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栖枝出来后不是没有找寻过湘红的下落。
她自从与上门求生意的王、孙两家老板签订好契约后,就一直在偷偷地寻着湘红的下落。
她想,赵德全、李万金等人必不会放过她,她想活,就只能快快走。远点走。
白栖枝甚至想过是否需要让人制作假死药,让人把湘红送离淮安,最好越远越好。
可自打她出来后,湘红便不知所踪,就连花楼里的老鸨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甚至当提起这两个字时,老鸨就忍不住破口大骂,朝着白栖枝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掰算着湘红还欠她多少钱,还要为她接待多少客人。
那模样,简直跟屠户盯猪肉的神情一模一样。
白栖枝一时没忍住,不待老鸨说完匆匆离去,直到离开那地儿,她才止不住地干呕下来。
她想不明白,那可是个人啊,怎么能跟作践物件儿一样地被拿来打量——那可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可不待白栖枝想明白,更可怕的事便朝淮安袭来。
衿州洪涝,大昭二百三十四州二十六府四十一军尽被波及,无数难民从衿州及其周边郡县而来,往长平乞活而去。
不过多日,皇帝驾崩太子登基的消息就如秋雨般散播至大昭各地。
消息刚落进朝廷,就激起了一场大昭前所未有的泼天秋雨。
雨起风嚎。
随之而来的则是北边又遭蝗灾,灾民土匪趁机暴乱被镇压后又暴乱再起的凶讯。
这场几乎惊动举国上下的灾变自雨而始、自雨而兴,却难自雨而止。
谁也不知道这场雨浇灭的究竟是大昭子民的生路,还是朝廷内某人的筹谋。
白栖枝远在淮安,光听这些巡风而来的消息,就知道长平必有动乱。
可她一不是朝廷命官,二不算富商巨贾,到底还是帮不上什么。
眼见淮安的粮价直比黄金贵,白栖枝看着给予王、孙二位老板后,还囤在林府的那三千石粮食忍了又忍。
“来人!开仓、放粮!”
白栖枝不是林家的主人,可如今主人不在,她便就是林家的主人,她说的话便也代表着林家说出的话。
“倘若有商户敢趁此灾祸大发国难财,谁便是与我林家作对——我林家,决计不会轻饶!”
可在这世上,商贾光是有钱可行不通,到底还是低贱。
得有把这钱正正当当花出去的理由。
白栖枝没有再去求宋鸿晖,她想,既然眼前有人,为何舍近求远?
她把粮给灾民、把钱给仁商、把名给官府,而她白栖枝什么都不要,这下就算有人想捉她去坐牢,也都没了由头。
白栖枝行事大胆,府里自然人心惶惶。
他们想,就算主母再怎么厉害,到底也是个小丫头,她涉世未深,如今掌着这么大一个家,又遇见大昭百年难遇的陷灾,怎么也要小心行事,不该出这个风头,更不该分绝淮安其他商贾的杯中羹。
有人惴惴不安地去问沈忘尘该如何是好,毕竟他是个男子,又年长那么多,还跟在林听澜身边那么多年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听他的,到底还是更稳妥些。
众人绞尽脑汁想往那座林府最隐秘的小院子里挤,可得到的却只有“沈公子旧疾复发,咳血不止的消息”。
当真咳血不止?
看着沈忘尘说话时隐隐露出的被咬破的舌尖,白栖枝想,这人对自己狠,对他人肯定更狠。
心狠一些也未必是坏事。
“所以,枝枝想如何做?”
看着沈忘尘依旧言笑晏晏,白栖枝从愣神的状态醒来,盯着他那双一直朦胧水润的桃花眼,淡声道:“不做。”
险灾之下,她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做什么?
不被人暗杀就不错了。
白栖枝深知此举得罪的是淮安大半的商贾,就算林家再怎么钱多势大,可墙倒众人推的道理她也不是不懂。
不对,比起墙倒众人推,更像是“众人拾柴火焰高”?
白栖枝真怕自己被他们烧得个野火燎原,那样,她就得连骨灰都不剩了。
可沈忘尘是知道她的。
相处这几年下来,他太了解白栖枝了——说是什么都不做,其实是什么都做过了,眼下只要静心等待就好。
就比如那封信,眼下应该已经到她那位西域友人手上了吧?
