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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7. 探店

作者:朝朝颂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霍郎中正拈起一根细长的银针,闻言手指一顿。


    他并未立即回答,而是先沉稳地将银针精准刺入足三里穴,指下轻轻捻转,待沈忘尘腿部肌肉传来一阵微弱的酸胀反应后,方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缓。


    “公子所言之症……古今医案,确有记载。在我辈医家看来,此多非真有什么鬼魅作祟。”


    他示意沈忘尘感受着针下的气感,继续道:“夜属阴,主静,入寐则阳入于阴。若营血亏虚,不能敛阳,或痰火内扰,或瘀血阻窍,致阴阳不相维系,神魂失守,便可能出现公子所说的‘谵妄’之状。轻者梦呓惊呼,重者起身游走,言行异于平日,在外人看来,便如凭附一般。”


    沈忘尘静静听着。


    霍郎中又取一针,刺向阳陵泉,同时补充:“《内经》有云,‘阳气者,烦劳则张,精绝辟积,于夏使人煎厥;目盲不可以视,耳闭不可以听,溃溃乎若坏都,汩汩乎不可止。’这‘煎厥’之状,便有神昏暴厥之象,虽不尽相同,其理相通,皆因内在阴阳气血逆乱所致。”


    他抬头看了沈忘尘一眼,目光锐利却又带着宽慰:“公子不必过于忧惧此类症状。究其根本,仍在脏腑气血。或清心化痰,或养血安神,或活血化瘀,辨证施治,多可缓解。所谓鬼魅,不过是世人无知,为难以理解的现象寻个由头罢了。”


    行说话间,几处主要穴位已行针完毕。霍郎中取来艾绒,细心裹于针尾点燃,温热的艾草气息缓缓弥漫开来。“待行针毕,再以药油推拿,疏通经络。公子近日思虑过度,肝气不舒,最是耗伤阴血,于安寝尤为不利。今夜起,霍某另开一剂安神汤,助公子宁心定志。”


    沈忘尘闭上眼。


    淡淡的艾草香气弥漫开来,温热之感顺着针体深入经络,竟使他苍白的腿部皮肤渐渐泛起一丝红晕。


    “气血见活,是好征兆。”霍郎中满意地点点头,起针后,又取出预先调配好的活血通络药酒,倒于掌心搓热,然后力道均匀地为沈忘尘按摩双腿。


    待到按摩结束,他已是大汗淋漓,而沈忘尘的双腿则是一片温热,甚至隐隐有热气透出的感觉。


    “好了。”霍郎中抹了把汗,叮嘱道,“针药之后,经脉处于活跃状态,公子切莫立即静坐,需按我先前所教之法,尝试自主活动足踝、膝盖,哪怕只是微动,亦有益处。往后每日的复建功课,断不可再懈怠了。”


    沈忘尘感受着腿部久违的温热与微弱刺激,微微一笑:“辛苦先生了。”


    霍郎中摆摆手,语气略带几分诙谐:“辛苦是应当的,谁让霍某摊上您和林老板二位主子呢!只盼着公子您早日能站起来,也好让霍某这奔波劳碌有点成就感不是?不过……”他偷偷问道,“您方才所说的谵妄之症可是在替白小姐问询?”


    私下里林府之人大多都不会称白栖枝为主母,倒是叫一声白小姐,也算是为她和沈忘尘留一份舒心。


    霍郎中道:“若夜寐不安,神魂扰攘至如凭附之状,次日醒转,绝非神清气爽之象。正所谓‘昼精而夜瞑’,夜不能藏精,昼必不精。其面貌必有数端可察,方才我见白小姐便有气血衰败、神魂不安之兆。敢问,可是这几日白小姐她有何异状?”


    *


    “阿嚏!”白栖枝突然鼻痒,猛地打了个喷嚏。


    若非她在外行,否则肯定要感谢霍郎中没将她定性为失心疯。


    她今日穿着略素:一身半旧的月白绫裙,外罩一件淡青色比甲,浑身上下唯一的饰物便是鬓边一支素银簪子,未施粉黛,看着与常人家的小妇人无异,半分也看不出林家主母的架子来。


    她揉了揉鼻子,不深想,就已抬步迈向茶楼门槛。


    还没等踏入,就听见一个很是不友善的声音从前方刺来:“哎哎哎!站住!”


    一个穿着茶楼伙计服饰的年轻男子斜刺里闪出来,双臂一伸,拦住了去路。他上下打量着白栖枝,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这位娘子,瞅着眼生啊?我们这儿是林氏茶楼,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白栖枝脚步一顿。


    面对这人赤裸裸的嫌弃,她面上也不见恼意,只平和地说:“我自是知道这是林氏茶楼,我……”


    “你知道就好!”那伙计不等她说完,便不耐烦地打断,音拔高了几分,引得门口几个歇脚的脚夫都看了过来,“瞧你这身打扮,怕是连我们这儿一壶最便宜的茶钱都付不起吧?里头坐的可都是体面人,惊扰了贵客,你担待得起吗?去去去,别处要去!”他挥着手,像驱赶苍蝇一般。


    这幅场景总觉得似曾相识……


    白栖枝细细思忖。


    饶是如此,她仍不恼,刚张口欲表明身份,但见对方这般急躁无礼,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便也歇了心思。


    她本就是水一般的性子,抓不拢,推不散,如今就算被如此对待,整个人也是淡淡、麻木的,只心想道——


    也罢。左右这林家茶楼又不是她的,是林听澜的。左右她不过是代为履职,好心前来查看一眼,顺便来问询其他信息。若是今日看来不是探查的好时机,大不了先她去别地方看看,改日带上沈忘尘再来嘛。


    这人火气这么大做什么?肝火这么旺,不如多饮些薄荷茶降降火气吧。


    想到此处,她不纠缠,转身便欲离开,动作干脆利落。


    那伙计见她不仅不纠缠,反而要走,更是得意,嗤笑一声:“算你识相!”


