过一个视频,一杯被墨水染黑的水,只要持续注入清水,最后就会重新归于清澈。


    “那就是说,”他猛地坐直身子,嘴里的衣料自然垂落,尾巴在床单上扫出肉眼无法捕捉的残影,“如果我喝足够多的牛奶,是不是也能把墨鱼汁稀释掉?!”


    “用白色覆盖黑色……”


    韩季京觉得自己已经搞懂了一切,认真地说,“显眼包,放心吧,你每天都在帮我,我不会让你喝墨鱼汁的!”


    “……”


    这道离谱的假想抛物线猛地砸进脑海,喻修越神色古怪地重新捞起自己的平板,几秒后,他不由得笑了一下。


    喻修越点点平板,伸出手说:“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他用指尖勾住衣服下摆,言简意赅地再次开口:“叼着。”


    韩季京不解地哼唧一声,眨眨眼,却还是乖乖用齿尖咬住自己的衣料,露出大片色泽健康、覆着一层薄肌的肌肤。


    面前的人表情平淡,手上的力道却恰到好处,有技巧地拿捏住他胸膛处最敏感的地方。


    明明没有用多大力,韩季京却浑身都开始发颤,一瞬间有些咬不住齿间的布料,感受到脖颈处冰凉的饰品贴在自己发烫的肌肤之上。


    修长的手指仍在不紧不慢地动作,衣料倏然滑落时,被堵在喉咙里闷哼的呜咽也没忍住从唇齿流淌而出,那声音被他猛地睁大眼睛咽下去,最终化作一声急促的喘息。


    “不会有墨鱼汁的……”


    喻修越瞥了眼平板上被自己通关的boss,随手将游戏界面关闭。


    屏幕暗下去的瞬间,一股奶白顺着紧绷的腹肌线条蜿蜒而下,在床单上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喻修越收回手,又将那只手平摊着张开,慢条斯理地抽了张纸巾,接上刚刚的话道:“因为奶油是白色的。”


    第96章


    韩季京脑袋空空。


    韩季京晕头转向。


    韩季京怅然若失。


    韩季京吧唧了下嘴巴。


    一口咬到空气, 牙齿磕碰的清脆声音让他惊醒,他迷迷糊糊地从被窝里钻出来,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


    太阳光透过大敞的纱帘, 将室内镀上一层柔和的淡金色,韩季京眯起眼睛望了一圈,看到喻修越正坐在阳台的摇摇椅上, 拿着一张卷子在速算。


    要想玩得爽,需要先把后顾之忧解决。


    韩季京咕噜噜着把自己埋进蓬松的枕头里,闭上眼睛, 眼眶还残留着昨夜和喻修越一起写题的酸痛。


    暑假作业已经被糊弄得差不多, 题目简单到没有多动一点脑子,但如果没有对方监督,可能这个假期过完了他才只写到封面的名字。


    被强行填满的作业本此刻正歪歪斜斜堆在书桌上, 旁边还放着这几周去旅游景点买的昂贵伴手礼,造型奇特古怪,完全没有性价比,不用猜就是用来骗小孩钱的, 但丝毫不懂市场内情的小狗看一眼就很喜欢。


    他惬意地甩甩尾巴, 半眯着眼睛思考:英语已经糊弄完了、数学大题不写过程只写最终数字、化学方程式基本都是照抄、而物理闭着眼也能算出来、语文……


    和平时考试写作文一样,韩季京糊弄习题册也采用没有根据的造词法, 将两个毫无关系的字词拼接在一起,语句华而不实, 一眼看过去却高级得不得了,显得特别有文化的样子,结尾再强行升华,这套下来考试最低也能得48分。


    就像英语老师布置的每周日记,新城市的天气多变, 是晴天也不耽误人家下一秒突然下雨,他个狗认为用Interesting或者是Irritable形容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后者是他最近在论坛发表意见时很喜欢用的词,喻修越却说标准表达不可以形容天气。


    反正收上去老师又不会看。


    韩季京在床上翻了个身,整个人趴着歪过脑袋,胸膛蹭了蹭床单,伸手在枕头底下摸索,触碰到冰凉的手机壳,把手机掏出来划开屏幕。


    一页红色的未读消息充斥在眼前,韩季京挑着几个想回复的回复了,再惯例在小群里安慰一番快要死掉的秦皓璜。


    〖群聊:学校你能不能去41(4)〗


    宇宙无敌暴王龙战士:【我再也*脏话*不想上学了】


    宇宙无敌暴王龙战士:【我当初干什么要准备强基啊,干脆直接走竞赛算了,现在还要老老实实去学校再参加高考】


    宇宙无敌暴王龙战士:【那样的话,我现在就能去看比赛了(猛男落泪.jpg)】


    小心地滑:【没逝的始皇秦,你再撑几天,开学就能见到想要的签名照了!】


    宇宙无敌暴王龙战士:【我怕自己等待未半而中道崩殂(天使光环.jpg)】


    宇宙无敌暴王龙战士:【今天的比赛还跟补课时间重了,我甚至连直播都赶不上!】


    我有一双透视镜:【口是心非的高中生哟,再怎么在这里说不要不要~,最后还不是乖乖主动投入补课的怀抱~~】


    宇宙无敌暴王龙战士:【……】


    〖宇宙无敌暴王龙战士修改群名为:邱扬北你能不能去41〗


    韩季京用手指摩挲了下手机壳背面,因为怕被自己弄丢,他把签名照都塞到这里面了。


    那天溜去后台要签名,韩城随手递给他一沓拍立得,韩季京低头翻了翻,十张里有八张都是队里那个上单的特写。


    看着外表跟冰块一样,在镜头前连笑都不笑一下,但既然给了那就代表都能签吧……?韩季京这样想着,眨巴了下眼睛,便一股脑将手上的拍立得都递给目标人物了。


    递过去后那人明显怔愣了一下,抬眼看了看眼睛里闪星星的韩季京,又扫了眼那叠自己的照片,沉默着从队服口袋摸出一支中性笔。


    他手上的肌效贴才拆到一半,黑色胶布在指关节处缠出凌厉的爪型,边缘微微翘起,露出底下泛红的皮肤。


    韩季京说着“好酷耶”就想凑上去伸手摸一摸,被站在他旁边的喻修越一把揽住。后者捏住小狗命运般的后颈皮,礼貌一笑道:“不好意思,签两张就可以,麻烦您了。”


    最终到手的签名照变成了三张——就在对方签名时,战队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黑色队服的男人闲庭信步,目光扫视一圈,直径走过来,自然地握住面前人拿笔的手,龙飞凤舞地在那三个字的后面添上自己张扬的名字。


    签完还不满足,他又从随身口袋里拿出一张双人合照,保持着从背后环抱的姿势,就这样带着对方的手腕移动,利落地在照片的最上方签下两个名字,连同之前的拍立得一起塞到韩季京的手里。


    怪不得。


    韩季京特意查了要签名的注意事项,网上说近两年没有一个人拿到过这两位任意一方的单人签名,很多无助的单推都被现实逼迫成为了cp粉。


    秦皓璜应该会喜欢吧,韩季京拍拍手机壳想,毕竟他两个人都提到过。


    活跃的班群仍然还是那几个人在聊,班长在没有老师的群里说她之前打的舌钉发了炎,韩季京看着那句话,下意识吐了吐自己的舌头:他之前也动过打舌钉的念头,看起来简直太酷了,但喻修越说,万一变成小狗的时候舌钉还在,那样的话是不是有点奇怪……


    韩季京舔了舔犬牙,妈妈也说穿孔对身体不好,那还是不打好了。


    手指熟练地复制网页,粘贴浏览器后点进论坛,全英文的界面首页仍然是熟悉的飘红一片。


    到现在为止,赛事已经进入到紧张激烈的白热化阶段。


    关于选手、战队、配队、局内装备,论坛的讨论度居高不下。那个总是嚷嚷着“哥带你们去吃好吃的”的家伙,最近白天也忙得看不到一点踪影。


    不过有韩城上场的比赛两个人都会去看。比赛地点随着赛事阶段更换,他们也跟着战队一起换了个城市旅游:白天照旧漫无目的地闲逛,四处都溜达一圈,晚上再去场馆感受令人热血沸腾的电子竞技。


    “睡醒了?”


