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之前还得换女儿装。
见宋怀真走远,白栖枝这来到此前定好的地点,入室,悄悄将女儿装换上,挽好发髻,又找出来个铜盆,燃起一堆火,将这一身红衣烧得干净。
一切做完,她才松了口气。
接着就是要回府报平安了。
可令白栖枝没想到的是,远远地刚一瞧见林府,就看着有官兵将林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官兵瞧着和上次不同,光凭那一身熟悉的板正的衣服,白栖枝就知道,这是从长平来的兵马。
是专门捉她来的!
再一看,沈忘尘消瘦的身躯就陷在那辆宽大的轮椅里,坐在林府的大门口前,正那些官兵对峙。
他微微笑着,举手投足都无一点差池,仿佛对这种情况已经轻车熟路。
这人无论何时,面儿上都像是春日里的一股风,和煦,不疾不徐,叫人光是看着就没了火气。
白栖枝听不见他与那些官兵说了什么,但,心电感应似的,她瞧见沈忘尘下意识往她这一瞥。
四目相对。
沈忘尘不敢有动作。
白栖枝只见他匆匆撇过一眼就又再笑眯眯地回话,仿佛刚才他什么也没看见一般。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但白栖枝还能从他眼中读出那两个字——
快跑!
白栖枝大步向前。
“几位官爷,”她举步缓缓走到众人面前,面对着那两位从长平而来专门捉她的官差,福了福身子,“不知几位前来所为何事?此人乃是我府中客卿,许多事他不知晓情况。几位官爷若是有事,便来问民妇吧,民妇定当一一作答。”
她背对着沈忘尘,看不到后者素来平静温润的桃花眼此时映出的是难得的急切。
枝枝……
沈忘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为时已晚。
只见两位官差侧头交换了个眼神,问:“你就是白栖枝?”
“正是民妇。”
“来人!”说话的那位猛地提高音量,声音肃杀如秋风,扬声道,“锁拿谋逆犯妇白栖枝,僭越朝廷之权,私立粥场,妄发仓粟,煽惑饥民,意图不轨,现已查明,涉嫌谋逆,即刻锁拿归案,交有司勘问。敢有阻挠者,以同谋论处!”
“拿下!”为首的官差不再废话,猛地一挥手。
话音未落,几名如狼似虎的官兵立刻扑上前,冰冷的铁链发出哗啦的刺耳声响,直朝白栖枝纤细的手腕套去。
“夫人……夫人……”
一旁的伺候的丫鬟们早就哭得跟个泪人似得,双唇颤颤,竟除了迭声唤几句“夫人”外竟什么都说不出了。
“没事的,没事。”当锁链触碰到肌肤的刹那,白栖枝甚至还有心思安慰府中下人,“左右我做的牢也不少了,那次不是好端端地出来?且放心,除非是陛下旨意,我尚罪不至死,哪里又值得大家如此哭哭啼啼?”
她说话时还带笑,柔柔的,像一股春风,竟真叫那几个胆子稍小的丫鬟们渐渐止住了啼哭:“夫人说的是,我们就在府中等夫人好好地回来,夫人一定要好好地回来。”
白栖枝本想再嘱咐什么,可那几位官差哪里容得她长篇大论?
未等她开口,便被官差粗暴地拽着往前踉跄几步。
“枝枝!”
听到身后沈忘尘心急如焚地呼声,白栖枝站住身子,回头遥遥一望。
两人四目相对,难得看沈忘尘如此慌了神,她朝他遥遥一笑:
没事的……
她想,
会没事的。
*
白栖枝被径直带到了淮安府衙一处阴森森的内堂。
与此前被审问不同,这里并非寻常公堂,没有旁听的百姓,只有肃立的兵士和堂上端坐着的面色冷硬的官员。
审问之人也并非李延。
是一位身着深色官袍、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子,显然是长平派来的钦差。
“跪下!”
一声令下。
白栖枝被硬生生按着跪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铁链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却尤不及她膝盖撞地时来得响亮。
她缓缓抬起头来。
只见主审官拿起一卷案宗,朗声宣读:“犯妇白栖枝!本官奉长平都察院及户部之命只见主审官,查办你僭越赈济、私聚粮秣、邀买民心、动摇国本一案!奉长平都察院及户部联署之命,问询尔赈灾一事!尔需据实回答,若有半句虚言,罪加一等!你可明白?”
白栖枝:“罪妇明白。”
主审官又道:“其一!你身为商贾之妇,竟敢在淮安城内,于你名下产业‘香玉坊’前,私设粥棚,招揽流民,施粥赈济!且亲自监粥,分派粮食。可有此事?”
