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二在外面嚣张惯了,很少遇到庄聿白这样嘴硬脖子硬的,脸面上过不去就想来教训教训对方。
哪知拦出来个罗汉金刚,沙包似的拳头捏得咔咔响。
那兴二今日来得急,身边没带个跟班。他仰头打量了下孟知彰,大山压顶的强烈紧迫感,逼得他那嚣张气焰一下哑了火。正不知如何收场时,忽听院外有人高喊他的名字。
“兴二爷您怎么在这儿,让我们好找!”
兴二以为自己来了帮手,正要挺直腰板,却听对方喘着大气补充,“快去镇上看看吧,您买的那几只羊……出了些问题!”
听语气不像好事,兴二心下一沉。折了银钱倒是小事,关键给老太太庆寿用的牲口,死了残了都不吉利……不过正好借此事赶紧逃离眼前这个煞星。晚了恐要吃亏。
兴二临走还想甩两句狠话,见孟知彰和庄聿白都不像什么好拿捏的,只能恶狠狠剜了牛大有一眼:
“炭柴上心些,若有什么纰漏,可别怪爷我不付钱!”
兴二到底还是带上了那包金球玉片。他回去交给管家时,顺便说了些小话:“不过是个乡野小作坊,不知哪些没见过世面的人,把这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说给大娘子听。大娘子估计就是听听罢了,老太太何等尊贵人,她的寿宴岂能让这些下贱东西来打眼!”
管家耷拉眼皮瞥了下,他也觉得这金玉满堂不过是些街边小玩意儿,是那些穷酸人没见过好东西才吹捧得跟什么似的。管家接过荷叶包在手中掂了掂,正要送上去,忽转身叫住兴二,厉声道:“让你采买的活羊,怎么拉回来死了一只!下次做事再这么顾前不顾后的,先扣你半个月月银。还在这站着做什么?等我给你泡茶?”
兴二鼓鼓一肚子气回到家,还没进门就听见他娘马婆子又在打骂小丫头,满屋子鬼哭狼嚎。
马婆子专给人做妆面为生,近日生意却几乎全断,不仅新客接不到一单,连老主顾们都开始躲着他。
按理说吴员外家庆寿这种大事正是缺人手的时候,自己儿子又在吴小公子跟前得脸,换作之前,自己怎么都能揽一宗事情做。现在整个吴家都躲着她。她不信邪,自己巴巴找过去,每次都是热脸碰冷屁股。
马婆子心中愤愤,又无处发泄,只能拿小丫头解气。
兴二先是在庄聿白那受了冷待,回来又被管家一顿抢白,也攒着一肚子气,进门一抬眼,却见小丫头哭天抹泪在那捡地上摔碎的茶碗。
小丫头身板瘦削,垂眉低目的模样一下让他想起躲在孟知彰身后的庄聿白。兴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发狠朝那小丫头肩膀上猛踹过去,口中骂道:
“妖妖俏俏装给谁看!没长眼的东西,没看见大爷我回来?还不快去给我倒杯茶来!整天只知道哭,哭哭哭,哭丧呢你!晦气东西!”
那小丫头原本瘦弱,哪经得住他这剜心一脚,直接重重摔在地上。手心硌在碎瓷片上,生生扎出条半寸长的口子,鲜血直淌。小丫头吓懵了,一时忘了疼,捂着手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屋内没了外人,兴二开始埋怨马婆子:
“您老当时真是鬼迷心窍,怎么就为了那一两银子去给一个活死人上妆?现在好了,这大半个月不仅一单生意也没有,连带着吴小公子近日找我的次数都少了。若不是我这差事还继续当着,咱娘俩这日子还过不过……”
马婆子从袖子里扯出个脂粉气十足的绣花帕子,半遮在脸上,边哭边骂:
“这都要怪那个祭河的死鬼,把我的好财运都沾走了!好在他像牲口一样祭了河,现在骨头渣子想必都被鱼啃光了!若他还活着,我定活剥了他的皮!”马婆子往地上又啐了了口,“我只盼他托生成畜生,让千人骑万人打,永世不得翻身,才能解老娘心中这口气。”
娘俩正面红耳赤满口脏话在屋内破口大骂,一个小厮跑了来传话,让兴二立时再去趟孟家村。
“去订购金玉满堂100份,作为寿宴回礼?!”兴二以为自己听岔了话,揪着小厮的衣襟让他再讲一遍。
“千真万确,老太太把管家叫进去,亲自吩咐的差事。还特意交代就用这荷叶包着,叫金玉满堂、荷荷美美!”
那包金球玉片只有寒碜的一小包,管家掂量再三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先交给大娘子的陪房赵妈妈,让她得空趁大娘子高兴时再去回话,看看是不是大娘子要寻的金玉满堂。
这大娘子也算锦衣玉食养大的大家小姐,又在后院当了这些年的家,自是见过好东西的,巴巴让人去寻什么金球玉片,估计只是一时兴起。等见了实物,若是不称意,估计会怪罪下来。还是躲着点的好。
陪房赵妈妈给大娘子送金玉满堂时,正好老太太和家里几个姑娘也在,满屋子的人都没见过什么金球、玉片的,便一起围着开了包。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屋内一下热闹起来,喧喧嚷嚷笑声不断,不一会儿里面开始传唤管家。
后院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小厮也不清楚。他只知道管家很快小跑着出来,立马让人寻兴二。说老太太交代的,让把这金玉满堂写在回礼的单子上。
兴二听小厮前言不搭后语地讲着来龙去脉,又问:“可说了何时要?”