    余光里喻修越已经将卷子折叠起来,韩季京不安分地在床上扭来扭去,向右翘一下屁股,向左再蹭一下,尾巴一甩一甩地拉长尾音:“还没有诶——”


    喻修越慢悠悠地站起身,合上笔盖,故作遗憾地摊开手说:“那看来,草莓蛋糕我只能一个人享用了。”


    韩季京立刻像触电一样弹了起来,圆溜溜的茶色眼睛看向对方。


    “显眼包,我醒来了!”他一个助跑从床上跳到喻修越身边,像只护食的小狗般紧紧拽住对方袖口,“蛋糕在哪里,我现在一点都不困了耶!”


    喻修越被他拽得晃了晃,忍不住勾起嘴角:“正要去取……”


    “那我去拿!”


    酒店都有可以用的公共厨房,喻修越每天都会在小厨房照着网上的教程烤好吃的纸杯蛋糕,韩季京抓起一旁皱巴巴的短裤就往腿上套,哼起不成调的歌往门口冲。


    喻修越把用两根手指捏着他的领子,和拎小狗没有两样地把人拽了回来:“换件衣服。”


    换什么?


    韩季京低了低头,很正常的穿搭啊,黑色短袖和灰色短裤,他肩宽体阔的完美身材很轻松就撑起来了,除了布料过了一夜而皱巴巴的外没有任何……哦,黑色的短袖上怎么有奇怪的深白色痕迹。


    他捏住衣服下摆,用指节随便蹭了蹭那个位置,痕迹已经完全干透了,只要不凑近仔细端详,从远处看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


    喻修越已经在衣柜里开始翻找起来,韩季京站在原地,解脱黑色短袖的束缚,乖乖伸出手,像只等待主人给自己穿衣服的大型犬,任由喻修越将衣服从他头顶套下。


    在视线被布料遮蔽的瞬间,他感觉到喻修越的手指不经意擦过他的腰侧,又很快收回去整理衣摆。


    最近韩季京的作息时间明显出现了异常,一向不怎么睡懒觉的他起床时间都变成了下午两点左右。


    蛋糕拿回来后,他盘腿坐在凌乱的被窝里,皱着眉头认真思考了三秒钟,自我感觉良好地觉得这并不是自己的问题,索性将此抛之脑后。


    一旁的喻修越刚写完题又开始打游戏,他登的是韩季京的号,游戏更新后的繁杂剧情某只比格京实在是懒得过,平板一推就把任务交给了学霸。此刻举着叉子凑到好学生的背后,把下巴搁在他肩上,整个人像没骨头似的压上去。动作间,叉子上沾着草莓的面包胚掉到对方洁白的衣领上。


    喻修越喜欢穿白衬衫,韩季京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白色特别容易被弄脏,还不好洗,他有时候把手搭到对方肩上都会留下爪印,虽然他穿起来的确看着很好看……


    “又掉衣服上了?”


    喻修越垂眸扫了眼衣领上晕开的草莓渍,伸手扣住韩季京的手腕。后者不知道在发什么呆,听到这句话后,伸出舌头就想要把那小块面包卷进嘴里。


    喻修越一把捂住他的嘴,掌心触到温软的舌尖:“脏。”


    韩季京舔了舔他的手心,眨着眼睛看他,喻修越把游戏平板搁到一旁的床头柜,起身时顺手脱下被弄脏的白衬衫,随手将它搭在椅背上,往卫生间走去:“晚上还去看比赛吗?”


    韩季京的视线像被磁铁吸住,从衬衫移动到对方线条分明的腹肌上,无意识地用牙齿磨了磨叉子尖,半晌,抿住叉子回答:“去啊,去啊!…都说好了!”


    他这才回过神来,站起来想把叉子放回去。没想到洗完手走过来的喻修越单手一撑沙发背,翻过来截住他的动作,顺手接过叉子,转身慢悠悠插进蛋糕胚里。


    好学生又换了件蓝白相间的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处,弯起眼睛说:“那可以换衣服了,不然你化妆时间不够。”


    “我化妆很快的!”


    韩季京下意识反驳了一声,想到前几天差点没赶上的电影,瘪嘴接过喻修越扔来的衣服。


    浅蓝色的假领短袖和百褶裙,裙褶还保持着刚被熨烫后的锋利线条。他套上后对着穿衣镜比划了一番,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埋头在包里翻找。


    “哼哼——”


    韩季京得意地晃了晃那副和喻修越同款的大黑框眼镜,镜腿折叠处还有着在书包最底层被压出的凹痕,他展开来架在鼻梁上,看着镜中的人扬起嘴角露出犬牙。


    原本平平无奇的装扮,戴上眼镜后瞬间多了几分软萌的书卷气。制服假领的深蓝衬得锁骨若隐若现,韩季京像舔舐绒毛的小狗,从上到下认真整理了一遍着装,故意学着喻修越平时推眼镜的动作,食指轻轻一顶镜框,再潇洒地单手插兜。


    他转了个圈,回头期待地问:“我像不像那些文科班的好学生诶!”


    喻修越窝在阳台的摇椅里晃晃悠悠地看手机,闻言掀起眼皮,慢悠悠反问:“你要听真话吗?”


    “当然是真话啊!”韩季京自信满满,“就算说真话,我也是最好看的那个!”


    “……真的假的诶,”喻修越支起下巴,“最好看的人会把裙子穿反吗?”


    “?”


    韩季京愣了一下,歪着脑袋露出困惑的表情。他下意识伸手往后摸,果然摸到了本应该藏在里面的标签。


    “哇塞。”


    他侧身又转身,反手又背后,以一种高难度的扭曲姿势抓住指甲盖大小的白色标签,制服的裙摆在动作间翻飞,露出底下印着卡通小狗图案的安全裤。


    一通操作后,他认真地再整理了一遍衣服,后退半步,满意地对着镜子点点头:“这下完美了!”


    “我要化妆了!”他张牙舞爪地宣布,“不要打扰我!”


    两个小时后,茶红色的狗饼给卷毛的两侧夹上双马尾假发,再将口红盖轻轻扣上,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一侧。


    喻修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身后,正在注视着镜子里的他。室内冷白的灯光下,那双茶红色的眼眸流转着蜜糖般的光泽,马尾的发尾随着回头的动作摇起俏皮的弧度,发丝间隐约闪过一道黑色的亮光。


    韩季京侧了侧头,露出左耳上那枚黑色的小狗耳钉——喻修越耳朵上是白色的小狗,他凑过去,带着草莓有色唇膏的甜香,鼻尖几乎要碰上对方的镜片。


    喻修越摸了摸他的耳垂,未问先答:“嗯,很好看。”


    “我当然知道啊——”说话时呼吸声很近,韩季京抬头就能亲到他嘴角,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才结结实实又黏黏糊糊地给对方蹭了一嘴唇膏。


    “走吧走吧!”韩季京拉住他的手,“我每天都是最好看的!”


    比赛是晚上七点半开始,到中场休息的时候,天空就已经暗了下来。


    从封闭的场馆内部看不到外面,密闭的场馆内依旧沸腾着欢呼声,韩季京低头给韩城一张一张传他拍的应援照片,上方的天气预报突然弹出提醒,说一小时后有百分之四十五的降雨可能。


    这条弹窗被他随手划过,韩季京想,这个城市的天气不就是会没有预告的直接下雨。


    直到终场的bgm伴随着粉丝的应援一起响起,手机里韩城发来让他们先走的消息,跟了一个原地升天的emoji,说是战队要先复盘。


    喻修越拉着他跟随人流往外走,场馆外夜色已经像泼翻的墨水般晕染开来,厚重的云层压得很低,低到仿佛触手可及,附近的人纷纷注意到天气变化,窃窃私语地说该怎么办才好。


    “看样子要下大雨了。”场馆内坐在韩季京旁边的女生眉头微蹙,回头问他们,“我没带伞,你们呢?”


    韩季京摇摇头,棉花糖般的卷发跟着晃动:“我也没带。”


    他抱着喻修越的手臂,去看他身后背着的双肩包。这个看似普通的黑色双肩包,在他心里如同哆啦A梦的口袋,他需要什么总是出现什么。


    他戳了戳喻修越的后腰:“显眼包,你带了吗?”


    “肯定没有啊。”喻修越摊开双手,他向来不喜欢雨天。他掌心向上接了几滴从屋檐坠落的雨珠,又很快地甩了甩手。


    场馆广播还在循环提醒离场注意事项,人群如退潮般向外涌去。有个扎马尾的女生把挎包顶在头上,她的同伴正试图用节目单折成纸伞。更远处,三四个人挤在一把格子伞下,像群湿漉漉的雏鸟。


    他看着韩季京被雨水映亮的侧脸,那些细小的水珠在他的眼睛里凝结成星:“要等吗?”