白栖枝朗声答道:“回大人,民妇确实在香玉坊前设过粥棚施粥。淮安水患,灾民流离失所,啼饥号寒,饿殍时有见闻。民妇不忍见百姓死于眼前,故而取家中存粮,煮粥分食。此为救人性命,非为邀名。”
“大胆——”
“啪!”
主审官猛地一拍惊堂木,“灾情处置,自有朝廷法度!何时轮到尔等商贾越俎代庖?你聚拢流民,亲自行善,视朝廷法度为何物?!此乃僭越赈济,其罪一!”
“其二!”主审官根本不给她辩解的机会,继续厉声道,“你非但私设粥棚,更收留流民!据查,有矜州流民小福蝶及其同伴,被你收容于香玉坊、云青阁做工!更有甚者,你还收容孤儿妇孺,教导识字读书!你意欲何为?培植私党,图谋不轨乎?!”
白栖枝未曾想他竟连小福蝶的名姓也知。
她定了定神,方朗声道:“大人,收留小福蝶等人,是见其年幼无依,身世可怜,不过是在坊中、阁中给口饭吃,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使其免于冻饿街头。教导识字,亦是因那孩子有心向学,民妇不过略加指点,使其明些事理,绝无培植私党之意。坊中伙计皆可为证。”
主审官冷笑道:“巧言令色!收容流民,授以衣食,教以文字,此乃收买人心、聚拢势力之惯用伎俩!此乃私聚粮秣、邀买民心,其罪二!”
“其三!”他的的声音更加严厉,“你非但私自赈济、收容流民,更大肆囤积粮食,扰乱市价!
你曾于灾前低价抛售存粮,后又勾结西域商人忽鲁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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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采购百万石巨量粮秣!更胆大包天,擅自承担运输之责,妄图向官府求取免税!
你区区一介妇人,何来如此巨资?所费钱粮,来路可正?耗费如此巨资购粮,所图非小!说!
是否暗中勾结外邦,意图囤积居奇,甚或资助叛逆?!”
这一连串的指控,句句指向谋逆的核心。
白栖枝感到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她预判春汛囤粮是为稳定市场,与忽鲁谟斯合作购粮是为解粮荒,承担运费是出于责任,争取免税是为顺利运粮救灾……每一桩都是为救民于水火,此刻却被扭曲成如此险恶的用心。
“大人明鉴!”白栖枝跪得板正。
她直起身板,提高了声音:
“民妇灾前售粮,是为平抑粮价,防止奸商趁灾牟利。与西域商人忽鲁谟斯合作购粮,乃是见淮安粮荒日甚,朝廷赈粮未至,百万灾民嗷嗷待哺,不得已而为之!
所费银钱,皆是民妇经营香玉坊、云青阁所得,以及变卖部分嫁妆首饰,账目清晰可查。承担运输费用,只为粮船早日抵淮。
至于向官府陈情请免税赋,亦是为减轻运粮负担,使粮秣能更快、更多、更便宜地送到灾民手中!
民妇一片赤诚只为救灾,何来勾结外邦、资助叛逆之心?!”
“住口!”主审官怒喝,“朝廷自有法度章程,何时轮到你一个妇人指手画脚,妄议朝廷赈济不力?!你动用巨资,行此僭越之举,致使淮安百姓只知有你白栖枝‘白大善人’而不知有朝廷、不知有皇上!此等动摇国本、淆乱朝纲、暗藏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此乃其罪三,亦是尔罪大恶极之根本!”
“而今证据确凿,铁案如山!犯妇白栖枝,你僭越赈济、私聚粮秣、邀买民心、耗费巨资、动摇国本、暗藏不臣!桩桩件件,皆乃十恶不赦之罪!按《大昭律》及长平上谕,罪无可赦,当处斩刑!你还有何话说?!”
一串串逼问下来,沉重的镣铐仿佛要将白栖枝的手腕勒断。
她抬起头,眼中没有哀求,只有一片近乎燃烧的平静,直视着主审官:
“大人,民妇所为,上对得起天理良心,下对得起黎民百姓!灾民啼饥号寒之际,朝廷赈济未至,难道要民妇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街头吗?!民妇所做一切,只为在力所能及之处,多救一条性命!此心此志,天地可鉴!若大人认为救人性命、安顿孤儿、平抑粮价、解救灾荒便是僭越、便是不臣、便是死罪。那民妇……”
她一字一顿,声音掷地有声。
“那民妇无话可说。但求大人明察,所有罪责,民妇一人承担!与林府、香玉坊、云青阁众人,以及……任何他人,皆无干系!”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在内堂中回荡。
主审官的脸色更加阴沉,显然没料到这看似柔弱的妇人竟如此硬气,他怒极反笑道:
“好一个‘无话可说’!好一个‘一人承担’!来人!”
惊堂木一响,只听“明镜高悬”四个大字下有人高声道:
“即刻将犯妇白栖枝捉拿归案,押入死牢,候时问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