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王府,西暖阁。
晴好日光透过明瓦,将双交四椀花棂窗影打在如雪似霰的白狐裘上。
懿王赵措斜倚着三足紫檀凭几,慵懒地坐在榻上,不时拂几下搭在腿上的狐裘。狐裘通体洁白,无一根杂色毫针。
“这皮子不错,你送我母妃的那几张紫貂皮子。也有心了。”
“能得惠妃娘娘和殿下的青睐,是这皮料的造化。臣不敢居功。”兵部尚书萧之仁恭敬谦肃地立在一旁,腰身越发弯下去。
萧之仁是懿王之母惠妃的娘家族弟,若论辈分,赵措应当称其一声表舅舅,能坐稳兵部这个位置,当然因着惠妃荫蔽。
当然天家威严,君臣有别,萧之仁清楚自己可担不起得宠皇子懿王殿下称自己舅舅。若是懿王私下敢称自己舅舅,那也就意味着到了萧之仁献出自己这条老命的时候。
“只是看人的眼光差了些,何时能有认皮料眼光的一半,本王也就省心了。”赵措语气冰冷,终于抬起眼皮看了萧之仁一眼。
萧之仁当即老膝着地,跪在赵措脚下:“都是老臣之罪,老臣也没想到武举中选出的那云无择这般骁勇,短短数月便屡获战功,现在已平步升至校尉。”
“武举不是你们兵部在管?”
萧之仁扯起袖子擦了擦额间冷汗:“是老臣在负责,入选名单早已备好。只是现场杀出个云无择,不同俗务便罢,谁知武功委实是好,直接拿了东盛府武举场的第一。当时是可以运作的,奈何南时纠集一些清流从中作梗,加上云无择的表现是大庭广众下比出来的,实在是没办法不将其列在名单上。”
“南时,”赵措神情幽冷,这个名字他已经许久没听到了。
南时是三皇子赵拓的启蒙老师。赵措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位皇兄,整日一本正经,时不时还下田躬耕,不知作秀给谁看。
“他不早就悠游山水、寄情写志去了么,怎么又跑到东盛府兴风作浪?”
“东盛府有个三省书院,南时暂时在那教书,应该是想换点盘缠。不过去岁冬天开始就往南去了,许久没有影子,大抵真的是效仿陶公,东篱隐居去了。”
一个早就失势之人,多年之后仍能对朝中事产生影响,这不应该。这很值得警惕。
“着人留意他些。”赵措眸底一沉,“以及三皇子与他这位恩师是否有联系,这云无择是不是三皇子之人?”
萧之人眨了眨眼睛,认真思考片刻:“南时与京中已无往来。这云无择么,莽夫一个,根本不懂得人情经营。虽说军中名气渐盛,更别提远在京中的三皇子这里了。”
西暖阁置了几架落地屏风。日影愈斜,已经爬上一架透雕紫檀框镶螺钿山水画屏风。赵措面上与萧之仁交谈,视线却时不时偏过去。
见赵措半日不说话,萧之仁也跟着朝那屏风后望过去。不过什么也没看见。
“殿下放心,这云无择暂时不足虑。倒是长公主军心士气大增。年末述职长公主虽未回京,但战功却在京中传了许久:大捷3次、小胜18次,收复失地三千亩,缴获俘虏2千余名,又有骏马260匹……”
赵措冷哼一声,白了萧之仁一眼,抬手打断萧之仁这一长串“报菜名”似的军功陈列。
“长公主终究是一介女流,当年那骆瞻若是没死,她就能安生在京相夫教子。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跑去那鸟雀全无的地方打打杀杀。”
“西境并非无鸟雀,塞雁鸿鹄等就很常见……额,老臣是说,长公主为民守境,功在社稷……不,老臣想说的是,长公主战功再盛,哪及殿下在圣上跟前操持国是辛苦,殿下您的功劳是最大的。”
赵措的话实在不好接。但萧之仁属实也不算什么聪明人。
“还有你那好兄长也是个不争气的!”赵拓眼中带着狠厉,“当年那骆瞻都已经死了,我父皇连赐婚的圣旨都已经拟好。他倒好,当众做出那般龌龊事,别说长公主不乐意,连一直促成此事的我母妃都无法再替其求情。若长公主嫁到薛家,何至于眼下本王这边无军功可傍!”
“殿下,当年事出有因,我兄长他……”薛之仁急得跪直了身子,正要解释几句,榻上人眼中的冰冷凶光一下让他被压得蔫了回去。
赵措叹口气,眼前人忠心自是天地可表,但能力着实一般,有时甚至可以算作蠢笨。
不过忠心和能力相比,赵措选前者。能力,找人补齐便是。
“新一批去往西境的名单,你将骆睦家那第二子加上。有他在,骆家旧部还是能笼络住一些。不过那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武举台上竟被一只狗拽掉了裤子。也是奇事。”
虽远在京中,武举场上的各路新鲜事,赵措可是一件也没落下。他想象着当时的“盛况”,蔑视地笑了笑。
“本王这里新筹了五千银子,你凑成一万两,置办些精良物资,再去选些真正得力之人跟到西边。本王只要战功,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跪在地上之人明显一怔。
赵措语气冰冷,明显不悦:“是凑不齐一万两,还是选不出有用之人,哪一样办不成?”