    雨水的气味混合着若有若无的草莓钻入鼻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韩季京想了想:“要不要直接跑?”


    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在场馆外的水泥地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回答他的却是被骤然抓紧的手腕。


    喻修越蓦然回首,浸染着雨雾的睫毛下,墨蓝色的眸瞳映影出对方湿漉漉的眼睛。


    目光相接的刹那,默契的笑意同时浮现在嘴角。两个人相视一笑,一脚踩入雨幕之中:“跑!”


    END


    第97章


    蒙灰的薄雾在夜色中缓缓流淌, 像滴落的墨汁浸染了整个天际。


    远处几盏昏黄的路灯在雾气中晕开模糊的光晕,仿佛随时会被这浓稠的暗色吞噬。


    树叶交错间泄出斑驳的月光,在地面投下鬼魅般的剪影。偶尔有乌鸦掠过, 翅膀划破寂静时带起肃杀的风声,转瞬又消逝在无边的黑暗里。


    暮色中,腰侧别刀的女人从远处踉跄着走来, 在潮湿的柏油路上留下暗红色的鞋印。


    直到肩膀不堪重负地撞上被绿色血液腐蚀的砖墙,她才粗暴地抹掉嘴角的血迹,取出怀中那张泛着冷光的银色卡片。


    卡片贴近墙面的下一秒, 整面砖墙像被石子击中的水面般泛起涟漪, 一扇外表普普通通的门自虚空中凭空出现,门板上跳动着泛起幽光的紫色文字。


    ——『别担心,我们很专业。』


    女人的神色微不可探地扭曲了下, 她缓缓直起身体,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面前静静等待着的门扉。


    “吱呀呀”的声响后,是一间普通无比的办公室。


    四面墙壁洁白, 墙上还挂着刻了“心理咨询室”的亚克力标牌, 她简单扫过室内陈设,一眼注意到那个坐在办公桌旁品茶的中年男人。


    见到有人登门拜访, 男人跷起二郎腿,亲切地问好:“真有缘分啊, 明日的第二小队队长…这么快就再次见面了。”


    茶杯底部与托盘在桌面碰撞,他微笑起来:“让我猜猜,六阶‘灾厄’被解决了?”


    “……这是佣金。”


    她卸下肩头的黑色背包,包裹因自由落体而砸落在地板上,里面的晶体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


    腐臭难闻的气息自包裹内弥漫而出, 她站在原地,没有向前一步,语气低沉而沙哑:“但你派遣的人,也同样杀死了我所有队友。”


    “你的队友?”男人抬手,包裹的绳结崩断开来,一颗水滴模样的晶核直直飞到他的面前,表面还黏连着破碎的黑色皮肉组织。


    “她们长眠在回城的路上。”


    “你杀的?”


    “你的人。”


    “怎么会,”男人猛然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擦了擦笑出的眼泪,“你既没有付额外的报酬,我手下的人怎会如此多此一举?”


    他随手接抛着桌面上的钢笔,比划道:“如果你想要把这单归咎于我们,可以,很简单——如我所说,额外的报酬。不管是毁尸灭迹,还是……”


    “你是说,”女人打断他,目光萃冰,声音却比冰更冷,“我会对自己的队友下手?”


    男人耸耸肩:“末世嘛,如果你真要我说开明白点的话——难不成还是我在故意下套?以赚取你可怜的……”


    “代号‘热心肠’。”女人从齿缝挤出这个词,“不是你派来的?”


    “当然不是。”


    “鄙人麾下的佣兵向来以动物自称。”见失去这一单的成交额,男人不感兴趣地翻开账本,“狼蛛、蝮蛇、腐犬、狡兔……”


    “…再者就是这次派遣给你的六阶异能者‘苍鹰’,那可是我们组织最厉害的招牌。我这里可没那么幼稚的代号。还热心肠?当真惹人发笑,哗众取宠……”


    “我可没有见到你说的什么苍蝇。”


    女人嗤笑一声。


    她欺身上前一步,抬臂握住腰侧的刀鞘,金属靴底重重踩上空瘪的布包:“诚实点吧,在这颗晶核的份上。回答我,你真不认识?”


    “自然。我们做这行的,向来讲究的就是一个,”男人的话语戛然而止。


    办公桌角在他手边被一道锋芒削落,他看着半秒内闪现至面前的女人,眯了眯眼睛,声音依然平稳:“你要做什么?”


    “演示一下吧…”


    女人抬手,冷光乍现,刃面倒映出男人平静的脸,最终停在距离他咽喉的三寸之处。


    “他就这样…”手腕微转,刀尖在男人颈部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线,“对准我的队友,用我的刀。”


    “然后自我介绍说,”她的声线突然变得诡异,仿佛在模仿着某种轻快的语调:“可以称呼他为——”


    “‘平平无奇的热忱好心人。’”


    似乎是被哪三个字触动,男人的脸色刹时一变,血色尽褪,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起来。


    *


    明日基地,地下三层研究所。


    S级研究员卿淼,正在逃命。


    应急灯在头顶闪烁出明暗交接的光影,他在两个人的保护下奋力奔跑。白大褂早已被汗水浸透,此刻正黏腻地贴在背上。


    赢弱的身体素质连续奔跑十五分钟已是极限,卿淼在分岔口猛地刹住脚步。纯正到漆黑的瞳仁在暗处微微收缩,额前几缕被汗水浸透的黑发黏在苍白的额头上。


    肺部火烧般疼痛,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无意识地用牙齿咬住失去血色的下唇,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其他通道呢?”


    “都被封锁住了,可能是被它咬断了电闸,”穿着白色制服的人语调快速,想要扶起他,“博士,您要不要先藏起来?迟队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


    “不。”


    卿淼随手扔掉滑落到鼻梁的金丝眼镜,一把推开他:“我得在那个人追上来前离开这里。”


    “谁?”同样气喘呼呼的助理一愣,没把他那句话当一回事,声音因紧张而尖细,“只是五阶丧尸而已,迟队来了很快就会安全的!小卿博士,您快藏起来吧!”


    丧尸的嘶吼声仍在走廊回荡,卿淼没有回答,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冷汗顺着脊背滑落。


    所有人都在推测它可能是通过前几天坏掉的地下污水管道误打误撞才摸到这里的,但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五阶丧尸?怎么可能。


    在基地旁游荡的五阶丧尸,多恐怖一个存在,在被发现那一刻就会派遣小队清杀,怎么可能还会有机会侵入基地?!


    又不是六七阶那种觉醒了智慧的生物,一个还没有多少思考能力的行尸走肉,怎么会如此准确地在进入地下三层后,就径直走到他所在的实验室里,然后就像是为了完成什么领路任务一样一路追着他跑?


    怎么不去追着其他人跑?研究所内都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他肉难道要比其他人香吗?


    而且研究生位于基地最中心,层层保护在外,固若金汤,被同类不打招呼地袭击倒是可能…


    但他上周才被接到基地,不过是个初来乍到的“新人”,连老同事的面孔都没认全,基地内部再有问题也不能牵扯到他。


    除非……卿淼的眼眸闪过一道冷光。


    除非,这就是冲着他来的!


    “迟队到底到哪儿了?!”丧尸的吼叫越来越近,助理恐惧地左右张望,“实在不行他的队员也可以!五阶而已,不是说人类最强已经可以斩杀七阶了吗?!总不能那些异能者现在都在出任务吧?!”


    “安心,要相信他们。”白色制服安慰完,侧头看向卿淼:“博士,我还是护送您——”


    “啪!”


    一记清脆的响指声破空袭来。


    霎那间,头顶的通风栅板轰然爆裂,金属碎片如暴雨般四溅。


    卿淼本能地抬手遮挡,一块碎片擦破肩膀处的衣物,带出一道轻浅的血痕。


    他看到那只紧随他们而来的丧尸已然彻底‘死’绝,头颅像熟透的西瓜般炸裂开来,腐臭的脑浆和碎骨呈放射状溅满了整面墙壁,黏稠的黑血顺着“明日基地”的标识缓缓滑落。


    紧接着,第二记响指接踵而至。


    实验室的墙壁顷刻间变形融化。


    分岔路口的两侧通道在视野里被虚幻成为一条,爆裂的巨响层层递进,合金墙壁如蜡油般软化扭曲,金属液滴在地上滋滋灼烧。


    卿淼眼睁睁看着玻璃在眼前熔成一滩银亮的液体,素质堪忧的身体软地有些不合时宜,与此同时,道路的另一侧墙壁里传来悠闲的口哨声。


    “亲爱的,你知道吗?”


