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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虾面

作者:樵山牧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庄聿白看着满院子残兵败将,又看看孟知彰,琥珀色眸子在阳光下眨了又眨:“不是吧孟兄!你一个人……群殴了他们……”


    孟知彰嘴角暗不可察一扬。一缕微风拂过他眉眼,和此时拂过他眉眼的目光一样轻柔,一样明亮。


    训斥兴二之人见孟知彰和庄聿白出来,忙笑着拱手上前:“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此前竟不知是孟书郎家!请孟书郎抄的经书,不仅我们老太太欢喜。我们老爷更是逢人便夸,说从未见过这样好的字。”


    此人是吴员外家的赵管家,他家大娘子亲自嘱托他务必要买到这金玉满堂,说老太太很喜欢,他担心兴二传话说不清楚,也忙跟着来了。谁知刚到,就见兴二等人七歪八倒躺了一地。


    赵管家问明情况,劈头盖脸将兴二一顿臭骂,还狠狠补踹几脚,对孟庄二人则又赔礼又道歉,承诺回去定回禀老爷重重惩办这几个恶仆。


    赵管家一顿表态,见二人脸上没有愠色,才敢陪着笑脸说明今日来意。


    他家老太太千秋的回礼让他家大娘子头疼了好些时日。世人最重礼尚往来。送礼是门学问,但回礼更彰显主家品味。天遂人愿,谁知这金玉满堂就直接送到眼面前,这不是天降福星么。


    赵管家好话说了一箩筐,满脸期待看着孟知彰,希望对方能应下这事,谁知这孟书郎一双眼睛只黏在身旁的哥儿身上。


    作管家的都惯会察言观色,立马明白这个家这件事谁说了算,于是将姿态放得更低,陪着小心求庄聿白:“小郎君,若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出来。这银钱,我都带来了!加钱也行!”


    庄聿白自是知道这是个难得的客单。吴员外家祝寿回礼,所能辐射的圈子和人群,是此时在乡野一隅的他很难覆盖的。能将生意做大做强当然是好事,不过眼下确实为难。


    “倒不是我们故意拿乔,实在是近日订单太多。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家中人手有限,哪怕不日不夜不眠不休,贵府这一单也是赶不出来的。”


    赵管家一听笑容僵在脸上,急得直搓手叹气,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瞥见地上那几位,跺脚厉声骂道:“兴二!还不滚过来给贵人赔罪!”


    那几个小厮一听忙跪爬过来,对着孟知彰磕头如捣蒜,骂自己被鸡啄了眼、油蒙了心,喝了几两猫尿不知自己姓谁名谁,这才冲撞了贵人。忘两位贵人大人不记小人过,要打要罚任凭处置,千万别不接这单生意。


    那兴二仍一动不动坐在那地上,抬起眼皮看看赵管家,又斜眼白了庄聿白一眼,鼻中轻哼一声将头拧过去,只梗着脖子。


    赵管家咬牙上前就是一脚,揪着他耳朵威胁:“兴二,你可别犯浑!实话告诉你,你和小公子那点子事,大娘子可是知道了。若你乖乖听话,不再惹是生非,后院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你不识好歹……你就亲自去尝尝老爷的板子是厚是薄吧!”


    胳膊拧不过大腿,兴二被赵管家揪到孟庄二人面前,一抱拳,最终含混一句:“是兴二错了。”


    兴二面上这是被按头认了错,心中哪里服气。他嘴中呼呼喘着气,腮帮鼓成鱼泡,猩红着眼死死瞪着庄聿白,似乎要将自己那份屈辱化成刀,把眼前这个哥儿的那张脸划碎划烂。不然这样妖孽的一张脸,迟早会祸害人。


    穷寇莫追。兴二这等污泥中恰烂饭的人,阴损之招多的是。若不能一招摁死,宁肯躲远些,不然疯狗惹急了只会乱咬,空惹自己一身腥臊。


    赵管家见孟庄二人还没有答应的意向,忙又陪笑脸:“若是二位贵人担心人手之事,我派人来帮忙如何?比如他们几个……”


    庄聿白随着赵管家视线看了看地上那几个歪瓜裂枣,自然是帮不上找什么大忙。不过找帮手这话提醒了他。


    庄聿白咕噜眼珠盘算一番,心下有了主意:“贵府这几位家丁……我们也是见识过了,金球玉片都是细致活,我直说了,他们恐帮不上忙。若贵府实在要下这一单,加急费和人工费咱都需要另外算。”


    赵管家先是听加人手也做不来,正准备豁出去他这张老脸来跪下求庄聿白。后又说加钱可行,一下高兴了,满脸褶子笑成花,满口答应:“成!成!加多少钱都成!”


