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若寒。
那是温家大小姐的名讳。
倘若没有钱有富,她应先是温若寒,而后是温家的大小姐,最后才是某某人的妻。
可就是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却把两个女人的命都毁了。
却说那头。
湘红自打出了衙门,一转弯儿,猛地被人从后劈晕,再睁眼,眼前一片漆黑。
“主子。”
身旁是低沉微哑的女声,湘红想要呼救,可嘴里早已被不知什么布给整个塞满。
别说出声,她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湘红整个脸憋的通红,良久,才有一只手大发善心地将她口中那物什整个拔出来。
“湘红……”
她的名字被一个男人放在唇齿间研磨。
湘红听见自己讨好的声音在止不住地发抖:“这位爷。”她声音谄媚柔软,是花楼里那些恩客们最喜欢听的调调娇嗔道,“不知湘红是哪里惹您不快活,竟让爷如此待我,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这本该是句让人听了柔肠百转的语句,可因为她在发抖,音调断断续续破碎得不成样子,反倒叫她更显得不解风情。
林家地牢内,沈忘尘摩挲着青花瓷茶盏盖儿,闭唇不语。
四处都是水滴落地的声响,静得湘红除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什么都听不到。
在这样长久的寂静下,哪怕是一个壮汉都难以忍受,更何况是混惯风月场的湘红。
湘红濡湿了下干涸的嘴唇,狠狠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爷,您交代的事我都做了,让我说的那些我都也说了,您说会为我赎身的,对吧?”
见那人仍是不说话,她有些焦急:“您是个大人物,整个淮安,除却林家就只有您最大,您既然答应过湘红,只要办成这事儿就为湘红赎身,您不能光说不做吧?”
“爷——”
“滴答”“滴答”“滴答”
回应湘红娇媚叫声的只有不断下落的水滴。
湘红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带到了哪个山谷里。
那些叫她做事的都是淮安鼎鼎的大人物,杀她,岂不是还跟按死一只蝼蚁一样简单?
湘红听人说过,曾经花楼里有姑娘仗着自己揣了富贵人家的崽子,就跑去求那位有钱有权的恩客怜惜,就算不给她一个名分,能将她赎出花楼也行啊。
那位恩客确实也为她赎身了。
只是可惜那位傻姐姐还做着能平安生活的美梦,可没过几天,就被人发现埋尸在城外一座荒山上。
据说那尸体找到的时候,身上的皮全都不见了,倘若不是官府在旁发现她平日里脚踝上总带着的金铃铛,恐怕那具无皮女尸到现在还找不着身份。
后来呢?
湘红幼时还是胆大,便缠着教她技艺的妓女讨问。
“还能有什么后来?”那妓女长长叹了口气,“咱们是做皮肉生意的,命比狗还贱,就算是惨死又有谁能帮咱们翻案?更何况……”
说到这儿,那姐姐不说了。
湘红知道的,有钱人家有一万种办法能将事情掩下,而她们这些花楼里的姑娘,这辈子却只能有一个下场。
湘红不知道自己是否也会被人剥皮藏尸。
从脊椎下刀,宛若蝙蝠展翅。
刀锋在皮肤与血肉中游走,一点点凌迟,一点点撕开。
然后,不会断气。
至少被剥离皮肉的时候她不会断气。
她只能挨着。
她只能捱着!
“爷,您不能这么做啊,您不能这样对湘红啊!您不是说过事情一成,您就会为湘红赎身吗?您不说会放湘红一条生路吗?您不能骗湘红啊,您不能言而无信啊!”
湘红的声音陡然拔高,在空荡的地牢里撞出刺耳的回响。
她猛地挣动起身,却被芍药一把按回椅子,不得挣扎而出。
“爷,”湘红尖声厉叫,再不是花楼里那副婉转腔调,“您要过河拆桥是不是?你想要我死是不是?这下子湘红是把林家给得罪个全了,没有您护着,湘红就只有死路一条啊!爷!爷!!爷!!!”
“老实点!”微哑的女声里夹杂着一丝不耐烦。
知道自己死局已定,湘红突然发起疯似得低声暗笑,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几乎要成为一把淬着毒的刀子,恨不能将对面人凌迟处死,“赵德全你个狗娘养的!你说只要我指证白栖枝,就给我赎身!还他妈的是什么淮安第二富商,老娘看你就是个屁,你连林家的一个指头都比不上!你就是个屁!赵德全!你个狗娘养的,老娘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唔唔唔——”
茶盏被塞到口中,湘红来不及挣扎就被灌了一嘴的茶。
她来不及吐出,温柔的茶水就顺着唇舌一股脑儿滑进喉咙里。
“赵德全你——”
“好了湘红姑娘,喝点茶水,消消气。”
温柔温润的男声传到耳畔时,湘红猛地一愣,随后立即反应过来,气急败坏道:“你诈我?!”她问,“你不是赵德全身边的那个人,你是谁?”
沈忘尘:“向红姑娘自然不需要知道我是神,您只要知道,白老板是因你入狱就好。”
“你是……小白老板的人?”湘红语句迟钝,“不对!我凭什么信你?”
沈忘尘:“那你又凭什么问我是谁?”