    那声音哼的不成调歌谣在地下通道里回荡,伴随着有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响。


    “我特别喜欢这个研究所的设计,通风系统直接连通了所有区域。”


    灰尘与视觉污染渐渐散去,一道修长的人影优雅地从通风管道跃下,落地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熟悉的声音,再眼熟不过的作风……


    卿淼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来者身量极高,手上捏着一顶边缘沾了血痕的礼帽,贴身的黑色背心外罩着一件做旧皮衣。他微微侧头,左侧一缕精致的麻花辫在微风里微微晃动,两个银质耳骨钉随着动作折射出细碎光芒。


    “要找到你可真不容易。”


    他抱怨着,漫不经心地活动了下手腕,随意拨开额前散落的发丝,露出一双狭长妖冶的紫色眼眸。


    看起来来者不善,白色制服警惕地攥住了手上的通讯器。


    “…信号呢……”通讯器那头适时响起失真的男声,在近乎凝滞的氛围中,这道不近人情的声音也显得低沉而可靠,“死了没?”


    白色制服下意识要按下回复按钮,没想到——


    “砰”得一声。


    掌心的通讯器毫无征兆地炸掉,白色制服瞪大双眼,飞溅的碎片在他脸颊划出几道血痕,他踉跄后退,惊恐地抬头,正对上那人收手的姿势。


    扎了小辫的男人左手随意地插进裤兜,右手正慢条斯理地调整着头顶黑色礼帽的角度,帽檐下的铃铛叮铃作响。


    “偶然路过,”他的嗓音带着蜜糖般的恶意,尖锐的鲨鱼齿在说话时若隐若现,“无意引起纷争。”


    这叫无意引起纷争?!助理眼眸剧烈震颤,喉结上下滚动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整个空间像陷入死寂一样安静,只有那人皮靴碾过玻璃碎片的“咯吱”声格外刺耳。


    “你是谁?”


    白色制服向前横跨一步,定了定心神,抬臂挡在卿淼身前,“明日基地的第一小队队长、现世唯一的七阶异能者、人类最强的那位马上就到,如果你知道他的名号……”


    那双紫色的眼眸饶有兴趣地一挑,目光绕过这人,直直锁定他背后的卿淼。


    后者心脏狂跳,立刻感觉一股寒意顺着脊背一路窜上来——


    到底是谁?!这个疯子怎么知道他在这里的?!


    “他知道你们给他编了这么多名号吗?”男人像是听到什么乐子般不加掩饰地一笑,懒散地摊开手道,“当然,大名鼎鼎的迟聿驷,我可不会如此不自量力。”


    “我只不过是…”他嘴角噙着戏谑的笑意,“在帮心上人物色了一个保镖后,一听到有丧尸在追着他跑,就一刻都不敢耽误地赶来救助了而已。”


    走廊尽头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紫眸男人却笑得愈发愉悦,他抬起手,在空中不紧不慢地再次打了个优雅的响指。


    时间和空间仿佛都陷入停滞,通风管道还在落下的碎片与警报灯的红光一起诡异地凝固。


    助理眼珠惊骇地下移,盯着满地的狼藉,感觉到自己白大褂的下摆也连带着一起无风飘起,像是突然置身于某种恐怖的反重力环境。


    刺目的白光如利剑劈开视野,视网膜上残留的灼痕还未消散,再睁眼时,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博士?!”


    白色制服倏地回头,顿时大惊失色:只有一顶装饰着银铃的黑色礼帽悬浮在他身后,而口中的卿淼不知为何不见踪迹。


    空间静悄悄,助理像是卸去了全身力气般跪倒在地,尖锐的渣滓刺入腿肉,他却恍若未觉,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屏息太久,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有人踏着满地的支离破碎走来,在距二人三米的地方停步。


    白色制服侧头望去,惊喜的呼喊从喉咙里迸发:“迟队!”


    来人穿着最普通的纯黑色衬衫,未经打理的黑色碎发凌乱地搭在额前,没有任何标识,却透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那碎发下的面容俊美端正,淡蓝色的眼眸宛如深邃的寒潭,带着淡漠的肃杀凉意,给这一套朴素随意的打扮平添了几分凛冽的感觉。


    迟聿驷挥了挥手中的刀,任由刀上的血溅落在旁边的地面上。


    他眸光平静,看着跌坐在地的助理,仿佛在看案板上任人宰割的牲畜,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卿淼呢?”


    第98章


    卿淼感觉自己快死掉了。


    男人将他扛在肩上的动作行云流水, 娴熟得令人心惊。周围的景物在视网膜中扭曲成斑斓的色块,一切都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反方向倒退。


    示弱?装病?还是卖乖?


    卿淼的大脑飞速运转,妄图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以摆脱现在的困境。


    至于对抗…卿淼整个人都开始发颤起来, 这个念头荒谬得让他想笑。


    连外面游荡的一阶丧尸都能轻易拧断他这名文弱学术分子的头颅,如果真有与之对抗的能力,他断不可能是现在的处境, 早都已经飞到不知道哪里的天涯海角处逃之夭夭,但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而已。


    几月前,系统将他传送到这个末日世界后不久就陷入沉睡, 若非它还留下那些庞杂的知识库, 他甚至连“扮演人类希望之星的最年轻生物学博士”都会感到有点困难。


    特长是睁眼说瞎话,顺带学了点蛊惑人心的把戏,至于末日生存技巧, 那卿淼可以毫不夸张地摸着良心发誓——如果这世道还需要良心的话——他是真的什么都不会。


    之前在小队里带小孩他都愿意,只要不牵扯到……


    他不由得看了眼身下唱歌跑调还非要唱的这人,感觉身体跟耳朵被一刀分为两半:好不容易才摆脱这家伙进入基地,怎么又被他缠上了……


    正胡思乱想地走着神, 腰间的钳制突然消失。


    紫眸男人对着手中的地图认真研究了一番, 七拐八拐,最终进入地下一层一间没人的实验室里, 将他随手扔在了椅子上。


    寒意透过单薄的白大褂刺入脊椎,卿淼下意识想逃, 但双腿不听使唤地脱力,像灌了铅般沉重。


    不打算带他走?还是说…因为迟聿驷已经在逼近,所以无法立刻逃离?


    既然如此,想办法拖延时间,得拖时间……


    想到这里, 卿淼适时地发出一声虚弱的、快要死了的呻吟,纤长的睫毛轻颤着垂下。


    ——半个月前,他就是用这副表情,骗得对方毫无防备地替他尝了掺着强效镇静剂的盐水。


    “这套对我不管用了,宝贝儿。”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卿淼保持着脆弱到被杀就会死的可怜姿势,小心翼翼地掀起眼帘。


    逆光中,男人银紫色的麻花辫垂落肩膀。他歪着头,正用鲨鱼齿慢条斯理地咬住战术手套的指尖,再将它随意地甩在地上。


    似乎是察觉到这道视线,他俯下身,指节擦过卿淼绷紧的颈侧,嘴角点着一抹顽劣的笑意。


    “或者,你再表演一下那个魔术给我看?”


    温热的气息拂在耳畔,卿淼恨他恨得想要咬牙,呼吸凝滞在胸腔。


    哪里有什么魔术——?!


    魔术魔术,就知道魔术,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拥有如此无解的异能?!


    那不过是任务失败的系统回溯功能罢了!


    查看不了面板,所有道具都用不了,也失去了提示,但这一刻,那道冰冷的提示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任务目标:


    主线:感化黑暗男主迟聿驷,帮助其斩杀丧尸皇。


    支线:获取其爱意值100%】


    整整十几次任务失败的惨烈画面瞬时在脑中闪过,卿淼喉间突然涌上一股腥甜的铁锈味,竟然想在这时放声大笑一声,再对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竖起中指示意:你和你已经决裂的兄弟都是他*末日脏话*的神经病!