不是沈忘尘爱打听,只是那段时日这事儿的确传得邪乎,甚至还有人说白栖枝和那位西域人一见钟情,要不是林家阻拦,她估计早就嫁到西域去了。
这事儿直到白栖枝成亲后还有人叨咕。
沈忘尘不知道那天的情形究竟如何,那天他胃病又发,芍药伺候在他身旁,难得地没有被派去跟踪白栖枝,也自然不知道两人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故事。
如今搭粥棚受灾民敬仰的是李延,稳定粮价诚信经商的是孙、王两家,而·受所有人唾骂针对的却是白栖枝。
沈忘尘知道的:小姑娘从小便知忍耐,哪怕痛极也说不痛,叫人寻不着理由帮她。
据芍药说,她已经三四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每天都熬到子时,睡一二个时辰便醒,小脑袋里除了灾民就是那些粮食,恨不得将自己一个劈做三个用。
这样下去她身体会吃不消的。
沈忘尘叫人熬了安神滋补的汤水,刚想给白栖枝送过去,哪成想小姑娘就自己匆匆赶来他屋子里,也不说话,就往那一缩,呆呆愣愣的,害的他还以为她人忙傻了,连问了好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才确定她神智还清醒着。
没有傻。
“所以枝枝来我这里做什么?是有什么账簿亦或是棘手的事要我帮忙么?”
这话算是问到正点上了。
“不。”随着话音响起,白栖枝眼神慢吞吞地从一片虚无中挪到沈忘尘那张白净不染尘霜的脸上,“我来染染你房里的药味。”
沈忘尘身子不好是林府上下都知道的。
他身体瘫废,连带着身子都亏空的紧,尤其林听澜走后,他面对林家那些人身体更是伤得厉害,平日里是凉了也不行、热了也不行、坐久了也不行、多思了也不行,终日就仰仗着一堆黄汤苦药勉强维续。
他的房间里总是一股药味。
白栖枝想拿他这点药味做文章。
“我想,”白栖枝抿了抿干涸的唇瓣,艰难地挪动唇舌,极不情愿地挤出一句话来,“倘若如今我一介女流行事艰难,那我便暂且抛去‘白栖枝’这个身份,我也要当男子。”
“咳!”沈忘尘原本在喝药,听她这话,呛了一下,止不住地咳嗽。
一旁的芍药帮他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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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渐渐喘过气来。
白栖枝不以为然:“你在想什么?我的意思是,我要假扮成男人,你……”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沈忘尘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戒备。
她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终还是撇过目光,偷偷踮起脚尖挪远了一点。
沈忘尘倒也不是看见个男子就要扑上去的饿狼,更不是什么对小孩子会起欲望的变态。
眼见地上缩成一团的小糯米团不动声色地挪远,他也没有被误解的生气,只继续温声道:“枝枝是想假借生病,女扮男装,以一个新身份登场?”
白栖枝:“差不多吧。”
沈忘尘:“那枝枝可想好该如何做一位‘男子’?”
白栖枝:“……所以我一直在看啊。”
白栖枝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她说要着男装就命人连夜赶制一套男装。
她给封口费很阔绰,毕竟那一箱作为钱有富尸骸的黄金,温若寒将其尽数送与她做赈灾银。
所以当李延搭建粥棚子,白栖枝只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请求:
“请大人务必在温府门前安置一粥棚。”
她说的果断,又提供钱粮,哪怕李延不看在往昔好友的面上,也很难拒绝白栖枝。
更何况他本就是一个极重情义的人。
“好。”他一口答应下来,“如若白姑……白老板还有何请求,也请一并说出,只要是在下力所能及的事,在下必定赴汤蹈火。”
白栖枝微微一笑道:“确有一事,还请李大人成全。”
“何事?”
“五日之后,我将派一堂弟来协助大人,还请大人不要拒绝。”
在长平做过官的都知道,白纪风无亲,白栖枝又何来一堂弟?
只是白栖枝如此抬眸对他一笑,李延便当即明了。
他说:“自然不会。”
可白栖枝到底没挨到五日后。
还没等她被沈忘尘熏入味,第四日,林府便遭贼袭。
几位黑衣人趁雨夜潜入林府内未伤他人,竟直奔白栖枝而去。
好在沈忘尘早早让芍药暗中守在白栖枝身侧,否则白栖枝可能就于今夜血溅三尺。
芍药赶到时,白栖枝喉间一道红线炫目,好在伤口不深不然她定被一剑封喉。
白栖枝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跌坐在地,满身散乱。
芍药以一敌三,竟也能将三人逼出门外。
雨夜内,四人正战至酣。
芍药的刀淬了雨滴,砍在人身上格外冰冷。
忽地——
“杀了,他芍药,杀了他!”
身后传来凄厉狠辣的声音。
芍药鲜少听到白栖枝此般咬字,那声音,像是从幽冥酆都内出逃的厉鬼,被人扯着头发锁着身躯所迸发出的凄厉悲鸣。
只这一愣神,为首之人刀剑便作势往芍药身上砍去。
“嗡——”
两剑相抵迸发出足以撼动天地的嗡鸣。
芍药不敢分心,身后有人劈来,她身形一闪,将刀一转,生生刺入那人的心脏。
左边又有人来袭。芍药猛地挥,将剑上那人作盾一挡。
可还是晚了。
借芍药挥臂的瞬间,原本正与她对抗的人趁势猛地一刺。
“芍药,小心!”