“不不不,都办得成!办得成!”
“办得成还跪在这里做什么?等我请你吃茶吃果子?”
地上的萧之仁慌忙站起来,边整理衣摆官帽,边恭敬后退,刚要转身辞去又被提名叫住。
“萧之仁,那云无择若能识趣归顺最好,若不能……
赵措眼底露出阴鸷:“熬鹰懂么?能驯服之鹰,方能为我所用;若不服驯,下场只有一个。明白?”
*
萧之仁领命退了出去,抬手擦去额头冷汗前,将西暖阁的房门仔细关上了。
西暖阁是这位懿王殿下的私人场所,除了跟几位朝中重臣讨论紧要之事外,几乎不允许旁人踏足。一应侍卫仆役等也都在院落外候命,非传不得入。
但有一人例外,那就是乙。
暖阁内只剩赵措一人,他若不经心又看了眼那架镶螺钿山水画紫檀屏风,然后晃响手边的一枚银铃。
“叮铃”
一身夜行衣的乙,从那架屏风后闪出来,单膝跪在他主子脚下。
影子般无声无息。
“回来了。”赵措声音懒洋洋,眉毛轻挑。
他缓缓垂下眸子,视线缠在脚边之人身上。这个在自己面前消失了数日的影子,终于归了位。
赵措将人上下里外勾勒着,打量着。看了又看,并没有看出什么变化。
哼!他不在近旁服侍的这几日,本王餐饭都用得少些,他倒好,一路舟车劳顿却不见清减半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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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头。”
指令被执行后,赵措看着这张自己一手调教过的脸,心中涌出一种莫名情绪,他伸出的手滞在半空,须臾收了回来。
白狐裘下,一只蝠纹绣金朝靴慢慢伸出来,顿了片刻,沿着对方胸襟一路向上,最后停在对方脖颈处。
脚尖轻收,迅速勾住对方下巴。
“胆子越发大了,敢比规定时间晚回来一个时辰。”
“奴才知罪。”乙的下巴被搞搞抬起,一双眸子却只敢乖顺垂着,整张脸冷峻恭敬中透出几分倔强。
“可清洗干净?”
赵拓的视线仍缠在对方身上。脚上力气却卸了,在对方以为惩罚结束刚要放松之际,脚尖换个方向,重重踩在凸起的喉结上。
“……”乙眉间微蹙,他吃痛将另一只膝盖也点在地上。眸底闪过的冷意,瞬间传遍周身。
该来的终归会来。
身为暗卫,自己离开主子的时间超过半日,哪怕是带着命令离京,哪怕带着无上功劳回来,都必须接受惩罚。
这是规矩。主子立的规矩。
乙懂规矩,他来领罚。
“按照主子亲手教习要求的方法……已反复清洗三遍。”
喉结被紧紧踩着,乙不能后退半分,他吃痛地将每一个词都说得清晰明了。
隔着上好绸缎缝制的靴底,喉结的每一次滚动,都清晰准确地传递到赵拓的脚心。
赵拓眉毛轻轻上扬,身体前倾,视线强势压过来:“那还等什么?”
话说这样说,靴底却未离开喉结半分,甚至更用了些力气。
乙双膝跪地,身体微微后仰,负手背在身后,就这般腰身笔直地双膝跪在那里。
“你不在的这些时日,本王筷子下一共出现了14种点心果子和5种蜜饯。本王都给你留着。”
“……是。”
赵措将脚从喉结上收回来,看着通红的脖颈,又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不无怜惜地轻轻替人擦拭.
“别动。”赵措下了指令,起身绕过屏风拎回来一个大食盒,一碟一碟摆至塌旁的案几上。
他拈了一块栗子酥,递到乙的唇边。
“张口。”
“咽下去。”
“继续。”
“再来一颗。”
“不要停。”
……
赵措亲手将近二十种果品,居高临下、不容分说地一口一口喂进乙的嘴里。
良久,看了眼空空如也的碟子,赵拓满意地点下头,唇角挂上让人不寒而栗的笑。
“乙,可以开始了。”
乙终于被允许站起来,他默默转身将暖阁的明瓦花棂窗打开,暮色渐沉,冰冷晚风迎面打过来。乙不由打了个冷战。
受罚时要门窗大开,这也是规矩。
院内虽没有侍从,但院落外护卫仆役都是随时待命的。他们没资格,也不配看到乙受罚。但乙的每一次受罚,赵措都要他们清清楚楚听见。
雨露雷霆,都是君恩。
乙清楚接下来等待他的是什么,他没的躲,他也躲不开。若他胆敢有一丝一毫犹豫或退缩,受到的惩处便会更加不堪。
“衣服全部脱掉。”身后人发来新的指令,“去榻上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