    但这想法出现的那一刻,他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可能早都已经和面前这人一样不正常了。


    卿淼还记得自己的第一次穿越。


    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还不太适应残酷的生存环境,在与迟聿驷初次会面时,因为没能回答上来一个简单的生物问题,就被那位无心无情的男人用长刀穿透胸膛钉在墙上。


    也不管是不是需要保护的人,也不管自己出基地是为了什么,刀光一闪而过,卿淼的意识瞬间陷入黑暗——男主直接把他一刀砍死了。


    是不是还要感激他没有放血折磨人?


    但没办法,系统只得将卿淼送回了两人还没见面的时候,让他有时间得以好好准备。


    第二次,他撑到了第三天。小心翼翼地模仿着系统提示里那位高才生博士的行为举止,迟聿驷却只是在一次上车时把玩着他的研究员ID卡,说了句“你最近,有点不对劲。”,寒光一闪,就直接一刀封喉。


    哪里不对劲?哪里有问题?!S级任务的男主简直是喜怒无常的怪物!这该怎么感化那颗心,流出来的血都是黑色的吧?!


    虽然这样想着,卿淼仍然咬着牙继续开始任务,第三次、第四次……第七次……


    迟聿驷这个家伙完全不能以之前寻常的攻略手段对待,普通的加好感道具对他毫无作用。精心设计的色诱会被刀尖抵住咽喉,楚楚可怜的示弱只能换来意味深长的冷笑,展现价值时反而会引起更深的怀疑。


    但有了前十三次血淋淋的经验,第十四次,卿淼终于有了点成效。


    他几乎耗尽了自己的所有底牌,熟练地刷完四名队友的好感,再完美演绎着一个柔弱却聪慧的研究员形象,甚至不惜在生死关头以命搏命,成为一朵所有人眼里‘绝境中绽放’的‘带刺玫瑰’,才终于换来了迟聿驷短暂的信任。


    实在不是gay的话,他光在旁边撺掇迟聿驷让他去打丧尸皇总行了吧?!卿淼长舒了一口气,感化这个词他都不敢用了!


    他想着任务终于步入正轨可以开始,系统提示『能量不足:再经历两次失败将强制休眠』也没在意,但没想到,当天下午就被这个疯子找上门来。


    ——这位男主曾经的挚友、已经反目成仇的宿敌,名叫郗烬忱的七阶异能者。


    当时,这个男人只是像个真正的绅士那样倚在卿淼的房门边,若有所思地对他勾起嘴角,请他再表演一下如何才能时间倒退,然后毫无预兆地——下一秒,伴随着一声响指,卿淼整个人就像气球鼓起来一样炸开,他被他杀死了。


    失败了整整十六次的卿淼想不通。


    他曾在迟聿驷的刀下死过整整十三次,那个人只会用最残酷的方式解决问题:答不上来,一刀,举止异常,一刀,信任稍有动摇,依旧一刀。可即便敏锐如迟聿驷,也从未看穿这个世界曾经反复运转过多少次。


    男主都没能察觉到,他是怎么发觉到的?……因为异能的独特性吗?如此强大,怎么还会被追杀到隐姓埋名的地步。


    但系统已经沉睡,无论如何也无法回复他这个问题。


    眼前是终于不想着杀死他,却仍然致力于伪装绅士的变态,不知道这人到底哪里来的这个恶趣味——卿淼索性闭上眼睛装晕,心里盘算着迟聿驷到底还有多久才能找到他们。


    思绪间,鼻梁上猝然压下熟悉的重量,不久前被他扔到地上的金丝眼镜又重新回到他的脸上。郗烬忱用温度冰凉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调整着镜腿,像是在调试什么好玩的玩具。


    卿淼没敢有多余的动作,连呼吸都放得很轻——跟喜欢具有‘反抗精神’、‘带刺玫瑰’类型的迟聿驷不同,郗烬忱只吃软不吃硬,跟他来硬的他手段更硬。


    镜框边缘还残留着被暴力拼合的细微裂痕,郗烬忱摸了摸那块拼接处,忽然哼了段不成调的歌,指尖在椅子背上轻轻打着拍子。


    “林锦楠明天回基地…”他像是回忆到什么,忽然笑着凑近,“会来申请当你的私人保镖。”


    林锦楠?


    那个明日基地第二小队队长,性格和迟聿驷不遑多让的、唯一一个女性的六阶异能者?


    卿淼来基地后特意借着提升异能的借口刷过她的好感度,自然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指尖无意识掐进掌心,心想,她放着小队的七个人不管,来申请……


    虽然对那些素未谋面的人是否真的死掉完全无动于衷,但卿淼想着自己的人设,还是猛地睁开了眼睛。


    “啊,你想到什么了?”郗烬忱愉悦地看着他不可置信的脸色。


    郗烬忱一向欣赏这样的人,尤其欣赏他在冷光灯下几乎透明的皮肤,脆弱地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人——明明能轻易被杀死,却像蟑螂一样有着顽强的、令人厌恶的生命力,他实在很是好奇。


    但玩笑话说得差不多,也就该撤退了。他只是单纯为了亲自来告诉对方这个消息而已,待久了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郗烬忱心情不错地站起来,从衣兜里摸出一根巧克力棒,刚准备塞进嘴里——


    “咔嚓——”


    淬着寒芒的银光破空而来。


    巧克力棒连同包装纸被整齐地削成两截,碎屑尚未落地就刀风绞成齑粉。


    一柄闪着蓝色波纹的黑色长刀随之深深嵌入墙壁,刀柄上悬着鎏金铃铛的礼帽轻轻晃动,发出空灵的脆响,正是他本人片刻前戴在头上、又留在案发现场的那顶。


    刀刃同样擦过他指尖,却连一道红痕都未留下。郗烬忱垂眸扫了眼自己完好无损的手指,忽得低笑出声。


    他稍稍侧头,迟聿驷的身形在门口显露而出,步伐不重不轻,语气冷漠如冰:“又来闹事?”


    刀柄仍在震颤着,寒光流转间,映射出郗烬忱摄人心魄的紫色眸瞳。哪怕是卿淼,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这人当真生了双漂亮到近乎邪性的眼睛。


    那双妖异的紫瞳微微眯起,沉淀着星云般的绚丽光斑,而眼睛的主人只是笑了下,用腕骨缓缓抹去溅到唇角的巧克力碎屑,喉咙间溢出的闷笑又磁又哑。


    “你可真欢迎我。”郗烬忱戏谑着开口,尾音上扬,带着几分玩味的挑衅。


    迟聿驷随意地瞥了眼歪坐在一旁的卿淼,确认人尚且还没有被他弄死,便漠然地收回视线。


    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不见丝毫波澜,他抬起手,随着一声破空轻响,黑刀即刻颤鸣着飞回他的掌心。


    刀刃锋利无比,手腕轻转,便如活物般在空中翻飞,迟聿驷这才冷笑一声,嗓音寒凉地回敬:“你还是这么令人讨厌。”


    第99章


    这两人的关系……


    卿淼抱着掉到怀里的礼帽, 眼睁睁看着他们就这样互相问好了一句话——甚至是一人一句,连第三句都没有出现——就直接在这狭小的实验室里打起来了。


    你一下我一下,仿佛在进行什么系统设定的回合制游戏, 旁若无人地喊着宿敌啊羁绊啊能奈我何啊身体就纠缠在一起了,那他在这里是干什么的。


    难道是负责说那句“你们不要再打啦,这样是打不死人”的吗?还是说那句“要打去练舞室里打”?


    卿淼的命可没有那么硬。


    思绪间, 那柄黑色长刀在空气中突然“嗡”地一声震颤,刀鞘上的幽蓝波纹骤然如海潮般暴涨。


    即将去练舞室里打架的两位主角之一的迟聿驷随意抬手,只轻描淡写的一记横扫, 面前的实验台便在刀风下像豆腐般被轻而易举地分为两块, 连带着后方的墙壁都留下一道无法被修复的裂痕,断面处还残留着幽幽蓝光。


    随后,他持刀而立, 面色冷寒,微微抬眸,像是在无声传递战书:该你了。


    回合制游戏的另一位主角收回视线,对此轻蔑地勾起嘴角:凭借自带一定免伤buff的开挂一般的异能, 同为七阶, 迟聿驷仿佛挠痒般的刀风根本伤不到他丝毫。


    郗烬忱手腕翻转,仿佛变魔术般, 一柄薄如蝉翼的手术刀就出现在两指之间。


    “你倒是有什么用什么。”迟聿驷冷嗤一声。


    郗烬忱懒懒挑眉,手术刀在指间翻出一个漂亮的刀花:“物尽其用罢了。”


    那刀尖有意无意地指向迟聿驷, 在小辫男人俯身向前突进,直捣对方咽喉时,角落里装蘑菇的卿淼终于是反应过来什么。


    他下意识抬手去摸自己白大褂侧边的口袋,但不管怎么翻怎么找都是徒劳,连布料都被他挼出凌乱的褶皱, 口袋里仍然仅剩几张皱巴巴的卫生纸。


    ……


    他猛地抬头看向郗烬忱,咬牙切齿地想:这个疯子!变态!现在居然还兼职当小偷?!