湘红一噎。
是了,他们这种大人物做这种脏事都不会自报家门的,她就算问,也未必能得个准话。
听语调,面前人心情尚好,应该没有杀她的打算。
湘红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可发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你想干什么?”
沈忘尘却并不答她的话,只兀自对她说道:“如今你害白老板入狱,白老板心善自然不会与你计较,可,湘红姑娘,你当真以为赵德全留你一条活路?”
湘红呼吸一窒。
她当初为了一时承诺没有细思,可如今想来,历来替人做脏事的哪还能留全尸?
现在她既得罪了白栖枝背后的林家,又没了赵德全的庇护,整个淮安还能有谁来保她?
“恩公!”意识到面前人是来点醒自己的,湘红语调骤然柔软了下来。若不是此时被捆着,她恐怕就要匍匐到沈忘尘脚边,像只猫儿一样讨好地用脑袋蹭他,“您是来帮湘红的是不是?您帮湘红出出主意,湘红这下可该如何是好,恩公,只要您能保湘红的命,日后湘红怎么伺候您都成啊,恩公……”
她想,这世上哪有一个男人经得住女人撒娇的?
至少在花楼内,只要她这样一撒娇,钱有富一准儿就要爬到她的床上。
此刻湘红倒是怀念起钱有富了。
至少钱有富活着的时候,她性命无虞,虽然平时挨打挨骂还要被他用烛台塞下面,可她到底还是个有命能活的人。
可如今钱有富一死,能为她遮风挡雨的人扑簌簌就到了,唯独她这只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百灵鸟、小金丝雀在这世上踽踽独行。
她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想到这儿,湘红肠子都悔青了,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咒骂起白栖枝来。
“我保你的命?”沈忘尘含笑道,“我可保不了你的命。”
未等湘红破口大骂,他又道:“可白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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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保你,她这个人啊,最是心软,只要你朝她服服软、撒撒娇、诉诉苦,她是必定要保你的。”
湘红此刻又有些后悔刚才在心里问候白栖枝十八辈祖宗了。
可不等她开口,那人又道:“不过她这个人啊,很有趣,你跟她,她要么将你收入麾下,在香玉坊,亦或是云青阁给你个小差事做做;要么,她把你捆在身边,要你做她的侍女丫鬟,叫你这辈子都离不开她身边——你没有别的路可选。”
湘红想,这两样倒也不错。
不说别的,光是能让她活着她就已经很满足了,更别说还能在林家做工零工钱。
要知道,在林家,就算是为奴为婢也比旁人高一等,这样的美差入手,她又有什么好拒绝的?
这样一想,湘红也顾不得沈忘尘这话里带了些异样的腔调。
她的嘴角变得谄媚起来,声音甜腻,乖巧地笑道:“爷,别说让我在小白老板身边为奴为婢,只要小白老板喜欢,就算她在我脖子上栓个链子让我给她做狗都成啊!”
花楼里的姑娘平生用惯了这种姿态腔调,哪怕是求人求饶,也总是避不开地带了股“隔江犹唱后庭花”的意味在。
更何况她说的这些,可比钱有富对她做的还要轻上千百倍,所以当这句话脱口而出时,她也没觉得有多淫/荡。
饶是镇定平静如沈忘尘,听这话也忍不住蹙起眉头。
反观芍药,她只是在面无表情地听着,甚至没有多看芍药一眼,一直如偃偶般将视线落在沈忘尘脚边,一副随时待命的模样。
暗卫是没有求生欲的。
他们就是主子身边的一条狗,主子让龇牙就龇牙,主子让亮爪就亮爪,主子让死,他们自然也不会多问一个字就去死。
沈忘尘原本不觉得什么,可如今两人一对比,倒显得芍药呆板没生气起来。
耳边还回荡着湘红的谄媚的求饶。
沈忘尘将视线从芍药冰冷没表情的脸上挪到湘红脸上。
这一对比,湘红可就鲜活多了。
她就像普通人一样贪生怕死,一样利欲熏心。
这样的人是做不得什么角色的。
他们就该是话本子中那些主角脚下微不足道的蝼蚁,甚至他们的性命都是不被人所期待,只要见到他们的名字,那些看客就会匆匆翻走略过。
他们心志不坚、他们志向不远、他们命数轻贱。
“所以啊……”
所以啊,他们没有被人怜悯的理由。
沈忘尘开口,颤抖的声音不知道是在哂笑还是在因无意间窥得一丝“天机”而兴奋,“所以啊,我才不放心让枝枝把你放到身旁啊。”
倘若这次她为了想活而匍匐在枝枝脚下,那下次,她会不会再次因为想活而将枝枝杀死呢?
意志不坚,不够压抑泯灭自己人性的人,可是——
做不成大事的。
“芍药。”
轻巧又温润的话语声落下,湘红未等来得及意识发生了什么,就喉间一凉。
芍药的手法很温柔,湘红还没有感受到疼痛,就已经再也感受不到痛。
冰冷的尸体瘫软着栽倒在地上,“嗵”地一声闷响随着水滴下坠的脆响在地牢内回荡。
她说过,她们不是自愿去死的。
她说过,脏污腐烂的河水里满是她们。
她说过,她们只是想活着。
她说过的。
她真的什么都说过的。
可是啊……
她们都忘了,说出来的愿望最不灵了——
只要愿望被诉诸于口,就什么都不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