“初三是正日子,管家说初一晚上要全部摆在后院装礼品的架子上。他会清点。”
“……那就是三天时间!”兴二学着孟知彰的样子捏了捏下拳头,自以为很有气势,只是拳头并没有发出想象中的咔咔声。他摸了下腰间吴家小公子送他的香囊,“走,现在就去孟家村!”
兴二这次留了心,带上四五个小厮,各个手里还拿着棍棒,耀武扬威堵了孟知彰家的门。他要把方才丢掉的脸面捡回来。
*
午饭后天气燥热,庄聿白坐在阴凉处,摇着扇子看一根根面坯在孟知彰手中切成匀称的坯片。
不等庄聿白夸上几句,柴门被一脚踹开。冲在前面的就是方才那位兴二爷。
兴二给旁边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上前一步:“你们俩谁是管事的?金球玉片各一百包,初一备齐,听清楚了吗?”
“你谁啊?”庄聿白从凳子上站起来,扇子指指来人,“一百包?抱歉!生意兴隆,订单已排到端午。诸位五月下旬再来吧!”
庄聿白说完又往孟知彰身边躲了躲。
孟知彰手中切坯片的刀半刻未停,气息平稳,节奏如常。随着冷厉刀锋一下下起落,一片片淡粉色坯片在修长有力的手中应声而倒。庄聿白只觉眼前人自有一种“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的大将之姿。
兴二似乎就在等庄聿白说不:“敢跟你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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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叫板,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你们要干什么?光天化日私闯民宅!”庄聿白看着对方架势不妙,躲是躲不过,打似乎又打不赢,他忽然想起刚来那天晚上,孟知彰拿律法压制他,直了直腰板,凛然高声道:
“《大恒刑统》卷十八,无故入人家者,笞四十。主人登时杀者,勿论……卷十九,持杖行劫,不问有赃无赃,并处死!”
不过这一招对眼前几人并不奏效。
“什么死啊活啊的,念什么咒!”
“吓疯魔了吧!闭嘴!”
几个小厮哪会听他在这咬文嚼字,个个气势汹汹。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庄聿白也发现了自己的却敌之策根本威慑不到敌人。似乎他再不闭嘴,那几人手中挥来挥去的棍子立马就要挥过来了。
庄聿白忙扯扯孟知彰衣袖:“孟兄,你说句话呀!”
最后一片坯片在手边倒下,孟知彰用纱布将所有坯片盖上,解下腰间巾帕擦了擦手。
“书架上有本《庄子》,你帮我找出来。”一只温暖的大手覆上庄聿白肩头。
“现在吗?”庄聿白眨眨眼,示意孟知彰看看清眼下的状况。
“现在。”眼神坚定。
“这都什么时候了,看什么书呀……”一语未完,庄聿白就被孟知彰推进房内。
还上了锁。
庄聿白走到窗边……窗户也被从外反锁!
“孟兄!孟……”庄聿白摸不着头脑,难道是想跟这群人血拼?对方四五个人,还都手持凶器,他一个书生,虽说长得壮实些,虎落平原难免被犬欺啊。
不行!去喊人。前门走不通,就走后门。庄聿白搬个凳子轻车熟路去了北窗。他上次翻窗还是因为把牛大有误认成强盗。
院内喊打声一片,碰撞声一片,哎呦声一片……
庄聿白听得心中一颤一颤,他没见过人打架,更没见过打群架的。他一时分辨不出哪声是孟知彰发出的,甚至觉得每一棒都砸在了孟知彰身上……
好疼!
大家相识一场,还是彼此最好的兄弟,至少庄聿白这样认为。自己怎么忍心看着好兄弟受苦。
“孟兄你坚持坚持,我找人救你。”
庄聿白提衣撩裾上了凳子,口中心中一直念佛,把认识的神仙菩萨都求了一遍。希望挨在他孟兄身上的每一棒都能反弹给那群歹人。
“哐啷”,窗户拉开一扇,窗外的新鲜空气猛地灌进来,呛得庄聿白咳嗽两声。
他踩着椅子奋力往外爬,半跪在坚硬的窗台,粗粝的窗框硌得他膝盖疼。他哪里顾得上这些,他一心要救他家孟兄。
庄聿白把身子探出去半截,正欲往外跳,“吱嘎”身后房门开了。
孟知彰好整以暇站在门口,风轻云淡看过来。微风轻振衣衫,勾勒出细腰长腿。光从外面照射进来,他就站在那光中,目光温暖又坚定。
庄聿白被一只干燥温暖坚定的手扶下窗台,走出房门时,只见小厮们在墙角跪了一排,呲牙咧嘴地又揉胳膊又按腿。他们见孟知彰过来,下意识捂着伤处往后躲,眼神带着恐惧。
方才嚣张跋扈的兴二,脸上也挂了彩,像只熟透的大虾,弓腰缩头红着脸,被一人骂得正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