    怪不得他看那刀越看越眼熟!


    手术刀与雁翎刀相击在一起,电光石火之间,前者被毫不留情地斩成两截,就像一块廉价的劣质玻璃。


    断刃旋转着插进地面,卿淼垂下眼帘,心在血淋淋地往下滴血:那是他特意花了大价钱向系统定制来防身用的,还没来得及拿出手用过几次,就这么轻易地被一刀两断了?!


    而罪魁祸首把玩着手上仅剩的刀柄,一个扭身闪避,灵巧地避开迟聿驷紧随而来的连击,接连后撤三步和他拉开距离,垂眸“啧”了一声,突然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便将其随手往后一抛——


    卿淼盯着精准飞到脚边的刀柄,苍白-精致的脸扭曲一瞬,额角青筋直跳。


    他像是个看到妻子被欺负却无能狂怒的丈夫,怒火霎时涌入心间:他被这两个神经病折磨到睡觉都在做梦自己被一遍又一遍地杀死,而此刻在双倍的威胁下只能想象着自己是一个最好能原地隐身的蘑菇。新仇旧恨算在一起,他已然下定决心,要让这个可恶的家伙尝尝什么叫罪有应得!


    “好,很好……”


    卿淼喃喃自语着,一把扔了碍眼的礼帽,抓起断刀柄揣进兜里,手指疯狂点击着空荡荡的系统面板,却看见上方显示才百分之五十的充能进度。


    系统能吸收晶核加快充能,这些还是他这段时间借着职务之便悄咪咪偷来的成果。他自己没有击杀丧尸的能力,来基地前的那三个月,这进度条甚至在以每天千分之一的龟速爬行。


    一咬牙,卿淼摸出裤袋里尚带体温的七阶晶核,琥珀色的晶体在手心流转着蜂蜜般的光泽——刚刚五阶丧尸突袭的毫无预兆,他做研究还没来得及将它放入保险箱。


    系统的光幕在剧烈闪烁,卿淼再看了眼郗烬忱那张嚣张的俊帅嘴脸,丝毫没有想要攻略的念头,反而更坚定了一番自己准备公饱私囊的想法。


    他在心里大喊:“系统010,给我快活过来啊!!”


    完全不知道卿淼在酝酿着什么阴谋,郗烬忱仍然在那里游刃有余地和迟聿驷你来我往。


    他出门在外向来不带任何武器,为了高大上且绅士的外在,从来只用对方的武器来惩戒对方,但此刻对面是迟聿驷……


    郗烬忱遗憾地摇摇头,头也不回地又从卿淼胸前的口袋顺出一支钢笔,顺便把礼帽也优雅地调整好角度戴到头上。


    他心里盘算着跑路路线,嘴上却散漫道:“看来要动真格的了。”


    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响指,郗烬忱捏住钢笔,轻飘飘一划,所指之处,空气仿佛都被无形割裂开来。


    迟聿驷的刀风硬生生被截断在半空,像是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


    郗烬忱把玩着钢笔,悄悄计算着,如果此刻对方再出一刀,只要一刀…他就能趁着那道转瞬即逝的空间裂缝完美跑路……


    迟聿驷三成实力都还没拿出来,再这样打下去完全没有必要,他可不想在卿淼面前输给对方。


    但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后者却是即刻收刀入鞘。


    迟聿驷摆出一副谈话的姿态,语气轻缓却不容置疑:“聊聊?”


    郗烬忱摊开手咧嘴一笑,锐利的鲨鱼齿泛着森白的光:“夫妻天天见面都没话讲,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


    曾经的挚友反目成仇,那恨意很是滔天了。


    “一周之内,闯了十三次基地。”迟聿驷掀起眼皮,扫了眼低着头在椅子上像是睡着了的卿淼,低沉的嗓音都透着寒意,“为了见他?”


    “一周之内,你毁了我四十二根巧克力棒。”


    郗烬忱轻佻地眨了下眼睛,戏谑的尾音拖得很长:“怎么啊,明日基地的第一小队队长、现世唯一的七阶异能者、人类最强的这位,这该不会是…吃醋了?”


    “吃醋?”迟聿驷好笑地嗤笑一声,手指一松,黑色长刀瞬间化作无数蓝色的光点,“这有点恶心。”


    “一个连最基本常识都不懂的废物,却是基地保护册上登记人员中最高的S级研究员……”他目光冷漠如常,语气平静得像在宣读条例,“意思就是——”


    “一名被所有基地联合通缉的逃犯,需要远离他。”


    怎么不聊聊他是怎么被通缉的。郗烬忱懒散歪头,钢笔在指尖迸出紫色的荧光。


    他抬手,夸张地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号,“X”形状的烙印映入两人的视网膜中。


    “如果,”郗烬忱拖长声调,“…我说不呢?”


    迟聿驷面无波澜:“那我就只能先杀掉他了。”


    话音落下,那些黑色长刀幻化而成的蓝色光点变为悬浮在身侧的蓝色光刃,组合成一张细密的刀网。


    它们闪现至卿淼的身旁旋转起来,其中光芒最亮的一道蓝抵住他的脖颈,在苍白的皮肤上划出一道刺目的红痕。


    “等…”


    冰冷的触感让卿淼浑身一颤,他在细密的疼痛中抬起眼睫,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大脑飞速运转,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不理解为什么这两个人就这样聊着聊着,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主又要对自己痛下杀手。


    怎么回事?!


    基地的S级研究员被通缉犯盯上,难道不应该解决这个通缉犯吗?不应该保护他吗?!


    难不成因为郗烬忱太强而无法被通缉,所以迟聿驷压根懒得出手,但为了防止他被带走,干脆先解决掉他这个“累赘”?


    多荒谬啊,这个疯子!


    可怕的事实在卿淼脑海中铺展开来。他早该知道的,一个杀了他十三次,一个杀了他三次…第十四次了——如果算上这次的话。


    而迟聿驷表面上是基地的守护神,骨子里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


    “你想对我的‘心上人’做什么?”郗烬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


    卿淼小心地移动眼眸,看到郗烬忱打了个响指,迟聿驷的蓝色光刃霎那被一层透明的空气隔绝开来。


    他真心真意无助地看着对方,但这个有着紫色眼睛的败类只是微微一笑:“宝贝儿,你要表演魔术了吗?”


    …这是什么话。


    卿淼咬住下唇。原来如此,他的死活郗烬忱都毫不在意,而这一次他没有将自己如同路边一条那样直接踹死,只不过是想看他在活着时,究竟能不能表演所谓的“回溯”而已。


    真会折磨人啊。


    该怎么做、…该怎么做……这个局面该如何破解?


    卿淼的视线死死锁定在系统面板上,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七阶晶核已经投喂下去,系统能量条终于亮起令人心安的绿光,所有功能都已解锁,可系统自带的回溯次数都已经被他用完,这次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面板有了,道具也都可以使用。但如他所见,攻略系统,当卿淼快速浏览完所有可用的道具后,一颗心直直地沉了下去——没有一个可以让他摆脱现在的局面。


    什么肤如凝脂,什么魅惑之眼,楚楚可怜清冷声线……这些以往无往不利的攻略利器,在迟聿驷面前却像是个笑话,对这个面若寒潭的男人毫无作用。他像是没有七情六欲,情感数值始终是一条死寂的直线。


    破局点…破局点,那目前为止,也只能在郗烬忱身上做文章了。


    道具能用在他身上吗……卿淼的额头渗出细密冷汗,喉结不自觉地滚动着,心想,他尚且还是对方嘴里所谓的‘心上人’。


    【宿主,是否获取可用异能?】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卿淼在心底苦笑。


    异能?他现在要这有什么用。


    疯子的刀尖已经悬在咽喉,想来攻略系统的异能也不是什么战斗方面的,而初始的二阶在对方眼里根本形同虚设……


    卿淼扫一眼异能的获取方式,打算死也要当个饱死鬼。


    【选定人物在其身体中蕴养自己的异能,目标人物为母体,宿主为子体。能力可于日常接触中逐步获取。


    ps:如果对方对你的好感度超过30%,期间你所承受伤害的0.1%将由对方分担,具体比例随好感度提升而增加。】


    分担伤害,聊胜于无吧…卿淼在心中说道:就这个了。


    【系统收取中,亲爱的宿主,确定将……】


    “确定,确定!这还问什么啊,你宿主马上要死了!”卿淼在意识中几乎是喊出这句话,“选定人物郗烬忱!让他帮我蕴养我的异能!”