    庄聿白拿了张纸写写画画半天,120包金球的原料,可以同步出400包玉片,问赵管家金球玉片是否只要100包。


    现在是卖方市场,能买到就算烧了高香。赵管家接到的最低需求是金球玉片各100包做回礼,大娘子交代若能多买些加在席面上再好不过,而且家中上至老太太下到几位姑娘都喜欢这玉片,吵嚷着要当小食。刚才各100包就让庄聿白的为了难,后面的赵管家跟本没敢提。


    现下庄聿白提到可以给到这么多,赵管家满口只剩“是是是”“好好好”。当即表示全部买下,又掏出2两银子奉上,定钱。


    庄聿白没急着接,将临时画的账单拿给赵管家看。


    120包金球+400包玉片=4160文


    今天四月二十八,五月初一交货,中间只留了三天工期,关键原本家中还有学中和乡邻订单要赶做。至少需要找1个完整帮手。临时寻人加上加急费用,120文一天,就是360文。


    几百包玉片炸制分装再运到吴家很是不放便,商量下来辛苦庄聿白带着坯片亲自去吴员外家中完成最后炸制。这就涉及到路费问题。赵管家说他派人来接,庄聿白想了想,说牛大有正好去送炭,他搭个便车就是了,但这路费要吴家出。


    (120包金球+400包玉片)*8文/包+3天工钱&加急费*120文/天+往返路费80文=4600文


    双方对定价无异议。另外约定,今日交付2两首付款,四月二十九金球就绪,吴家来取时交付1两中间款。此外吴家派两名小厮打下手,小厮工钱和打包用的荷叶等吴家自行准备。初一庄聿白只带坯片前往,厨房一应设备等也需吴家备齐。


    庄聿白接了定金,又在地上挑了两个脸上淤青最多的小厮,让他们明天来干活。


    “怎么,不愿意?”


    地上小厮看了眼孟知彰的青筋缠绕的拳头,点头如啄米:“愿意!愿意!”


    *


    孟知彰关了柴门,将庄聿白引回凳子上坐下,自己则将坯片慢慢平铺到簸箕上。


    “你,会不会太辛苦?”孟知彰知道庄聿白敢接这个单子,自然有法子完成。他信他。只是……


    孟知彰看向庄聿白,瘦瘦一团,坐在一个小凳子上,拖着一尾小小的影子……看得人心中一酸。


    “银子耶!孟兄看!”


    庄聿白浑然没发觉那目光中晦涩难明的情绪波动,只将那一角银子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看。


    银子形状并不规则,一小块金属带着剪切痕迹,金属味中夹杂着一股锈味。


    他在画吴家这笔订单的时候,将乡邻和学中两个订单的工作量也算了出来。吴家这单需要60斤麦子20斤虾,学中乡邻加上端午前货郎张的日常售卖,则需要90斤麦子30斤虾。


    这么大的工程量庄聿白自己自然完不成,但不是有孟知彰和牛大有呢么。再加上两个被揍服了的小厮,做起事来想必也能十分利索。


    原料,孟知彰让庄聿白不用担心。50斤虾他请同窗叔父后日一早送来,至于麦子,他现在去趟牛大有家。


    霞光漫天,庄聿白给菜园中的小苗浇了遍水。光照足,山中腐殖质肥力厚,菜苗肉眼可见地往上窜,地面已被叶片全部遮满。


    晚饭,他计划做两份虾油青菜面犒劳一下。接下来几天估计就没今日这份短暂的清闲了。


    庄聿白蹲在这片生机旺盛的菜苗旁,分棵寻隙,挑中一枚大而厚的叶片,手指在根部轻轻一掐,“叭——”清脆一声,叶片拢入手中。


    嫩叶绒毛抵在掌心,庄聿白不敢用力攥握。接着第二片,第三片……摘了满满一把。这种人类原始采集活动带来的满足感,让人踏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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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人安心。