    就在白栖枝即将步下台阶时,茶楼内里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熟悉的呼声清朗响起:


    “林夫人!”


    回头,只见只见一位身着天青色杭绸直裰的年轻公子快步走出。


    是荆良平。


    这人还穿着那人同她论茶时的行装,不过她在荆家茶室内见过不少与之一同款式的形状,这件应是其中之一。由此可见,这人是真喜欢一切有关于茶的物件,连平日里所穿衣裳颜色也相近。


    那拦门的伙计一听“林夫人”三字,顿时傻了眼,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要知道这位老主顾可是枢密使荆斡荆大人家的长子,倘若他称面前这位小妇人为“林夫人”,那岂不是!


    这一时,荆良平已走到近前,对着白栖枝拱手行礼:“在下见过林夫人!夫人今日怎得这般简从?可是来巡查铺子?”


    白栖枝见是熟人,停下脚步,微微颔首:“荆老板,巧遇。我只是随意来看看。”


    这时,茶楼的掌柜也闻讯急匆匆赶了出来。


    这掌柜姓周,年在五十上下,是林家的老人了,年轻时曾在淮安总号做过事,是见过小时候的白栖枝的。


    他定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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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眼前这素衣女子虽装扮朴素,但那眉眼神情,尤其是那份沉静的气度,与记忆中那位小小姐一般无二!


    周掌柜心中又惊又怒,几步上前,对着白栖枝便是深深一揖,声音带着惶恐与激动:“老奴李贵,不知主母亲临,有失远迎,万望主母恕罪!”说罢,他猛地转向那已抖如筛糠的伙计,厉声喝道:“瞎了你的狗眼!连主母都敢拦在门外?还不快跪下给夫人赔罪!”


    那伙计早已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夫人恕罪!夫人恕罪!小人有眼无珠,冲撞了夫人,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白栖枝看着眼前这番景象,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只是觉得有些兴味索然。


    她摆了摆手,语气依旧平淡:“罢了,他也不知是我,起初的阻拦,倒也不全怪他。”


    跪在地上的伙计闻言,如同听到大赦,刚松了半口气,却听白栖枝话锋轻轻一转。


    “只是……”


    这轻飘飘的两个字,让那伙计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连周掌柜的背脊都绷紧了些。


    白栖枝目光掠过伙计,看向周掌柜,声音清晰、平淡、平稳:“周掌柜,我且问你,若方才我并非主母,而真是一位寻常顾客,依店规,入门便是客,可对?”


    “是是是,主母明鉴!店规首条便是‘客至如归’,绝无驱赶之理!”周掌柜冷汗又下来了。


    “好。”白栖枝微微颔首,继续问道,“那我再问你,方才这位伙计言道,楼中最便宜的清茶是二十文一壶。假设我今日进门,按他所说,只买一壶最便宜的清茶,坐下品饮,按店规,伙计侍奉周到,我饮得满意,是否会可能再添些茶点?或觉得茶叶尚可,是否会买上三两带走?”


    周掌柜立刻答道:“回主母,若是寻常客人,饮得满意,添些点心、买些茶叶带走是常有之事!即便只饮清茶,也是我林氏茶楼的客人,口碑便是从此处积累的!”


    “嗯。”白栖枝目光终于落回那面如死灰的伙计身上,语气不急不缓,字字清晰,“那么,你因衣着断定我消费不起,将我拒之门外。你拒绝的,不仅仅是一壶二十文的茶钱,还可能是一笔茶点、一笔茶叶生意,更重要的,是林家茶楼‘童叟无欺、来者皆是客’的信誉和一位潜在的长久主顾。”


    她顿了顿,给出结论:“今日我不罚你,也不赶你走。”


    伙计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白栖枝接着道:“但你要记住,你让茶楼损失的,远不止你看到的那些。自今日起,你便从最基础的侍应做起,用心招待每一位客人。我会让账房单独记一笔账,就按一位普通客人正常消费三两银子的标准算。你需用你的业绩,将这笔‘亏空’填补上。何时填平,何时再论其他。我会不时派人来查问你的表现和店里的账目。”


    闻言,周掌柜心服口服,连忙躬身:“主母仁厚且明理!老奴必定严加管教,定让他将功补过!”说罢,对那伙计喝道:“还不快谢过主母恩典!”


    那伙计此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错在何处,又是后怕又是感激,连连磕头:“多谢主母开恩!小人一定谨记教训,再不敢以貌取人,定当尽心尽力!”


    白栖枝不再多言,只对周掌柜道:“进去说吧。”又对一旁一直安静等待、眼中带着欣赏的荆良平微微颔首,“荆公子,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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