    【系统确认中…】


    卿淼屏住呼吸,道具能用在他身上吗…


    【选定成功,异能蕴养目标:郗烬忱。


    当前好感度:31%(好奇,玩味)


    提示:好感度满足30%,伤害分担已生效!目前分担比例:0.1%】


    卿淼突然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那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所有的道具都能用在对方身上。


    一想到这种可能,心脏就莫名其妙地开始在胸膛里狂跳……


    迟聿驷冷淡道:“看起来,他不会你所说的魔术。”


    “你又怎么看到的?”


    郗烬忱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一张扶手椅上,嘴里还叼着根巧克力棒,跟没骨头一样窝在里面。


    套着烟灰紧身牛仔裤的双腿被交叠在一起,左脚锃亮的皮靴尖轻轻一挑,不轻不重地踢翻了脚边的试管。


    他身上的黑色皮衣随意地敞开着,露出里面紧贴身躯的内衬。单薄的衣料被饱满的胸肌撑出性感的轮廓,勾勒出分明而流畅的肌肉线条。只是脖颈处一道未愈的伤疤贯穿锁骨,在皮肤上显得格外扎眼。


    迟聿驷的目光在脖颈那道疤痕上停留了一瞬,眸光一沉,懒得再和他在这个话题上多费口舌。


    他指尖微动,卿淼身侧的蓝色刀刃便快速旋转起来。正打算直接动手结束这一周的闹剧,却看到那人猛地仰起头,瞪大了金丝眼镜后那双黑色的眼睛。


    “你杀不死我!”


    卿淼梗着脖子,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索性破罐子破摔地大喊:“因为、因为你旁边那位,他怀了我的孩子!”


    能量体异能也算吧,系统都已经显示蕴养成功了,反正就这么说就对了。想来那个男人也不会觉得什么。


    而他面前,迟聿驷曲起的指节微不可察地顿住。


    是“杀不死”,而不是“不能杀”,也不是“杀不了”。


    这个微妙的用词…


    等一下。谁怎么了谁的什么东西?


    饶是迟聿驷也不由得皱了下眉,他看向郗烬忱,后者的表情愣了一瞬,似乎是在观察什么,随即又低笑出声。


    “啊…”


    郗烬忱咬断巧克力棒,手指撑在下巴处,懒洋洋地左小腿搭右大腿,那双蛊惑人心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就像是在看别人的乐子:“是吗?那可真有意思。”


    第100章


    “既然知道我手段奇特, 那我肯定是有非常手段的。”卿淼尽力保持着声音的平稳。


    “我的魔术在刚刚已经表演完了——还满意吗?”


    满意?


    简直是意外收获。


    身体里的确是莫名涌现了一股不属于自己的特殊能量,这实在太有意思。


    郗烬忱好整以暇地跷腿坐在那里,不反驳也不承认, 以一种很有兴致的表情,示意他继续对着一旁等待他说个所以然来的迟聿驷信口开河。


    见他没有拆穿,可也没有一点把他从黑暗男主的刀下救出来的打算。卿淼僵着手扶了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心下开始思量起来。


    以前就发现了,这个变态性格开明的简直非人,不好好利用一下都有点对不起自己, 反正道具都能对他使用……


    为了活命, 他定了定心神,绞尽脑汁地发挥睁眼说瞎话的特长:“你杀不死我,意思是我有两条命。”


    “都是异能者, 你应该也懂……我和他身体里的‘孩子’父子连心。若我身死,‘孩子’会为我‘替命’,我就还有一条命。”他故意顿了顿,观察了下两人的表情, 还是没能看出什么, 只得继续瞎编,“不过, ‘孩子’也想活啊,自然要从身体汲取能量维系生机。”


    “那他活着的话, 那‘孩子’自然也活着。如此,哪怕你杀了我,我也能继续死而复生。”


    卿淼努力地直起身板,掷地有声道:“所以,迟聿驷, 你杀不死我。”


    “哦…?”迟聿驷剑眉微挑,似乎是对这一切有些厌烦了,手中重新浮现漆黑长刀,简单道,“你话可真多。”


    不过谈及所谓的……,他语调也变得古怪起来:“那我把它从‘孩子他妈’肚子里剖出来…再把你解决掉。”


    虽然,现在是末世没错,就是这句话说出来怎么这么血腥呢,直接剖出来,这是能播出来的吗?


    幸好系统给予的异能只是能量体,压根不是什么活物,不然照男主这恐怖的心理活动,谁能攻略得了他,能活着就不错……


    思绪到这里,卿淼的笑突然僵在脸上——


    等等,在我的预想里,你不是应该粗略地说一句“麻烦,那连着一块杀了”,然后就接着和郗烬忱继续打起来了吗?


    已经说的很明确了,自己能活下去就是因为他,怎么男主的目标还没转移…是因为这两个人仇恨大的压根不需要自己转移吗?!


    这么不按常理出牌,还是要对他开刀,他这条命已经被惦记整整十三次了!


    而迟聿驷嘴上说着要先去当医生做“剖腹产”,实际上抬手就直接对着卿淼一刀砍了下来。


    刀光凌厉刺眼,对他毫无办法的攻略者下意识闭眼,心无杂念甚至习惯到有些想笑,觉得自己仿佛觉醒了什么“你已有取死之道”的buff所以一直在死……


    万万没想到,几秒后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活得好好的。


    不是什么黑暗男主突然之间醒悟过来,决定悔过自新、痛改前非并且大发善心,也不是因为他手滑了刀偏了。


    而是*他*出手了。


    郗烬忱,这个可靠的、有着一双紫罗兰般漂亮眼睛的鲨鱼牙男人站在了他面前,轻描淡写地为他挡住了这一刀,仿佛卿淼真的是那嘴里说的所谓“心上人”。


    尽管造谣出来的孩子压根不存在,但这位迟聿驷口中所谓的‘孩子他妈‘仍然替孩子履行了保护他的职责,甚至都没计较他在宿敌面前编排他能生——卿淼感动到都要用道具恩将仇报地为他赋予这项伟大的功能了——即使孩子他妈本人可能一点都不在意。


    行为和脑回路都不能以常理思考,卿淼心里太清楚对方为什么救他,原因很简单,不过是他闭眼前快速讲了句:


    “我这次死亡不会变魔术。”


    这个喜欢看乐子的男人哪怕自己成为了乐子也要继续看乐子。


    眼看着乐子即将消失——他不相信卿淼的话,但已经通过杀死对方观看过三次‘魔术’,为了杜绝掉这一次其死亡后百分之一不会回溯的可能性,并且迟聿驷又用了五成实力,便立刻打了个响指瞬移到这位可怜的穿越者面前。


    利用也好,诈欺也罢,结果能让自己开心的话,郗烬忱完全不介意成为别人的棋子或是工具。


    察觉到一击必杀的攻击顷刻间被人施施然挡住,迟聿驷脚步一顿,刀都罕见地变得如同他名字那般迟疑起来。


    具体表现在:他没有选择再挥出第二刀,而是冷漠地对面前这人吐出四个字。


    “你做什么?”


    郗烬忱的指尖滴着血,脸上却仍然在笑,他挑了挑眉,凌乱发丝下的两颗眉钉折射出冷冽的光,状似思考道:“入世第一条,先救‘心上人’?”


    红色的液体沿着对方的指缝缓缓滑落,迟聿驷的刀尖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末了,毫不掩饰地冷笑出声:“那你可真不遗余力。”


    “打打杀杀多不好,”郗烬忱随意将血珠甩落在地,摊开掌心,唇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身为人类最强,亲爱的,你要为追求爱与和平做出表率。”


    爱与和平,这四个字有哪个能跟迟聿驷沾边?