    今日份虾头整理后留在那里,庄聿白仔细清洗几遍,沥干水分备用。起锅,倒油,油热后葱姜花椒爆香,滑入虾头,轻轻按压挤出虾黄,小火煸至红酥松脆,颗颗夹出,装碟淋撒椒盐。澄亮虾油盛出放凉,盈盈一盏。


    孟知彰带着满身斜照将柴门关上时,庄聿白另起锅煮水,水开没入菜叶,默数到5捞出备用。游丝走线的面条浮上水面,继续煮半分钟,挑入碗内,摆上青菜虾头,温热的虾油一浇,香气四溢。


    两人对坐无言。虾油鲜亮,青菜翠绿,润弹的面条裹上汤汁,吸溜一口,香味直击味蕾最深处。搭上红艳艳松脆虾头,酥香醇鲜。配着这宁静的夏日暮色,一碗荡浮尘,一碗也足以慰平生。


    明日开战,两人将坯片淀粉等收好,早早熄灯躺下。


    月末月初,夜空寻不到半分月亮踪影。夜色如漆,涂满床畔。


    庄聿白面朝里躺在枕上,手旁是他的一千文钱袋子,现在里面多了新得的那2两银子。


    “孟兄,你今天真的很神勇,一人徒手制服他们这么多人。”庄聿白情绪高,声调也高,又想想到手的2两银子,此时此刻就很想和人聊聊天。一激动,一个鲤鱼打挺,翻身正对上孟知彰。


    他眼睛眨眨,看不到一丝光亮,也看不见面前人,只能听过呼吸分辨出身边人平躺在枕上。很远,似乎又很近。


    片刻,咫尺开外轻描淡写“嗯”了声。算是回应。


    庄聿白不死心,还想多聊会,他胳膊肘支起上半身,夜色中半俯在人家身旁,虽然看不见表情,还是眉眼湾笑地八卦道:“你之前是不是也常跟人打架?也像今日这般潇洒么?说说嘛!”


    身旁均匀的呼吸似乎停了。庄聿白半个人悬在那,刚要探下身去听个缘故,身旁人忽然一个大动,翻身朝外侧躺了过去。


    这是不想聊。


    床身并不太牢,被压得“吱呀吱呀”轻响几声。响声中,庄聿白的身体也被带着晃动几下。温热的衣角,还蹭到了庄聿白鼻头。


    不聊算了。庄聿白用力翻个白眼,涨到房顶的情绪瞬间落下来。他躺回枕上调整下姿势,强行睡了。


    切,没劲!真是和他尿不到一个壶里。


    夜色无澜,身边人呼吸均匀沉稳,庄聿白不知不觉也跟上对方的节奏,气息在胸口吞吐吸纳,眼睑变得涩重。睡意沉沉中,身体像一艘海上小舟浮在暗流涌动的水面,随波起伏。


    “哐啷——”一声异响将沉眠正酣的庄聿白惊醒。


    “什么声音?”他忽然警觉,压低声音,“难道是……盗贼?”


    偷风不偷月,偷雨不偷雪。今夜无光无亮且有暗风掩护,这种天气最是盗贼行动的好时机。能随风潜入夜的盗贼自然是结伴行动,庄聿白白天见识了几个小厮的蛮横不讲理,至于盗贼,不知还会下怎样的狠手。


    身边人也听到了,从枕上起来,听声音是要下床。


    “你别去!”庄聿白极力压低声音,双手下意识跟着抓过去。因手被捆绑着,他自己也不清楚抓到哪里。只觉只觉对方一滞,温热的躯体越发坚实,上面浮动的青筋跟着鼓胀起来。


    离得近,除了夜幕下交缠的呼吸,熟悉的皂角气味下,是一股幽幽的松林气息。


    这种毫无遮挡的触碰,倒让庄聿白的情绪一下安定下来。


    “无妨,我去看看。”


    庄聿白肩上倏然一重,一只坚实干燥的手掌覆过来,安抚似地轻轻揉了把。


    “我跟你去!”庄聿白也不知怎么了,见手中扯着的人要离开,他死死抓着不放手。


    被扯住的人愣了片刻,往回来了半步。覆在左肩的手掌温热有力,沿着庄聿白紧绷的后背,慢慢滑至右肩,就这样半圈半托着,将庄聿白放回枕上。


    “我去去就回。”孟知彰轻声安抚,试探着收回被缠住的胳膊,临走又在那捆绑成结的手腕上握了一下。


    “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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