    这句堪称离谱的话被说得实在过于富有感情,喜欢打打杀杀的人类最强掀起眼皮,目光毫无波澜地看他。


    郗烬忱与那道目光相接,“啧”了一声,毫无意外地耸肩道:“好吧,看起来你真不喜欢这个称呼。”


    眼眸一挑,他向前倾身,故意一字一顿地将其他称谓含在唇齿:“或者不喜欢那个,想要一个更好听的?比如……”


    迟聿驷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下来,搭在刀鞘上的指节绷成凌厉的直线。始作俑者却笑得愈发灿烂。


    有人听着感到不爽那他就要爽了,有着鲨鱼牙的男人勾起愉悦的笑,决定对所有人都这样称呼。


    “怎么,你还要对他出手?”紫眸下垂扫过黑色长刀,郗烬忱做出打响指的动作,噙着笑意问:“还是对我出手?”


    最后下来都会变成后者,迟聿驷轻嗤一声:“你要护着他?”


    郗烬忱轻哼一声:“嗯哼。”


    自带免伤的异能太过难缠,如果不用九成实力的话也破不了对方的防,可这一刀下去,那明日基地基本也不复存在。


    虽然根本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但迟聿驷觉得实在麻烦,对此漠然地移开视线。


    见他收了刀,郗烬忱歪头去看卿淼,又哼起完全不在调上的曲谱,每个音符都跑调得有些夸张。


    后者还在愣愣地盯着空气看,郗烬忱思索一番,随手摘下头顶那顶摇摇欲坠的银铃礼帽,轻轻扣在卿淼头上。


    手指在帽檐随意一碰,扎着小辫的伪绅士做了个不伦不类的告别礼,声音轻快而肆意。


    “那明天见,亲爱的——”


    紧接着,在卿淼眼前,这位让他恨得牙痒又难以言喻的男人很简单地打了个响指,像是魔术师谢幕时的华丽退场,整个人凭空消失在飘散的紫色光尘中,也不知道专门来见他一面到底是为了什么。


    研究所的警报还在响彻,满地都是碎裂的试管和翻倒的仪器。


    想要逃离的疯子救了他,本该保护他的人仍然在想着杀他,卿淼谨慎地抬头,正对上迟聿驷冷冽的目光。


    基地的第一小队队长冷漠地盯着他看,如同打量一只会呼吸的虫豸,似乎是在寻找以一种怎么样的角度才能毫不费力且不脏手地一刀砍死他。


    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足足十秒。


    好在,这位人类最强最终只是抛下一句话:“维修费用从你工资里扣。”


    那结果很坏了。哪怕再活九十九年,卿淼微薄的研究员薪水也不够赔付一整层实验室的。


    卿淼拿下头顶歪斜的礼帽,在废墟中就这样慎重地呆立了半晌,完全不知道那个男人有没有真的离开,他的耳畔仍然回响着对方清脆的响指声。


    虽然这次对方出手护住了他,但谁知道这个神经病会不会下次见面就微笑着再让自己脑袋开花。这疯子跟男主一样难以捉摸,就算手里的道具都能对他使用,卿淼还是控制不住地后背发凉。


    他看到迟聿驷转身要走,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他……”话到一半突然卡住,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但想着迟聿驷暂时绝对不会再痛下杀手,卿淼拽着礼帽,特别有志气地没有双腿发颤。


    迟聿驷微微侧头,目光掠过那顶礼帽,眼神从看牲畜的冷漠变成看弱智的平静。


    “我看得到。”他言简意赅。


    毕竟身为外来者的卿淼怎么也不会猜到,郗烬忱和迟聿驷这两个罪恶的男人,因为某方面的原因,目前正共享着同一条性命。


    迟聿驷精神力一触,郗烬忱的体温、心跳、甚至血液流动的细微变化,都在他的意识中清晰呈现,让他连对方身上有几处擦伤都了如指掌,更别说怀孕这种对于男性而言可笑的事情。


    迟聿驷嘴角抚平,淡蓝色的瞳孔仿若极地冰川般泛起森冷寒意,居高临下地问:“怎么,你能谎话成真?”


    卿淼下意识点了点头,毕竟他有攻略系统。


    迟聿驷却好笑般耐人寻味地看他一眼,凌空一刀斩开身侧空间,闪身踏入时,身上无端多了件被风卷得猎猎作响的黑色风衣。


    扎着小辫的紫眸男人正倚在里面的墙上,漫不经心地用牙齿磨着巧克力棒。耳垂上的蓝宝石耳钉在阴影处闪过寒光,被划破的小臂还在渗血,殷红的血珠落到银色包装纸上,凝成一颗颗水滴形状的琥珀。


    虽然离场表现得非常完美,但整个基地都在迟聿驷的领域笼罩之下,没有这人对空一斩,郗烬忱暂时还无法直接离开……使点小手段也不是不能走,只是他向来不愿意在这种赶路的‘小事’上过多浪费自己的能力。


    迟聿驷脚步微滞,忽然侧首,微长的黑色碎发漫过眼帘:“绷带?”


    跟我说话?卿淼一愣,他哪里来的……他从系统处花一积分兑换了三卷精品绷带,老老实实地递给了对方。


    迟聿驷扔给他一张银色卡片,毫不客气地接过后抬脚踏入,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说,卿淼刚想凑过去瞄上一眼,那道裂缝就以惊人的速度愈合消失。


    回想起郗烬忱方才替他挡下的那一刀,卿淼猛然感到一阵恶寒:打完还带专门去讥讽的,这对已经决裂的兄弟到底是有多大仇啊?


    看到有人不打招呼地到来,倚在墙边的郗烬忱眯起眼睛,齿间突然发力,咬断了嘴里的巧克力棒。


    可可碎屑沾染在唇侧,他视线在迟聿驷的手和脸之间逡巡半秒,倏地笑起来,拖长的尾音带着淬了蜜的恶意:“这么好心?我还以为……”


    话未说完,三卷绷带对着他的面门凌空砸来,又在距离几厘米处被无形屏障隔绝,缓缓下降着停滞在他手边。


    郗烬忱嘴角笑意未变,垂眸掠过,不紧不慢地把话补完:“…你也挺令人讨厌。”


    刻意的就好像是在回应哪句话。


    迟聿驷利落收手,顺势掸了掸纤尘不染的风衣下摆,语气毫无波澜:“自己会缠?”


    “很遗憾——”郗烬忱懒洋洋举起受伤的那只左手,又炫耀般展示了下捏着三根巧克力棒的右手,像是非常苦恼的样子,示意自己两只手都被征用了。


    迟聿驷站在那里,脸色冷峻如常,眉梢都没动一下。


    郗烬忱意料之中地耸了下肩,将咬了一半的巧克力塞入紧身裤口袋,腰腹微微弓起,肌肉线条在布料下突显出来。


    他低头看向自己渗血的手臂,舔了舔嘴角,用牙齿咬住绷带一端,尖锐的牙齿在纱布上留下浅浅的凹痕,舌尖若有似无地扫过渗血的边缘。手指灵活地缠绕着,方式粗暴且随性无比,还在末端系了一个简易的蝴蝶结。


    “你的礼物…真稀奇啊,”银紫色的小辫垂落胸前,郗烬忱垂眸看着剩下的那些,声调像是融化在舌尖的黑巧克力,对着曾经的友人玩味地勾起笑容:“我都舍不得用了。”


    “那就扔了。”


    “不用涂药就能恢复的好东西啊,你怎么这么浪费。”


    “可别当我大发善心。”迟聿驷冷笑。


    “那家伙…还有你。”他的指节扣在刀柄上,骨节分明的手背绷起几道青筋,瞥过悬浮的绷带,语气低沉,“第十七次……”


    “今天是怎么回事?”


    “可能我这颗璀璨的真心燃烧着就良心发现了吧。”郗烬忱随口回答,看起来心情实在愉悦,“毕竟能获得异能是好事,就跟当初一样。”


    迟聿驷视线扫过他的腹部,胸口,最终落在他脖颈处的伤疤,平静地重复道:“一样?”


    郗烬忱摊手:“那你觉得呢?”


    对方的语气冷得刺骨:“有异能可不是件好事。”


    “…他若因此落泪,眼泪自有其价值,若因此生怒,怒火自有其归处。”郗烬忱装模装样地摇着头开口,“比起像个奇特的画作被别人叹为观止地观摩…,这才是他应得的对待——获得能力,以及选择如何使用的权利。”


    他直起身体,盯着面前人右手持的刀,咧开嘴,露出一个标准的鲨鱼式微笑:“这样吧…亲爱的,我赶时间,快给我一刀。”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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